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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羽衣(完结章上)

    参加过去年大幕的砍树人,很明显地发现,这次大幕砍树人的水平下降了很多,不仅没有诸如曲红绡、温早见、翁同之类的杰青,甚至连稍微有些名气的世家、门派弟子都见不到,大多是一些小门小派的子弟和江湖人士承了砍树人的身份。

    有些人会觉得少了那些天才子弟的竞争,更有机会获得不错的机缘,但亦有人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一段时间过去后,敏锐的人渐渐发现,这次大幕的机缘质量明显低于上一次,严格上说来还在成长期,很少有达到大幕要求的机缘,但即便是这样的情况,守林人依旧选择开大幕。

    难道是守林人内部出现了资源危机,需要快速收纳资源?这显而易见,不可能。占据着最显著资源的守林人若是都出现了资源危机的话,那么意味着天下九成九的势力危机更眼中,显然不是这样的。

    绝大部分砍树人并没有那么广的见识,也没有过人的智慧,他们只能意识到守林人这次开大幕不寻常,可能要做其他事,但根本意识不到要做的事到底是什么,或者说属于哪种性质。他们觉得,守林人不会在自己的规则里破坏规则来损害砍树人的利益,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守林人损害砍树人的利益是费力不讨好的行为。

    在城里各个地方游走的甄云韶,常常能听到砍树人谈论猜测“大幕的秘密”,但几乎每一次砍树人们都还持有乐观的态度。她许多次都想告诉他们真相,但白薇那番话历历在目,让她无法释怀。

    告诉了又怎样?他们会信吗?信了又怎样,能放弃对机缘的贪婪吗?

    甄云韶不愿意去揣测人性,现在也没有什么理由让她冒着危险去挑战强大。何况,如果乱说的话,极有可能会给白薇要做的事造成麻烦。

    她是毫无理由偏向白薇的。因此,她选择沉默与旁观。

    有着被“修改认知”这一手,黑石城原住民一如既往地过着寻常的生活,砍树人在他们眼里只是一群来游玩的外地人,虽然他们并不理解黑石城有什么值得游玩的。

    有上一次大幕的教训,这次大幕胆敢触犯规则的很少很少,即便有也是随便一个守林人出面就能解决的事。所以,这次大幕许长一段时间里,都很和平稳定,没有出格的事,也没有出彩的事。渐渐地,大部分冒头的机缘都被收取后,砍树人开始期待最后的祖树了。于是,当大部分砍树人都安下心来等待祖树时,各大酒楼茶座里,流传起了曲红绡的传说,有幸见过曲红绡进祖树的人,眉飞色舞地描述那曼妙的身姿。

    这样,一直到,初冬之日。

    这天,一场大雪毫不留情地把气温降了下来。风雪在黑石城每一条街道里呼啸,使得路上行人零星不堪,即便有,大多数也还是不畏风寒的砍树人。

    “冬天来了。”

    甄云韶推开客栈的窗户,朝外面看去,纷纷杂杂的白色弥漫了天空,阴沉厚重的低压云笼罩住黑石城,一种密不透风的压迫感直逼她的心,她奋力地吸了一大口气,雪渣子呛入喉咙肺腔,让她憋红了脸,不得不运动剑气将寒气逼出身体。

    “没想到岭南之地也能下这么大的雪,去年,似乎也没这么大。”

    甄云韶觉得这样的天气不太寻常,早早地拾掇好房间内的大小事宜,然后离开了客栈。与此同时,砍树人的印记传出一阵热意,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大幕开启至今已过十三日,而今是最后一日,祖树将在一个时辰后于乍宁湖显现,请有意者前往观摩感悟。”

    来自守林人的通告。

    “最后一天……”

    甄云韶感觉心里发亮,她紧紧握住手,直到指尖泛白才呼出口气,向乍宁湖的方向赶去。

    会发生什么?我该怎么办?白薇会出现吗?她又想做些什么?

