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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章 大闹法场

    林渺顿时对这位将军的印象大为改观,不由得道:“谢谢将军!”“本将军是爱才之人,我将推荐你去严尤大将军的精锐营中,希望我没有看错你!我会派人去通知你的家人,让他们放心。”寅虎肃然道。

    林渺心神一震,此时,他才知道,寅虎实际上是名震天下的严尤大将军的下属。他自然知道严尤治军有方,不畏强权,其手下将领都是精英,寅虎拒绝孔庸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不由得大喜谢恩,但是心中却仍想找机会偷偷开溜。

    寅虎似乎看穿了林渺的心思,淡漠地道:“这是一个历练的机会,如果你能够得大将军赏识,说不定他日也可成个万户侯,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否则你永远只能是混混,受人藐视和欺辱,你想好了!”林渺心中再震,不由得犹豫了,寅虎所说的话没错,若是逃回天和街还不是一名小混混?仍是受孔庸的欺辱!他林渺一向自命不凡,难道就不可在军中创一番功业?日后回来让孔庸给自己提鞋?心道:“他孔庸算哪根葱,不过是个二世祖罢了,就仗着有个好老子,我林渺也曾是书香门弟,文采风流也许不及刘秀、邓禹之流,但比那孔庸岂不强百倍?老子自要创一番功业给世人看看,老子不只是混混……”想到这里,忙诚恳地谢道:“多谢将军提醒,林渺定不负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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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城,相传最早为夏人所居之地,开发之早可见一斑。此地平原广阔,物产丰富,又“西通武关、郧关,东南受汉、江、淮”,交通便利,可算是西部一大都会。

    今宛城乃南阳郡中心,联城数十,多聚富商大贾,其繁荣不言而知。

    虽天下渐乱,但烽火狼烟犹未能燃至此地,周围数十城层层相护,宛城可谓是固基金汤。

    不过,宛城也有乱子。

    乱世之中,渴求平安只是痴人说梦,世间酷吏冤民自不在少数。

    乱世,人情冷落,世态炎凉,虽宛城乃富饶丰裕之地,但在天下酷政之下,也不免民心沮丧,百无聊赖,加之四方难民相聚而至,不免也使宛城鱼蛇混杂,更是热闹非凡。

    最为热闹之处,莫过于西城刑场。

    血腥,似乎已是惟一可以激起人们心潮的事物。虽然,白骨遍野,无时不在死人,但是法场之上的刺激仍能使人麻木的神经稍感兴奋。

    法场之上,一刀断魂,血溅五步,对于茫然度日的闲人来说,确实是一场好戏,绝不逊于街头血斗。

    今日,西城法场依然有好戏上台,据说此人夜杀贪官李辉一家五口,宛城衙役伤了十人仍未能将之擒拿归案,若非请出大贾齐万寿府中高手,只怕此人仍会逍遥法外。是以,此等英雄人物,确实勾起了许多人的好奇之心。

    因此,西城法场今日比昔日任何时刻都要热闹。时近午时,人潮如海,皆翘首以待囚车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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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秀米行,早市大开,但中午也不免关门大吉。

