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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十四章 王者威严

    樊祟驻足,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似是为林渺这一刀而惊讶,抑或只是因为其它,但樊祟还是首次为一个人停步。

    “砰……”血雾如撞上一堵无形的墙,爆散而开,洒入尘土之中。

    林渺的刀距樊祟两尺,但樊祟的拳头已经击在林渺的小腹上。

    林渺惨哼着倒跌而出,他从没有想象过这么快的拳,也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败得如此窝囊。那日与刘正交手,还与其相触过,可是樊祟却似乎更可怕,那一双手似乎完全可以不受空间和距离的限制出击,这的确不能不让林渺吃惊叫苦。

    “主公,快走!”天虎寨和虎头帮的众弟兄此刻哪还能闲着?一把扶起林渺,另外一群人则不管是否能阻住对方,皆向樊祟扑去,企图阻一阻樊祟。

    “自取其辱!”樊祟拂袖间,这群人便已东倒西歪,更别说阻止其前行的脚步了。

    “我和你拼了!”鲁青和陈通再次扑出,也顾不得身上的伤。

    “林渺,你可以走,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必死无疑!”樊祟望着被鬼医和齐燕盈扶起已经疾退至门外的林渺,冷声道。

    “主公,别管我们,快走!”铁头高呼,吃力地爬了起来,抡起弯曲的铁桨狂扑而上。

    “都给我住手!”林渺抖开身边的鬼医和齐燕盈,停住脚步,大吼道。

    大厅之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众人皆不由自主地停手,连樊祟也不例外。

    林渺望了铁头和鲁青诸人一眼,又望了望那些虎头帮的兄弟,沉声喝道:“你们都给我退下!”“主公!”铁头和鲁青诸人无奈地呼叫了一声。

    林渺并不搭理,却望向樊祟道:“我跟你一起去,但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他们无关!”“主公,不可!”姜万宝也惊呼。

    林渺摇了摇手道:“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说,我一定会回来的!”“好!年轻人果然是个人物!”樊祟露出一丝欣赏的笑意。

    “废话便不用多说了,我仅是领你去隐仙谷,至于如何进去,我也不知道,那里面布下了奇门阵式,我并不懂此道!”林渺并不为其所动,冷然道。

    “那你当日是如何进去的?”樊祟冷问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进去的,因为当时我重伤欲死,在昏迷不醒之时被人带了进去。我入谷七天七夜之后才醒来,是以,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入谷!”林渺直言道。

    “但是你出来了,不是吗?”樊祟又问。

    “不错!”“那便自你出来的那条路上进去就是了。”樊祟漠然道。

    “那是一片绝崖,根本就爬不上去,在绝崖之下是暗流激涌的江水,除非你是一只鸟!”林渺沉声道。

    “那你是不去了?”樊祟怒问。

    “我只是先告诉你,让你有心理准备,你愿什么时候出发我都奉陪!”林渺傲然道。

    “那好,我们便立刻动身!”樊祟笑了笑道。

    “主公!”铁头和鲁青诸人大急呼道。

    林渺明白他们所担心的是何事,伸手制止道:“我知道,我的事就由我自己解决,你们就在这里等消息,不必跟来!”“主公,那你一路小心!”姜万宝神色有些紧张地道。

    林渺自信地笑了笑,不答反向樊祟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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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外面有大批绿林军将我们这里包围了!”一名匆匆赶来的虎头帮弟子见到林渺,不由得急忙道。

    “什么?”林渺吃了一惊,心忖:“刘玄好快,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对付我!看来他确实是真的知道我的行踪!”旋又向樊祟望了望,笑道:“看来,我的麻烦比较多,他们是来抓我的,只怕没办法跟你一起去隐仙谷了!”“哼,在没到隐仙谷之前,没人能对你怎么样,绿林军又如何?”樊祟冷声道。

    林渺想到隐仙谷那几个怪物,心中倒宁愿去对付绿林军而不想面对那几个怪物。不过,他也明白,如果落到刘玄的手中,其结果同样很惨。

    “你立刻去通知姜先生安排一切,我尚有要事需与这位先生去办!”林渺向那名虎头帮的弟子沉声吩咐道。

    那名弟子微愕,但却不敢怀疑林渺的话,转身迅速向内堂行去。

    “我们走吧,就看你的了!”林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向樊祟道,他确实并不在意,有樊祟为他开道,也便乐得轻松。他自知逃不出樊祟之手,但如果情况特殊,他或许还有一线希望,至少,他不想受到挟持去做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

