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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第四章 妙鉴指路

    借着“混沌妙鉴”的指引,花犯、风浅舞、凡伽三人迂回前进,不断地向大劫主所在的方位接近。

    倏地,走在最前面的花犯突然止步,低声惊呼道:“听,有打斗声!”

    凡伽、风浅舞齐齐止步,倾耳细听,果然听到了金铁交鸣声。

    凡伽正待说什么,忽然道路两侧的杂草灌木倏然分开,几道黑影若鬼魅般掠起,自几个不同的方向直取凡伽三人,来势奇快,更出奇不意,利刃破空之声惊心动魄。

    袭击突如其来,极具威胁,但被袭击的三人是四大圣地的传人,绝非一般的年轻高手可比,三人皆遇惊而不乱,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三团剑芒蓦然乍现,并互为犄角,形成了严密有效的防范。三个年轻人之间的配合可谓是丝丝入扣,天衣无缝。

    一轮袭击被花犯三人悉数瓦解。

    人影闪动,转眼间,三人已处于重重包围之中。花犯目光四下一扫,发现曾在苦木集与他一战的美艳女子——劫域乐将赫然在其列。

    与乐将并肩而立的还有牙夭及高大如铁塔的殃去。将花犯三人团团围住的皆是劫域人。

    乐将笑吟吟地望着花犯道:“小兄弟,看来你我真的有缘,竟又在这儿相遇了。”

    花犯怒目相视,道:“你们劫域人在乐土大肆杀戮,今天被我们四大圣地的人撞见,定要为死难者讨还血债!”

    “小兄弟,你口气未免太大了,苦木集一战,你又何尝能胜过我?其实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我们并不想与你们为难,只要你们不走此道,我们之间就自然相安无事。”

    风浅舞冷笑一声道:“如果方才的袭击你们能有所收获,恐怕就不是这么说了吧?现在想知难而退已迟了。”

    她见乐将对花犯说话时笑容嫣然,妩媚入骨,心头不由老大的不快,立即抢白了乐将一句,而她的话也的确说中了乐将的心思。方才的偷袭没有得逞,反而让乐将看出花犯、凡伽、风浅舞的修为皆在伯仲之间,仅一个花犯就已可与她一较高下了,若再加上风浅舞、凡伽,乐将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就算能胜,恐怕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与大劫主会合之前,乐将不愿经历任何残酷厮杀。她被晏聪击伤后,伤势尚未痊愈,这也是她一开始就对花犯三人采取偷袭手段的原因之一。

    自己的心思被风浅舞说破,乐将的神色却丝毫没有变,而是向牙夭道:“牙夭,据说你也曾是劫域最出色的高手,为何这么多年来,我却从未见你出手?更未见你杀过一人?”

    牙夭叹了一口气,笑道:“我一直在主公的身边,任何人只要目睹了主公的不世气概,就绝对没有出手的勇气,所以,牙夭我只能清闲无为了。”

    “那今日主公不在,你倒可以再展身手了,这三个年轻人都是不错的对手,我也可借机见识见识你的修为。”

    牙夭怪笑一声,道:“既然你有此雅兴,我牙夭就为你助助兴吧!”

    话音未落,蓦然毫无征兆地闪电般掠起,向离他最近的花犯欺进,身法快如鬼魅,一双枯瘦的手直取花犯咽喉要害。

    花犯早有防备,他可谓是应牙夭之动而动,没有丝毫滞缓,朴实无刃的“守一剑”于第一时间翻飞而出,若鸟翔鱼落,极为流畅,浑然天成。剑势的每一个动作,每一点变化,旁人都可历历在目,却无法道尽其中的玄奥。