    这些念头不断在甄云韶脑海之中盘旋。行至乍宁湖附近,她看到大部分砍树人脸上都洋溢着难掩的兴奋与期待,这让她情绪更是低落,她想做些什么,但是她什么也不能做,做不到。

    雾气盘旋在乍宁湖之上,同着大雪一起,弥盖了众人的视野,即便以神魂去试探,也只是被浓厚的雾气覆盖吞噬。他们等待着雾气散去,然后感悟祖树的奥秘,寻找踏足乍宁湖,前往祖树的方法。他们都想在这里获得改变命运,一飞冲天的办法。

    他们越是兴奋期待,甄云韶就感觉越是压抑。她无法再忍受这种压抑,折身离开,从另一个方向,登上一座赏景楼,站在楼台上,远远看着乍宁湖的一切。她看着乍宁湖中间的雾气发呆。

    忽然,一个声音唤醒了她。

    “这地方看风景不错啊。”叶抚披着雪批,依靠在红色的柱子上,像是自语,也像是对甄云韶说。

    甄云韶并不认识叶抚,她有些疑惑,“你在和我说话吗?”

    叶抚笑道,“这里不是只有你我吗?”

    “但为什么要跟我说话?”

    “逢着人,聊聊天并不过分吧。”叶抚温声道,“我认识你,你是青梅学府的甄云韶。”

    甄云韶皱起眉,“你是?”

    “上次在荷园会见过你,不过,我在人群里,没你显眼。”

    “都是些过去的事了。”甄云韶呼出口气,问:“你也是砍树人吗?”

    叶抚点头。

    “那为什么不去参悟祖树呢?”

    叶抚笑着反问,“你呢,你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

    “这可不是砍树人的态度。”

    “就是那样的态度,让人觉得压抑沉闷。”

    “我瞧着他们挺开心的,怎么会沉闷呢?”

    甄云韶双手紧紧捏着边栏,发出咯吱声,“大人哄骗小孩时,小孩也很开心。”

    “你是说他们被骗了?”

    甄云韶猛地转过头,紧紧看着叶抚。叶抚的神情很自然,让她看不出什么来,“我可没有这么说,你当我自作多情吧。”她开始怀疑起叶抚的身份。

    “的确。”叶抚轻淡地说。

    甄云韶皱起眉,凝视叶抚,“你在批驳我?”在白薇身边时,她是柔和恬静的,但并不意味着她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那般。

    “我说你自作多情,何来的批驳?”叶抚神情不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甄云韶发丝凛冽起风,“是谁!”

    叶抚笑了笑,“一个路人。”

    “路人的话,就请你别擅自过来质疑我。”甄云韶虚眼说,“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何况,我什么都没做。”

    “是的,你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但你觉得会与谁有关呢?”叶抚问她。

    “与谁……”

    甄云韶看向乍宁湖中间正在一点一点散去的雾气。她神情有些纠结复杂,不知道去思考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说。

    叶抚不待她回答,“当你自己无法预测所做之事会怎样影响你所在意的人时,”他淡然看着甄云韶,“你最好,什么也别做。”

    甄云韶瞳孔颤缩。她先前还不明白叶抚想表达什么,但是当她听到“你所在意的人”时,恍然明白,叶抚的目的根本不是她,而是白薇!

    “你是谁!”甄云韶咬着牙,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

    “放松点,我可没有什么敌意。”叶抚笑了笑,“等下次你再见到白薇时,你可以向她问问我。”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叶抚随意看向别处,“你我之间并没有任何信任枢纽,我说什么你不会信的,但白薇的话,你应该会信吧。”

    甄云韶根本无从知道下次再见白薇时什么时候,因为直到前些日子分别后,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联系白薇的办法。

    她神情不由自主地低落起来。

    叶抚笑道,“请宽心,她说过会在什么地方同你相遇,就一定会在什么地方同你相遇。”

    甄云韶没对此说什么,质疑道,“你很了解她?”

    “我不是她,无从说起了解二字。”叶抚温声回答,“但,她不会轻易承诺是真,承诺后不会轻易违背也是真。”

    甄云韶牙齿抵在嘴唇上。从叶抚的语气,她感觉这个人同白薇的关系应该并不普通。这让她不自在,只是无从说起是羡慕还是嫉妒。

    “虽然你说了这么多跟没说一样,但我还是要感谢你。”甄云韶抱手,她的感谢并不那么真诚。

    “不客气。”叶抚说完,问她,“要一起见证历史吗?”

    甄云韶疑惑道,“历史?”

    “是啊,改变天下的历史,大世纪来临的开篇之作。”叶抚看着乍宁湖消散了许多的雾气。

    甄云韶双手紧握,关节发白,她莫名地紧张起来,“会……会发生什么?”

