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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十七章 九诛刀劲

    伯颂根本无暇考虑更多,立即举起暗雪锏相迎。

    地司杀无坚不摧的气势使伯颂深感自己绝非其敌,故心中只求自保。

    九诛刀来势之迅猛不容伯颂有更多的念头,瞬息间刀锏已悍然相接!

    惊人的兵刃断折声中,伯颂的暗雪锏赫然被九诛刀一刀斩断。

    刀势未尽,继续长劈而下,“咔嚓……”一声,伯颂的右臂竟被一刀斩下。

    “啊……”痛呼声撕心裂肺,鲜血从断开的伤口处如泉喷涌。

    地司杀一击得手,却并未就此罢休,九诛刀一转,划过一道惊人的弧度后,再度向伯颂拦腰斩至。

    伯颂战斗力已失,绝无避过这一刀的能力!

    这时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向地司杀射至,身法之快,已至无形,一股暗蕴无匹杀机的冷风向地司杀扑面而至。

    此人无论身法,还是出手速度,都快捷绝伦,强如地司杀,也不由为之一凛,不得已之下,九诛刀弃了伯颂,暂求自保。

    密如骤雨般的金铁交鸣声倏然响起,就在众人脑海中回荡之时,攻袭地司杀之人已带着伯颂向后飘然掠出二丈之外。

    出手者是坐忘城四大尉将中武学修为最高的铁风,铁风不但武功在四大尉将中是最高的,而且他的身法亦是卓绝不凡,在这方面,连殒惊天也难以逾越。

    战传说自忖虽然自己也能迫使地司杀撤招,但凭自己的身法,也许未必比铁风高明,加上他所在位置与伯颂的距离比铁风更远,所以恐怕未等他赶至,伯颂已遭到了不测。

    此时见铁风已将伯颂带离险境,战传说不敢怠慢,立即掠身而出,挡在地司杀与铁风之间。

    这时,黑木堂外响起了金铁交鸣的厮杀声,想必地司杀的断喝声已使司杀骠骑闻声而动,与乘风宫众侍卫战作一处了。

    果然,地司杀重创伯颂的同时,他的三大刑使亦已向贝总管出手,除车向是以双斧为兵器外,盛极、香小幽皆是用剑,盛极的剑短而宽,香小幽的剑长而瘦,论剑的长度,香小幽的剑恐怕比盛极的兵器长了三倍,但看香小幽挥动时却丝毫不显得累赘笨拙,而盛极的剑更是凶险。两人的兵器一长一短,远攻近守,配合默契,极具威力,辅以车向双斧的刚猛凶悍,三人甫一联手便显现出所向披靡的攻击力。

    地司杀视三大刑使为左膀右臂,大冥乐土高手如云,能人辈出,地司杀能成功执掌大冥法刑,罕有纰漏,三大刑使功不可没。

    最先攻到的竟非香小幽的长剑,而是盛极的短剑。

    盛极挥剑的手势极为独特,竟是双手运剑,力道自是悍猛异常,兼且是循着奇异玄妙的线路吞吐,更是予人以不可抵御之感。

    贝总管身处三大高手的联袂攻击中,依旧神色从容,面对盛极杀机凌然的短剑,他以惊人的耐心等候短剑逼近至一个极度危险、可立判生死的距离时,方双掌交错如剪,向盛极的剑径直迎去。

    盛极大惊之余,不知自己是应该称幸还是应该愤怒。贝总管如此托大,竟以血肉之躯与他的利刃相抗衡,必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境。

    因为贝总管是在最后那一刹那出手,所以盛极的出击几乎已没有任何更改的余地——何况,形势对他十分有利,他也无需再变招。

    短剑挟慑人冷风,直斩贝总管双手。

    眼看贝总管双手即将与躯体分离的那一刹那,盛极倏觉眼前有金光蓦然闪现,贝总管双臂衣袖中突然弹出十数柄弧形曲刃,金光闪动,组成了与其双臂相连的坚刃锋锐的一对异形利爪,“铮……”地一声,盛极的剑赫然被异形利爪钳制,再难前进分毫。