    买米之人微有怨词,但刘秀却以囚犯将至,怕煞气相冲而不吉利,是以关门不卖谷米,加之平时刘秀人缘不错,自也没人相怪。

    其实,刘秀自不怕煞气相冲,他也并非第一次见到死囚上法场。当然,这个原因只有邓禹知晓。

    邓禹乃刘秀最好的知交,昔日同在长安求学、习武,文采风流可谓让宛城众儒刮目,不过,他比刘秀却要小上数岁。

    邓禹已经备好了上好的谷酒,这可是他自家所酿,其味之佳便连南阳侯王兴也对这谷酒赞赏倍至。

    昔年安众侯刘崇与相爷张绍在南阳起兵讨伐王莽,后安众侯被灭,而王兴助王莽夺得帝位立下了汗马功劳,又因是皇帝宗亲,是以王莽封其为南阳侯,统辖十县之众。

    王兴可谓是宛城的小皇帝,今日之斩令便是王兴亲自所下。

    “哐……哐……”一阵锣响之后,顿时人声鼎沸,不看便知是囚车行过。

    推开窗子,邓禹和刘秀打量了一下街头行过的押解囚犯的队伍。

    队伍极长,人人皆是全副武装,约有两百人之数,开路的是二十名侯府的骑卫,在囚车后面还有二十余名都骑军,余者尽为步兵。

    [注:汉时,步兵皆称之为材官,乃是郡国兵的基本成分,人数最多,诸如“锐士”、“陷阵”、“奋击”、“虎贲”皆形容材官之多力;又如“蹶张”、“引强”、“弓关”、“射士”、“趣强”皆形容材官之善射。总之,器械击技与弓弩箭矢是材官的主要军事技术装备。本书后文皆将材官以步兵或步卒称之。][另注:都骑军和骑卫,皆是秦汉之时的“骑士”,这是一个独立的兵种,秦代之时称为“骑士”,汉循秦制,也在郡国兵中设立“骑士”。不过,本书之中不以“骑士”称当时之骑兵,是以无须究其兵种之名。]

    “哇,这么多人!”邓禹不由得低叫了一声。

    “你这断头酒还送不送?”刘秀在一边打趣问道。

    邓禹白了刘秀一眼,肯定地道:“我邓禹决定了的事情从不会半途而退,大哥你太小看我了,就凭他杜茂这个名字,我也要敬他这一碗断头酒!”“看,来了!”刘秀小声地提醒了一声。

    邓禹循刘秀的目光望去,果见一辆镔铁所铸的大囚车缓缓使来,顿时,满街俱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辆三马所拉的囚笼车。

    只见囚笼中之人衣衫尽裂,蓬头垢面,浑身血痕,双手与双脚全以铁链相锁,头颅却是露在囚笼之外。

    这才是今日真正的主犯杜茂,也便是杀死贪官李辉一家五口和让都统衙门中好手折损十余人而不得不劳动齐家高手的凶手。

    “杜茂!杜茂……”不知道是谁领头高声喊了一句。

    顿时,满街的百姓全都跟着喊起了这个名字,喊声之中,充满了敬佩和惋惜,激昂而又让人感到热血沸腾。

    杜茂本来静闭的眼睛睁了开来,目光竟显得无比的柔和,略带疲惫的面容,绽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笑容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虽然略显狰狞,但更多的却是沧桑与无奈。

    “杜茂……”呼声依然是一浪高过一浪。

    杜茂的心仿佛也像冰一样融化了,对于死亡,他并不在意,自从他懂事以来,还从来都未曾害怕过死亡,他只害怕这个世界越来越黑暗,人情越来越淡薄,他害怕这个世态炎凉的世界将芸芸众生推向万劫不复之境。是以,他奋发图强,他惩奸除恶,浪迹江湖……他一直在寻找,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寻找什么东西。

    不过,这一刻杜茂知道了自己所寻之物是什么,所以,那双虎目之中竟淌下了两行热泪。

    “谢谢,谢谢乡亲们!”杜茂突然之间高声呼道:“得见乡亲们如此,我杜茂虽死无憾……”“好!好汉子!好汉子……”有人高呼,百姓也全都跟着高呼,一时间,人潮涌动,随着囚车涌挤而上。

    “让开!让开……”王府骑士马鞭高扬,挡路者皆不免挨受鞭鞑之苦,那些护着囚车的官兵一个个都极为紧张,若是这里出了什么乱子的话,他们还真无法向都统衙门交代。不过让他们微微放心的便是,这回由齐府高手亲自监送囚犯,当然,这还是侯爷王兴亲自向齐家要求的。

    宛城齐家乃是南阳郡首富,不仅富甲一方,其府中更是高手如云,即使是南阳侯侯府也没有齐府的高手多,而齐府之主齐万寿更有南阳第一高手之称,其地位之尊,便是朝中之人也无不知晓,王莽昔日也曾与齐万寿交好过,而今日之宛城,齐万寿与侯爷王兴亲如一家,这是众所周知的。

    邓禹与刘秀相视望了一眼,刘秀赞道:“果然是一条汉子!”“只可惜这个世上好人不长寿!”邓禹有些愤然道。

    “不过,能见乡亲们仍可辨明是非,为他喝彩,也应该是一件喜事,至少百姓善恶观仍然健在!”刘秀若有所思地道。

    “不说了,走吧,我们也去法场,为他老兄送行,让他在黄泉路上好有美酒相伴,也不枉其英烈一场了。”邓禹出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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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城法场,占地十亩,西靠城墙,东为一小山坡,法场实为山坡后的一块平地,而山坡之上建着宛城的司役庙。此地也是主持祭祀之所,同时也可作为监斩官的暂休之处。

