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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章 尸房怪闻

    刘秀和邓禹刚藏好身,便有人打开停尸房的铁门,只听一护卫的声音传来道:“齐副总管请进,所有的尸首全都在其中。”“好了,没你们的事了。”刘秀识得这是都统府的教头胡彪的声音,他顿时也明白这护卫口中所说的齐副总管乃是齐府的第五高手齐子叔,不禁心中暗惊。

    刘秀自然知道此人的武功可怕,虽然在齐府之中排名第五,但在江湖之中已是不可多得的高手,即使是他全力而为,恐怕也不一定能够胜齐子叔一招半式,只是他没有想到齐子叔会这么快便来到这里。

    “这些尸体的伤痕他们可有动过?”齐子叔的声音微有些苍老,却很浑厚。

    “谅他们也不敢乱动,乃是都骑军将人拖进来的!”胡彪道。

    “嗯。”齐子叔的脚步声几乎是轻不可闻,但他似乎开始掀死者身上的白布。

    刘秀和邓禹不敢有丝毫的喘息之声,生怕被齐子叔发觉,听那脚步之声,在这个房间之中倒有五人走动,另外三人要么是都统府的,要么是齐家的。

    齐家派出齐子叔,看来南阳侯王兴还真的非常在意此事。

    “我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宛城劫法场,原来沈青衣这贼婆娘也来了!”齐子叔冷哼着道,他似乎在验检着尸身的伤口,想必欲自伤口或兵器的特征来查知敌人究竟是何人。

    “这个吴汉倒让老夫看走眼了,他竟是段老怪的传人!”齐子叔自言自语地道。

    刘秀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所幸齐子叔只是稍看了一眼他上面架子上的死者,并未停留,便径直走了过去。

    “这人是死在暗夜流星的暗器之下,宛城中会暗夜流星手法的人只有邓禹那小子,看来冲儿倒没有冤枉他,想不到这小子居然也是与杜茂一伙的,活该刘秀那小子跟着倒霉!”齐子叔似是在审视那刀斧手的伤口,摇头自语道。

    邓禹心中反倒平静了下来,他早就知道,他的暗器手法瞒不过齐子叔,何况他早已是通缉犯,也不会在意齐子叔怎么说,他只是有些后悔当时不该太过冲动,以至于拖累了刘秀,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齐子叔看遍了每一具尸体,似乎并不打算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转头向胡彪道:“教头可以让人去抓刘秀并操他的家了!”“是!”胡彪领命而去,现在证据确凿,他也不能袒护刘秀,尽管平日里他与刘秀的关系不错。

    刘秀心中好笑,对方此刻赶去的话,只怕早已人楼两空,不会有任何东西留下了。他也明白,若单凭齐冲的那点猜测,没有谁敢轻易对他出手,就凭他在宛城的影响力,便是齐府想动他也要先估量一下。是以,他很放心刘忠的处理。

    “哐当……”大铁门又关了起来。

    刘秀和邓禹暗松了一口气,但在倏然之间,刘秀听到一个极为轻微的呼吸便在自己身边不远处传来。

    以他的听觉,自然不会出错,一时之间,即使是胆大如他者,也禁不住毛骨悚然。刘秀循声望去,却骇然发现与他不到一丈远的架子底下,如壁虎一般倒附着一人,却绝不是邓禹。

    刘秀的目光才投注过去,便发现那人也在望着他,目光锐如利刃。

    “你是什么人?”刘秀小声问道。

    “你又是什么人?”那人反问刘秀。

    邓禹于此时也发现了这第三者的存在,迅速自架子之下滚出。

    “只好对不起了!”邓禹冷哼着出腿疾扫架底的第三者。

    那人微怒,却也如树懒一样自架底滚落,在出架子范围之时,身形迅速弹起。

    邓禹腰一借力,如一张大弓般弹射而起,双手化成千万朵莲影直取那第三者。

    那人的年龄不大,与邓禹似乎也相差无几。见邓禹再次攻来,他神色间露出一丝愤然,冷哼道:“你以为我会怕你吗?”“那最好!”邓禹也不理会,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兄弟二人藏于此地,而对方的身分不明,若是向外透露了他们的行踪,只怕他们还真的会困死于宛城之中,是以,他不能不用杀人灭口的手段来对付这个对手。

