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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屏幕上还在放着录像,因为不敢置信,林昼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时,他听到了有人按密码的声音。

    然后,门开了。

    有脚步声缓缓地走近,一步一步,林昼却没有偏头,他知道是宁纵来了。他的视线仍注视着屏幕,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

    宁纵脚步一顿,他发现林昼在看昨晚的录像,他坐在林昼旁边,把视频关了。

    宁纵闭了闭眼,落下一句。

    “阿昼,你知道了。”

    林昼发现他的心思了。

    林昼身子一震,他按捺下心思,偏头看向宁纵。

    “哥……”

    下一秒,宁纵就俯下身来,他的手倏地覆在林昼的眼睛上,黑暗覆盖。林昼察觉到宁纵的掌心有些冷。

    明明外头是炽热的夏天,他掌心的温度却那么低。

    昏昏沉沉中,林昼听到了宁纵自嘲的声音。

    “别这么看着我。”

    林昼心口一跳。

    空气沉默了一会,宁纵的手仍覆在林昼的眼睛上。这时,林昼察觉到宁纵靠近他的耳侧,气息涌来。

    宁纵的声音不轻不重。

    “你知道你每次这样看着我,叫我哥的时候,我都在想什么吗?”

    宁纵似乎是轻轻笑了,吐出的话却全然不似他的语气那样柔和,像极了一个温柔的变态。

    他压抑的声线,字字抵达林昼的耳侧。

    “我想上你、占有你……”

    宁纵说的每一个字都压在林昼的心上,黑暗放大了听觉,让隐匿的欲望,叫嚣着在骨骸里翻涌。

    林昼的呼吸不可控制地变重,心脏也沉沉地跳动着。

    “你是我的弟弟,可我又疯了一样地喜欢你,这到底算什么?”

    很多时候,宁纵都不想在林昼口中听到哥哥这两个字,可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不剩了。

    “我从来没想过,我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弟弟,所以我刻意对你冷漠,我更放逐了自己四年。”

    宁纵封闭了内心多年的晦暗,可当他回国见到林昼的那一刻,就撩起了摇摇欲坠的一角天光。

    直直地剖析他的内心,让一切再藏无可藏。

    林昼身子僵硬,他听到宁纵说放逐自己,难道说,宁纵是为他离开的?

    一想到这里,林昼心底的情绪就似蔓草一样恣意生长,覆盖了他的全身。

    这时,宁纵放下了手,光亮拉扯着林昼的视线,他睁开眼,望进了宁纵黑沉的眼底。

    宁纵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昼,沉声道。

    “在国外的四年里,我一遍遍问自己,非你不可吗?”

    “每一次的答案都一样,从来没有改变过……”

    宁纵极轻地握着林昼的手,放在唇边一吻,他仍注视着林昼。

    “这就是我的答案,你明白吗?”

    林昼的心跳又快了几分,他甚至觉得他的心脏已经要跃出他的喉咙口。

    “我回国就是为了见你,《在云端》这场戏,是我特意让你接的,就是为了一步步靠近你。”

    “我想知道,这辈子我有没有一点可能,让我弟弟爱上我。”

    宁纵直直盯着林昼,因为两人的身份,他刻意用冷漠的话语对待林昼,逼自己远离林昼。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世上难事千万种,最不可战胜的,唯有他的心而已。

    宁纵的话,一字一句地钻进林昼的心里,那么清晰,让那些影影绰绰的过往,全部展露在他的面前。

    刚才宁纵说了这么多,可他并没有提及喜欢这两个字。喜欢这两个字,唇一张一合,就能在齿间清晰地漾出。

    但如果真这么轻易就能说出口,又怎么能叫做是喜欢。

    从所未有的情绪,一阵阵包围了林昼的心,他从不知道,有一天他的心脏可以跳得这么快。

    林昼忽然想到,宁纵曾经说过的话。

    ――你真的了解过我吗?

    ――阿昼,我赌不起。

    ――戏杀青后我就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你敢听吗?

    ――我是为你回来的。

    林昼记得宁纵回国后,两人发生争执,宁纵用复杂不明的眼神看着他,有些无奈地说。

    “你真的了解过我吗?”