    法场之上,竖着二十根梓木大柱,不过,今日却无二十名死囚。

    死囚共十二名,杜茂便在中间那根最粗的大木柱之上被绑着,手脚皆锁了重铁链。

    没有人敢疏忽杜茂,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即使是齐万寿也不敢疏忽这个人的存在。

    其余的死囚只是跪在木柱之前,双手反绑,后插斩标,只待午时一到,便人头落地。

    此刻太阳正烈,监斩官只是坐在司役庙外的廊檐之下。

    都统军和骑卫在四面挡住汹涌的人群,看得监斩官额头微微有些冒汗。百姓的呼声让他心生恐慌,而他更明白,所监斩之人乃是重犯,绝不可有失,否则,他无法向南阳侯和都统大人交代。此刻,他最盼的便是午时快些到来,斩了杜茂立刻回去交令。

    时已入夏,天气颇热,而今日太阳极大,烤得人们极为难受,最让人不舒服的还是闷热,仿佛有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闷。

    夏日的天气擅变,这种气候只表明很可能会有一场暴雨要来,不过,这场雨究竟何时降下却是个未知之数。

    四面的百姓也渐渐安稳下来了,随着太阳渐渐升上中天,人们变得鸦雀无声,仿佛预示着一切将在下一瞬间发生。

    也或许,这只是人们在以一种另类的形式为死犯默哀,他们好像少了往日观看处死重犯的激情。或许,只是因为杜茂那不可磨灭的气概和那份坦然自若的豪情。

    人们并不是是非不分,他们也有恨,只是“恨”被麻木的心给深埋在最深处,而杜茂却激活了他们的恨。他们知道,李辉绝对该死,身为宛城的五均官,非但不思为百姓造福,反而以最苛刻的方式欺炸百姓,贪脏枉法,宛城之中,没有平民百姓不诅咒他死,而杜茂却出手杀了李辉,这自然不能不让百姓感激。可是,这个世上的好人似乎都注定不能有个完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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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已到,开刀问斩!”监斩官拔出令箭,望了望天空,高声喧道。

    “慢!”一声高喝自人群之中传出。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向声音传来之处望去,只见邓禹捧着一坛酒分开官兵踏入法场之中,刘秀紧随其后。

    官兵一震,他们自然不会不认识邓禹和刘秀,是以他们并未阻挡。

    “来者何人?”监斩官令箭将抛未抛,有些恼怒地喝问道。

    “草民邓禹!”“草民刘秀见过司吏大人!”邓禹和刘秀同时对着监斩官恭敬地道。

    监斩官本欲发怒问罪,但听到这两个名字,顿时怒气稍减,声音变得和缓地问道:“原来是二位,不知二位阻止本官执法,究竟是何用意?”“回禀大人,草民并无意阻止大人执法,只是我二人敬重杜茂是一条汉子,是以欲送上断头之酒,以壮其行色而已!”刘秀客气地道。

    刘秀的话顿时引得四面百姓议论纷纷,许多人都听说过刘秀和邓禹的名头,这两人不仅与南阳的士人相熟,更喜交游,加之刘秀又开米行,是以市井百姓也极熟络。刘秀和邓禹之文采极为绝妙,南阳士人无不欣赏,是以上到达官显贵,下至市井小民,对刘秀和邓禹皆有耳闻,更有许多人知道,刘秀与邓禹乃是文武兼修,武功之高,即使是齐府之中也没几人可比。因此,这两人出面立刻引来了一阵骚动。

    监斩官听两人这么一说,也便释然,尽管他不想节外生枝地闹出一些什么事来,但是碍于刘秀和邓禹的面子之上,他只好故作大方地道:“好吧,本官便准你二人向死囚送上断头酒!”“谢大人!”邓禹高举酒坛谢恩,这才与刘秀举步向杜茂行去。

    监斩官身边的齐家高手目光却移也不移地盯着邓禹和刘秀,虽然他们知道侯爷和齐万寿对这两个年轻人也都很欣赏,但是他们更明白,若是这两个人捣乱,事情可就会很复杂了。

    当然,监斩官却没有这么多的疑虑,刘秀和邓禹在宛城可是有家当而且是极有名望的年轻人,就算是这两人捣乱,他完全可将责任推到这两人身上,是以,既然刘秀与邓禹双双出面,他也便懒得操心。