    邓禹自不会将对手放在眼里,在宛城之中,他极为自负,虽然城中高手如云,各行各业之中都可能隐居着许多高手,不过,在同龄人之中邓禹可还没有遇上几个,加之他文采过人,除刘秀之外他还从不服谁。

    那年轻人见邓禹的攻势,眼中显出一丝讶异之色,但却没有半点慌乱,双手一圈,在空中画了半个圆,指心一吞一吐之间有若灵蛇出洞,形象之极。

    邓禹眼见便要击中对方的胸膛,倏觉右手臂一沉,他双手所化出的千万朵莲花顿时幻灭,对方的手如蛇一般搭在他的腕部,又像一条吸血的蚂蝗黏而不脱。

    邓禹大吃一惊,急忙撤手,侧身以左肘相撞,一切都快若疾电。

    那人似也没有料到邓禹变招如此之快,他只好撤招而退,事实上,他也太过轻敌,正如邓禹轻敌一样。

    邓禹也不追,与那人同时后退两步,邓禹却发现自己手腕之上多了几道红印,显然是刚才对方手指搭上来的结果。

    “好功夫!”邓禹低赞了一声,同时再次出手,这次他再也不敢稍有轻敌之心,刚才险些吃了大亏。

    “你也不赖!”那年轻人也低叫了一声,不退反进,直迎邓禹。

    “哗……”正在此时倏闻窗外传来一声炸雷般的爆响,暴风雨似乎也要在这个时候来凑热闹。

    刘秀没有出手,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惊讶于这年轻人的武功,虽然他知道邓禹不会有事,可是他也看出两人的第一个回合,邓禹实际上已吃了一些亏,而且邓禹不一定便能胜过这年轻人。

    刘秀惊讶于这年轻人那古怪的招式,仿佛有着难以想象的威力。

    邓禹这次学乖了,自不会再给对方黏腕的机会,出拳如风,快进快攻。

    那年轻人也绝不示弱,仅在最初退了两步,后又立刻稳住身子,却是不紧不慢,以缓制快,整个身子仿佛是没有骨头一般,任意扭曲,双臂划动着大大小小的圈子,泰然自若地接下邓禹所有的攻势。片刻之间,两人便交手了数十招,在架子上的尸体之间如蝶飞蜂舞般跃动,但都尽力不发出任何声音,而这阵及时的雷雨也给他们作了很好的掩饰,使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这停尸房内的动静。

    “哗哗……”雨点洒落在瓦面之上,发出一阵脆响,这场雨也确实很大,而光线亦逐渐变暗。

    刘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邓禹与那年轻人的交手,仔细地观察着年轻人的招式和出手的角度,越看越惊。