    为什么当时他从没想过去思考,宁纵无奈下暗藏的隐忍。

    他喜欢上他的弟弟,他们站得咫尺之近,他却一个字都不敢提。

    林昼记得他过敏后,宁纵焦急地把他拥入怀里,带他去医院。

    他住了三天院,宁纵就来了三天。当时,每个人都在告诉他,你哥对你真的很好。

    为什么他当时没有去深思,这个好的背后,到底藏了多少秘而不宣的渴望。

    林昼也记得除夕夜当晚,漫天烟火,喧嚣爆竹声中,宁纵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侧。

    指骨状似不经意地和他贴在一起,却始终没有移开。

    他现在才知道,这细小的动作下,是他哥那颗微妙隐晦的心。

    林昼还记得,他来到宁纵家里,看到宁纵买了他的专辑,他震惊之余,去问宁纵。

    宁纵当时脸上有一瞬间的苍白,有种秘密被看破的无措。

    他哥当时说了一句:“阿昼,我赌不起。”

    他当时为什么没有怀疑过,像宁纵这样骄傲的人,他哥赌不起什么。

    他现在才知道,宁纵一直在赌的,只是自己的心。

    事关他的心,所以宁纵才这样谨慎。

    ……

    林昼越想,胸腔内的心脏就跳动得越剧烈,他们相处的每一幕,他都清晰地记在心里。

    不想忘、不敢忘、不愿忘。

    人生那么长,区区十年也不过弹指一瞬,可是经年累月下这样纯粹的感情,太炽热了。

    一想到这里,林昼现在整个人就身子绷紧,心口微微发寒。

    过去这么多年,宁纵是怎么过来的?

    他单单这么想,已经觉得心脏被攥紧,生生的难受,可是他哥,却真真实实地走过了这些光阴。

    越这么深想,越不敢去触及这背后的种种深情。

    林昼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好像哑了声,竟然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才沙哑得吐出一个字。

    “哥……”

    “你再叫我哥,我又想亲你了。”

    宁纵轻轻说了一句。

    林昼鬼使神差地开口:“你已经亲过了。”

    空气变得安静。

    窗帘半敞着,夏季的热风吹了进来,枝头寥落几声蝉鸣,日光晒到寂静的地面上,氤氲着微微的烫。

    林昼定了定神,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宁纵深深地望了林昼一眼:“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

    林昼敛眸,也就是第一次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

    林昼之前以为,那件事是两人关系降至冰点的导火.索,现在却发现,是他哥仓皇初识感情的时候。

    他唇角弯着涩涩的笑,原来如此。

    那些言不由衷的话,不为所动的漠然,都是因为喜欢。

    这时,宁纵忽然靠近,他眉眼逼近的那一瞬,林昼下意识就闭上了眼,心脏再次嗡嗡发响。

    他发现,他一点都不抗拒宁纵的亲近,甚至很喜欢。

    宁纵的吻轻轻地落在林昼的鼻梁上,他的声线绷得很紧。

    “阿昼,现在是谁在亲你?”

    林昼哑着声音:“哥……”

    知道宁纵的心思后,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为他哥的靠近而沸腾着,根本不想拒绝宁纵。

    林昼的回答在宁纵意料之中,他轻声吐出两个字。

    “错了。”

    为什么?林昼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宁纵。

    “我知道你现在心思很乱。”

    宁纵的视线似乎能洞察一切:“是不是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同意?”

    “包括我亲你。”

    林昼沉思了几秒,点头。

    宁纵无奈地笑了,他揉了揉林昼的黑发,继续说道。

    “可我想确定,你现在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一个弟弟对哥哥的依赖感情,还是对男朋友的感情。”

    “男朋友?”

    林昼喃喃道,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有些陌生。

    宁纵又靠了过去,这一次,唇落在了林昼的唇上。只轻触了一下,宁纵就直起了身子,却没离开。

    两人的唇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

    宁纵又问了一声,略带深意。

    “现在是谁在亲你?哥哥还是男朋友?”