    惊变突如其来,盛极未曾回过神来,贝总管右爪已疾速沿着剑身滑过,利爪与短剑相磨擦,耀眼夺目的火星四溅。

    盛极心知不妙,想要弃剑之时,却已迟了!只听得“咔嚓”一声,他的右手已齐腕而断,断腕之痛痛彻心脾。盛极的心脏因剧痛而不由自主地抽搐,内家真气亦因此而有些涣散。

    但他久经生死血战,在这关键时刻还能保持神智的一点清明,他急忙松开残存的左手,同时再也顾不得体面,向一侧疾速痛跌而去。

    身躯在倒跌出去的同时,盛极感到左手手腕处又是一痛,待到落地时一看,见左腕只是多了一道伤口。显而易见,方才只要他的反应慢上半拍,恐怕已落得双腕齐断的下场。

    千百年来,乐土千里疆域时分时合,战乱频繁,能有今日乐土这样的局面,也只是近些年来的事,冥皇所统领的除了京师周围四向八百里驰道所能及的地域十分稳固外,其余的乐土领地与大冥王朝及帝室的关系都十分微妙,坐忘城就属于此列。因为与王朝屡分屡合,彼此之间都有戒心,冥皇心知若是自己的亲信直接统领各边陲重地,非但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反而会引起敌对情绪。冥皇所能做的只有在较长的时间内慢慢地加强对各边陲重地的影响、渗透,直到最终使之成为大冥王朝无法割裂的一部分。

    在这一点上,今日大冥冥皇显然做得颇为成功,大冥的地域、势力所及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范围,而且域内大大小小的族派皆臣服冥皇。自九极神教被剿灭之后,乐土已久无大乱,各边陲重地拥有重权者渐渐地淡忘了他们的先辈与大冥王朝曾有过的种种仇隙。

    相对而言,坐忘城是各边陲重地中较早完全归顺大冥王朝的城池,而大冥冥皇对坐忘城也显得颇为信任,除了每年天祭之日会例行让坐忘城城主进京师随冥皇一道进行天祭大典外,平时则极少插手坐忘城的事,君臣之间似乎各无猜忌,颇为融洽。冥皇对于城主以下诸如四尉将、侍卫统领,乃至乘风宫总管的选用提免,亦不多加过问。

    没想到这一举措虽然博得坐忘城的好感,但却使冥皇对坐忘城城主以下的头面人物了解甚少,双相八司亦是如此。

    而这一点直接导致今日盛极的受挫,若非对贝总管的底细一无所知,以盛极的武学修为,绝不会这么快便落败。而贝总管也是利用了这一点,在最后关头才骤然出手,立时收到奇效。

    贝总管堪堪挫败盛极,香小幽的长剑已如一抹可怕的咒念般直取他的颈部,利用剑身异乎寻常的长度,香小幽将内力贯于剑身,再以妙至毫巅的运力方式,使剑尖以剑身为中心,划出幅度很小却不可捉摸的弧形曲线,每一道剑尖寒光弧线所掠过的弧形轨迹都蕴含着惊人的杀机,让人心中不由感到无论自己如何攻守,香小幽的长剑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准确而致命的反应,使自己的一切努力化为乌有!

    与此同时,车向的双斧掀起了一阵骇人听闻的斧浪,层层叠叠,向贝总管身后席卷而至。其招式并无太多诡变莫测之处,却因其出击之迅猛,让人感到贝总管即将被如惊涛骇浪般卷至的攻击所完全淹没,被斩作千万碎片。

    贝总管忽然朝在自己正前方的香小幽所在的方向跨进一步!

    这是毫无兆征,同时似乎也毫无理由的一步,让人感到他这么做竟像是要把自己的颈部要害向对方的利剑主动凑过去。

    此举足以让任何对手为之大震。

    香小幽亦是如此。

    而片刻前盛极的惨烈一幕还深深地映于香小幽的脑海中,使她不由对贝总管的冷静以及不循常规的出击方式有了忌惮之心,此时贝总管再度有了出人意料之举,不能不让她暗忖对方是否将故伎重演。

    更兼贝总管的反应、举措显得水到渠成,极为自然,因此显示出了空前强大的自信心,让人顿觉他这么做看似突兀,却一定是有着必胜的信念。

    在高手生死决战之时,双方信心的强弱盛衰极为关键,而且在敌我之间是一消一长,有时信心的比拼甚至比武道修为的高低更为重要。

    长剑与贝总管的颈部要害在以非言语所能描述的速度接近,眼看如不出意外,贝总管将血溅当场之际,香小幽手中的长剑忽然一颤,剑尖倏沉,直奔对方胸口!这一手剑法之变化可谓精妙绝伦。

    但在此刻却是因为这一变化,香小幽错失了重创贝总管的最佳时机。

    贝总管及时侧身,同时右手上以七条弧形刀刃组成的利爪外向横扫,只闻一声暴响,长剑已被贝总管震开。

    而他出人意料地闪身而进,使其身后的车向攻势落空。

    贝总管左爪自前而后疾扫,车向因招势落空而双斧攻势为之一带之际,利爪已闪电般连勾带劈,直取他的前胸!