    这年轻人所学之博竟不逊于他,甚至有许多刘秀从未见过的武功,若非邓禹所学极纯,只怕会败在这年轻人怪异的武功之下。

    正在此时,刘秀耳朵一动,隐隐听到又有脚步之声传至,不由大惊,忙低声道:“住手!”同时出手插入两人之间,将两人力分而开。

    邓禹与那年轻人一惊,一怔之际,立刻明白刘秀分开他们的意图,因为他们也听到了脚步之声,而且来人似乎不少。

    三人一怔,心头全都一沉。

    “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行迹?”邓禹微急道。

    “都是你们!”那年轻人似乎也有些恼。

    “你……”“都别争了,先看看动静再说!”刘秀打断邓禹的话,小声道。

    邓禹向那年轻人瞪了一眼,却只好依刘秀之意藏身于原地。

    “这些尸体必须尽快掩埋掉,若京城来查问死伤多少人,你们应该怎么说?”一个阴冷的声音传了进来。

    “死了五人,伤了七人!”几名护卫异口同声道。

    “嗯,不过,还要报少一些,死了三人,伤了五人!”那阴冷的声音又传了进来,显然是在与众官兵串口供。

    “那些劫匪又是些什么人?”那阴冷的声音又问道。

    “只是几个不登场面的小贼。”一队护卫又齐声道。

    “那为什么他们能够大闹法场而去?”那阴冷的声音又问道。

    “是因为逆贼刘秀和邓禹使毒,这才趁乱劫走了重犯!”那队护卫道。

    “好!你们说得很好!”那阴冷的声音赞道,但随即又问道:“如果有人问,听说这里贼乱挺多,民不聊生,你们又该怎么回答?”“那只是谣言而已,我们南阳郡可是百姓安居乐业,人心安定!”“很好,不日,钦差便要来宛城,查问此事时,你们便依今日所述之法说,后果自有侯爷和都统大人承担,若有谁敢说半句坏话者,定斩不恕!”那阴冷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刘秀和邓禹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似乎没有料到这些人乃是来串通口供的,更将罪名嫁祸到他们兄弟的头上。他们当然明白王兴这样做的目的,那便是报喜不报忧,欺瞒钦差而制造出他治理南阳有方的假象。

    其实,这种行为蔚然成风,天下各地都极为常见。

    此际烽烟四起,王莽暴政已使四方动乱,每日王莽所听到的都是坏消息,这使王莽更暴戾,更疯狂,一些奸佞之臣则揣摸着王莽的心思,尽做一些偏安的假象哄上欺下。王兴如此做,刘秀也不觉得意外。

    “好!你们便将这些尸体运到西城之外埋掉,动作要利索,不许让太多人的知晓!”那阴冷的声音又吩咐道。

    “属下明白!”刘秀与邓禹相视望了一眼,立时大喜过望,目光同时投向另一年轻人,那人也会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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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辆马车迅速自西城门行出,虽然城门口把守极严,但是这两辆拖运尸身的马车有着都统的手谕,自然无人敢阻。

    数十具尸体拖了两大车,不过,在车厢之外,并不能看见车厢之中所堆放的乃是尸体,又是大雨瓢泼而下,路上行人绝迹,只有守城军冒雨在城门口留守着。

    雨的确很大,风也不小,夏日的雨便是这样,一下便不得了,但却又会很快停止,来得快去得也快。

    马车才出西城不远,这阵雷雨便已过去,只留下天上积下的阴云,偶有奔雷也是在远处响起,闪电仿佛只是亮在天边或是远山之后。

    马车左右还有十余骑相随,人人披蓑带笠,像一群会动的大稻草人一样。

    坑早就已经挖好,就在西城外三里地的一个土坡之上,不过此时坑中积满了水,当然众官兵可不管这些,反正这群人不是自己的亲人,也懒得弄干坑中之水,便将一具具尸身抛入坑中。

    “唉……”一声长而阴森的叹息自另一辆马车之中传了出来。

    在雨后万籁俱寂之中,这声长长的叹息显得特别清晰,那群正准备搬运第二车尸体的官兵有一大部分听见了,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一个个面面相觑,却停在车厢外,没有人敢入车厢。

    “怎么,快埋呀!”一个刚将尸体抛入水坑中的官兵行过来,见众人都停下了动作,不由得质问道。

    “哦,我的脚有些抽筋。”距车厢最近的一人干笑道。

    “瞧你这懒样!”那人毫不知情地便向车厢之中钻去,刚掀开车帘,便听到又一声长长的叹息自死人堆中传了出来。

    “啊……”那人大吃一惊,吓得一声尖叫地暴退开来。

    车厢边的官兵都听到了这第二声叹息,不由得也都惊呼着跳开,人人脸色苍白。

    “有……有鬼……”那刚才掀帘子的官兵差点没吓得屁滚尿流,他这才明白何以这些人都不上车搬运尸体的原因了。

    一边的都骑军也凑了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有鬼,车上……”那些官兵们全都慌了,指着那传来叹息的车厢,恐惧地道。

    那些都骑军也都吓了一跳,将信将疑,可是见这群官兵一个个脸都白了,也不敢轻易靠近车厢。

    “会不会是诈尸呀?我们还……还是走好了。”一名官兵结结巴巴地道。

    “不行!这些人没埋,怎么向统领交代?”一名都骑兵道。

    “要埋你去埋好了。”一名官兵也有些气恼地道,事实上,都骑军与他们的地位是相等的,可是都骑军却总像高人一等,连待遇也都高些。是以,城中的其他兵种对都骑军的战士并不十分客气。

