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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十章 扮猪吃虎

    梁丘赐想笑,想笑这两人不知死活到了这种程度,居然敢打劫官兵,他不由得仔细地打量了两人一眼,但见这两人相貌平凡,平凡得便是相见十次都不会留下太深的印象。不过,这两人确实似乎还很年轻。

    “大胆小贼,劫财居然敢劫到这里来了!”梁丘赐身边的亲卫怒喝道。

    刘嘉不由得也怔了一怔,他不知道这突然杀出来的人是哪一路人马,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挡官兵的道儿。

    “本大爷并不是贼,只是想借两匹马来代代步,如果识相的便借我两匹,不识相的,那我们就只好抢两匹马儿了。”另一人冷然回应道。

    “是啊,你们反正马多,也不在乎这一两匹,本大爷借去了,还有个人情在。你们的头领是谁,让他出来与我们讲话!”最先开口的那小贼大言不惭地道。

    “别跟他们啰嗦,放箭!”一名官兵小头目大为恼怒,命令道。

    “嗖……”立刻有数人松弦发箭。

    “好哇,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两人似乎大为震怒,伸手一挥袍袖,那射去的几支劲箭竟如没入水中,尽数落在那两人的手中。

    梁丘赐吃了一惊,大笑道:“好身手,两位原来是高人!”“自然是高人,你以为呀!否则我们凭什么向你们借马?”那群官兵也怔了一怔,但梁丘赐开了口,却又不敢胡乱动手。

    “来人,为这两位壮士送上两匹好马!”梁丘赐竟异常好说话地吩咐道。

    众官兵先是一愕,但却不敢违抗。

    “不知两位是哪路朋友?尊姓大名可否见告?”梁丘赐倒是个爱才之人,极为客气地问道。

    那两人也没想到梁丘赐这么好说话,不由得有些憨憨地笑道:“我们便是这路上的朋友,我叫莫大,这是我兄弟莫二,你又是什么人?”梁丘赐不由得一怔,他身边的亲卫却恼怒地喝道:“大胆,连梁大将军也不认识!”“梁大将军又是什么人?”“管你什么人,我们哥儿俩才不吃这一套。不过,你这人蛮好,我喜欢,下次再把马儿还给你。”莫二大大咧咧地道。

    “不用还,这两匹马便送给两位好了,只不知两位要去哪儿呢?”梁丘赐反问道。

    “云杜!”莫二又抢着道。

    “哦,两位此去云杜,正好与我们同路,不若我们同去如何?这一路刚好有伴!”梁丘赐客气地道。

    莫大不由得看了莫二一眼,莫二沉吟了一下,有些担心地望了望那一队官兵,道:“你们不会耍什么手段坑我们哥儿两个吧?你们这么多人,我们可只有两个人!”梁丘赐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两位请放心,本将军从不会做言行不一之事,是见二位身手不俗,这才一见如故,只是想与两位交个朋友,并无恶意。如果我要对付两位,这一刻,我们还不是要比你们人多?”莫大和莫二又相视望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憨憨地道:“也是,也是,那好吧,这可是你说的呀,到了云杜,你们也不能向我要马哦,否则,我们就先走!”“那当然。”梁丘赐又笑了起来,心道:“原来这两位只不过是粗人,如果能将其收服,倒真是一件美事。”那些官兵也觉得眼前两人有些好笑,那种憨憨的表情配着那平凡不惹眼的外表,却有一种别样的滑稽。

    “那好,走吧!”莫大翻身上马,但似乎并不太熟知马性,虽然刚开始表现的身手极为不俗,但面对着战马,却像无知的娃娃,那种表情和动作似乎没骑过几次马一般。

    “你说,师父会不会追咱们到云杜?”莫二在莫大的耳边轻语了一句。

    “不知道。”“师父要是发现我们又偷偷溜下山,肯定要骂我们……”梁丘赐耳目极精,竟隐隐捕捉到莫大和莫二的小声低语,不由得大感放心,忖道:“原来只是两个背着师父偷偷下山的劣童,难怪像是有些不通世务。”“走!”梁丘赐挥手道,立刻有官兵在前面开路。