    车向大喝一声,双斧在他手中犹如轻羽,由静而动仅在电闪石火的刹那间完成,双斧已一左一右截取利爪。

    其惊人的速度加上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出击时机,使双斧一左一右同时准确地劈斩于贝总管的左臂利爪上,爆溅出的金铁交鸣声竟有如闷雷!

    金色利爪并没有如车向想象中那样被砍得溃散失形,“铮……”地一声,七柄弧形刀刃突然疾速弹飞,分别射向七个不同的方向,其中五柄同时扎入车向的躯体中,车向痛呼出声!而七柄弧形刀刃后,仍有长链与手臂相连,贝总管在撞开香小幽的长剑后,借着反震之力,整个身躯犹如在冰面上滑行般横向标射。

    “哧哧……”数声,车向肩上、腿部、腹部等五处同时鲜血泉涌而出,血肉模糊!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脸颊上的创口,弧形刀刃扎入他的脸部后立即反向拉扯,车向几乎因此而被揭去天灵盖!此时虽免一死,但脸颈部被生生切开的伤口仍是十分可怕,顿时血流满面,连视线也因鲜血溅到眼中而被阻挡。

    仅在一个照面间,地司杀座下的三大刑使已有两人受创,尤其是车向几乎已失去了战斗力!贝总管独自面对三大刑使,竟占据了绝对的主动。

    而贝总管之所以取得这样的战绩,可谓全是凭借自身的机智以及独门兵刃的防不胜防。

    表面看来,因为贝总管是取巧而胜,并不能说明他的修为真的远在香小幽三人之上,但换一个角度而言,这同时也等于在己方已有两人受伤后,三大刑使竟还没能摸清对方的底细,不知贝总管的真正修为到底如何?

    七柄弧形刀刃重创车向后,贝总管一振腕,弧形刀刃已倒飞而出,数声轻响,顷刻间重新组成了与他的左臂连作一处的金色利爪,凝神以待。

    车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对身上的伤口毫不理会,向香小幽大吼一声:“杀!”

    再度挥起双斧径取贝总管!

    香小幽一咬贝齿,长剑“嗡”地一声颤鸣,幻现漫天剑影,向贝总管风卷残云般杀至。

    向来罕遭挫败的三大刑使在受挫之后,杀机大炽,他们凶猛的攻击使贝总管已难抽身。

    地司杀本没有把战传说放在心上,他只是将战传说当作是坐忘城中的一位统领,而绝不相信在坐忘城中会有与自己相抗衡的高手,就是殒惊天“复生”,地司杀也绝不会将其视作平等的对手。

    而地司杀也显然有如此想法的实力。

    战传说之所以会与贝总管、伯颂、慎独、铁风一起出现在地司杀的眼前,是因为殒惊天要看一看地司杀在见到战传说时会有怎样的反应。若地司杀的反应十分异常,即可断定地司杀也知道王朝追杀战传说一事,由此更能确定要杀战传说的人是冥皇。

    不过地司杀在见到战传说时,并未对战传说格外观注。看来,对冥皇让甲察、尤无几追杀战传说的事,连地司杀也不知情,至少对内幕了解不多。他之所以赶赴坐忘城,只是奉冥皇之命或是将甲察救走,或是将其立即诛杀。在京师,地司杀的地位比皇影武士高,但论及受冥皇的信任程度,却又有所不及。只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即使是最倚重的皇影武士,也可能会被冥皇无情地舍弃!

