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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0.另一个故事

    王七麟轻车熟路的带他们去往营地,营地临近山路边的地方是一棵巨大的榆树。

    “日!”

    有人突然惊呼一声。

    其他人纷纷问怎么了,那人说道“我刚才看见一个穿着破烂的人出现在身后,它绝不是活人,应当是个鬼!”

    唐锡怒视他一眼喝道“丢人现眼,此地乃是滞惗,滞惗之中哪有鬼?”

    他手下的官员傻乎乎的问道“锡爷,什么是滞惗?”

    唐锡又骂了一句“一群不学无术、丢人现眼的东西!”

    王七麟摆摆手道“别骂了,滞惗确实很少出现,不知道滞惗不丢人。”

    “不过大家伙也不必知道滞惗是怎么回事,你们到这树前来,然后将携带的木板放下,咱们用木板做两个嫁妆箱。”

    人多力量大,这么多人做两个嫁妆箱自然是简单事。

    王七麟打起火把来挑选木头,当初的老桑树很粗大,被裁剪成的木板肯定也很宽大,这个不难挑选,通过年轮便能确定它的身份。

    木板选出,很快嫁妆箱也做了出来。

    这时候树上落下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

    正是王七麟曾经遇到过的那人。

    看到这人,肖韩氏重新变为韩小姐,她惊呼一声上去抓住这人跪下,叫道“爹爹,爹爹,我是嫣儿!爹爹你这些年是去哪里了?嫣儿一直很想念您!”

    中年人没有去看她,只是抚摸着箱子开始流泪。

    他哽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嫣儿,爹爹对不起你,爹爹让你没了娘亲又没了爹爹,爹爹未能保护好你,爹爹也未能亲手送你出家门,爹爹对不住你,爹爹不是个好爹爹呀!”

    巨大的老桑树,开始崩塌……

    一切与王七麟推测的相差无几!

    这让他很是骄傲。

    忍不住叉起了腰。

    老子的表现确实有点牛逼!

    八喵仰头仰慕的看着他,可惜它只有两个小爪爪没有手指,要不然它就要给爹竖个大拇指了!

    特别是肖韩氏抱着两个嫁妆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转过身来又给他连连磕头道谢,他虽然立马扶起了肖韩氏,可是心里还是感到骄傲。

    但是唐锡和手下们以及跟着来的沉一、沈三等观风卫人员一脸懵逼。

    他们抬头看看天,夜空中月光依然皎洁,繁星还是那么多……

    唐锡看向王七麟,试探的问道“王大人,这滞惗被解除了?以后再不会有人陷入滞惗中受害了?”

    王七麟也抬头看向夜空。

    叉在腰上的手,一下子不是那么沉稳了;挺直的腰板,一下子有些伛偻了;坚定的目光,一下子不是那么自信了。

    八喵很机灵的抖了抖耳朵,默默的垂下头缩起爪,老实了。

    九六歪头想要叫唤。

    八喵一下子站起来伸出爪子摁住它的狗嘴憋出声,爹翻车了!

    当时的气氛挺尴尬的。

    王七麟暗道不应该呀,这滞惗明明被自己破除了,为什么他们没有离开这里?

    他看向谢蛤蟆,发出了求助的目光。

    谢蛤蟆假装没看见。

    反正这次不是老道翻车。

    王七麟硬着头皮准备用老法子离开这滞惗,九六推开八喵张开嘴叼住他裤腿,甩头给他使眼色。

    见此王七麟下意识跟着它往营地深处看去,一个老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一块石头后面。

    老刘头!

    王七麟猛的反应过来,问道“道爷,你说滞惗这东西,会不会是两段叠加在一起?”

    谢蛤蟆一怔,道“无量天尊,滞惗的形成是很难得的事,需要强大的执念还需要封石,封石乃是只有在《山海经》中才有记述的神石,这种石头在人间偶见应当没问题,可是在同一个地方两次出现……”

    “你就说有没有这可能!”王七麟不耐的说道。

    什么时候了还磨叽?

    谢蛤蟆抚须道“呃,一切皆有可能!”

    王七麟冲老刘头招手“刘叔,咱们又相见啦。”

    老刘头慌张的看向他们,往后退了退,退到了他的驴车跟前。

    王七麟给徐大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走了过去。

    老刘头又往后退。

    王七麟和颜悦色的说道“刘叔,是我呀,咱们前两天不是刚见过吗?怎么,你忘记我啦?”

    老刘头迟疑的看着他问道“你是谁?”

    徐大叹气道“得了,老爷子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王七麟摇头说道“不,他不是贵人多忘事,他也是一段滞惗!”