    林昼张了张嘴,却没答。

    他冷静了下来。

    就像宁纵所说的,他现在心思很乱,因为不抗拒宁纵的亲近,所以他现在只会顺着宁纵的话去讲。

    宁纵望着林昼,他知道林昼已经为他敞开心扉,但他希望给这个关系一个明确的界定。

    他的手轻轻摩挲过林昼的下颌,两人靠得很近,鼻尖对着鼻尖。

    宁纵黑眸深沉:“阿昼,我给你时间思考,我现在对你来说,到底是哥哥,还是男朋友?”

    “考虑清楚了就来找我。”宁纵深深地望了林昼一眼,才起身,落下一句。

    “我等你。”

    宁纵离开了,林昼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他怔怔地抬手,碰着刚才被宁纵吻过的地方。

    宁纵给他留下一个问题,让他考虑清楚,对他来说,宁纵是他哥,还是他的男朋友。

    男朋友这几个字刚从林昼脑海掠过,他心情就有些激荡。这个身份对他来说,神秘,又有些暗暗的欢欣。

    林昼深吸了一口气,他明白他哥的心思,他也想弄清楚这个问题。

    林昼沉思了一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昨晚宁纵问他,他20岁生日那天,有没有打过一个越洋电话。

    他哥这么问了,这件事就一定发生过。

    林昼有种直觉,那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更想知道,为什么他对那天没有一点印象,就像刻意遗忘了一样。

    每一年林昼过生日的时候,孔絮香都会给他录一段生日的录像。

    林昼嫌这样太幼稚,但孔絮香却坚持。

    她认为,每一次生日,都是美好的回忆,应该记录下来,孔絮香坚持,林昼就没有再反对。

    林昼站起身,去找录像带。他找到了他20岁生日的那一年录像,放到电视上。

    他点开,认真看着屏幕。

    那年林昼20岁,他作为寿星,坐在中间,很多朋友围在他旁边,可他却沉着一张脸,盯着蛋糕和摇曳的烛火,不说话。

    宋晴远笑道:“阿昼,今天是你20岁生日,你绷着一张脸干什么?”

    “是啊,阿昼。”辛深补了一句,“多笑笑,你这么不开心,难道是在等谁的祝福?”

    大家都笑了,只有林昼的嘴角更沉了。

    林昼下意识就去找屏幕里宁纵的影子,找了一圈没找到,他才想到,他20岁的时候,宁纵已经离开了两年,当然不在他身边。

    林昼不再想,继续看。

    视频里,大家给他庆祝完生日后,他们纷纷离开,只有他一个人沉默地坐在那里。

    林昼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喝完一杯后,很快又倒了一杯,他明明酒量不好,却这么一杯杯麻木地喝着。

    整个人似隐在晦暗里一样,毫无人气。

    看到这个场景,林昼忽然觉得他太阳穴隐隐的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冬天太冷,明明他现在没有经历当时的场景,却觉得心脏磨着钝钝的涩。

    视频的林昼一个人坐了很久,他看着空气,低低哽咽道。

    “哥,两年了,你也该回来了,为什么你不回家?”

    这句话重重刺入林昼的耳中,他瞳仁蓦地睁大。

    时隔三年,刻意遗忘的回忆,轰然回到了他的脑海。

    林昼的脸霎时变得苍白,他终于记起了那晚发生的事情,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刻意遗忘那个晚上。

    他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夜,他记得那晚落着淅沥的冷雨,雨不大,细细密密的,却仿佛没有尽头。

    林昼的嘴唇微微颤抖,他按捺下心思,继续往下看。

    视频里的他极力克制情绪,但眼角却微微发红,黑夜勾勒出他单薄的身影。

    林昼听见当时的自己说。

    “就连陌生人也比我们的关系好……哥,你到底讨厌我哪里?”

    “哥,今天是我生日,你忘了我这个弟弟吗?”