    梁丘赐在八名亲卫相护之下靠近莫大和莫二,笑问道:“两位公子不知家住何处呀?”莫大一怔,莫二脸色一变,谨慎地打量了梁丘赐一眼,然后摇头道:“这可不能告诉你。”“是啊,要是你跑去告我们的状,我们可就惨了!看你像是个好人,才跟你说这么多,否则我们兄弟才不与陌生人说话呢。”莫大也插口道。

    梁丘赐不由得大感好笑,这似乎正证明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并没有什么心计。

    梁丘赐身边的亲卫也显得有些轻蔑地看了莫大和莫二一眼。

    行出近十里,莫大和莫二依然与梁丘赐相距不远并骑而行,那群官兵对刘嘉看守得极紧。

    “哎,你这个将军究竟有多大的官儿?有皇帝大吗?”莫二突然开口问道。

    梁丘赐和众亲卫不由得都笑了起来,这两个人似乎傻乎乎的。当然,如果不是傻乎乎的,又怎会以两人之力贸然前来劫这两百官兵的战马,还横冲得目中无人?

    “当然没有,天下间没有比皇帝更大的官了。”梁丘赐笑着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不做皇帝,却要做将军呢?”莫二似乎更不解地惑然问道。

    梁丘赐和众亲卫神色微变,但却并不会责怪莫二。

    “这话可不能乱说,别人听见了,可要杀头的!”梁丘赐道。

    莫二和莫大不由得交换了一个眼神。

    梁丘赐以为莫大和莫二是心中害怕,但蓦然之间,他觉得胸前劲风疾动,莫大的身形在马背之上晃动了一下。

    那八名亲卫先是一怔,随即倏觉莫大的身形已经撞入了他们之中。

    梁丘赐暗呼不好,便听得一声轻啸响起,身前的两名亲卫如弹丸一般弹射而出,却是莫二出手了。

    莫大和莫二的出手全无征兆,而且快若迅雷,一出手便破开了八名亲卫的护卫网,直奔梁丘赐而至。

    “呀……”莫二腰间亮光一闪,一名亲卫的剑刚抽出一半,握剑的手便喷血而坠,竟被一抹亮光斩为两截。

    梁丘赐大怒,这两个人竟只是故意装傻,而这一刻才显出其原形,却是为了来对付他,怎叫他不怒?亏他刚才还以为这两人只是一介粗人,没有心计,可是这一刻他才真的明白,这两个人比谁都会演戏,也更明白什么叫做“扮猪吃老虎”。

    梁丘赐出剑,刚好阻住莫二手中的一抹弧光,但只觉手臂一沉,一股巨力自剑身涌来,长剑几乎被震得脱手而飞。

    “噗……”梁丘赐挡开了莫二一剑,但却迎来了莫大的当胸一拳。

    梁丘赐不愧为王莽五虎将之一,身子在百忙之中竟自马股之后滑落地面,莫大这一拳击中鞍背。

    战马惨嘶,竟如烂泥般瘫在地上,根本就无法抗拒莫大这凶猛的一拳。

    官兵这才反应过来,大吼着向莫大和莫二扑来。

    梁丘赐死里逃生,心中却骇异莫名,眼前这两人的武功之高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砰……”梁丘赐正欲翻身而起,倏觉背上一阵巨震,竟是一名官兵的躯体准确地撞上了他,不由得一个踉跄,待他回过神来之时,已有一缕幽风迎面而至,他看到了莫二那冷如寒电的眼神。