    “滞惗之中的主人,仅仅有一件与自己执念相关的事,其他的他们是记不住的,我们两次进入滞惗,对他来说就是两伙陌生人。”

    老刘头讷讷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王七麟说道“我是听天监的官员,那些都是听天监的官员。”

    老刘头小心的问道“你是听天监的大官吗?老头子看你后面那么些人,他们对你都很尊敬。”

    王七麟说道“不错,我官职不小。”

    老刘头沉默下来,他掏出烟袋锅子抽了两口,忽然又问道“你和刘暑,谁的官大?”

    说到这里他忽然摇头“老头真是傻的,一定是刘暑官大,你怎么会有刘暑官大呢?刘暑是王爷,是皇帝的哥哥!”

    刘暑,祯王!

    在这里听到祯王的名头,王七麟为之一动“刘暑是王爷不假,他是皇帝的哥哥也没错,可是我乃是皇帝亲自任命的高官,我有御赐圣物,现在我来到你们蜀郡,是代表天子巡视你们蜀郡!”

    老刘头问道“你是啥意思?”

    王七麟说道“很简单,如果刘暑违法犯罪,我能将他的罪刑传达给皇帝!”

    老刘头反问道“你能把他干的事,告诉当今的皇帝?”

    王七麟的情绪开始翻涌,他有预感。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备孕娃成群。

    “一定能!我能治他的罪!”

    听到这笃定的话,老刘头猛的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他“你能治他的罪?”

    “证据确凿,能!”王七麟掷地有声的说道。

    老刘头看着他,忽然站到了驴车上一甩马鞭亮嗓唱了起来

    “喝茶喽、喝茶喽……”

    “新茶馆,新气象!啊哦哦哦!”

    “诚信为本新开张——新开张!啊哦哦哦!”

    “新开张,新气象!童叟无欺茶叶香……”

    “人心昭昭亮堂堂……”

    徐大看向王七麟,低声道“七爷,这怎么个架势?”

    “别说话,看他的脸,听他的戏。”王七麟挥手示意他安静。

    老刘头在车上举手投足,不再是垂垂山里老汉的样子,而是有一股千锤百炼的英姿。

    他一边唱着戏一边往脸上一抹,鬓角拉下,一条长长的黑发从他左脸落下,声音纤细而婉转,眉头飞扬如柳叶,眼角上挑,眼波流转之间,自有妩媚风情!

    沉一看着老刘头忽然上车开唱,且曲调阴气十足,立马一摸光头横提禅杖摆开架势“阿弥陀佛,什么妖魔鬼怪敢在喷僧面前耍花腔?”

    谢蛤蟆捂着他的嘴将他扔给了向培虎和白猿公,道“看住这傻子。”

    唐锡谨慎的看向前方,低声道“谢道长,王大人这是几个意思?”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唐大人看好你的人,你们好好听这出戏,这里是两个滞惗叠加,王大人已经解除一段滞惗,此时还有一段滞惗。”

    “而这段滞惗,便与一曲戏相关!”

    一个高壮魁梧的大印说道“那卑职知道这老头什么身份了,他肯定与蜀宝戏社相关,此地本来是戏社……”

    “闭嘴。”

    唐锡回头低喝一声,大汉正要积极的表现自己,结果被他这一声呵斥给镇压了。

    大汉茫然而尴尬的退回去。

    谢蛤蟆记住了他的样子。

    “算命呐!”

    “客官里面请!”

    “问吉凶祸福、前程功名、荣华富贵,算流年大利、家宅安康、亲朋安好……”

    唱腔一变,婉转变中气十足,而老刘头此时转过身绕过脸,他的右下边脸上长出长胡须,腮上抹腮红,走路沉稳、步履生风——

    这是须生角!

    “先生,我算一个嘛!”

    “好咧,这是开张宏发,不收钱,报上生辰!”

    “在下乃是刘辟子,生在丁卯年,卯辰月、辰丑天、未丑时……”

    老刘头伸手在脸上一抹,鼻子上顿时多了一块白漆——丑角装出现。

    戏曲继续,花脸和小生两妆容纷纷冒出,这时候他昂扬一挺胸,在月光下露出一张脸上五张面!

    王七麟立马想到了谢蛤蟆讲述的戏精案中出现过的陈醉汉,那醉汉死时便是这个妆容!

    而且,根据锦官城内传闻,这是曾经的蜀戏大拿鬼面王的经典妆容!