    守一剑挥出,已然封住了牙夭可能攻击的每一条线路,甚至连牙夭每一种可能的变化都已被完全控制,无论牙夭如何更易变幻,都难以突破花犯的封挡。

    而花犯剑势最独到之处就在于:看起来虽然他已牢牢地控制了一切,但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借机反噬的意图,好像他最终的目标就只是挡下牙夭的一击,而不必追求最后的胜败。他的剑法甚至让人感到即使牙夭的攻势被完全瓦解、冻结,他也绝不会顺势反击,予牙夭以致命一击。

    这一点,让旁观的劫域人无不感到匪夷所思。但乐将曾与花犯交过手,对此早有所了解,她知道这正是花犯的剑法最与众不同之处。事实上,这也正是花犯剑法的精蕴所在,即花犯的师祖乙弗弘礼所言——是非难分,彼此无别。

    他的剑法似乎愿意宽宥一切对手,并不以最大程度挫败对手为目的,而宽宥对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也是在最大限度地为自己保留生存的空间。

    牙夭一声轻啸,枯瘦的双手倏然回缩,避过了守一剑。

    而守一剑在封阻了牙夭的攻击之后,亦没有趁势而进,幻出一片剑影,团旋如盾,竟然仍是采取守势。

    凡伽不由暗自皱了皱眉。

    就在同一瞬间,牙夭双爪甫收即伸,如毒蛇般自宽大衣袍中蓦然伸出,竟有金属般的寒光闪现。

    牙夭左手出人意料地向守一剑抓去,仿佛根本不顾忌那是兵器而自己乃血肉之躯。

    但旁观的风浅舞却突然发现此时出击的已并非牙夭的双手,而是一对由精铁铸造而成的铁爪,形状与人的双手酷似,连色泽也几近一致,连旁观的风浅舞也只能是依稀辨认出来。对花犯来说,在毫无思想准备又近在咫尺的情况下,留给他做出反应的时间近乎于无。

    未等风浅舞提醒,一只铁爪已搭在了守一剑上,“当……”地一声,铁爪即刻扣住了守一剑,而另一只铁爪挟尖锐的啸声,径直抓向花犯的面门!

    如果花犯放弃守一剑,脱险的机会自会大增,但守一剑是师祖乙弗弘礼亲手交给他的,他又怎可能放弃?

    花犯右手奋力回夺,并于同一时间以剑鞘及时封住另一只铁爪的攻击。

    双方顿时陷于短时间的胶着状态,花犯的守一剑的被钳,便以鞘为剑,两人近在咫尺之间,攻守之间极为凶险,在极短的瞬间,双方极尽变化之能,让人目眩神迷。

    在如此近的距离贴身搏杀,稍有差错便可能引来致命的后果。正因为如此,贴身搏杀对双方的心理就有极高的要求,越能在这种生死悬于一线间的时刻保持冷静者,就越能占据有利的一面。

    正如乐将所言,牙夭的确已有多年未曾出手,对生死厮杀的感觉已有些陌生了,这使得他在不容有丝毫差错的绵绵不绝的贴身相搏中,有透不过气来之感,所有的神经都绷得极紧,心灵所承受的压力之大,难以想象。

    与他相反,花犯心头却一片清明,镇定无比,其原因倒不是花犯久经厮杀,而是因为他曾习练“空明心诀”,心中自有朗朗正气,元神泰然,明察秋毫,其心境之修为,实非同龄人可比,连乐将的笛声都难以扰乱他的心智,由此可见一斑。

    在这一点上,花犯已然处于有利的境地。

    双方斗转星移般互易攻守,其实仅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但因为承受了极大的压力,牙夭却感到这一过程无比的漫长。终于,久攻不下的他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压力,一声低啸,主动舍弃对守一剑的挟制,抽身而退。

    乐将脸上顿时浮现了阴影。

    她知道接下来牙夭再也没有取胜的机会了,花犯的剑法锋芒内敛,隐而不露,就如同平静的大海,并无先声夺人之气势,但却深不可测。牙夭的铁爪是其奇兵,如此出奇不意的攻击都没能奏效,那么久战下去更不可能有取胜的机会了,乐将难免失望。