    “要猜一下吗?”叶抚笑问。

    甄云韶心跳加速,突突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令人烦躁起来,像是没有温度的火焰在炙烤,这么说虽然不符合语法常识,但是她只能这么觉得。

    “不!”她牙齿磕碰一下,发出瑟瑟的声音。

    “那就看着吧。”叶抚神情缓了下来,“记住,最好什么也别做。”

    叶抚不曾给甄云韶任何压力,但甄云韶无不觉得似乎自己一言一行,所思所念全在他掌握之中。

    这个人,很可怕,但又一点都不可怕。甄云韶这样觉得。

    每个人都观望着,等待乍宁湖雾气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无人在意,笼罩住黑石城的雾气越来越厚重。

    一阵风来,吹散乍宁湖最后的雾气。不平静的湖面并无一物,除了大雪在上,没有任何东西。乍宁湖周围有了片刻的安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凝视湖中央。几个呼吸后,一个轻飘飘的漩涡浮现,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漩涡每转一圈便升高一截,直到立起来,形成一道水幕后,漩涡骤缩,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水球,占据了几乎一半的乍宁湖。

    一截枝桠从水球中伸出来。

    “祖树已现。”

    一道声音同时在所有砍树人脑海中响起。

    那就是祖树吗?怎么跟上次不一样?有人发出疑惑,但更多的人则是立马闭眼,以神魂去试探感悟。越来越多的人去感悟后,原本存在疑惑的也渐渐按捺不住了,直到所有砍树人都安静下来,静心参悟。

    “那是祖树吗?”甄云韶问。

    “当然。”叶抚回答。

    甄云韶并没有去参悟,而是静静看着,一动不动。

    砍树人们都在用心感悟着祖树,无人察觉,黑石城地下涌动的气息。

    远处无名的古塔上,沉珂遥遥看着乍宁湖这里的一切,神情严肃,以神魂传音覆土,“祖树揭露,大阵已开。”随后,从他双脚弥漫出土黄色的裂缝,裂缝顺着古塔向下蔓延,来到黑石城街道,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延伸,不一会儿,整个黑石城密布土黄色的裂缝。这些裂缝里,浊白色的气息宣泄着。

    与此同时,黑石城的原住民们的认知里,黑石城一切安好。

    甄云韶正在高楼上看着乍宁湖,忽然惊觉,随后发现自己身周弥补裂缝,她立马四处望去,见到整个黑石城处处都是裂缝,浊白色的气息从裂缝里向外宣泄。接着,她惊讶地发现,那些裂缝开始爬上砍树人的身体,而砍树人们毫无察觉。她寒毛竖立,慌忙看自己身上,却没看到任何一丝裂缝,再看叶抚,亦是如此。

    “发生……什么了?”甄云韶瞳孔颤缩。

    叶抚答所非问,“放心,他们不会有死。”随后他转身向楼下的方向走去,“跟我来。”

    甄云韶惊讶发现,叶抚脚步落下的每一处,裂缝都往其他地方躲闪,直到他离开,裂缝才敢重新覆盖原本的位置。

    我身上没有裂缝,是因为他?

    甄云韶皱起眉想着。

    “别想了,再不跟过来,就过不来了。”远处,叶抚背对着甄云韶喊。

    甄云韶看着密密麻麻的裂缝,不敢多想,连忙跟过去。

    叶抚和甄云韶走在黑石城的大街上。甄云韶一路过来,没有看到任何一样没有裂缝的东西,包括原住民,但是那些原住民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同往常没有任何变化,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常生活。他们根本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

    “那些浊白色的气息是什么?”

    “雕琢气,机缘的养料。”

    “雕琢气?”

    “嗯,你们口中的机缘,就是这些东西养大的。”

    “好奇怪的名字,从来没听过。”

    叶抚笑道,“没听过是正常的,这东西,全天下也找不出多少知道的人,毕竟是守林人发家的东西,属于老物件儿了。”

    “既然雕琢气是养料,直接这么逸散出来,岂不是等于釜底抽薪?”甄云韶问。

    叶抚点头,“就是釜底抽薪。因为,黑石城的使命要完成了,价值也就此止步。”

    “什么使命?”

    “当一颗守望星,指引末人的来临。”

    甄云韶满是迷糊,“守望星是什么?末人又是什么?”

    叶抚没有直接回答,“跟我来。”随后,一跃跳上城墙。裂缝连忙退散,为他腾出空地。

    甄云韶跟着跳上去。

    “你看南边。”叶抚说着,轻轻挥手,将弥盖在黑石城南边的雾气拍散。

    甄云韶遥遥看去,“什么也没有啊?”

