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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屁股跟案板一样

    今儿晚上,清醒的人是:瞎猫、的色六、来福、和尚、过智。

    夜深人静,过智眯着眼睛,直想乐,和尚真够能装的,小呼噜打得挺匀、挺响。

    天刚微亮,瞎猫推了一把的色六,两个人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往前挪,这动静让过智看个正着。

    两个倒霉蛋刚接近和尚,身体冲下倾斜,扑过去的瞬间,和尚一个兔子蹬鹰,一只脚蹬着一个的腹部,结实的臂膀牢牢抓住他们脑袋往怀里带,然后,猛地松手死命拼全力朝上空蹬了出去。

    这哥儿俩就像踩了踏板一样,飞撞到墙面,然后重重地砸到睡在下面的人身上。

    “哎哟!”喊声。

    “啊!”叫声。

    “操你姥姥,干什么呢?我操,砸死我了。”

    “找呢,哎哟,我的小腰。”

    道里传出值班的声音:“几号?撑的是不是?不想睡我给你们找事干!”

    紧接着,翻窗户板的声音,一个,两个,四个。

    过智一听,急中生智,赶紧用被子盖住摔岔过气的俩找事的。

    “是不是你们号?”

    “报告,不是,就有做噩梦的。”

    “睡吧。”值班的不耐烦地走开。

    外面的威胁结束,里面开了锅:

    “的色六,你丫不贴到墙上不舒服呀?”

    “就是,明眼人一看,你们俩杀人未遂呀。”

    “瞎猫,你丫事不少,是不是想加一条,给自己凑数呢?”

    “看这屋子本来就晦气,全都是走背字的,你们哥儿俩还嫌清静是不是?”

    “捶他们,费什么吐沫星子。”

    过智一看要激起众怒,马上阻拦:“打住哥儿几个,这俩着实可气,捶一炮,挺容易,别给咱们自己招麻烦,饶这一次,再来,我头一个上,怎么样?”

    他的话,号里的人都拘着面,一想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鬼地方,打也躲不掉,一顿电炮那是少不了的,于是,开始安静下来了。

    “瞎猫,拣便宜吧,老过说情。哎哟,我日你大爷的,砸得我真够一梦,孙子。”

    “的色六,有一没有二,下次,哼!”

    这次的事完了,号里老实了几天,风平浪静,都挺踏实。

    刚要午睡,来新号了,谁也没有理会,等到起床时,这才发现是个小崽,顶到天上,也就十五六岁,眍眍眼,大锛儿头,不知是发育不好,还是垫窝,也就一米五左右。

    有人喊着:“嘿儿,小萝卜头来了。”逗得满屋子人乐。

    圈(圈----北京土语,关的意思。)了这么长日子,整天价昏头昏脑的,好容易赶上这么一个小东西,送上门的乐和,机会可不能错过,全当打镲。

    “小x崽,毛还没长全呢,就不学好,干坏事,肯定是个小花匠。”

    “崽儿,到你大爷这儿来,包你吃香的喝辣的。真够白的,跟个娘们儿的皮肤似的。”

    “叫什么呀?不言声?是野孩子吧?”二里沟的哈哈刘信口开河。

    就这一句话把小孩子惹翻了:“你才是野孩子呢,别以为你大,是老炮儿,就牛x,告诉你,以后说话当心点,别没把门的,欺负人过分,当心干你。”

    这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全有点犯愣,只一会儿工夫,都不是吓大的人反应过来,又开始新一轮的挤对。

    “好,小小年纪犯口,是个坯子。”

    “有这精神就行,像我年轻的时候。”

    也有攻击反方向的:“哈哈刘,傻x了吧,碰上小硬壳子,破你,没辙了吧,就缺这样的治你,省得整天嘴没把门的。”

    小孩看出哈哈刘有点犯嘀咕,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树自己的小威风:“告诉你,别见着谁都踩呼(踩呼----北京土语,贬斥,欺侮的意思。),给自己留点余地,省得下不来台。俗话说得好,好鸟不叫,像你这德性的,也是这圈儿里不得烟儿抽(不得烟儿抽----北京土语,处境困窘。)的。我们少犯黑多了,歇着闪一边去吧。各位大哥,兄弟窦小超,大名不好听,有个外号:豆蹲儿,‘少管’上来的,在圈儿里打死了人,升大刑,岁数小,不懂事,各位多担待。”

    豆蹲儿话利落,明明白白,有理有面,还真让人挑不出眼来。

    和尚是四进宫了:“我说呢,五八一(五八一----北京少管所少年犯的对外信箱号码。)上来的,怪不得这么较份儿,行,过关,豆蹲儿,听别人说,你们那儿扎针的多,是吗?”

    豆蹲儿正面回答:“不错,都是一帮坏孩子,人精,谁都想保护自己,不吹,那里的阶级斗争比任何圈儿都激烈、都复杂、都暴力,整人狠着呢,赛着个的削尖了脑袋往前钻,那罪,不见得你们都能受。”

    过智问他:“再深仇大恨,也不能搭别人的命,搭自己的大脑袋。”

    豆蹲儿看见过智,眼睛一亮:“哟,大哥够精神的啊,美男子,您不知道,我们这事够冤到下辈子的。

    “这事孙子就孙子在我们那个队长,不知道那天谁给丫气受,分下来的一拨,刚进大门,那个死了的冤大头也是该着,我瞧着都别扭,一米九的高个,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物,腿短,身子长,反正觉得不对劲,好像整个身子不是娘肚子里生下来的,而是一块一块安上去的,你们别笑,真的。

    “别认为提到大刑圈就怎么着,其实,最最王八蛋,最最操性,最最充满着血腥和殴斗的就是我们‘少管’,不是吹,在‘少管’一天不整出几场架,队长都觉得奇怪,好像不正常,要出事,那地儿,真不是人呆的。

    “就那队长一句话:嘿儿,值班的,那个电线杆子收拾收拾他,给他上上课。”

    和尚就不理解:“哦,让你们,你们就,让你们上吊,也去呀?”

    豆蹲儿说:“大哥,您还别说,那鬼地方,容不得你半点松懈,每时每刻地贼着,磕了无数次,好容易拔个尖儿,别以为就到头了,高枕无忧了,多少双眼睛在瞄着你,有个不得烟儿的机会,就给你下绊。”

    过智看他说得挺急,递过一杯水。

    “我们案子的第一被告,刚当上牢头,心气正旺,这队长一发话,孙子就像一头豹子头一个扑了过去,大镐棒子,就一下,把大个就趴了。一看这儿,我们也不能装孬,三下五除二,撂平。

    “其实,这人呀挺经打的,我们那儿都有记录,有一个八里庄的,捶了仨小时,六个人轮流练,折了十五六根肋骨,屁股跟案板没什么两样,养了半年,又是活蹦乱跳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