    尚未痊愈的伤势使乐将不敢贸然出手,权衡了双方力量的对比,乐将对能否胜过花犯、风浅舞、凡伽三人越来越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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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萧九歌一生中最艰辛的一战,甚至超越了四年前与千异的那一战。

    虽然千异的刀道修为同样已高至出神入化之境,甚至仅以刀法之精妙而言犹在大劫主之上,但大劫主却拥有烈阳罡甲,这让其在疯狂出击时,几乎可以不用顾及防守,无形之中便平添了攻势的犀利与狂霸。萧九歌、地司危的刀剑如雨点般倾洒向大劫主,却无法撼动他可怕的烈阳罡甲。

    如此一来,大劫主便等若立于不败之地,可以毫无顾忌地全力进攻。对萧九歌、地司危来说,这实在是一种要命的处境。

    大劫主似欲将心中无限怨怒借这一战发泄得淋漓尽致,其攻势绵绵不绝,似乎永无止境,直到对手倒下之时,方才会罢休。

    黑暗刀疾速下插,轻易地插入青石铺成的路面。没入地下后倏然暴卷而起,碎石漫天飞扬,被狂野刀势所卷袭,刹那间如风起云涌,悍然无匹的一刀挟着灭绝天地万物的气势,向萧九歌狂袭而至。

    萧九歌骤然承受着来自虚空中的惊人压力。

    ——来自每一个方向。

    ——来自每一个角度。

    甚至,来自于萧九歌内心深处。

    这种感觉,只有在与千异的那一战中,萧九歌才有过。

    飞翼刀疾迎而出,萧九歌身形暴旋,借旋身之机,飞翼刀在无形气劲中划过一连串不可捉摸的轨迹,看似杂乱无章、无迹可寻,却在黑暗刀无情刀势中顽强进退拒守。在空前强大的压力下,萧九歌自身修为被全面激发至无以复加的极限,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飞翼刀划过对方浩然气劲时的轻颤、扭曲,更能听到与空气磨擦时的“滋滋”声。

    整个过程其实只有极短的刹那间完成,但在萧九歌的感觉中却像是有千百年那么漫长。

    “当……”一声暴响,飞翼刀终于穿过重重刀气,与黑暗刀接实。

    那种感觉,竟让萧九歌感到像是经历了漫漫长夜,终迎来第一抹曙光,毫无着落的感觉总算过去了。

    强大的气劲借着这短暂的实质性的相接,排山倒海般沿着飞翼刀向萧九歌手臂漫卷过来,大有摧毁一切之势。

    萧九歌奋力与之相抗衡,手中飞翼刀发出惊人的震鸣声,像是不堪承受两大绝顶高手的浩然内力同时加诸于其上。

    脚下的青石顷刻间崩裂,且碎裂的范围以萧九歌立足处为中心,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刹那间,方圆数丈之内皆已破裂不堪,混乱之极,在这一刻,坚硬的青石竟显得如此脆弱。

    尘埃漫天,碎石如雨。

    一声冷笑,不容萧九歌有任何喘息的机会,黑暗刀倏然再扬,在虚空划出一道可怕的弧线,以更强之势再度暴斩而出!

    地司危自不会坐视不理,他已如一阵愤怒的狂风般卷至,剑势如虹,向大劫主倾洒而落。

    大劫主一如先前的战法,对地司危的攻势根本不闪不避,而是凭借惊世骇俗的“烈阳罡甲”全盘承受地司危的倾力之击!

    地司危位列双相八司之列,修为之高可想而知,他的倾力一击,足以开山断岳,还从来没有人敢在面对地司危的剑时,能不闪不避,但大劫主却做到了。

    萧九歌一连挡了大劫主九刀,几乎豁尽自身的毕生修为。他的所有感官都已被黑暗刀所彻底占据,无法再容下其它任何事物。

    “萧九歌,你太让我失望了!”

