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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家宴

    骆卿病了,在见了三个人在自己面前活活被打死之后当晚回去就发了高热,嘴里又说起了胡话,哭着喊着要跟哥哥回家。

    青杏和红梅怕她这话被人听了去,不敢随便在外面请个大夫,只得又去麻烦刘霄。

    幸而刘霄因着言淮刚回京没多久,打算在京中替他做些事,还未远游,红梅很是顺利地就见得了他,将他请到府中来诊治了。

    他听了半晌,得出一结论:“被吓着了,又忧思过重,这才发了高热。”

    他蹙眉:“这丫头胆子可不算小啊,怎么会……”

    当他将此事同言淮提及时,言淮只回了他一句话。

    “她到底是心软,只觉冤有头债有主。”

    但言淮心头清楚,不单如此,还因着她思及了自己,怕自己也如这些个丫鬟婆子一般,如风中飘絮,命不由己。

    他不能去见她,但又放不下她,只给了她一句话。

    “待时机成熟,哥哥带你回家,家中无外人。”

    他的怡亲王府确也没那些个污糟事,只是府外的风风雨雨倒是挺多的,他让人将这话带去后又有些怕她往后受不住。

    他禁不住苦笑,如今的自己也是有软肋的人了。

    不过,他总也护得住她的,拼了命也是要护住她的。

    何况他的卿卿那般努力,就是希望不拖累自己,他又怎能退缩呢?

    骆卿那是心病,得她自己想通才是,断断续续折腾了半个月她可算是好了,处事确也比以往更是小心谨慎了。

    她如今是懂了,宋元春一直没将自己给弄死,不是自己运道好,是宋元春手段不高明,前面又有她更觉碍眼的王姨娘挡着,她这才迟迟没有得手。

    以自己的德性,要是宋元春手段稍微高明些,手头的人再多些,只怕自己早死了百八十回了。

    她这才觉出些后怕来。

    她现今除了平素里去万宅习银针之术,偶或去舒宅寻以歌玩儿,时不时在夜间被言淮接走为他治疗双眼,大多都是埋首于药房,为言淮研制短暂复原双眼的药物。

    在这期间,她听得红梅说骆文已将服侍宋元春的赵娘子给罚了,连带着赵娘子的夫君也被夺了管事的名头,至于宋元春,也是挨了十几二十板子的。

    而骆如烟则是被禁足在家了。

    只因忠义伯的三位公子嫌弃骆府麻烦,派了媒婆来说亲他们还屡屡不答应,又闹出这么一桩事来,委实是下了忠义伯府的面子。

    为了家中还在待嫁的三位姑娘,骆文没法子,只好低头亲自上门去游说忠义伯的三位公子。

    那三位公子本就没甚才干,一个贪财、一个好色、一个碌碌无为,三个均已成亲,家中常年是鸡飞狗跳的。

    骆文亲自上门来说亲,免不得被他们奚落一番,可他到底是户部侍郎,手中还是有些权势的,最后他们还是答应了,只是要的嫁妆也不可谓不多。

    其实要是依着以前骆文对骆如烟的宠爱,准备这些个嫁妆他虽还是嫌多,倒也不会太过心疼,耐不住如今他已然对骆如烟失望,自然是觉得不值的。

    可总要为家中三个小的打算的,到头来他还是点头应下了。

    此桩婚事既然定下了,为防有变,也怕外面的闲言碎语,两家一合计,打算过完元宵节就让两人完婚。

    日子晃晃悠悠的,又是一年,可今年新春佳节京城大多权贵人家都不敢大操大办,因着内忧外患,皇上的心情很是不好。

    其实皇上没甚实权,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母家早已将他架空,他只是个夹在其中的傀儡,火气大了些也是免不得的,让他将气儿出了便也罢了,政事到头来他也是做不得主的,朝中年纪稍大些但凡是站了队的大臣们大多也是不大忌惮这位年纪轻轻的上位者的。

    可是今年不同了,怡亲王回来了。

    且不说怡亲王看着是站在太皇太后那边,又好似站在皇上那边的不明朗举动,单就他曾有过在这种新春佳节的好时候上门同人讨银子的壮举,可就让诸位皇亲国戚、一干大臣们瑟瑟发抖。

    许多人都对当时情形历历在目。

    当年也是边关告急,国库紧张,怡亲王是瞅准哪家年节办得隆重,人就往哪家去,说是军饷紧缺,让他们捐献些细软出来。

    还说什么这京城人家热热闹闹的,军营中的官兵们却是孤枕冷衾,反正他温温和和一番话下来,是叫他们无话可说,只得乖乖交银子。

    如今内有因着容州干旱而生的流民暴乱,外有匈奴对大启边境虎视眈眈,委实不太平。

    他们可不得更要夹紧尾巴过日子?