    “叮……”梁丘赐的剑再一次截住莫二的剑,但莫二却在此时弃剑。

    莫二弃剑,手如出洞灵蛇,滑上了梁丘赐的剑身,以快得难以理解的速度摸上梁丘赐握剑的手腕。

    “轰……”梁丘赐猛然出拳,在距莫二胸前三寸之时,被莫二的手掌挡住。

    莫二身子狂震,但却并未松开梁丘赐的手腕,反而抓得更紧。

    “去死吧!”梁丘赐的脚飞速弹出,脚尖之处竟崩现一截断刃,直踢向莫二的小腹。

    莫二身子刚受梁丘赐那疯狂一拳,并未完全稳住,但莫大却来了。

    莫大身边的官兵纷纷而倒,在最紧要的关头,他的拳头击在了梁丘赐的腿上。

    “轰……”梁丘赐一声惨哼,莫二在他的脚被击退的一刹,反身出肘,击中梁丘赐的前胸。

    “哇……”梁丘赐喷出一口鲜血,欲再挣扎出击之时,却觉得脖子上一凉,搭在他脖子上的是他自己的剑。

    “都给我住手,否则我杀了梁丘赐!”莫二的声音残酷而冷杀,莫大警惕地护在莫二的身边。

    那群围过来的官兵和梁丘赐的亲卫不由得全都傻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得他们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八名亲卫伤了五人,甚至连梁丘赐都受伤被擒,而这一切只是眼前这两个看似憨憨的年轻人所为,怎不让他们吃惊?

    此刻莫大和莫二两人的神态与刚才简直完全像是变了个人,冷静、沉稳,更充盈着强大的霸杀之气,虽仍是平凡的外表,但有着来自骨子里的超然之威,让人不敢正视其冰冷的双眸。

    “本将军败得心服口服!”梁丘赐不由得惨然一笑,淡淡地道。

    “你只是败给了自己的性格,当然心服口服。”莫二淡淡一笑道。

    “想不到我梁丘赐戎马一生,阅人无数,却仍对二位看走了眼,命该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二和莫大都笑了,莫二耸了耸肩,又道:“如果你听过扮猪吃老虎的故事,就不应该轻视任何对手,更不该太过大意。换作不是你,别人也会一样。不过,今日我并不想杀你,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不觉得你这人很坏。”“快放下将军,你们想要什么尽管说!”一名亲卫急喝道。

    莫二斜瞟了一眼那名亲卫,淡淡地笑了笑,向梁丘赐道:“在战场上或许你能强悍无敌,智勇双全,但说到玩手段,你仍不够心狠!这或许就是你致败之因。我今天也不想要别的,只要你放了刘五爷和那两位兄弟,我们也便不为难你。”梁丘赐涩然一笑,莫二所说的并没错,他虽然驰骋沙场少有败绩,但是对于沙场之外玩手段,他却不够心狠,更会轻忽一些细节,这便是让莫大和莫二有可乘之机的原因。但是,他对莫大和莫二的武功却感到极大的惊讶。

    “放了他们!”一名官兵头目忙吩咐道。

    被缚在马背之上的刘嘉和那两名刘家家将把这一切都看得极为清楚,在惊愕的同时又感大惑不解。他们并不知眼前这两个神秘的人物是谁,而在南阳和南郡两地拥有如此武功之人,都是可以叫上号的,但这两人却如此年轻,而且看来十分陌生,但无论如何,他们心中还是极为高兴。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拥有如此武功,当非无名之辈!”梁丘赐吸了口气,问道。

    莫二不由得笑了笑道:“这个并不重要,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在下林渺,正是被朝廷四处通缉杀死孔庸的凶手!”“林渺?”梁丘赐对这个名字并不太熟悉,虽隐隐听说过,但他从未在意。