    大劫主沉喝一声,蓦然冲天而起,黑暗刀高擎于顶,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修为催至最可怕的境界——他要以这最后一击决定萧九歌的命运生死!

    黑暗刀掠过虚空,发出惊心动魄的鸣声,似若魔兽之吼声,一团诡异森然的黑气迅速弥漫开来,竟将大劫主连人带刀隐入其中,并铺天盖地般向萧九歌临空压至。

    天昏地暗,啸声若狂,刹那间似乎天地已全然崩溃坍陷,正经历着一场可怕的轮回。萧九歌的视野赫然被无穷无尽的黑暗所完全笼罩,目光所及,已不见天日,惟有以诡秘不可捉摸的方式极速涌动变幻的黑暗!

    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既然已是黑暗,又岂能为肉眼所见?

    但萧九歌却的的确确看到了。

    除了暗合无穷杀机的黑暗之外,已不见了大劫主的人与刀!

    直觉告诉萧九歌:决定自己生死命运的时刻到来了!

    萧九歌已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绝不可能胜过大劫主,所以最后一搏的结果,必然是自己战败。但即使是败,他也要让大劫主付出代价。

    面对铺天盖地般当天压下的无尽黑暗,萧九歌紧握飞翼刀,稳稳的立着。迫在眉睫的杀机竟然无法撼动他的心灵,其神情无比坚毅,这使他更像一尊雕像,而不像是血肉之躯。

    飞翼刀骤然绽放夺目光芒,犹如初升旭日。那光芒恰好与铺天盖地压来的黑暗形成鲜明的对比。

    与此同时,地司危亦已如一抹轻烟般掠起,一无反顾地径直迎向那团似欲吞噬一切的黑暗。面对一个似乎永远不会受伤、不会失败的对手,实在是一种要命的感觉,但地司危、地司杀是双相八司中经历厮杀最多的两个人,其战意与意志力之强,都是极为惊人的,饶是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仍是全力以赴。

    三大旷世高手飞速接近,并在短暂得难以察觉的时间内,将武学、力量、生死都演绎得淋漓尽致。

    只是,没有人能在这一刻看清那错综复杂的变化,因为一切都掩藏于一片黑暗之中。

    但,却有人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半里之外的一个小山坡上,晏聪负手而立,正默默地望向这边。

    大劫主的武学修为太可怕了,比晏聪想象的更可怕。

    晏聪追踪大劫主多日,从大劫主的种种行为举止来看,他应该没有得到天瑞甲,所以才如此暴戾。这实在是一件幸事,晏聪无法想象尚未拥有天瑞甲的大劫主已经如此可怕了,一旦天瑞甲为他所拥有,那又将会如何?

    虽然交战的三人身影全都隐于一片阴暗中,但晏聪却能感觉到在这片黑暗中发生了什么。他的心境修为之高,已在灵使之上,所以灵使才会被他所控制。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萧九歌的绝望,地司危的愤怒——还有大劫主的狂霸!晏聪就如同感觉自己的呼吸般感受着他们的种种情绪。

    显然,这一战的结局不言而喻了。

    而晏聪并不希望结局是这样。

    他忽然振声长啸!

    啸声高亢入云,直入九天云霄。

    高亢的啸声中,在那片阴暗内迸发了惊心动魄的闷响。

    两个身影难分先后地如弹丸般自那团诡异的黑暗中抛起,身形过处,皆有血雾漫洒。

    而那团阴暗之气则已开始不可思议地迅速收拢、消失,仿佛在那片黑暗中存在着一个神秘的洞穴,可以将黑暗也吸纳其中。

    可事实上“黑暗”应该是无形无质的,就如同人的精神一样,又怎会被吸纳?

    大劫主那充满霸气的身影重新渐渐地清晰起来。

    而他的目光则已穿透了渐渐淡去的黑暗,投向啸声传来的方向。

    目光所及的方向,一道身影天马行空般疾速向这边飘掠而来,迅速地进入大劫主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