    杜茂一直都在昂首打量着邓禹和刘秀两人,他在宛城之时,当然听说过这两位的名字。

    邓禹的目光与杜茂的目光一触,两人同时爆出一抹异彩。

    刘秀的眸子之中却只有惋惜,在他的眼里,杜茂确实是一个人物,但其生不逢时。

    “杜兄,这是我邓禹与吾兄刘秀同敬之酒,以壮杜兄赴黄泉之胆色!”邓禹将酒坛双手送上。

    “当啷……”刀斧手为杜茂解开一只手的铁链。

    杜茂接过酒坛,再次打量了刘秀和邓禹一眼,仰头便将一整坛酒全部倒入喉中,并顺手摔破酒坛,朗声大笑起来。

    邓禹和刘秀心中暗赞。

    “好酒!好酒!以五谷精酿,想来便是邓公子家中所酿精品了。”杜茂伸手一捋胡须之上的酒滴又放入口中,其态甚豪。

    “杜兄果是识酒之人,正是小弟所酿之物。”邓禹也不作掩饰地道。

    “酒好人更好!两位之情我杜茂只有来生再报了,两位请了!”杜茂说话之间依然不减半分傲气,仿佛根本就不将死亡放在眼里。

    刘秀和邓禹心头一震,同声道:“好汉子!如果真有来生,我们定要与你共谋一醉!”“好!那我们就来生再见吧!”杜茂又爽朗地笑了起来。

    “杜兄可有何遗言或遗愿,我刘秀不才,若能尽力之处定不吝啬绵薄之力!”刘秀肃然道。

    “哦,刘兄弟好意心领了,我之心愿,你无法完成,遗言也免了,不过,我的心愿自会有人为我去实现!”杜茂怆然道。

    “哦?”邓禹也有些讶然。

    杜茂再次仰天大笑,声震四野。

    刘秀拉了一下邓禹,邓禹立刻明白,两人在杜茂大笑声中向法场外退去。

    半晌,杜茂才歇住笑声,向刘秀所退的方向高喊道:“刘兄弟,你看着吧,杀我杜茂一人,会有千万个杜茂站起来,终有一日,乾坤定会恢复朗朗清明的……”“好!好汉子……”一时之间,四下百姓群情高涨,皆被杜茂那视死如归的豪气所感。

    “午时已到,行刑!”监斩官斩令高举,立身而起,扬言高喝道。

    “嗖……”就在监斩官斩令刚抛之际,一支冷箭自暗中直射监斩官的面门。

    “啊……”监斩官大惊,尖叫起来,他似乎忘了身边尚有齐家高手。

    “叮……”出手的乃是齐万寿的五弟子,哑虎齐冲!

    “杜大哥,我来救你了!”一声高喝响起,人群之中,一道灰影如大鸟般向杜茂扑去。

    “守护法场!”监斩官死里逃生,顿时慌了手脚,高声呼道。

    “嗖……嗖……”四面的官兵一抖袍袖,自宽大的袖口之间竟滑出了一张张弩机。

    官兵全都是有备而来,仿佛他们早就知道会有人劫法场。

    刘秀和邓禹大吃了一惊,他们倒没有估到在守卫如此严密的情况下,仍有人胆敢劫法场。他们抬头向空中那道灰影望去,只见那人双臂一展,自袖间飞射出十数支短矢,那些正张弩欲射的官兵立刻倒下十余人。

    刘秀和邓禹更惊,劫法场之人的手法之妙,角度之精准分毫不差。

    “快斩!”监斩官高喝道。

    刀斧手们也急了,哪里还犹豫?大刀急速挥落,眼看杜茂便要人头落地,蓦地那刀斧手惨嚎而倒,仆地而死。

    “杜老大,我们来救你了!”四周人群全部骚乱起来,一群身着民装的汉子纷纷亮出刀来,斩杀身边的官兵,向法场上冲去。

    刘秀望着斩杀杜茂的刀斧手仆地而亡之际,脸色大变,一拉邓禹,惊问道:“四弟你做了什么?”邓禹神秘地一笑,轻声道:“我只是不想这般英雄人物就这般死了,所以只好助这群人一臂之力。”“四弟,你闯下大祸了,难道你忘了齐家许多人都识得你暗夜流星的手法?若是他们看出来了,你如何脱离干系?”刘秀大惊失色道。