    “去就去!谁像你们这帮胆小鬼!”那都骑军傲然不屑地道。

    “你……”那官兵大怒,欲动手,却被一老兵拉住了。

    那都骑军不屑地望了那人一眼,策马便向马车边走去。走到马车前,那都骑军稍犹豫了一下,以枪挑开车帘,他立时怔住了。

    只见车厢的尸体堆上盘坐着一具篷头白衣、浑身血污、脸色苍白如纸、双眼流血的尸体。

    不仅如此,那尸体的脸上似乎带着一种古怪的笑容,眼睛向那都骑军眨了一下。

    那都骑军挑开车帘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于车厢之中,自然都看到了这一幕让人汗毛直竖的场面。

    “鬼呀……”那都骑军战士愣了半晌才知道尖叫一声,手中的枪都吓掉了,而便在他尖叫欲调马就走时,那具尸体突地平平飞了起来,十指如戟,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捏住了那都骑军战士的脖子。

    “鬼呀……诈尸呀……快跑……”那群官兵和都骑军一个个回过神来,立时吓得魂飞魄散,没命地向宛城奔去。

    那名被捏住脖子的都骑军还没等那双鬼爪用力,便已吓得口吐白沫,两眼发直,昏死过去,但那尸体一直紧捏着他的脖子不放。

    一直到其余的官兵逃得一干二净,那复活的僵尸这才松开手爪,长长地吁了口气,那都骑军战士的尸体轰然落马之时,他才“扑哧”地笑出声来。

    “你们出来吧!这群胆小鬼,都跑了!”僵尸竟然开口说起话来。

    “真够沉的,这些人差点把我给压扁了!”刘秀自车厢之中钻了出来,伸了个懒腰。

    那陌生的年轻人也自车厢之中跳了出来,“僵尸”立刻跳过去,道:“你的化妆可还真厉害,这小子就这样被吓死了!”说着指向地上的那名都骑军战士。“僵尸”自然便是邓禹。

    “这都是你朋友的计策好!”那陌生的年轻人淡淡一笑道。

    “哪里,兄台过奖了,在下刘秀,这位是我的义弟邓禹,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刘秀谦虚地笑了笑,客气地道。

    “在下姓秦名复,原来二位便是他们所要通缉的英雄人物,久仰了!”那陌生的年轻人十分讶然,旋而又客气地道。

    “听秦兄口音似是宛城人,不知秦兄何以也要以此手段出城呢?”刘秀有些讶异地问道。

    “有些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若硬要问为什么,那便会失去乐趣,是以请刘兄恕我卖个关子!”秦复淡淡地笑了笑道。

    “哦,秦兄所说甚是,我入俗了!”刘秀毫不介意,淡然笑道。

    “咱们今日就此别过,若有机会,他日相逢定会请两位仁兄喝上几杯!”秦复又道。

    邓禹见秦复这般神秘兮兮的,心中有些不快,而且刚才与秦复交手未分胜负,出于少年心性,自然看不惯秦复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不禁冷冷一笑道:“我看他日再说吧,但愿秦公子不要太贵人多忘事,他日擦肩而过都不识得我们了。”秦复神色微微一变,却并没有回敬邓禹,只是一拱手道:“后会有期!”说完再也不看邓禹一眼,径直向远处行去。

    “秦兄弟不要一匹马代步吗?”刘秀扬声道。

    秦复一怔,住足望了望那套住马车的几匹马儿,笑道:“谢刘兄提醒!”说完,还真解了一匹健马扬长而去。

    “我们也走吧!”刘秀望着秦复远去,向邓禹道。

    邓禹心头忿然,秦复确实很不领情。他本也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可是秦复比他似乎更傲一些,这确实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何必要生气?生气只是拿别人的幼稚和无知来折磨自己,你也看不透吗?”刘秀拍拍邓禹的肩头,望着气鼓鼓的邓禹笑道。