    戏剧咿咿呀呀的进行,情节进展,小丑刘辟之子开始耍蛮横。

    算命先生带着一个漂亮童子,小丑要买这童子,算命先生不允许,小丑直接指挥手下打死了算命先生抢走了童子!

    戏曲继续进行,算命先生临死之前许下诅咒,说要死后去阎罗殿告状、去天庭告状、去四海龙王处告状,要给锦官城降下天灾来惩戒当地的暴政主官。

    结果次年,天灾如约而至,暴雨连绵,城外四周多处河堤决口,淹没良田,百姓无有粮草收获。

    朝廷赈灾,可是赈灾钱财与粮食被主政锦官城的刘辟给截下了,将大米换成了糠麸、将钱财收敛在自己府内,将受灾百姓当牲口。

    百姓们不忿,有山里人性情彪悍,打了衙门去往地方送糠麸的衙役,并且押送衙役去衙门求一个公道、寻一个说法。

    刘辟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他当面允诺百姓要严查此事,可是暗地里却找一伙山贼将全村百姓给杀了,并且将百姓村子给毁了。

    接着衙门的差役在村外树上贴了告示,说是大灾之年,村内百姓竟然丧心病狂易子而食,导致瘟疫出现,衙门为保天下安危,不得不将这村子给摧毁……

    戏剧一曲一曲唱出来,状告刘辟的罪刑一条一条点出来。

    唐锡听后面色难看,他忍不住叫道“王大人,咱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还是赶紧想办法离开这滞惗吧!”

    谢蛤蟆挥手臂挡住他,冷飕飕的说道“唐大人若想离开这滞惗,那就应当耐心等候,等这滞惗之主完成执念,滞惗自然会消除!”

    唐锡苦笑道“可是谁知道他的执念是什么?”

    谢蛤蟆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他的执念就是唱完这出戏!”

    “无量天尊,诸位大人闲暇时候应当没有少听戏,可有人听出这是哪出戏?”

    又是身姿魁梧的大印说道“是我们蜀剧刘辟责买,这是一出名戏,谁没听过?”

    “闭嘴!”唐锡又是呵斥他一句,“郑道口,此地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再说这哪里是刘辟责买?这里面唱的虽然是刘辟,可正如你说的,大家伙都听过刘辟责买,难道听不出这并非是刘辟责买的戏词吗?”

    其他人纷纷点头“不错,唐大人说的对,这不是刘辟责买。”

    老刘头还在继续唱戏,唱腔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悲愤欲绝、时而凶残很辣,一人唱一出戏,饰演着各种角色,将长长的一出戏给酣畅淋漓的唱了出来!

    这一出戏唱的极其霸道,随着老刘头唱到后头,天空中开始阴云密布,逐渐的有雷声传下。

    最终老刘头唱完戏,哗啦啦的声音顿起,有瓢泼大雨兜头而落!

    雨幕浓密惊人,众人的视野一下子被雨水给挡住了,王七麟再要上去问老刘头的话,可是他穿破雨幕冲过去,面前却是乱七八糟一片营地!

    第二段滞惗也破除了!

    徐大追在他身后说道“这出戏唱的是刘辟,但指示的却是祯王刘暑,是不是?”

    王七麟说道“去查丁卯年,卯辰月、辰丑天、未丑时这个日子,看看是刘暑的哪个儿子!”

    “这营地曾经是鬼面王所在的戏班子驻地,丁三曾经说过,这戏班子全被山里贼寇给害死了,连房屋都被拆掉毁掉了,这手段够狠呀!”

    “还记得吗?老刘头曾经跟咱们说,当时他们曾经被一伙贼人袭击,他侥幸逃得一命,现在来看,他肯定就是戏班子中的一人,当初他靠着老桑树逃命,并且还从老桑树中得到了一块封石,这才有了他的滞惗!”

    王七麟说到这里看向徐大“徐爷,你第一次见老刘头的时候,一直跟他胡侃,那有没有打探出他是哪个村子的?”

    徐大抹了把雨水笑道“当然打探了出来,大爷当时先查了他的户籍!”

    王七麟拍他肩膀,道“徐爷,你立功了。”

    徐大也拍他肩膀“七爷,大爷立功这种事不是很常见吗?所以你能不能别用这种娘们唧唧的语气来说话?”

    八喵站起来伸出爪子摁住九六肩膀,九六一巴掌将它给拍在了地上

    天狗雪白的肩膀上出现了一个泥印子!

    王七麟走回去冲众人说道“诸位大人,此地两段滞惗均已解决,我等可以返程了。”

    唐锡带着一群大印小印抱拳行礼“王大人神威!”“卑职等代锦官城内外百姓与行脚商人谢过王大人!”