    邓禹也神色大变,他一时之间倒忘了改换其它的手法发暗器,此刻一听刘秀所言,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可如何是好?”邓禹急问道。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宛城,否则定无法走脱。”刘秀断然道。

    “可是我们的生意?”邓禹急了。

    “这也没办法,立刻让人搬走东西!”刘秀果决地道。

    邓禹也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要知道李辉乃是当朝巨贪薛子仲的女婿,薛子仲乃是王莽宠臣之一,举持全国各地五均六院之事,不仅权大,更富可敌国,与齐万寿这等富商也关系密切,而杜茂更是朝中重犯,他这个一时的冲动竟酿成如此大祸。

    “不,我去把那刀斧手的尸体毁掉。”邓禹道。

    “你疯了,你进去了,根本就出不来!”刘秀一把拉住邓禹急道。

    邓禹扭头望了一眼,只见司役庙门口的哑虎齐冲和众齐家的高手已飞身而下。

    “吴汉!”邓禹不由得低呼了一声。

    刘秀也看清了那劫法场之人,竟是与他们极为相熟的亭长吴汉。在宛城之中,吴汉虽身分地位不很高,可声望却不小,而且吴汉所辖之地正是他们所居之处。

    [注:古时候的一个亭长相当于今日的一个镇长,他们的户籍管理,以十户为一个单位,十户为一什,十什为一里,十里为一亭,各设什长、里长和亭长。即便是说,亭长所辖之地为一千户左右。也有说以五户为一个单位,五户为一伍,十伍为一里,十里为一亭。因此,亭长所辖应在五百户至一千户之间。不过,读者无需深究这个问题。]

    “吴汉,你胆敢大闹法场,给我一并拿下!”监斩官也认出了吴汉,大喝道。

    “哈哈哈……”吴汉大笑着朗声道:“今日挡我者死!”“逆贼敢口出狂言,我要让你知道宛城不是没有能人!”哑虎如风般扑至。

    官兵的弩机一阵狂射,但才射一箭,有些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射,便纷纷惨嚎着抛下弩机,捂住双眼。

    刘秀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邓禹却惊讶地叫了出口:“叶落无声针!”“看来今日还真是热闹,我们或许可以不用离开宛城!”刘秀微有些侥幸地道。

    “连沈青衣也来了,这杜茂的面子还真大。”邓禹自语道。

    吴汉望着哑虎扑至,右手一扬,两颗黑影直射而出。

    哑虎齐冲冷哼出剑,准确无比地挡住两点黑影。

    “噗噗……”两道黑影一触剑身立刻爆裂成两团黑色的烟雾。

    “看不毒死你!”吴汉哈哈大笑道,同时以刀护身拨开射来的箭矢直向杜茂扑去。

    杜茂一声低吼,身后的大木柱应声而折,那缠着铁链的梓木全都震成碎片,双手和双脚立刻自木柱之上松脱开来,虽然尚不能够震开铁链,但他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

    “杀呀……”吴汉似乎带来了数十人之多,一时之间,形势混乱之极,吴汉更是见官兵就杀。

    哑虎齐冲遇上那黑雾不禁吓了一跳,听吴汉那么一说,虽明知吴汉可能只是吓唬人的,但是他哪里敢亲身犯险?只得疾退。

    事情变化得太快,那两团黑烟迅速扩散,很快将方圆六七丈都罩在其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好!”邓禹望了刘秀一眼,道:“大哥,我想去将那具尸体毁掉!”刘秀见法场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若想趁混水摸鱼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而只有毁掉那具尸体,他们才能够真正地高枕无忧。虽然刘秀有些暗怪邓禹太任性而为,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便只好想法解决了,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记得那尸体的方位吗?”刘秀低声问道。

    “自然记得!”邓禹自信地道。

    “好!我在这里为你接应。”刘秀点头道。

    邓禹闻言,趁烟雾散来之际,掠身投入黑暗的烟雾之中。他知道吴汉所用的并不是什么毒烟,而是瘴弹,最多只会使人欲呕吐,而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以他的见闻自然清楚这一点。