    “让林渺出来见我,否则,你们全都有罪!”廖湛的声音极冷极傲,他并没将林渺放在眼里,而此刻,他已下令围住汇仁行,他不相信林渺能做出什么来。

    林渺与刘秀颇有关系,不过此刻刘玄已经差走了刘寅和刘秀,也并不怕这两人出来反对,而这里更是他的天下,是以,明目张胆地来对付林渺,并没有人敢说半句异话。

    “是谁要找我呀?”林渺施施然地步入汇仁行,漫不经心地问道。

    廖湛讶然,似乎没想到林渺居然敢独身而出,而且如此满不在乎。

    “圣上让本将军来请你入宫与其小叙,林公子便与我走一趟吧!”廖湛淡漠地道。

    “想必这位是廖湛将军吧,有什么事还劳动大将军亲临,真是不好意思,只不过,我今日要让将军和圣上失望了,林渺已经答应别人先去办一件事,我也是身不由己,还请将军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是什么人比圣上更重要?难道你就不怕杀头吗?”廖湛大怒,叱问道。

    “自然怕杀头,所以我才不能不跟他去,这个人就是他!”林渺说话间将手朝身后一指。

    廖湛将目光向林渺身后投去,也吃了一惊,他也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那面血具之后的压力,仿佛他的心在刹那间系上了一把锁,紧紧地揪在一起,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而更让他心头发寒的却是那血面具之后的目光。

    “如果廖将军有什么事便跟他说吧,若这位肯让我随你去,我立刻便去,相信廖将军也不会让我在中间难做人,横竖都要杀头,你们先打个商量,让我怎么个死法!”林渺耸耸肩,无可奈何地摊摊手道。

    “他是什么人?”廖湛也有点心怯,扭头向林渺问道。

    “他便是名动天下、威震四海的赤眉军大首领樊祟!”林渺可不怕给樊祟添乱子,对于他来说,樊祟的乱子越大越好,他也就越有机会溜走。

    廖湛和几名绿林军将领差点吓得自马背之上跌下,神情皆变得极为难看地打量着樊祟,似乎是想看出其真假。

    “你真……真的是樊大龙头?”廖湛声音也有些走调地问道。

    林渺心中暗笑,不过,人的名,树的影,樊祟自天凤五年(公元十八年)起义,至今也有五年之久,其赤眉军转战数省,杀官兵无数,鲜有败绩,而樊祟更被称之为继当年武林皇帝之后神话般的高手,乃天下有数的大宗师之一,其威名便是刘玄亲见也得以礼相见。何况其赤眉军与绿林军并立于世,影响更为深远,廖湛虽是一时兴起的豪强,但与樊祟这雄霸一方的霸主相比,却要相去甚远。

    廖湛又岂会不明白,论辈分,在天下义军之中,或有王凤、王匡可与樊祟相比,但论个人的声势,天下义军无一人敢与樊祟并论。人们都知道,没有樊祟便不会有赤眉,但没有刘玄,或没有王凤,绿林军照样存在!这便是差别。是以,他突闻眼前之人竟是樊祟时,心中的惊骇自是难以明述。

    樊祟瞪了林渺一眼,他似乎明白,林渺只是在故意给他找麻烦。然后他的目光才落到廖湛的身上,淡漠地道:“私临贵地,未曾向你们龙头问好,还请廖将军代樊某人向玄帅问好!”绿林军众将心中稍安,樊祟的态度还算是极温和,只不过,他们也听出了樊祟口气里并没有当刘玄是皇帝,依然称刘玄为玄帅,可见樊祟并不在乎绿林军。当然,以樊祟的身分又岂会轻认刘玄为帝?算起来,刘玄的辈分和资历比樊祟都要低,若要让这一代霸主心服,必难如登天,廖湛自不敢相怪。