    “在下秦复!”莫大也笑了。

    刘嘉和那两名刘家家将大喜,虽然他们从未见过秦复和林渺,但是却在邓禹和刘秀那里听说过这两人的存在。

    “给我们备马!”林渺向官兵喝道。

    官兵自不敢违拗,因为梁丘赐的命捏在林渺的手中,只要他们稍有异动,梁丘赐便死定了,而若梁丘赐被杀,那这群官兵也没有一个可活。

    “两位公子之名早有耳闻,却没想到在此等情形下相见,多谢了!”刘嘉欢喜地道。

    “五爷先走,在前面等我们就行了!”林渺悠然一笑道。

    梁丘赐也只好望着刘嘉远去,若他早知如此,就不会留下活口了。不过,他却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刘嘉对刘家的秘密知之甚详,能抓住刘嘉,便等于揪住了刘家的小辫子,哪想半道上却杀出了这么两个人来?他本以为拥有此等武功的定是江湖名宿,却没料到只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他感到有些窝囊,他之所以败,是败在林渺二人的诡计之上。

    这两人居然完全不依常规,以这种手段擒贼先擒王,虽然有效,但也太不光明,甚至有些卑鄙。不过,梁丘赐又能说什么?在战场上不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吗?虽然林渺利用了他求才心切和对人的信任,但这也是他的缺点。正如林渺所说,他太过轻视敌人了,这不正是他导致惨败的原因吗?

    “好了,劳烦将军送我们两百步吧!”林渺淡淡一笑道,说完挟着梁丘赐跃上了马背。

    “若是谁敢追来,便准备为他收尸好了!”秦复冷喝道。

    官兵果然都不敢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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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渺和秦复并没有进一步对付梁丘赐,他们也不想这样将梁丘赐宰掉。正如林渺所说,他并不觉得梁丘赐怎么坏,而他们又与义军并无多大牵连,是以除了救刘嘉之外,两者并无什么特别的冲突。

    要想宰梁丘赐那是义军的事,就让那些人去头大好了。

    原来,林渺和秦复在十天之前便离开了云梦泽,他们在云梦泽之中呆了近一个月,每天除了练功之外,便是吃和睡,在那洞中存有一些粮食,虽不知存放了多久,但是那并未腐蚀,因为那里极寒,使食物不会变质。

    在洞中也没有时间的观念,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似乎完全放开了一切,两人只是如痴如醉地练功,其它的什么都不想。

    林渺和秦复都是资质绝佳之人,对于这些武功学起来得心应手。这里虽然只有《霸王诀》的前半部分,却高深莫测,不过还难不倒林渺和秦复。

    林渺一直都没有时间静心练功,现在有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机会,怎会错过?不仅尽学了石壁之上的前半部《霸王诀》,更将记忆之中的各种杂学也都重新温习一遍。一些不明之处,有秦复这家学渊深的人在,根本就不用愁。

    也不知过了多少日,两人对所学巩固之后便想急速离开这里。林渺怕湖阳世家的担心,而秦复又另有心事,因此两人将墙上的武学记于脑中之后,便毁去其文字,顺那地下河飘流而出。

    地下河出口竟是沔水之畔,两人扎筏顺流漂出云梦泽,进入江夏。在江夏买马时,两人才得知在那冰窟之中呆了近一个月,林渺离开湖阳世家已有四十余天,因此急于赶回,他不知道白才和苏弃诸人究竟怎样了。

    这日来到京山附近,却听得官兵布下陷阱抓刘嘉的事,林渺与邓禹、刘秀还算是颇有交情。因此,他自不能让官兵抓到刘嘉,这才与秦复相约救刘嘉。

    秦复与邓禹、刘秀之间也算有些交情,何况此刻是林渺邀请?这些日子与林渺共处一室,情如手足,有林渺出手,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他没想到林渺行事时是那般不依常规,所幸他与林渺心意相通,一唱一合,竟将梁丘赐也给耍得团团转。