    声音懒洋洋,一个个明显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头。

    王七麟并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要破除营地的滞惗本来仅仅是想为当地百姓除去一段威胁,让这条官道重新恢复活力生机。

    没想到他在这里得到了一段关于祯王的控诉,搂草打兔子,好活!

    他外放罡气弹开雨幕,大声说道“好了,本地滞惗已经解除,那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大家伙可以回去啦。”

    众人纷纷上马,然后看到王七麟带人还在接受风吹雨淋。

    见此唐锡便诧异问道“王大人,您怎么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王七麟沉声道“你们先回去吧,本官曾经答应过一个山民今夜去帮他破解一桩诡案,所以不跟你们一个方向。”

    唐锡问道“王大人,是否需要弟兄们去帮你?”

    王七麟摆摆手道“无需帮忙,你们且回去避雨,快走吧,雨势更大啦。”

    唐锡抱拳,一拉马缰带着手下离开。

    看着他们身影消失,王七麟立马跑回了营地,然后以真气挡住落下的雨水说道“徐爷快点蜃脂烛。”

    蜃脂烛点燃,大屋落地。

    一行人赶紧跑进去避雨。

    一个青凫傻乎乎的问道“七爷,咱不是还要去山民家里给他解决诡事吗?什么时候去呀?”

    “你傻吗?”胖六一瞪了他一眼,“下这么大的雨怎么去?肯定得等雨停了!”

    正要点头的徐大等人纷纷翻白眼你更傻!

    王七麟点燃火堆烤衣服,说道“今晚咱没有诡事要解决,我就是那么糊弄他们几个先行离开罢了。”

    蜃脂烛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给他们那帮人用!

    他把外套挂在篝火上,拿起剩下的木板看了起来。

    徐大问道“七爷,你不烤烤内衣?”

    王七麟说道“我用内力烘干了。”

    徐大愣了愣,突然拽下他外套扔给他,悻悻的说“拽什么拽?有修为了不起呀?”

    王七麟骂道“你精神病吗?算了你不懂这个词,你傻逼吗?把我衣服拽下来干什么?明明是你拽!”

    徐大理直气壮的说道“反正你有真气,你用真气烘干它呀。”

    王七麟白了他一眼“真气不要钱啊?何况我还有事呢。”

    “什么事?”吞口好奇的跑过来问道。

    他不用穿衣服,甩甩毛就干了。

    王七麟掏出一把飞剑开始修剪木板,随意的说道“我曾经答应黑豆,给他弄一个好玩的箱子,现在没事干,我帮他做这个箱子。”

    谢蛤蟆坐到了肖韩氏身边,问道“无量天尊,老夫人你还好吧?这雨水来的着急,我们没做好万全准备,害您淋了雨,真是不好意思。”

    肖韩氏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大家闺秀样子,温和的说道“真人客气了,大热天淋一淋雨挺好的,奴家的身子骨还没有那么差。”

    “再说,谁能想到今晚突然下雨呢?锦官城内已经有半年未能降雨了。”

    谢蛤蟆与她客气一番,切入正题“根据我们调查所知,当时你们韩府的地皮卖给了蜀宝戏班,那老夫人您了解这戏班子吗?”

    肖韩氏笑道“锦官城内的老人都了解这戏班子,鬼面王的戏真是唱的精彩,当时他就是蜀剧的霸王,每当蜀宝的大戏开幕,那一定满座高朋、一票难求!”

    “奴家也是个戏迷,所以当蜀宝来买我家地皮的时候,奴家便半卖半送给了他们,当时说好的便是不能砍掉我父亲种下的桑树。”

    “那刚才唱戏的老人,可是鬼面王?”谢蛤蟆紧接着问道。

    肖韩氏笑着摇头“不是,夜色很深,奴家并没有看清他的样子,不过隐约看清了他的身形,他那身形不是鬼面王,鬼面王身材很高大瘦削,两人可不一样。”

    “不过,”她顿了一下,收敛笑容露出沉思之色,“刚才那老人所唱的戏很有些古怪,好像是刘辟责买,但内容又不一样。”

    “鬼面王的蜀宝戏班最拿手的曲目便是《刘辟责买》,所以奴家肯定不会听错,可是他所唱的《刘辟责买》,奴家却从未听过……”

    看着她陷入沉思,王七麟忽然问道“夫人第一次听蜀戏,是几岁?”

    肖韩氏一怔,道“记不得了,王大人怎么突然问这点?”

    王七麟笑了笑说道“其实关于韩府往事还有韩官人离家出走去修仙问道的原因,本官还知道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