    “不知樊大龙头在此,廖湛有眼不识泰山,不过,今日我奉主上之命来请林公子赴宴,如果没能完成任务,只怕难以向主上交差,还请……”“林渺是我要的人,待他替我办完事之后,你们要怎样就怎样,我绝不插手。但在这期间,你们绝不可插手我与他之间的事,否则就别怪我樊某人不客气,还请廖将军把我的话转告你的主子!”樊祟悠然道,语气强硬,不留半点回旋的余地。

    “这个……这个……”廖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好,怔了半晌才道:“那请樊大龙头留下信物,让我也好有个交代吧!”樊祟似乎也并不想在这里太过让绿林军难看,是以,他并没反对,自怀中掏出一面小旗,迎风抛出。

    廖湛接旗在手,只见旗杆为精铁,带有尖锋,可作暗器,旗身为紫缎,书着一个“樊”字,确实是传闻之中的赤眉令旗,只不过并非可调动赤眉兵马的赤缎令旗。

    “谢樊大龙头,我们可以回去交令了!”廖湛向樊祟一拱手,恭敬而客气地行了一礼,这才向身边众将喝道:“我们走!”林渺无奈地耸耸肩,看来这一场乱子是弄不起来了,不过也幸亏有樊祟在,否则,这乱子应该由他和姜万宝诸人来应付了,说不好会连累这些人,但现在却至少可以让姜万宝诸人有机会转移,暂时不用正面与绿林军冲突。

    当然,这之中的时间也难维持多久,刘玄仍不会放过姜万宝诸人的。所幸他早让姜万宝有所安排,否则,结果只怕很难预料了。但林渺仍在心中把刘玄狠狠地骂了个够,这人确实也够毒辣的,这么快便下手,看来自己在南方的日子没几天好过,想要如往昔一般八面来财也是难事,他倒有些后悔卖给了绿林军那么多天机弩,而此刻却要被其反噬一口,真是个笑话。

    “你在想什么?我们该走了!”樊祟冷然道。

    林渺苦笑着耸耸肩道:“看来你的面子在哪里都好使,只不知道在长安会不会也有这么风光?让王莽也给你行礼下跪!”“少给我耍花样,我要杀你易如反掌!”樊祟冷冷地道。

    “我哪敢呀,我可没第二颗脑袋!”林渺一脸无辜地应道。

    “以后不可再轻易提我的身分,否则我会割掉你的舌头,让你永远都说不了话!”樊祟又警告道。

    “不会有那么严重吧?我不说就是!”林渺打量了樊祟一眼,故作大惊小怪地道。

    “少啰嗦!带路!”樊祟不耐烦地叱道。

    “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嘛!”林渺嘟囔着拉过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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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们!”林渺向樊祟出言道。

    “不用你教我!”樊祟淡漠地回应道。

    “这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别好心没好报!”林渺有些气恼地反驳道。

    “就算有人跟踪,你也没有机会逃走!”樊祟不冷不热地道。

    “我为什么要逃走?真是好笑,我若想走早就走了,只是不明白你堂堂赤眉军大龙头却放下军务不理,孤身一人前来南阳,若是你死了,我想赤眉军也便要散伙了!”林渺没好气地道。

    “哼,我死了,你不是更如意了吗?”樊祟冷笑道。

    林渺诡诡地笑道:“那倒也是,你要是死了,我倒是少了些麻烦,只是该死的人总是那么难死,而不该死的人却总不长命,这个世界真是太没……哟!”林渺刚说到这里,蓦感鞭影一晃,忙闪身,但肩头依然被马鞭狠狠地抽了一记,痛得他一咧嘴,气道:“你怎么说打人就打人?”“算你躲得快,否则一定打裂你的嘴!”樊祟不带半点感情地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不爱听就不要听,又何必打人?别以为武功好就有什么了不起!”林渺似乎并不在乎樊祟的身分,他心中极为不忿,是以也不怕言语惹怒樊祟,因为他自问若真入了隐仙谷也是死路一条,即使是那几个怪物打不过樊祟,樊祟也定会知道那《神农本草经》的二部分在他的手中,那时只怕后果会更难堪。因此,他已经豁出去了,根本就不在乎樊祟发不发火。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挑战我的忍耐力,这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樊祟冷杀地道。