    不然怡亲王又来故技重施,他们可不想重现当年噩梦!

    而皇上为做表率,今年的皇家宴会也一切从简。

    言淮倒是不在意这些,只在席间应付着喝了两杯,想着卿卿早早传信给自己,说给自己备了年节礼,也不知是什么,一时有些跃跃欲试。

    而他也给他的卿卿备了年节礼,是一对耳坠子,粉白色,模样是依照含苞待放的梨花来的,跟他之前送卿卿的钗子是相配的。

    可好容易熬过了这场你来我往、虚伪至极的皇家宴会,太皇太后又留下了他。

    谁留他他都可以拒绝,可太皇太后他是无法拒绝的。

    当年,他母亲被人害死,先皇虽疼爱他,免不得他政务繁忙多有疏漏,他还是时常被人欺负,是当时还是皇后的太皇太后将他留在身边教养,为他遮风挡雨,好似他的另一个母亲。

    他自是颇为敬爱她的。

    太皇太后长得颇为慈蔼,眉目间尽是温柔,让人很容易心生亲近,可配上一身绣有凤凰腾飞的衣裳,并头上戴着的金色凤凰的头饰,一举一动皆是优雅大方、点到即止,莫名又让人望而却步,只觉这般雍容华贵的人,是凛凛不可侵犯也。

    言淮到得太皇太后住的长乐宫,忙同她行了个大礼:“儿臣不可饶恕,回京这般久也没好生来陪陪母后,母后莫要怪罪。”

    太皇太后眼眶泛红,忙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哀家可不就是怕你又早早地离宫了,连忙让人将你给拦住了,今儿是新春佳节,你可得好生陪哀家说说话。”

    言淮听着太皇太后犹带哭腔的声音,不无动容道:“是儿臣的错,母后莫要伤心了。”

    太皇太后端详言淮半晌,又特特看了看他还未有多少神采的眼睛,不无遗憾道:“你这眼睛,都是母后不好,没能阻止皇上……”

    说着,她是愈发伤心了。

    言淮轻轻摇摇头:“都过去了,母后就莫要再提了,现今儿臣也是好好的,倒也不妨事。”

    “是是是,母后不提了。”太皇太后将言淮拉到一方摆好饭菜的桌边坐定,“这几年在外面你定然是受苦了吧,都瘦了好多,这皇家宴会你定然也是吃不了多少的,哀家啊给你备了些饭菜。”

    言淮嘴角笑意比以往浓了几分,显也是高兴的。

    可就在这时候,外面人来报,说是皇上来了,他脸上笑意顷刻间收敛了几分,化作了在外惯常爱戴的面具。

    他知晓,这顿饭不简单,又是太皇太后为缓解他和皇上的关系所设,她到底是偏向皇上的啊。

    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他,她到底不了解他。

    他既决意回京,自是答应了她助力皇上的请求,她倒也不必多此一举。

    他心中纵然百转千回、惆怅不已,面上神色却是不变,悠悠起身同皇上施了一礼:“臣见过陛下。”

    “皇叔不必多礼。”皇上同太皇太后见了一礼,又对言淮道,“今儿是真真正正的家宴,皇叔也别拘束,快快坐下吧。”

    言淮微一颔首,大喇喇坐了下来,倒也没多客气,甚而还不客气地同皇上找起了不痛快。

    “既是家宴,怎地不见太后娘娘?只怕太后娘娘听了这话要不快了。”

    此言一出,在座几人面色都不好了。

    其实三人都心知肚明,现今的太后根本就不是皇上的生母,而是皇上的父亲、那个无缘于皇位、先先皇走一步的太子的续弦。

    太后早年是育有一子的,可孩子自小体弱多病,后来更是夭折了。

    按理说,现今的皇上合该由她养育的,可不过放在她身边一个月太皇太后就将皇上带走亲自教养了,倒也让她无话可说。

    如此,皇上不与太后亲厚也是说得过去的。

    言淮这话倒是实打实地往皇上心口插了,连带着太皇太后也受了波及。

    殿内的气氛是愈发尴尬,皇上面色也分外难看,最后还是太皇太后出来打圆场。

    “这么多年了,十三啊,你是愈发爱玩笑了。”

    言淮嘴角笑意不变,心头却是感慨万千,太皇太后待他是愈发客气了。

    “是十三的错,这新春佳节的,不该开这些个玩笑。”

    “皇叔也有错的时候啊,皇叔不是一向都很对的吗?”

    皇上不无讽刺道。

    太皇太后没想到这厢将言淮劝住了,皇上又不依不饶起来,只好圆着气氛道:“这可是实打实的年夜饭,可别多说了,来来来,快用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