    “再看。”叶抚点出一束光,飞向南边。

    然后甄云韶眼睛陡然瞪大。她看着,极南的天边,有一个巨大的幽蓝色窟窿,数不清的金色光点附着再窟窿里面。

    “那是什么?”甄云韶感觉今天一下子见识了太多,脑子有些不够用。

    “窟窿是通道,金色的光点就是末人。”

    甄云韶捋了捋,试着分析道,“末人不属于这座天下,他们要通过窟窿进入这座天下,需要其他东西接引,而接引他们的就是守望星,也就是黑石城?”

    叶抚笑道,“聪明,难怪白薇这么在意你。”

    甄云韶有那么一瞬间的小高兴,但是没表现出来。她挑眉道,“守林人想要接引末人进入这座天下?”

    “嗯。”

    “那这样不就是与全天下为敌?”

    叶抚反问,“你怎么知道其他人不想末人到来?”

    甄云韶哑口无言。“但是……末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把期待留给未来。”叶抚没有同她解释。

    “我一点都不期待。”甄云韶咬牙道,“不管他们好坏与否,一定会打破天下的平静的。”

    “这座天下早就不平静了。”叶抚说,“你所看到的一切表象,或许都只是别人刻意营造的。”

    甄云韶别过头,“我不想听什么阴谋。”

    叶抚笑笑,“随你。”他随手一挥,雾气重新弥盖住黑石城。

    “你也希望末人到来吗?”

    “这与我无关。你不用问我希不希望。”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叶抚说,“觉得你可能会纠结。毕竟你是白薇的朋友,想必白薇不希望你太过纠结。”

    “白薇呢?她现在在哪?”

    叶抚故作神秘,“她,无处不在。”

    甄云韶挑眉,“我不信。”

    叶抚笑了笑,“看嘛,我说了什么你又不信,干嘛还要问我。”

    “那是因为你说的太离谱了!”

    叶抚无奈道,“她想见你自然会见你,所以你不必刻意去想她什么。”

    “这……不是朋友的相处方式……”甄云韶神伤。她自是明白自己和白薇有差。

    “当然。不过,这是你和白薇的相处方式。”

    甄云韶无从反驳。她想了想,还想再问一问末人的事,但是突然间,整个黑石城抖动起来。那些裂缝里弥漫出的雕琢气轰然喷射,在整个黑石城上空汇聚起来。

    与此同时,她看到乍宁湖的方向,那颗巨大的水球轰然破碎,一截十分粗壮的树枝从空中探出,没有源头,只是干巴巴地从空间里挤出来。随后,一道接着一道的神魂被树枝吸走。

    甄云韶立马感觉自己的神魂颤抖起来,似乎随时要离开紫府,去往那粗壮树枝。她无法控制,无法抵抗,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

    但是下一刻,一道柔和的气息将她包裹,令她神魂重回平静。

    “发……生了什么!”甄云韶惊骇道,刚才她差点就失去神魂了,“是你帮了我吗?”

    叶抚摇头,“我没有帮你。”

    “那……是谁?”甄云韶声音还有些发颤,失去神魂的过程让她感到无力和恐惧。

    “除了我,你觉得黑石城里还有谁会救你?”

    “白……薇……”甄云韶反应过来,四处张望,但什么都没看到。

    接着,她想起什么,“乍宁湖那些守林人!”

    叶抚不急不缓,“我说了,他们不会死。”

    甄云韶咬牙道,“不会死但是失去神魂意味着他们再无可能修行了!”

    叶抚问,“你想救他们?”

    甄云韶毫不掩饰,“我想。”

    “但是你救不了。”

    “你可以!”甄云韶直觉叶抚可以。

    “但是我不想。”

    “为什么!”甄云韶很不能理解。

    叶抚说,“天下各处,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因为遭受迫害而死去。”

    “但是这一切就发生在你眼前啊!”

    叶抚淡然说,“天下每一个人的死去,都发生在我眼前。你是要我救下每一个人吗?”

    甄云韶懵住了,她听到出来,叶抚的意思是天下每一处发生的事他都能看到。这下,她无法再去反驳叶抚的话。开始,她觉得叶抚是个冷淡无情的人,但是现在,她不由得去想,如果自己也像叶抚一样,能亲眼看到每一刻每一处所发生的事,还会有着“救死扶伤”的想法吗?

    要是那样,自己还会不遗余力去救助每一个遭到迫害的人吗?

