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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一章 心如刀割

    从杨明远开始背起曾写下的那些话,钱佩英就感觉浑身别扭。

    她很后悔,冲进来干啥。

    她不进来,老宋也会问,并不耽误她在外面少听一句。

    可眼下,她毕竟是女的,听的这叫一个尴尬。

    还有些疑惑,写的真是她女儿吗?

    一开头就是

    天朗气晴,惠风和畅,书肆里出现一位澄澈、轻盈、能涤荡不宁静心情的姑娘。

    这位姑娘接下来,静坐、阅书,翻卷,忘愁、为善,望云,俯瞰,形容她闺女各种各样姿态下的表情。

    要是依她说,哪有什么俯瞰。

    那日她在书肆现场,陪闺女一起去的。

    其实就是她闺女学累了,有点闲,有点懒,在卖呆儿的望天,这都能给写的可美好啦?

    那杨明远还说,他坐在书肆里,与那姑娘邻座。

    时光简静,午后的阳光,光影交错,不深、不浅,一如恰到好处的墨色。

    他总用眼角余光,装作不经意偷瞄姑娘的侧脸,心中涌起从没有过的欢喜绵延。

    说手中的书,也不再那么枯燥难记,有这样美好的人坐在身旁,书中似装有云朵、尘土、秋风、丽人、草原山川。

    哎呦,啧啧。

    钱佩英真是硬挺着让杨明远说下去。

    毕竟没听到后面,万一后面有过分的呢。

    结果听到后面,钱佩英不得不在心中说上一句,古代人是比现代人含蓄。

    除了形容她闺女的脸,在阳光侧影的照耀下有绒毛,白皙,被邻座的杨明远看见了,这算是**上的接触,别的没啥**,纯精神上的撩闲。

    钱佩英坐在上座,瞟了眼始终跪在那里的杨明远,那头脸脖子上都沾着茶叶沫子还有水渍。

    杨明远正背诵着,他站在街头,发现茯苓家庭条件好那一幕的心理

    “有伊美人,见之不忘。

    无奈佳人,不在东墙。

    将字代语,聊写衷肠。

    何日再见,恕我彷徨。”

    而稍稍打动钱佩英,让钱佩英立马记进心里的是结语。

    杨明远写的那本“小黄书”,最后的结语是

    这一见欢喜,写下并不是要在一起。

    只是希望,这样美好的姑娘,将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难事都不要灰心。

    至少曾经有人被你吸引。

    姑娘,曾经有,以后也有。

    ……

    书房里静的吓人。

    钱佩英微微不自在的看眼始终背身而立的宋福生。

    心想老宋,他背完了,你倒是说话呀。

    先开口的不是宋福生。

    杨明远抿了抿唇道

    “叔,婶儿,明远知道茯苓妹妹是你们的命根子。

    如若允诺,她是下嫁。

    事实上,我也不知该怎么对她好。

    我只见过她几面,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但我可以学。

    明远会努力学着让她笑,让她开心,让她心中不存有委屈。

    明远会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当差,油盐酱醋茶,不让她拮据。

    明远更是曾无数次的想过,如若叔让茯苓妹妹嫁于我,我要做些什么。

    奈何明远笨,我就观察我嫂子和我娘一些不开心的事,也曾听过别家的烦心事,我就总结,该怎么做。

    这次来,还带了家母给叔和婶的允诺婚书。

    我杨明远,婶儿,请您相信,我终生不会纳妾,我母亲是同意的……”

    说着话,杨明远急忙掏出怀中婚书。

    那是他母亲对宋福生两口子一字字写下的

    允诺儿即使无子也不纳妾。

    允诺杨家人少,规矩少,不会用外面的规矩拘束茯苓。

    允诺自己不会插手儿房中事务。

    甚至在婚书里,杨母在油灯下,含泪写道

    她是盼着儿有宋福生这样的丈人。

    因为自家是这种情况,娘几个受族人欺负,跌跌撞撞的过日子有了今天。

    真心希望,儿明远至此后,能有了一个人口多多的丈人家,有事有商量的人,而不是像她一样会听不懂,只会添乱。

    希望儿往后能多些疼他的人,而不是年纪轻轻一个人扛起一切,他也有能帮忙的长辈了。

    字字带着托付一般的语气。

    这份允诺婚书,杨明远第一次收到时,在房中哭成小男孩。

    他最初只以为母亲学写字,学写婚书,是和别人家平平常常的婚书一样,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份婚书。

    还是杨母劝说,要给的,要这样写的,就给这份婚书。

    因为咱家有的,人家都有,咱家没有的,人家还有。

    咱拿什么求娶?只有好好待人家。

    并且,也是她的真心话。

    作为一名母亲,她只求这世间能再多些亲人善待她儿。

    宋福生突然转回身,几步过来,从钱佩英手中抢过婚书,长没长心,还看人家怎么写的。

    递给杨明远“回去。”

    “叔?”杨明远眼中满是慌乱。

    “我说让你回去,听不懂话?!”

    杨明远眼圈微红,用双手接过宋福生递还的许诺书。

    当他僵直着脊背慢慢从地上站起,转身强忍着泪意时,钱佩英道“站住。”

    他心口一跳,回眸看向钱佩英,眼里聚满希望。

    钱佩英在心里叹了口气,甩动下手中的帕子“擦干净再走。”

    免得被传的满城风雨,京城来的钦差从知府家出来,头脸带着茶叶沫子,像是被揍了似的。

    钱佩英说完,就不再看杨明远。

    但能感觉到那小伙子慢慢挪腾着到了近前,将婚书重新叠好,放进怀里,然后用帕子开始擦脸,擦头发衣裳,擦完低着头对她和老宋说

    “叔,婶儿,那明远先回客栈,改日我再来,行吗?”

    钱佩英没吱声。

    重新背过手的宋福生说,“无需。”

    所以说,家里人没人发现杨明远是被赶走的。

    只多少有点儿纳闷,宋福生怎么没出来送客?

    马老太还用眼神询问钱佩英“谈啥至关重要的事儿啦?”

    钱佩英点头,“恩,他在忙,写东西呢。”

    而出了知府家的杨明远,再也无法像在马老太他们面前一般装作若无其事了。

    他靠在一户民居的墙上,心里不停地重复一句话

    他搞砸了。

    他该怎么办。

    谁能帮帮他。

    这户民居的大爷,出来抱柴火,就看到一位穿着极其体面的小伙子,蹲在他家后门抱头,给那头发都揪乱了“你咋啦?用不用叫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