    “你身为数十万义军的大龙头,不会只有这点气量吧?跟我这个后生小辈一般见识!”林渺仍然满不在乎地道,但语气之中却也有退避之意,他倒也不是真想激怒樊祟,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哼,我看你倒像个小无赖!真不明白一个小无赖也会有这么多人跟随!”樊祟不屑地道,眼神中多了一丝鄙夷。

    “哎,你说对了,我就是个小无赖,生在宛城,长在混混窝里,自然也是个小无赖了。不过,你可别看不起无赖,当年楚王韩信也是游手好闲的混混,高祖也是痞子出身,小无赖有什么不好?乱世英雄皆混混,不混怎能成英雄?”林渺不以为耻地笑道,目光不无挑衅地望着樊祟。

    樊祟望了望林渺的表情,却也有些无可奈何,对这种不要脸皮的人来说,他身为一代宗师,一方霸主,自不会与其一般见识,是以,他扭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怎么?没话说了吧?英雄不怕出身低,你从小有个好师傅,才教会了你这么好的武功,我林渺可是全靠自己摸打滚爬学得一点本事,虽然今天不如你,可是到了你这么老的时候,保证比你现在更风光!”林渺得寸进尺地道。

    “我很老吗?”樊祟突地反问道。

    “看你样子就知道你不老也差不多了!”林渺半隐半骂地道,故意目光不看樊祟。

    “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的人!”樊祟冷然道。

    “那我应该感到骄傲才是,不过,我这人一向都这么骄傲,可不是件好事!”林渺不置可否地道。

    “你还没说够吗?”樊祟又问道。

    “我怕你会闷着寂寞,所以才想说话陪你解解闷!”林渺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

    樊祟也拿林渺没办法,遇到这种无赖型的人物,他的武功倒也不好使,因为林渺将大帽子压到他的头上了,好像是一片好意,是以,樊祟要是还找林渺麻烦便真成了恩将仇报。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若还般啰嗦的话,我受不了!”樊祟没好气地道。

    “那就算了,反正这个世上好心换不到好报的事太多了,也不在乎多你这一桩!”林渺装作无辜地摊手道。

    “对了,我记得前面小镇上有个很有名的饭庄,那里的酒很够味的,要不要去喝几杯?”林渺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道。

    “难道你不怕后面的人来找麻烦吗?”樊祟淡问道。

    “不怕!有你在,天塌下来都不怕。”林渺洒然摇头道。

    “可是我却怕你耍花样。”樊祟冷然道。

    “哈,堂堂赤眉军大龙头也会有害怕的事,真是好笑!你不是说我只是个小混混吗?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么冷的天,不喝口热酒,真是太对不起自己的身子了!”林渺好笑道。

    “要喝你自己去!”樊祟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道。

    “哦,那太好了,你不喝只由得你,我才不在乎!”林渺大喜,一拍马,呼道:“驾!”打马领头向前面小镇上赶去。

    樊祟望着林渺的背影,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淡笑,也打马疾跟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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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好香的酒呀!”林渺抱着酒坛猛灌几口,大声赞道,目光故意不看樊祟,但却已经听到樊祟鼻子嗡动的声音,心中不由得暗笑。

    “这么香的酒,不喝真是可惜了!”林渺再长饮一口,信口高吟道:“人生得意须尽醉,美酒胜似红颜泪,一身傲骨笑红尘,莫让杯空心有悔。”吟罢,林渺又大灌一口酒,大笑着大步向店外马儿行去。

    樊祟坐于马上望着林渺一手提酒一边大笑而出,蓦地叫了声:“吟的好!美酒胜似红颜泪,莫让杯空心有悔,给我也带一坛来!”饭庄之中人人皆惊,惊于林渺刚才信口所吟的词句,也有不少人高声叫好,当然亦有人对店外那戴着血面具的人生出惧意。