    百姓四散而逃,数以千计的人,相互拥挤、践踏,死伤不在少数,自四面赶来法场的官兵也全都被人潮冲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那些胡同和街道也都堵满了,刘秀也在人潮之中缓移,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投向烟雾之中。

    邓禹极速横移,他的记忆力极为惊人,认方位更是一绝,所以他绝不担心会在烟雾之中迷失方向。可是当他快到那名刀斧手的尸身边时,突感一股强大的劲风自侧面冲来。

    邓禹吃了一惊,黑暗之中,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谁,只好侧身相挡。

    “轰……”邓禹和那人双手相触,两股巨力相冲之下,各退数步。

    “好掌力!”邓禹吃了一惊,他听出了这是吴汉的声音,不由得微急,他可不想与吴汉交手,不禁小声道:“你找错人了。”吴汉在黑暗之中似愣了一下,邓禹却又感到另一股锐风袭来,显然是一个用剑的高手。他也顾不了许多,只得侧身而避,但黑暗之中那柄剑如长了眼睛一般,随邓禹之动而动。

    “你跑不掉的!”那剑手似乎对这一剑极为自信,并感觉到邓禹的窘态,冷哼道。

    邓禹再吃一惊,他听出这是哑虎齐冲的声音,显然哑虎齐冲也把他当成了劫法场之人,而他刚才与吴汉一对话,齐冲立刻误以为他是与吴汉一伙的。在黑暗之中,齐冲根本不敢乱出手,可是既知邓禹与吴汉相熟,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邓禹换了十八种身法,退了两丈仍无法避开这一剑的追势,知道若是还不出手,只怕真会死于哑虎的剑下。他之所以一退再退,便是不想暴露武功,但在危急之中,他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邓禹出手,指如兰花一般弹出,若是有光亮,定可见其指优美若灵蛇轻舞,但在黑暗之中却只有无数道劲风破空。

    哑虎齐冲倏觉无数道劲风破过剑网反袭向他的身体,不禁吃了一惊,在刚才他这一口气紧逼之下,对方似乎没有还手之力,谁知又突然反击,而且一出手便如此凶猛!齐冲一惊之下,手中的剑势一滞,竟被荡至一边。

    哑虎暗叫不好之际,一缕指风直袭他前胸,他骇然暴退之时,挥手疾挡。

    “哧……”哑虎一声惨哼,握拳的手背差点没被戳穿。

    哑虎惨哼之际,那股劲风又至,骇得他一退再退。

    邓禹也不再紧逼,迅速疾退,也不再去找那具尸体了。

    而此时的刘秀正在着急,倏见白影一闪,邓禹已到了他的身边。

    “大哥,快走!”邓禹一拉刘秀的手,便向人潮之中钻去。

    “有没有毁掉尸体?”刘秀问道。

    “这下可真是更糟了,我刚才和哑虎交了手,就是他不识我的天一禅指,只要他一说,齐万寿也定会立刻知道是我出的手!”邓禹急道。

    “啊!”刘秀一呆。

    “大哥,都怪我不好,为你惹了这个麻烦!”邓禹满怀歉意地道。

    刘秀不禁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兄弟哪用说这种话?看来,我们只有离开宛城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去投案,大哥便不必离……”“胡说!我们兄弟五人,曾共同立过誓,我这点家业又算什么?我看还是去舂陵我兄长那里好了。”刘秀打断邓禹的话,肃然道。

    邓禹见刘秀这样子,只好不再说什么,突地,他低叫了一声:“沈青衣!”刘秀循声望去,果见一眉目清秀的女子正与杜茂混在人群之中向外冲去,不时回头扬手,而官兵一个个地倒下,吴汉也自黑雾之中杀了出来。

    吴汉所领的近二十余人,只剩下七八人杀出,在官兵的弩矢之下,能侥幸不死,皆是好手。

    刘秀忍不住赞道:“好汉子!”“他的武功不比我差!”邓禹道。

    “哦。”刘秀望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拉着邓禹也随人群纷散而去。

    官兵们倒没有太过为难刘秀和邓禹,宛城中无论是都骑军还是侯府卫兵和守城军,都有许多人认识刘秀和邓禹。

    刘秀在宛城之中更是出名的大善人,虽自身是卖粮的,可是也经常救济难民,是以,其人口碑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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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城内大乱,吴汉诸人竟带着杜茂逃出了法场,而刘秀回到米行,立刻唤来老账房刘忠。