    “如果你有能力救下每一个正在遭受苦难的人,你还相信力所能及这个词吗?”叶抚问。

    甄云韶无法回答。

    叶抚自答,“我希望你是相信的。”

    “为什么……”甄云韶不解。

    叶抚笑答,“那是一份信念。”

    “可是信奉信念,却不去实现,不是在自欺欺人吗?”

    “每个人都需要欺骗自己,才能活得更加轻松。”叶抚说。

    甄云韶在无法去反驳,因为从她自己角度而言,叶抚说得没错。她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不过,我要是有能力,我还是会救他们!”

    叶抚笑着点头,“这一点,你和白薇很像。”

    “像吗?”甄云韶又有些小高兴。

    “你看。”叶抚指了指乍宁湖的方向。

    甄云韶看去,看到那里,很多道柔和的气息将那些被粗壮树枝吸走的神魂全部霸道地扯了出来,然后送回到其主人的身体里。那柔和的气息,跟之前包裹她的气息一模一样。

    “白薇!是白薇!”甄云韶惊喜地叫了起来。

    “是她。”

    甄云韶双手紧握,难掩兴奋之意,“她太好了!太棒了!”

    “我也这么觉得。”

    “果然,白薇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甄云韶像个信徒一样,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

    叶抚笑出了声,“那是。”

    甄云韶偏头,狐疑地看着叶抚,“你笑什么?又不是你救的人。”

    “你也没救人啊,怎么就不容许我笑?”叶抚反问。

    甄云韶轻哼一声,不再搭理叶抚。她显然没意识到,自己跟叶抚相处起来,一点都没把叶抚当作是个很厉害的人。

    古塔上,沉珂见那些神魂被拦截了,心里沉了沉,“果然,还要其他人在黑石城。”他连忙传音给覆土,“有人干扰,准备好对抗。”

    片刻后,不知在何处的覆土回应,“未知来人,我们无从辨别我们的明暗,直接进行暴力解局。另外,桂树明确已失,接下来,我将撕开那边的空间,你继续酝酿雕琢气。”

    “暴力解局!代价很大的!不再看看吗?”

    “敌人在暗,我们未知明暗,留有任何余地都可能被抓破绽,最好不留余地。”

    “如果还是不行怎么办?”

    “如果不行,直接破碎大幕,放弃守望星计划,全力释放祖树空间。”

    “好!”

    远处,乍宁湖的众砍树人全部陷入了沉睡。此时,人群里,一个相貌普通的女人睁开眼,动了起来,她看向巨大树枝的地方,“原来那后面还有一片空间。”

    她陈顿片刻,以神魂传音,“叶抚,我还不太擅长使用我的力量,要是发生什么意外,需要你兜底。”

    她等了等,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笨蛋,不会真的让我一个人处理吧!”她咬了咬牙。她目光闪动,不断思索着该怎么做。

    不待她多思考,忽然,那巨大树枝周边的空间激烈颤抖起来。她目光扫视,在天上某一处阴云里,感受到一道异常的气息。炖似,她神情凝然,“原来躲在那里。”

    没有多犹豫,她再次闭上眼,与此同时,一只雪花变化的雪鸟从她身后飞出来,朝着天上那一处异常的阴云飞去。

    阴云里,覆土金色的眉毛泛动着金光,狂躁的气息在里面鼓动,似乎有什么要冲出来。她双眼之中满是让人生躁的感觉,紫金长袍上的符文银闪起来。她双手凝结出秘诀,秘诀化作一双无形的巨手,抓着巨大树枝两边的空间裂缝,向外撕扯,幽黑色的虚空气息往外宣泄,她放任虚空气息的宣泄。

    虚空气息不属于这个世界,一从虚空里逃逸出来,便彰显出巨大的破坏力。只见巨大树枝周围的风雪瞬间被吞噬,灵气等任何气息尽数弥散,很快形成巨大的虚空风暴。风暴首先触及乍宁湖,只是接触的刹那,乍宁湖的水被蒸发殆尽,宣泄下去的力量直接将湖底淤泥蒸干,数不清的游鱼化作骨粉被吹散,紧接着湖底开始龟裂。黑石城本身的地基没有任何阻挡之力,直接破碎,接着而来的便是黑石城地下的泥土和石头开始塌陷。

    虚空气息的渗透和侵蚀太过狂暴与突然,白薇还没有反应过来,黑石城地下空间全部塌陷,周遭的泥土和石头向四周崩散,而黑石城得益于阵法和雕琢气的庇佑,没被豚鼠。

    两个呼吸之间,黑石城地下以及周围的一切都被吞噬塌陷。整个黑石城明明空间位置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却悬立在空间,俨然成了一座浮空城。