    “哈哈,你不怕酒中有毒吗?”林渺大笑道,同时将手中自己刚才喝的那一坛酒抛向樊祟。

    “有毒又何惧?”樊祟一把接过酒坛,仰头长饮,有若长鲸吸水,任由酒水顺着下巴淌落沾湿衣衫。

    “掌柜的,再给我来两坛!”林渺又扭身走入饭庄之中,呼喝道。

    “小的立刻去为公子准备,不知公子能否将刚才所吟的几句写在我们店的堂上?”掌柜期待地问道。

    林渺欣然笑道:“这有何不可?备笔墨!”掌柜大喜,一面吩咐小二搬来最好的酒,一面自己为林渺亲自磨墨。

    林渺自不客气,借酒兴挥毫,信手而就,字如龙飞凤舞,飘逸若行云流水,飘逸中又带刚劲浑厚之意,仿有入墙三分之势。写完,又在下首注上“宛城林渺”四字。

    店中酒客一阵掌声,不仅赞林渺的名字,更赞林渺的几句词,还有人听说过林渺的名头,因为这里离宛城极近,是以关于林渺的事早就传遍了南阳,而且小刀六对林渺在河北枭城之事故意暗中宣传,是以南阳之地人人都对林渺津津乐道。

    尤其是掌柜,他这饭庄本就是纳五湖四海之客,所听江湖见闻极多,是以他对林渺的事自更是有所耳闻。见眼前这年轻人便是眼下名动一时的林渺,慌忙行礼。

    “这两坛酒算是小人谢谢公子的诗词,早知是公子你,我就准备酒席。如果公子不弃,我现在就去准备……”“掌柜何用客气?你的这两坛酒我便收下!你这里的酒最好喝了,几可与当日邓禹家酿的五粮杂酒相比,谢过了!”林渺爽然笑道。

    “哪里哪里!”掌柜更喜,南阳谁不知邓禹所酿五粮杂酒乃是南阳第一?林渺竟拿他的酒与五粮杂酒相提并论,确实是抬举他了,是以掌柜极喜。

    林渺倒也没想再在这里逗留多长的时间,不客气地收下掌柜殷勤备置的下酒菜,一只烤鸡,大步向店外行去。

    “痛快!真是痛快!”店外的樊祟也憨畅地道。

    林渺心中好笑,刚跨出大门,却蓦地闪出一丝警觉,一个老头自他的对面踉跄撞来,看上去极为潦倒落魄。

    林渺正待闪身相让,但那老头子踉跄的脚步刚好撞到了他的跟前。

    “老伯!”林渺见对方欲倒之状,想伸手相扶,却因挟着酒坛而无法伸出援手。

    “小心!”樊祟却突地低呼。

    林渺吃了一惊之时,那老者已伸出干瘦枯长的双手,似乎是想抓稳林渺,以支撑自己身形不倒。

    林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侧身让过,可是竟没办法让开这老头撞来的身子,这是没有道理的,而这一刻老者伸出的枯手不紧不慢、似全无章法的一击,竟然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似乎他无论是向哪个方位移动都不可能避开这老头子欲搭向他身上的双手,而樊祟的惊呼却在此时传了过来。

    林渺倒退,酒坛横摆于前胸,如巨锤般撞出,他已经意识到了眼前之人的不简单。

    老者枯瘦的手搭上了酒坛,酒坛突地爆裂,酒水合着碎坛如潮涌般奔向林渺的前胸。

    樊祟飞掠而出,但在半空之中却有一道身形如大鸟般横撞而出,倏然乍现虚空,但刚好在樊祟的前方,挡住其欲过之路。

    林渺吃了一惊,那老者的双手突然加快,快得无以复加,穿过酒水,穿过碎片,在林渺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击在林渺翻转的双掌上。

    “轰……”林渺只觉得如遭雷噬,五脏六腑几欲碎裂,惨嚎一声撞塌店墙,破入店中,那酒坛的碎片如片片刀锋切入他的皮肉之中,让其衣衫寸寸而裂。

    店内之人皆大惊,似乎都没有料到变故发生得这么快,刚刚出去还好好的林渺这下子却破墙飞了回来,而且还如此狼狈。

    林渺连撞坏两张桌子才停下身子,而那老者也如魅影般自破墙洞之中钻了进来,一改先前那老迈不堪、行将朽木的样子,双掌在身前交划出一个大弧,再次向林渺攻到。

    林渺只觉得整个虚空覆在这只巨掌之下,天与地仿佛便在两掌之间相合,他骇然出刀,可是却发现自己出刀竟极度无力,他的刀虽快若惊鸿,厉若风雷,但在这一对干瘦却能覆天的双手之前,竟如沧海巨涛中的一叶小舟,在风浪中动荡得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他感到心悸,感到绝望,感到孤独无助,仿佛天地之间便只剩下他。他有着从未有过的沮丧,如茫茫雪原之上,在山丘顶巅对月咆啸的孤狼。