    邓禹一怔,顿时也笑了,钦服道:“还是大哥的话深刻透彻,邓禹还要再去游学数载了!”“别瞎拍马屁了,走吧,说不定城中会发现问题派人来追呢。”刘秀好笑道。

    邓禹回头望了一下宛城那高大的城墙,不由得叹了口气,自语道:“这真是祸由心起,唉,别了,宛城……”“不好!城中有人追来了!”刘秀似乎听到了隐隐的蹄声,不禁色变道。

    邓禹也立刻听到了,急道:“快走!”两人一气狂奔,直到棘阳,似已甩开了追兵。

    刘秀估计,追兵可能是在那两辆拖尸体的马车边呆了一会儿,这才使彼此的距离拉远了。不过,当他二人赶到棘阳之时,天已经黑了,只差一点棘阳城便要关城门了。

    这夏日的天气,白天特别长,而且黄昏时正凉快,所以棘阳城倒没有这么快关闭城门。

    棘阳城不是很大,相比宛城,可就差远了,但这里距宛城极近,虽道路弯曲,但是也不到百余里,是以相对而言,棘阳确实比较热闹和繁华,这是由南方前往宛城最近的一座城池。

    棘阳,刘秀可不陌生,事实上,整个南阳郡都没有他感到陌生的地方。

    刘秀和邓禹进得城中,并没有多少人注意,皆因像他们这种衣衫清爽、策马入城的人并不少,一看便知他二人是中资之家,虽非大富也绝不穷酸,而每天自宛城入棘阳的商人和富家公子不可胜数。

    那些公子哥们之所以赶来棘阳,自是因为棘阳是最好的销金窖。

    棘阳也有宛城所不能相比之处,那就是青楼。

    棘阳“燕子楼”乃是天下有名的三座青楼之一。

    燕子楼之所以出名,乃是因其历史悠远,当年东方朔曾陪武帝到此共赏风月,还留有武帝的笔迹,那“燕子楼”三字便是武帝所提,就连东方朔和昔日文采冠世的太史令司马迁都在此留过墨迹。因此,燕子楼历尽一百多年而长盛不衰。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燕子楼的酒好人美,这里有天下间色艺俱绝的才女,有卖艺不卖身的绝代红粉,甚至连朝中的许多歌姬都是由燕子楼一手训练出来的。

    每年宫中选秀,南阳郡一带的选拨便是由燕子楼主持。是以,燕子楼成为天下男人梦想的地方并不是虚谈。

    相传,昔日成帝的宠姬赵飞燕便是自燕子楼选拨而出的。

    当然,燕子楼并非因为赵飞燕而出名。昔日取名之时,只是因为东方朔的一首诗。

    武帝来棘阳之时正值三月,东方朔与武帝共醉于燕子楼。东方朔从不注重小节,武帝喝得兴起之时便让东方朔吟诗助乐,当时东方朔脱口便吟:“燕子归时春正浓,粉黛莺语戏东风;温酒调琴香楼暖,但拥佳人入梦中。”一时全场皆叫好,于是武帝便提笔赐上“燕子楼”三字,而赵飞燕却是因此楼而得名的。

    于是这便成了一块金字招牌,王公大臣到燕子楼前都得下马而行,其生意之红火可以想象。不凭武帝这牌匾,只凭昔日一代奇人东方朔留诗于此,也会招来无数文人墨客。

    “棘阳靠燕子楼撑起来的”,这是棘阳城中极为流行的一句话,因为燕子楼的存在,棘阳城中其它行业相继发展起来,诸如交通、酒店、布帛及一些香脂水粉之类的。

    棘阳的胭脂水粉也极为出名,几可与长安及洛阳的胭脂水粉相媲美,就因为燕子楼的姑娘们都是用这里的胭脂水粉,也便在南阳郡和南方诸郡中带起了一股潮流,使得各郡许多商贩皆来此地购批香脂水粉和皆帛之物。虽然棘阳比不上宛城,但也是南阳郡中除宛城之外最发达繁华之处,是以,棘阳的城门关闭相对较晚。