    冥皇若是让地司杀除去某一个人,是不必向地司杀作详细解释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也许成就一番大业,无不是有所牺牲有所抉择。

    因为在地司杀眼中,战传说只是坐忘城一介年轻统领级人物,所以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三大刑使与贝总管的一战。地司杀对三大刑使颇有信心,自忖能胜过三大刑使联手一击的人绝对不多,就算贝总管修为再高,一时半刻也休想从三大刑使身上讨得便宜,没想到事实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车向、盛极的受伤使地司杀又悔又恨又怒,他本是盘算着先由三大刑使与贝总管缠战,就算不能取胜,至少也可以让他有时间将黑木堂中其余的人逐一诛杀,之后贝总管孤掌难鸣,难逃惨败!孰料他的计划却完全落空了。

    此刻,厮杀声四起,一场血战已在乘风宫内展开,乘风宫侍卫人数占优,但却并不能占得上风,双方相持不下,不断有人伤亡。

    乘风宫外的坐忘城战士在二百司杀骠骑长驱直入乘风宫时就已提高了警惕,宫内一场厮杀刚开始,坐忘城战士立即闻风而动,一面向全城传警,一面飞速朝留在乘风宫外的北尉将重山河、西尉将幸九安禀报,重山河亲率三千人马疾速赶至,将乘风宫围得水泄不通。

    就在重山河将乘风宫围住时,宫内几个方位同时起火,先是有浓烟升起,很快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火焰吞吐声与惨烈的厮杀声混作一处,惊心动魄!

    重山河见此情形心头大怒!

    他知道乘风宫内几个方位同时起火,必定是有人故意点燃的。而在乘风宫放火的只会是地司杀带来的人,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对手的力量不得不为救火而分散!乘风宫乃坐忘城重地,城内的人谁也不愿它就此付之一炬,而对司杀骠骑人马来说,却不会对乘风宫有所惋惜。

    而乘风宫对重山河而言,又有着格外重要的意义,因为乘风宫是重山河义父重春秋为城主时主持建成的。重春秋当年决定结束与大冥乐土时分时合的境况,说服坐忘城上上下下,亲自奔赴京师,将镇城之宝——八狼圣杖呈献冥皇,以示永远效忠之心,并且在返回坐忘城后,立即率坐忘城战士日夜修建乘风宫,取代先前简陋但灵便利于辗转作战的毡帐,同时还修建了四大尉府,以此表明永不向大冥乐土举刀相向之心。

    重春秋这么做的确为坐忘城换来了数十年安宁,坐忘城也因此更为强大,同时也为大冥乐土担负起驻守南方的职责,双方可谓各得其所。

    没想到今日一旦反目,地司杀的人竟毫不手软地将乘风宫引燃。而地司杀与坐忘城之所以会有血腥冲突,显然是因冥皇而起。

    重山河望着滚滚浓烟,仿若看到了义父的心血与赤诚正在被无情蹂躏。

    怒焰“腾”地由心头猛地窜起,重山河脸部肌肉“突突”地跳动,双目充血。

    “嗖……”他猛地抽出背后的双矛,嘶声道:“杀入宫中,将狗娘养的放火杀人者给老子碎尸万段!”

    早已憋足了劲的坐忘城战士听令立即由乘风宫几处入口同时向里攻去!

    重山河自己亦由乘风宫正门直入,一眼看见一司杀骠骑正与两名乘风宫侍卫杀得难解难分,他大喝一声,疾冲过去,双矛齐出!

    那司杀骠骑被重山河大喝之声所惊,不由自主地想要回头来看,但未等他转过身来,两股冷风已以惊人之速掠至!

    大骇之下,此人刚要挥刀封挡,“噗噗”二声,重山河的双矛已自后向前一下子把他的身躯洞穿了两个窟窿。

    未等此人痛呼出声,重山河双臂一抡,一下子将他的身躯抡起,甩出老远后重重撞在一根石柱上,一时脑浆四溅!那未来得及出口的痛呼也永远地留在那人的喉中了。

    左近几名司杀骠骑见重山河如此悍勇,心惊之余,几人不约而同地向重山河围杀而至!看得出这些司杀骠骑都极懂战术,他们知道若是不能在重山河及其所率人马刚冲入宫中、立足未稳时就立即予以重创,那么一旦他们站稳脚跟,己方在人数上的劣势将会更大限度地显现出来。

    重山河见有几个司杀骠骑同时冲向自己这边,毫不退缩,挥矛迎去。

    重山河的性情平时并不显得如何易冲动,而在今日这种场合中,却清楚地显露出来了。所谓“知子莫若父”,想必当年其父重春秋也是已看出义子重山河这一性情,不易担当大任,所以最终没有把城主之位传与他,而是传给了殒惊天。

    此时此刻,在南尉府中,殒惊天正在凭窗眺望乘风宫这边的情形。当滚滚浓烟自乘风宫中升起时,殒惊天的神色变得格外凝重了。

    他心知那边情形的发展,已将他逼到一条他本不想走,而今却不得不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