    “轰……”天地一片明朗,但林渺只感自己的身子如纸鸢般飞了出去,喉咙一甜,狂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肢体都似乎完全麻木。

    “砰……”林渺知道自己撞在另一面墙上,撞碎了五张桌子,但他身后的墙没有倾塌,背骨几乎快要碎裂。不过,他没有死,这一点,他仍然清楚,因为能感觉痛就没有死。

    “哚……”刀钉在墙上,只距林渺尺许,林渺从未想过这么狼狈的事居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先是刘正,后是樊祟,现在又是这个奇怪的老头,这一击他连刀也握不住。

    当然,这或许是因为刚才他猝不及防之下已经先中了一招,是以才在第二招之时没能全力施为。不过,这老头的武功也确实太过古怪,太过恐怖了。

    林渺挣扎着欲站起身来,但那老头子的一双怪手又一次席卷而来。

    林渺已经绝望了,他根本就不可能避得了这一掌,甚至无法提起真气对抗这一掌!死亡距他近得可以感受到死神的呼吸,他惟有闭上眼睛,期待奇迹。

    “轰……”气旋狂飙而起,林渺只感到面目生痛,如风中夹有冰块碎瓦,让他的皮肤受不了,但林渺并没有感到有任何沉重的力量落在自己的身上。

    “杀手之王雷霆威!”林渺听到了樊祟的声音,大喜,他知道,奇迹是存在的,他没死,樊祟是不会这么快让他死去的,至少,在没有抵达隐仙谷之前是这样。

    当然,林渺自问与赤眉军并无过节,即使是琅邪鬼叟的死与他有些牵连,但并不是他害的,相对来说,如果不是《神农本草经》,他与赤眉军之间还存在一些交情,樊祟料来不会杀他,只是他不知道这要杀他的老头又是哪一路人马。

    “天隐神诀,你是樊祟!”那老头也吃了一惊,讶然问道。

    林渺睁开了眼,那老头子竟在地上拖出了五尺许的脚印,如两道深深的轨辙。

    樊祟目光扫了林渺一眼,见其挣扎着立了起来,这才稍放心。扭头望了那老头一眼,旋又瞟向自门外如幽灵般飘入饭庄中的另一位老头,淡然道:“这位想必便是当年一夜连杀三十二高手的剑无心!”“我道是谁,原来是赤眉军的大龙头,不错,老夫正是剑无心!”那老者冷然道。

    “想不到当年绝迹江湖最恐怖的组织——杀手盟竟又重现,看来,江湖又有一番热闹了!”樊祟坦然笑了笑道。

    林渺听得心头起了一层疙瘩,什么最恐怖的杀手盟,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只不知这些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又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这小子是我们的,我不想伤了与赤眉军的和气,还希望樊大龙头不要插手此事!”雷霆威望了林渺一眼,淡漠地道。

    “你们为什么要杀他?”樊祟皱了皱眉,反问道,他自然知道杀手盟的可怕。

    “因为他杀死了我的兄弟鬼影子,所以他必须偿命!”剑无心冷杀地道。

    “哦,原来你们是和鬼影子一伙的!”林渺恍然,随即气忿地道:“杀人者人可杀之,鬼影子想杀我,而我为了自保杀他,这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你们又有何理由来找我?”“鬼影子真是你杀的?”樊祟有些意外地问道。

    “不错,确实是我杀的,但他死有余辜!”林渺肯定地点了点头道。

    “我会挖出你的心肺,以祭他在天之灵!”剑无心大怒,叱道。

    林渺自墙上拔下龙腾刀,冷笑道:“想倚老卖老吗?王郎给了你们多少银子来杀我?你们不就是拿了银子就杀人的杀手吗?我给你双倍的价钱,你去把王郎的脑袋割下来给我如何?”“很遗憾,我们已经不要银子,只要你的脑袋!”雷霆威冷厉地道。