    白薇很快意识到这个情况,她本是不太自信自己能发挥出作为“白帝”的力量的,但是现在,她无法容忍自己再有任何保留。从她身后浮现出数不清的雪鸟,这些雪鸟齐飞,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冲向覆土所在的阴云,一部分冲向虚空气息形成的虚空风暴,一部分冲向远处高塔的沉珂。

    雪鸟破势,瞬间冲散阴云,将覆土暴露出来。

    白薇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因为她希望自己作为目标吸引主要火力。

    覆土悬立空中,一眼锁定下面人群里的白薇。她眼神变得炽热疯狂起来,一边金色的眉毛横向拉扯出一道庞大的金色虚影。她狂躁地踩着空间向白薇掠去,脚步踏及之处,气息崩散,空间颤抖。

    “就是你吗!碍事者!”覆土连同她身旁巨大金色虚影,气息充满压迫感,“稍微骗一骗就露头了,我说你是蠢呢,还是沙呢!好好藏在暗处,说不定还能给我压力。”

    白薇知道那虚空风暴是故意引自己露面,但她只能,必须得露面。她需要用自己来吸引主要注意力。

    覆土向沉珂传音,“敌人已露面,实力飘忽不定,圣人以上,极大可能是大圣人,甚至比是山巅水平,但据尊古龙像观测,其气息控制水平较差,可能无法使用全部实力。你直接感应上宁云宫,借助圣皇使之力凝聚守望星,不要留有任何余力。”

    “我被几只雪鸟袭击了,受了点伤,但能感应上宁云宫,你哪边怎样?”

    “嘿嘿,我要试看看,能不能杀掉这个碍事者!”

    “你疯了!你明知她可能是大圣人!送死吗!”

    “能跟这种实力的人战斗的机会可不多!”覆土的情绪变得狂躁起来,“我忍不住要撕碎她了!”

    随后,覆土断掉了神魂连接。

    远处,沉珂大喊一声“蠢货”后,立马开始感应上宁云宫。中州某一处,一座小空间里,庞大的力量破开小空间,前往东土。

    乍宁湖这边,覆土裹挟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直接同白薇来了个正面冲撞。

    白薇很少使用神力,做不到随心所欲。她只能做到在覆土攻击来到时,做出防御。

    但防御也并不完备。

    一个霸道的冲撞,她整个人直接被掀飞,逸散出去的力量甚至刮出了空间缝隙。

    覆土的供给没有丝毫停顿,她旁边的金色虚像也同时做出攻击。

    一出手,就直接是杀人的招式,以力量冲击身体,以气息冲击神魂,而金色虚像则直接冲击白薇的神性神格。这次攻击,又毫不留情地落在了白薇身上,直接将她束好的头发打散,狂躁的气息涌入她的身体,在里面大肆破坏。

    “好痛!”

    白薇紧咬牙关。

    “蠢货,拿出你的本事来!”

    又一次攻击到来。

    白薇凝神,以极限速度躲开,但没来得及调整身形。覆土瞬间靠近她,这次覆土没有选择打飞白薇,而是直接掐住她的喉咙。覆土一面神情疯狂,一面神情厌恶,“为什么,为什么!你一身力量那么浑厚,为什么那么弱!连反抗都反抗不了!”

    白薇哪里打过架,根本不知道如何打架。

    她能想到最简单的招式就是——

    伸出拳头,一拳打在覆土胸口。

    庞大的身体直接灌入覆土身体之中。

    覆土目光骤缩,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的各种东西都被这一拳打烂了。下一刻,她的肉体直接爆炸开,烂成无数血肉,然后被残余的身体融化。

    白薇愣了愣,看着眼前空荡荡一片。没了?

    但是下一刻,如同灌了火一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很好的拳头!但是,小可爱,你不懂怎么杀人啊。”

    白薇没来得及转身去看,便被一道攻击,直接打进那虚空风暴之中,随后,被巨大的虚空之力卷入虚空之中。

    覆土身形浮现,丢掉了紫金高帽,灰白色的头发上悬浮着幽蓝色的火焰。

    她淡淡地看着涌动的虚空,神魂传音沉珂。

    “敌人已解决,继续行动。”

    “什么!你不是说那个人有可能是山巅水平吗?”

    “是啊,她的力量很强,但她本人,太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