    视频里的一声声刺进耳中,林昼关了视频,他缓慢地长出了一口气,身子抵在沙发上。

    剩下的已经不用看了,因为一幕幕完全在他脑海里回放着。

    当时林昼喝醉了酒,醉得很深,酒意催人心,催生的不仅仅是醺醉,更是一腔情长。

    然后,他给宁纵打了一个越洋电话。

    手机被接通,但他却没有说话,他从未打电话给宁纵过,借着酒意才敢做出这个行为。

    他终于拨通了那个号码,却没胆量说了。他有些忐忑,呼出的气息有些急。

    他在等宁纵先开口。

    许久,宁纵终于说话了:“你……”

    这道熟悉的声线涌进林昼的耳中,林昼却仿佛秘密被看破一样,仓皇逃离般挂了手机,手机滚落在地板上。

    他却恍若未察。

    手机恰好没电了。

    林昼在地上坐了很久,雨势逐渐变大,隔着窗也能听到滂沱的声音,风声掠过窗棂。

    林昼的声音低得掩在风中。

    “为什么你会是我的哥哥,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我那么讨厌你,可是,哥,我又那么……”

    欲言又止,即便他醉着,也终究不敢讲出剩下那句话。

    回忆结束。

    林昼闭着眼睛,半晌,他自嘲般地笑了。

    只有他清楚,剩下那半句未说出的话是什么。除了那个最不可思议的原因,不会再有第二个答案。

    那句欲言又止的话是……

    “我那么讨厌你,可是,哥,我又那么喜欢你。”

    曾经的一切,明晰地在林昼面前展现。

    他喜欢他哥,对那个惊艳他年少所有时光的人,他明明早就动了心。

    林昼再也无法否认,他一直试图想在他哥冷漠的世界里,拼了命也想容纳下一个小小的自己。

    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和他哥拍戏的时候,两人住在对面那短短的几个月,却成了他生命里最难忘的时光。

    林昼半阖着眼,缝隙里投下来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

    那个三年前不合时宜的越洋电话。

    那场谁也不知道的醉酒里,他放肆地醉了一会,第一次肆无忌惮地抛开了所有的自尊和伪装。

    酒醒后,他还是那个嚣张嶙峋的人,彻底把心思藏在心底。

    谁都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谁都不会去戳破那自欺欺人的假象。

    不知从何开始,林昼初尝暗恋的滋味,暗恋的那人却是他的哥哥。

    现实却无情地教会他一件事,喜欢上自己的哥哥是原罪,而且罪无可恕。

    之后,宁纵毫无征兆的冷漠,更成了一把刀,刀悬心上,逼少年向现实低头。

    于是,林昼选了一个对他们两人最有利的方式。

    如果他不能喜欢他哥,那就让他哥讨厌自己,他故意一次次挑衅宁纵,故意用更无情的话刺伤他哥。

    他天真地以为,只有讨厌才能长长久久地存在,就像他哥讨厌他一样。

    喜欢一直是讨厌的背面,用这样一种方式也可以把两个相看两相厌的人,浅薄地维系在一起。

    他和宁纵都喜欢上了自己的兄弟,他们不约而同默认了这种方式。

    在这十年间,他们都完美贯彻了这个原则,冷漠对人,无情对己,他们一直都做得很好。

    林昼紧绷着唇,他和他哥,一个总是隐忍不说,一个总是自欺欺人,兜兜转转就过了这么多年。

    林昼瞥了一眼宁纵的房间,门紧闭着,好像一道泾渭分明的线,就这么把他们封闭在彼此的世界以外。

    他站起身,走了过去。

    房门打开,窗帘敞着,光斜斜地照入,消散了一室的黯沉,推开了这道门,就像推开了他们的曾经。

    林昼认真地打量着这里。

    宁纵离开了四年。

    这四年里,林昼从来没有进过这里。他会让人经常打扫这个房间,他骗宁纵是他妈让他这么做的。

    其实明明是他,一直隐隐地期待,他哥有一天能够重新回到这个家。

    林昼心情涌动。

    虽然他很少来过他哥的房间,但他单单站在这里,就算他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他哥曾经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他轻叹一声。

    他到底默默观察了他哥多久,才会把每一个细节都深深记在心里。

    如果他哥没有挑破这层纸,他还想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他们都太过成熟,欺瞒了所有的天真,所以跋涉到对方身边的那条路,才会这样漫长而曲折。

    林昼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宁纵18岁生日那天,母亲孔絮香当时问了宁纵一个问题:“阿纵,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当时他也在场,下意识看向宁纵。