    “那只好让你来取了,不过,你先要问问我的这位伙计!”林渺怪怪地一笑,指了指身边的樊祟。

    “很抱歉,这次我帮不了你,你得罪了王郎,也便是得罪了我!”樊祟悠然一笑,淡漠地道。

    “啊!”林渺如遭雷噬,哭丧着脸问道:“这不是真的吧?难道你真的见死不救吗?”雷霆威和剑无心也有些意外,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将目光投向樊祟,似乎想看看樊祟说的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如果换了不是王郎,今日谁也别想杀你,但很遗憾,今天我帮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樊祟说话间竟转身而去。

    雷霆威和剑无心这才有些相信,如果樊祟与王郎的交情极深的话,自然没有必要帮林渺。

    “小子,你受死吧!”雷霆威冷冷地逼视着林渺,杀气顿时弥漫了整个酒庄。

    “樊祟,你是个混蛋!”林渺这才知道樊祟并不是开玩笑,有点气急败坏地大骂道。

    “省点力气吧,骂也没用!”剑无心狞笑着道。

    “想杀我?来吧!”林渺一咬牙,说话间身后的砖墙蓦地爆开,碎砖尘土狂溅而出,而林渺则已破墙而出。

    “想走?”雷霆威顿时明白林渺的用意,暗呼:“好狡猾的小子!”身子也跟着冲入碎砖破墙之中。

    剑无心也急忙跟上,但在冲入破墙的那一刹,突觉背后暗潮涌动,不由得大惊,但回身已是不及。当他觉察之时,一只手掌已经印在了其背上。

    “呀……”剑无心发出一声凄长的惨嚎,喷血自破墙洞中狂跌而出。

    雷霆威大惊,眼见便可追上林渺,可是剑无心的惨嚎使他不得不驻足。

    林渺也吃了一惊,大感意外,剑无心的惨嚎让他内心多了一丝希望,不由得驻足转身。

    “无心!无心!”雷霆威抱着地上残喘的剑无心惨呼道,而樊祟却悠然自那破墙洞之中行出,以手轻轻地拂了拂身上的尘土。

    顿时,林渺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大喜,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樊祟,你卑鄙!”雷霆威怒极,大叱道。

    “有些时候行卑鄙之事未尝不可,他一时还死不了,但必须尽快医治,否则只怕后果很难说了!”樊祟不愠不火地道。

    雷霆威望了剑无心一眼,又望了望樊祟和林渺,他知道樊祟并没有说错,而樊祟并没有杀剑无心的意思,如果樊祟真要杀剑无心,那么剑无心死定了,因为他自问不是樊祟的对手,虽然逃走并无问题,却绝对照顾不了剑无心。

    “樊祟,今日之赐我一定铭记于心!他日定当奉还!”雷霆威抱起剑无心狠声道。

    “我并不想与杀手盟为敌,今日只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如果来日你们定要找我樊祟算账,我也只好奉陪!”樊祟淡漠地道。

    雷霆威冷哼一声,扭头望向林渺,阴声道:“小子,但愿你长命百岁!”“你这老东西已经没几天好活了,还火气这么重,我看你还是砍几棵树做副棺材备用来得现实一些!”林渺骂道,心忖:“老子反正也不会有多少日子好活,还怕你这老不死的?”“我会做副棺材的,但是为你准备的,我不会比你先死!”雷霆威冷冷地说了一声,随即抱起剑无心的躯体纵身而去。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林渺责备地问道。

    “我杀了他让你拣便宜?”樊祟反问道。

    林渺一时被问住了,不由得恼道:“你不杀他,他们以后定会阴魂不散地缠着你,一定会找你报一掌之仇的!”“怕的人应该是你,我又有什么惧怕的?”樊祟不屑地笑了笑道。

    “哼,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别以为自己武功好就天下无敌了,我看你刚才若不先暗算那剑无心,未必就能敌得过那两个老东西的联手之击!”林渺没好气地挑衅道。

    “你说对了,我未必就能够胜过那两人的联手,如果我不暗算剑无心的话,但你却必死无疑!雷霆威杀你最多三招,而我要胜剑无心,至少在十招以上,所以,雷霆威大可先杀了你再联手对付我!”樊祟冷冷地道。

    “我反正要死,死在雷霆威手上和死在你手上是一样的结果,我倒无所谓,只是你身为一代宗师却如此偷袭人家,若让江湖中人知道,定会笑掉大牙!”林渺装作一点也不领情地嘲讽道。