    刘秀和邓禹两人入城后自然不敢张扬,他们也不知道宛城的缉捕令有没有传到此地,若是一不小心,很可能会落入官兵的手中。

    “二位爷可是想住客栈?”正当刘秀与邓禹牵着马儿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之时,突地打横钻出一位身作小厮打扮的中年汉子乐呵呵地望着刘秀和邓禹,客气而恭敬地道。

    刘秀和邓禹一怔,望了那小厮打扮的人一眼,道:“不错!”“我们有最好最幽静的上房空着,若二位爷不介意的话,便住小人的店吧。”“哦,在哪里?”邓禹反问道。

    “我是秦复,快跟我来!”那小厮的目光向不远处张望了一下,突地小声而急促地道。

    刘秀和邓禹吃了一惊,一怔之余,扭头顺着那小厮的目光望去,却见一队人马正自远处驰来,竟是齐府中的高手。

    “快!”那“小厮”催了一声便转身向一条胡同之中行去。

    刘秀和邓禹哪里还会犹豫?虽然他们心中满是疑惑,却也无暇多想,只好牵马跟在秦复身后快速行入胡同之中。他们刚入胡同,齐府的人马立刻自街头快驰而过,并未在意他们。

    刘秀和邓禹不由暗松了一口气,可是秦复仍未停足,顺着胡同七拐八弯,竟到了另一条比较清静的街道之上。

    秦复径自行入一家简陋的客栈,呼道:“掌柜的,替二位客人好好伺候马儿,并找两间上房!”“两位客爷请了!”立刻有名店小二行了过来,极为恭敬客气地道。

    刘秀和邓禹相视望了一眼,不过他们相信秦复不会有恶意,也便不在乎店小二的盛情。

    秦复领着刘秀和邓禹进入了小楼之上他自己的客房,并立刻闩上了门。

    “哈,想不到秦兄竟这么快,还有这样一手神鬼莫测的化妆之术,真让刘秀大开眼界了!”刘秀笑道,目光却一直盯着秦复的面容。

    秦复也不答,打来一盆水,掏出一颗药丸投入水中,稍抚数下,便以清水搓洗脸庞,片刻再抬头之时,又恢复了最初见他的那张不冷不热的面孔。

    “你小子真厉害,我邓禹算是服了!天下间竟有这般惟妙惟肖的化妆之术,真让人难以置信!”邓禹见此人果是秦复,不禁也大为震撼,他所说倒是由衷之言。

    “这并不算什么,不过,这已超过化妆之术,乃是易容之术,若是到了最高的境界,根本就不用凭借外物,直接以功力使自己的身体和脸型改变,那才是真正的厉害!”秦复自信地笑了笑道。

    “啊,世间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居然会有此等奇术,看来刘秀还是太孤陋寡闻了。”刘秀说完突地又道:“秦兄怎知我们定会前来棘阳城?”“听说刘兄和邓兄家乡虽在南阳郡,可老家却靠近南郡,如果二位想回老家,自然会走棘阳而过!”秦复坦然一笑道。

    “那秦兄又为何找我们呢?”刘秀问道。

    “因为宛城已经有快马来传,缉捕刘兄和邓兄,城中正准备对进行大搜查呢!”秦复神秘地一笑道。

    “我早就料到会这样!”邓禹毫不在意地道。

    “多谢秦兄提醒和关心!”刘秀诚恳地道。

    “总算是同过一场患难,刘兄何需如此客气?眼下棘阳城中来了许多自宛城赶来的高手,若刘兄和邓兄就这样出去,只怕会很危险。因此,我想为两位兄台改变一下面容,当然,若二位不介意的话。”秦复诚恳地道。

    “如此是再好不过了。”刘秀和邓禹大喜,刚才他们亲眼见过了秦复那神奇的易容之术,若是将他们的面容也化妆一下,保证即使是再回宛城也不会有人认得出来,他们自然乐意。

    “那秦兄快动手吧。”邓禹有些迫不及待,想到今天白日里被秦复化妆成为诈尸厉鬼,竟将那都骑军吓得口吐白沫,便有些想笑,更感到好玩之极。

    “不过,我可是有个条件的。”秦复突然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道。

    邓禹和刘秀的心头都微微一沉,反问道:“秦兄要什么条件呢?”“听说棘阳燕子楼美女如云,我却从未去过,我要两位兄台今晚请我畅饮燕子楼!”秦复坦然道。

    邓禹和刘秀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禁不住欢声大笑起来,道:“没问题,我们也想去玩玩,秦兄之言正合我们之意!”“如此甚好,那我便将你们化妆得有派头一些。”秦复诡秘地一笑道。