    刘忠乃是刘秀的本家,原是其叔父刘良的管家,曾随其叔父走过许多地方,便是刘良任萧县(今江苏萧县北)县令之时,也把刘忠带着。而那时刘秀随其叔父在萧县念书,刘良罢官之后,刘忠又随其返回家乡,成为刘家管家,后刘秀到长安求学,遍访名师,后学业完成,更习得一身绝学返回家乡,便在宛城开了一间粮店,而刘忠便来帮刘秀理账。是以,刘忠乃是刘秀极为信任之人。

    刘秀没有隐瞒邓禹之事,全都向刘忠说了。

    刘忠听完脸色微变,但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更对刘秀十分了解,自小便看着刘秀长大,哪还不明白刘秀的意思?

    “少爷是要离开宛城去舂陵?”刘忠问道。

    “不错,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迟恐不及!”刘秀断然道。

    “好!我立刻打发走阿福,少爷你放心,这里便交给我打理好了。”刘忠淡淡一笑道。

    “可是,他们不会放过忠叔的,你也要尽快离开宛城才是。”刘秀叮嘱道。

    “我不会有事的,都这么多年了。公子一出城,我便立刻开门,将粮食以公子的名义分发给难民,即使是官府想查也不会留下半点东西!”刘忠平静地道。

    “忠叔之话正合我意!齐家对我这个粮店早就眼红了,定不会放过这些粮食,与其给官府,还不如给难民!”刘秀欣然道。

    “我立刻为少爷去收拾东西,我会将这里的金银送到二姑爷庄里。”刘忠道。

    刘秀点点头,刘忠做事他极为放心。“忠叔,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二姐,她会很担心的。”“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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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城四大城门紧闭,任何人都不得随便出入,除非有都统衙门的文书,或侯爷的手谕。当然,齐府中的重要人物又当例外。

    刘秀和邓禹本欲快速出城,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除非他们自城头跃下,否则根本就不可能逃得出城去。

    “怎么办?”邓禹问道。

    “我们只好等到晚上再行动,但愿他们不会这么快便发现你出手之事!”刘秀吸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

    “有了,我们可以去西城法场!”邓禹突地面显喜色道。

    “西城法场?”刘秀眼睛也一亮。

    “不错,若是我们在司役庙中,他们保证一时想不到,只要到了晚上,我们便可以自西城而出!”邓禹道。

    “好!那我们就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赌他一次吧!”刘秀同意道,立刻拉着邓禹向西城法场而去。

    而此刻的西城法场遍地血迹,尸体皆已被人拖走,现场显然已被清理,本来热闹之极的法场此时像死域一般沉寂。

    刘秀可没敢自法场正面行入司役庙,无论什么时候,司役庙之中都有人看守,只不过是或多或少的问题。

    司役庙之中所放的一般都是死囚的尸身,以及一些刑具与祭物,因此,并没有多少人看守,今日应该里面会放着许多尸首等待处理。是以,邓禹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藏身确实绝妙,越是危险之地就越安全,自然不会有人怀疑到这里。

    而邓禹在自南城门向西城赶来之时,便听说了他的酒坊被封,知道自己的侥幸已经不存在了,他和刘秀只会被当作与吴汉这等凶犯同等对待。

    刘秀也知道,刘忠开始向难民散粮,只看那些难民涌动的方向就可猜到。刘忠行事之利落,刘秀极为放心。

    只凭司役庙中的那几个护卫自是不会发现刘秀和邓禹悄悄潜入,他们是自庙后方偷潜而入的,而这里正是停尸房,自然没有人愿意到这种地方来巡逻。是以,邓禹和刘秀轻易地潜了进去。

    刘秀和邓禹刚潜入司役庙的停尸房,便听得一串脚步之声渐渐传来。

    “有人来了!”邓禹向刘秀递了个眼色,低声道。

    刘秀望了一眼四下摆着的数十具以白布掩盖的尸体,眉头微微一皱,指了指那木架之下。

    邓禹立刻会意,一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藏于木架之下,双手抓着木架底板的横梁。由于木架离地仅尺半,若不是有人刻意低头相看,绝难发现有人藏于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