    这个问题问出的时候,宁纵身子微微一僵。下一秒,他缓慢地偏头,视线望向林昼,视线看不分明。

    在林昼印象中,那是他哥第一次这样长久地,沉默地注视着他。

    明明孔絮香问的人是宁纵,宁纵却看着他。

    在那个日影喧嚣闷热的夏季,宁纵不说,也不答,只是静静地望着林昼。

    日色在宁纵身上蔓延出料峭又修长的影子,沉在他的唇上,却泛着苍白的色调。

    林昼到现在还记得,宁纵的脸色很差。

    就像是一尊随时都会倾倒的玻璃器具,轻易的一道外力,就能让里头裂缝遍布,碎片坍塌。

    宁纵看着林昼,低低说了一句,语气有些哀伤:“我想要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林昼的眼角微微发涩,现在回想当时的场景,细枝脉络都藏尽了那些难言的情感。

    宁纵想要什么?

    这么浅显的答案,在他哥18岁的时候就已经隐晦地展现在他面前,他哥早就说了那个答案。

    自始至终,他哥唯一想要的,只有他。

    他明明早就应该知道。

    林昼极力平息了心情,他现在已经清楚自己的心意,他急切地想让宁纵也知道。

    他拨通了宁纵的号码,手机抵在耳侧,很快,就被接起。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一声声敲在耳侧。

    林昼这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就算他的气息隔着手机传来,都会让他心动。

    林昼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哥。”

    “嗯。”宁纵的声音有些哑。

    林昼的语气十分认真:“我有话对你说。”

    他强调着吐出一句:“你别过来,我去找你,我要当面和你说。”

    电话里说不够郑重,他想亲口告诉他哥。

    男朋友这个称号,他挺喜欢的。

    寂静了几秒,他听到宁纵低哑的声音。

    “我等你。”

    手机挂断,林昼感觉他的耳朵有些烫,他想,他等不及要告诉宁纵他的心思了。

    明明这么久他都等下来了,现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他却觉得十分煎熬。

    林昼换了衣服,立即下了楼,开车前往宁纵的家。

    天气很热,一路行来,都是繁盛的墨绿树影,光影在枝头落下。林昼的手覆在方向盘上,他往外瞥了一眼。

    斑驳老旧的墙角,攀附着绿色植株。

    十年前,只长出了嫩绿的新叶。十年后,这种没有温度的深绿色,已经盛大到可以延伸到阳光触及的每一方角落。

    就像十年来他和宁纵的种种,他们越是分离,就越是紧密,他们就像两株密不可分的植株,哪怕缠着刺,绕着荆棘。

    但他们的每一处感官都在为对方战栗。

    他们生来就注定会在一起。

    林昼蓦地脚踩油门,车子疾驰在路上,他等不及要见到他哥了。

    林昼压缩了很多时间,终于到了宁纵的家,车子停下,林昼忽然有些紧张。

    他现在23岁,早过了那个年少轻狂,恣意放纵的年纪。

    可是无论何时,只要他哥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他就可以不顾一切地,抛弃所有无谓的坚持。

    走到他哥的身边,说一句。

    “哥,我也喜欢你,或许比你喜欢我还要深。”

    林昼平复下呼吸,他下了车,朝宁纵的家走去。

    他刚走了一段路,视线就瞥到一人,他几乎是贪恋般把目光笼在那人的身上。

    入目是喧嚣的绿,但林昼却只看见了那个颀长的身影。

    此时,闷热无风、蝉鸣不歇的长街,宁纵长身而立,熟悉的白色衬衣,干净清冷的眉眼。

    一如当初那样。

    他哥淡淡的一眼,轻易就燃烧了他因为悸动而兵荒马乱的一整个青春。

    林昼让宁纵别过来,宁纵就真的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不往前,不后退,等着他走近。

    他们那么默契,不需要说什么,就已经知晓了彼此的心意。

    林昼觉得,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暗恋着他哥,却又强撑着年少时最后一丝骄傲的少年。

    可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林昼轻轻地笑了。

    嘶哑的蝉鸣,愈加苍绿的枝桠,还有炽热漫天的骄阳,足以开展一段崭新的旅程。

    他和他哥的故事,会在这个夏天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