    “你别忘了,我也是一军之帅,所谓兵不厌诈,兵家胜在无常,不择手段若能达到目的,便是胜利,你不用激我!”樊祟依然不愠不火地道。

    “算你会辩,可是江湖中人却不会这么想,只会把你当作我这种无赖型的人物!”林渺一脸无辜的样子,似乎对樊祟的表现感到极为遗憾和惋惜,好像樊祟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樊祟不由得也有些恼火,林渺的表情和口气总让他觉得不对味。

    “掌柜的,这百两银子是给你的赔偿,打坏的东西全算我的!”林渺转身行入饭庄之中,呼喝道。

    樊祟倒有点意外,林渺出手颇大方,自己受伤之余还记得店家的损失,至少心地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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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手盟究竟是哪门子的事?”林渺有些不解地问道。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当时,邪道除邪神之外更有十三位超一流的高手,世人称他们为”苍穹十三邪“,而他们每个人的武功都自成一家,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成立了一个”杀手盟“,而后这些人至少执行了连续三十次艰难的刺杀任务而没有一次失手。他们每个人的武功就像剑无心和雷霆威一般,你已见识了。后来,这十三人却因一次奇怪的任务而丧命七个,只剩下六人,于是这六人从此退隐,却没想到今天居然又重现了!”樊祟淡淡地道。

    “十三个一下子死了七个,那是什么任务?什么人居然能将雷霆威这样的高手一次干掉七个?”林渺不由得骇然问道。

    “至于究竟是什么任务就没有人知道了,不过,好像是关于玄门传说之事。他们死去七人,对江湖却是一件好事,这些杀手个个杀人如麻,无论是正道、黑道,只要有人出钱他们便杀,而一旦成为他们的目标,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因此,杀手盟便成了江湖中人人谈之色变的组织,尽管他们人少,但仅只他们中的一人之力便可以将一个小门派杀个干净。是以,他们后来出了什么事自然没人敢去查问,倒让江湖清静了不少!”“如今的杀手盟尚有六人,除了雷霆威、剑无心和死鬼鬼影子外,还有三个什么人呢?”林渺有些好奇地问道,同时心中也暗惊,如果还有五位如雷霆威这样的高手来杀他,只怕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杀了,仅这老头的武功便那么可怕。

    “也许他们还活着,也许他们已经死了,以你的武功再过三五年都难是他们的对手!”樊祟淡漠地道。

    “哦,我明白你为什么不杀剑无心了,是因为你怕另外三人还活着找你报仇。你虽不惧,但赤眉军中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敌得过这五个怪物的!”林渺恍然道。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但他们最先找的必定是你!因为你杀死了鬼影子!”樊祟不置可否地道。

    “那这几年我就跟着你好了,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反正他们还打不过你!”林渺不无得意地道。

    “哼,你想的倒美,隐仙谷事了之后,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休要再烦我!”樊祟冷然道。

    “你不会这么绝情,见死不救吧?”林渺苦着脸道。

    “我还没这么多闲情来管你的事!”“哼,不救就不救,这次入隐仙谷还不知能不能出来呢!也许谷中三个老不死的连你也杀了,嘿,我倒是无所谓,你那数十万赤眉军也便玩完了,想想也真好玩!”林渺没好气地道。

    “别想打消我入隐仙谷的念头,要死也是你先死!是不是快到了?”樊祟冷问道。

    “你真的要去冒险呀?”林渺苦着脸问道。

    “当然!”樊祟肯定地道。

    “你这样冒险值得吗?难道就是为了找回琅邪鬼叟前辈的遗体?”林渺再劝道。

    “这个你不用管,究竟到了没有?”樊祟有些气恼地问道。

    林渺怔了半晌,突地双手抱头蹲在船舱之中痛苦地道:“这次完了,真的完了,没想到我林渺最终还是要死在这鬼地方!”“少给我耍花样……”“有什么花样好耍的,死都死定了,叫船调头吧,我们刚才走过来的那片绝崖上就是隐仙谷!”林渺哭丧着脸道。

    “好小子,差点被你蒙过了!”樊祟又好气又好笑地吩咐船家调过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