    邓禹和刘秀也大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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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楼之庭院,宛如侯门相府,分东西南北四大主院,各成一体又相互联接。

    四院位置对称,以中心的主燕子楼为轴心,而主燕子楼也是四座院子连接轴,高五层十丈,乃是棘阳城中最高大也最雄伟的建筑,据说此楼乃是百年前奇人万长仲亲手所设计出来的。

    江湖中很少有人没听说过万长仲的名字,传说此人乃是东方朔的忘年之交。也有说是东方朔的传人,熟知天文地理、奇门杂学,包罗万象,无所不精,后来其弟子秦盟更被称之为天下第一巧手,虽然其身死皇宫之中,但是其威名仍然在江湖中流传不绝。

    整座庄院之中,包括赌场、青楼,赌场之中有斗鸡,更有蹴鞠场备人以赌球之用,也有博弈、行乐钱等赌法,另外通宝、骰子诸类最常见的赌法无不俱全。是以,燕子楼确实是玩耍的天堂,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在这里玩上一辈子都不会腻烦,都会有新鲜事儿等你玩。

    [注:蹴鞠,也称“踏鞠”。鞠,是一种球,“以皮为之,实为毛”,或云“丸毛谓之鞠”。蹴鞠即踢球,据传发明于黄帝,战国时已很盛行,,在齐都临淄城,居民就有“斗鸡走犬,六博踏鞠”等娱乐活动。秦汉时更为盛行,汉武帝、汉成帝都是球迷。官宦之家,多嗜于此;在“穷巷”里,也有这种活动。另外,蹴鞠还是一种重要的军事训练内容。]

    刘秀大步登上台阶,再扭头望了望邓禹,差点没乐出声来。

    邓禹看上去是个笑容可掬、身体微微发福的商贾打扮,那种笑容根本就不用咧嘴,自然而然地便存在着,仿佛他是一个永远都没有烦心事的人一样。微胖的脸上堆满了精明与滑头的神色……若非刘秀知道眼前之人便是邓禹,就算打死他也不会相信邓禹就是眼前这人。

    刘秀确实不得不佩服秦复的手法和眼光,竟会塑造出这样的一副派头,不说其易容手法,只凭他这种造人的审美观便足以让人震惊。

    邓禹本来对秦复满肚子不喜欢,可是此刻,他是真的心服了,只凭秦复这双灵巧的手,比他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秦复的这手易容绝学更是冠绝天下,连他都不敢相信这便是自己。不仅如此,他也认不出刘秀来,他与刘秀相交不下六载,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是此刻他从刘秀的身上找不出一点刘秀的影子,除了依然儒雅之外,整个人却完全成了另一副模样。

    刘秀的装束冷绝,就算努力地挤出一些笑容,也显得极为冷酷,如一团不融的坚冰,使人不敢接近,但这副面容配上刘秀那正直而平和甚至多情的眼神,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魅力,仿佛让人感到在那如冰的外壳之中有一团迸燃的烈火,只要在他身上凿开一个缺口,便立刻会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那简直是一种诱惑。

    邓禹不能不为秦复的手法叫绝,秦复手下所化妆出来的三张面孔无不是绝对的经典,便是刘秀也有些喜欢自己这化妆出来的面孔,若再配以他的体型与这改换的一身黑衫,腰间斜挂长剑,颇带几分冷面杀手的味道,事实上,仅凭这一身打扮和冷脸就足以吓倒许多人。

