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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酸书生与解秽酒(7)

    “春柳姐姐,你别听我师傅乱掰扯,他的主意都是骚主意,可听不得。”白璃从锅里舀出一碗冬瓜豆腐递到陶老头儿跟前:“吃吗?”

    “吃,为啥不吃。”陶老头儿左手接碗,右手紧跟着往前一伸:“筷子,没有筷子你让你师傅吃什么。”

    白璃默默递了双筷子,看着春柳的脑袋长回到自个儿身体上,悄声问了句:“春柳姐姐,这地府是什么样的?”

    春柳看着白璃,轻轻摇了摇头。

    “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不想说?”刚问完,院子里的那些人动了,熙熙攘攘的,不是叫着脖子酸,就是嚷着腿肚子打颤。

    张西五虽不知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知晓此事不正常,赶紧招呼着人说将张喜娘给下葬了。

    白璃亦不多嘴,仍坐在炉灶前有一把没一把的往里头添着柴火,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张喜在往厨房里看。偶尔抬头,与他的目光相撞,只觉得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人气。

    在一阵吹吹打打过后,张喜娘的棺材被从张家院子里给抬了出去。说也奇怪,这出村时,天气还是好端端的,可等到了村口,就雾气腾腾的。好在雾气不是很重,隐约还能看见田埂尽头张家的祖坟。

    “张叔,你给看看,那张家祖坟里头是不是飘着一个灯笼?”

    “灯笼?这大白天的谁能在人家坟地里举灯笼。”张西五眯眼,顺着抬棺人手指的方向往张家祖坟里瞧去,果然看见了一盏灯笼。

    那是一盏在花溪村并不常见的长圆形的白色灯笼,灯笼上似乎还画了什么图案,只是隔得远,看不真切。

    “张叔,我没骗你吧,真有一盏灯笼。”

    张西五闷声不语,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揉着眼睛又仔细看了下。这下,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寿衣,手里提着灯笼的男人。

    “张喜,张喜你过来。”

    “怎么了?”张喜一脸木然的走到张西五跟前。

    “你年轻,眼力好,你帮我瞅瞅,那个在你家坟地里转悠的是什么人?”

    “是我爹。”张喜只瞟了一眼,就咧着嘴笑了:“我爹临走时,穿的就是一件黑色寿衣,我娘还烧了一盏灯笼给他,那灯笼就跟他手里提的一样。”

    “你看清楚了?”张西五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张喜,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这在有些事情上可是开不得玩笑的。今日是你娘入土为安的日子,你若是存心捣乱,你家的事情,我可就不再管了。”

    “真是我爹,是我爹来接我娘了。”张喜咧着嘴,表情却显得古里古怪的:“可惜,他接不到我娘的,因为我娘她变成了一条鱼,而且这条鱼已经被人给吃掉了。”

    “张喜!”张西五怒斥一声:“你若是再胡言乱语,我就代替你爹娘管教你了。”

    “鱼鳞,我娘失踪那日我在她房里找到的。”张喜伸开手,手心里是两片鱼鳞。

    饶是张西五活了半辈子,看见这个情形,心里头也有些打鼓了。可抬棺的都已经走到这儿了,若是不将这棺材给下葬了,他以后还怎么在花溪村里待。就在张西五犹豫不决的时候,忽听张喜说了句:“我爹走了,他不接我娘了。”

    抬头,田埂尽头的坟地里果然没有了那盏灯笼。

    “不就是个鬼嘛,怕什么怕,这鬼也都是人变得。”张西五用力咬了咬后槽牙,仗着送葬的人多,硬着头皮迈过了田埂。

    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从迈过田埂的那一刻起,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都保持了静默。张家祖坟,被一团雾气包裹着,不管是张家的亲属还是前来帮忙的村民都感觉到一股寒意,仿佛周围都是眼睛,在阴冷的看着他们。

    没有人说话,亦没有吭声,整个下葬过程都是静默的,待到回村后,所有人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还有热气腾腾的冬瓜豆腐可以吃,两三口下肚,这身上的冷汗也就发散的差不多了。

    “张喜哥,吃饭。”白璃将碗放在张喜跟前:“你仔细尝尝,我这冬瓜豆腐可做得跟别家不一样。”

    张喜依旧咧着嘴笑,但只是嘴笑,脸上剩余四官没有任何表情。

    一块热豆腐下肚,他看见白璃身后又多出一个人来,那人穿着白色衣服,漆黑的头发杂乱的披下,脸色惨白,眼神空洞而瘆人。他含着豆腐,正要伸手往白璃身后指去,却见一只手突然从白璃身后探了出来,细长而尖锐的指甲慢慢靠近她的眼珠。

    张喜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微张嘴巴,在看见白璃脸上出现一个空洞的眼窝时“哇”地一声吐出许多血来,人也随之倒在了地上。白璃吓了一跳,赶紧向后退去,刚刚站定,就见脚边的雪窝里落着一块沾了血的白豆腐。

    刚刚才热络起来的张家院子一下子又变得寂静起来,那些端着碗的人,或站,或蹲,或坐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看向张喜。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西五,他放下手里的碗筷,催着张喜弟弟将村里的大夫给请了过来。白璃原想再看会儿热闹,却被陶老头儿给拽了出去。

    “丫头,走了,这张家的饭难吃啊。”

    “是因为那滴眼泪吗?”白璃不安的问,“那些人会不会跟张喜一样,一个两个的都吐起血来。”

    “怕了?”陶老头儿扯着自己的胡须问白璃:“你往锅里放眼泪的时候可是一点儿都没犹豫。”

    “那不是突发奇想,一时半会儿的没想那么多嘛。”白璃瞄了眼自己的手:“老实说,我自个儿也很纳闷,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问春柳姐要眼泪了。若只是害张喜哥,我尚能说服自己,可这旁人都是无辜的。师傅,那会儿的我,是不是也鬼迷心窍了?”

    “鬼迷心窍?当着我老头儿的面,哪个鬼敢作祟迷你。这鬼眼泪也是眼泪,哪有那么厉害。”陶老头儿捋着胡子:“张喜吐血,是因为他缺心少肺,他啊,后半辈子有得罪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