    秦复自己则作一个花花公子的打扮,手握折扇,一身锦衣,宽松而得体,头戴金箍,面如冠玉,确实是风流倜傥,不可一世也。而其走路,一步三摇,十足的纨绔子弟的味道。

    三人来到燕子楼前,都不由自主地会心笑了起来。

    刘秀和邓禹一到门口,便有鸨母和龟奴上前笑脸相迎,虽然这是天下三大名楼之一,但也仍保存着青楼最原始的风气,否则谁还会来此呀。

    不过,燕子楼也有别轩小院,那是专为诸如曾莺、谢宛儿这种天下闻名的美人所设的。

    曾莺住东院,谢宛儿住西院,这两人可谓是燕子楼的两大台柱人物,不仅南阳郡的王孙公子为之倾倒,便连长安、洛阳的许多王孙公子也久久不忍离去。天下想一亲其芳泽之人可以踏平整个宛城,但这群平时不可一世的王孙公子,若是能得曾莺或谢宛儿赐坐便一个个都会乐得忘乎所以,一个个就像是摇尾巴的小狗一般,想尽一切办法欲讨好这两人,可却总是难成入幕之宾,偶得其扶琴一曲,也都觉得不虚此行。

    曾莺和谢宛儿的名声比南阳侯王兴的名字都要响亮,“天下不知此二艳之名者甚少,不知王兴者却多”,南阳侯曾当着曾莺和谢宛儿的面说出这样一句话,还曾被王孙公子传为佳话,但所有见过曾莺和谢宛儿的人都绝对不会认为南阳侯在开玩笑。

    曾莺和谢宛儿固然是燕子楼的顶台梁柱,遗憾的却是卖艺不卖身。到目前为止,似乎没有人能得一亲芳泽的机会,而在燕子楼之中除曾莺和谢宛儿之外,南楼和北楼却是又别有一番风情。

    在这里,你的付出总会有所收获,虽然这里的姑娘价格昂贵得让普通人却步,但每个肯花钱的人都不会说自己花得冤枉。没能对曾莺和谢宛儿一亲芳泽是一种遗憾,而走入南北两院之中,你很快就会弥补遗憾。

    “宛儿今夜可有雅兴?”邓禹并不介意鸨母媚态十足的亲昵呼唤,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他可对燕子楼并不陌生,而像他这种自以为风流潇洒的年轻人从来都是青楼姑娘们最欢迎的角色。

    刘秀对此地也绝不陌生,若说在南阳郡中能让曾莺和谢菀儿另眼相看的只有五位人物,那刘秀和邓禹便是其中之二。

    邓禹和刘秀曾为曾莺作过词曲,被曾莺和谢菀儿视为知己。因此,刘秀和邓禹自然常结伴来此。

    邓禹和刘秀虽非富商大贾,但家资却也甚厚。要知道,刘秀乃是汉景帝之子长沙王刘发的六世孙,其父也曾为朝中命官,祖上积下的财富足以让他花上一辈子。不过,刘秀自己也极为聪颖,四方游学十余年后,极擅经商,单是他自己所挣的钱就足够开销了。

    而刘秀的兄长刘寅也是富甲一方,谓之舂陵首富,极有财路,最是疼爱他这个弟弟;二哥刘仲经营布帛,生意也做得有声有色。刘秀有三个姐姐,这三女所在的夫家也无不是当地豪强,是以,刘秀从来都不会为金银发愁,而他在燕子楼之中,常常不用花钱。

    曾莺常遣人去宛城请邓禹和刘秀前来论诗作曲,是以,在王孙公子的眼中,刘秀和邓禹自然是人人惊羡。

    当然,刘秀和邓禹的文采在宛城之中也是极具声名,只因王莽登基,刘氏子孙不得仕途,这才不在朝中为官。也因为得燕子楼两大梁柱的青睐,使得宛城许多王孙公子暗中嫉恨,不过谁都知道他们绝不好惹,不单单是指刘秀一人,而是指刘秀整个家族。再怎么说,他也是刘家的谪系,这个江山曾是刘家的。

    在宛城,刘秀和邓禹也有一批拥戴者,那些人不仅崇慕刘秀和邓禹的才学,更崇慕他们的武功……

    邓禹只是随口习惯性地问出口,却把刘秀吓了一跳,他们今日可不是以原来的身分进入燕子楼,而是绝不可暴露身分。是以,当邓禹这样习惯性的一问出口后,他确实吓了一跳,不禁暗自拉了邓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