    最初秦复见官兵有两百多人,根本就没想到会成功,可是林渺居然将这没有可能的事变成了可能,确实让秦复不得不佩服。或者,也只有以林渺这种来自市井的方式才能完成这些。

    装傻,当别人疏忽之时,再给别人以致命的一击,这确实是市井之中最常见的,也是林渺在天和街生存中学得的本领。

    林渺并不在乎这些,江湖与天和街没什么两样,适者生存,只要击败对手,无论用什么方式都不是问题。

    秦复也是只求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因此,对林渺选择的方式并不在意。

    林渺与刘嘉会合,刘嘉受伤并不重,因为在梁丘赐擒下他之时,他并没有选择反抗。因此,他们并没有受多少伤。

    五人并骑疾驰,梁丘赐的那些官兵并未追来,因为他们已拐向了绿林山的方向,官兵也担心林渺和秦复并不只是两人,在前途的路上若有伏兵,那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何况,此刻梁丘赐受了伤,他们要保护梁丘赐的绝对安全。

    如果梁丘赐有什么意外,不仅是这群官兵负不起责任,只怕连云杜的守将都脱不了干系,这绝不是虚谈。

    “久闻两位公子的大名,刘某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无缘得见,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之下相遇,实在是惭愧!”刘嘉淡笑道,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五爷何须客气?我等和光武兄乃患难之交,与五爷自也是一家人,一家人哪用说两家话?”林渺一撕脸上的一层面膜,露出本来面目,笑道。

    “哦,两位公子原来是易容而动,难怪与通缉的榜文图像不太相像。”刘嘉释然道。

    “现在是不是更像一个犯人?”林渺打趣地笑问道。

    刘嘉一怔,随即也笑了起来,向那两名亲卫喝道:“还不来见过林公子和秦公子?”“小的刘杰、刘雄见过两位公子,谢两位公子的救命之恩!”那两名亲卫恭敬地上前行礼道。

    “这不,这不,又见外了是不!”林渺煞有其事地道。

    秦复也有些乐了。

    “不知两位公子此去何方?”刘嘉不由得问道。

    “我们本欲前往云杜,探听一下湖阳世家的消息,却刚好适逢其会。不过,我想现在没有必要再去云杜了。”林渺道。

    “湖阳世家?”刘嘉微愕,突地道:“听说白鹰白老太爷去世了,其中内情我倒知道一些。”“什么?”林渺神色大变,失声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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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阳世家确实发生了极大的变故,白鹰白老爷子患病而亡,这是在白庆诸人返回白家第三天的事。

    白鹰之死,让人很难相信,要知道白鹰向来身体健朗,很少生病,只是近来受怒气所染,并非大病,但却一病不起,与世长辞,这怎不让人惊讶?

    当然外人并无多大惊讶,吃惊和不解的只是白家内部人员。

    白善麟未能及时赶回,因为他正在丹阳处理家族中的一些事,尽管有人以快马相报,但却不能即刻赶回。

    湖阳世家的长老们主持着家族中的一些事务,负责将白鹰的死讯极快地传出去,通知湖阳世家寄于外地的家人尽快赶回唐子乡为老太爷奔丧。

    丧事准备在十一月初八进行,尚有数日时间。

    唐子乡人人戴孝,都在等白善麟回来举持大局。

    这几天,白玉兰都未曾踏出闺阁,便是府中之人也很难见到她,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在干什么。但谁都知道她为白鹰的死难过,因为谁都知道她是白鹰最为疼爱的孙女。

    白玉兰的身边只有小晴和喜儿侍候,其余任何人欲踏入白玉兰所在的朝阳阁,都要征得白玉兰的同意。当然,在朝阳阁外戒备极为森严,这里可是白府的重防区。

    白府老祖宗居东厢,设有静心堂,那是一大片园林区,不过白府老祖宗根本就不过问白家之事,只是一个又聋又呆的干老头,每天只由几个下人照料他的生活。

    在湖阳世家,白鹰还有一位弟弟白鹤,却并不在唐子乡的府中,而是长年驻于异地,不过可以肯定,此刻白鹤正在赶回的路上。谁是白家下一代真正的主人,正因为白鹤的存在,于是留下了悬念,这也是白鹰丧事意义重大的另外一个原因。

    白善麟是白家的主人,但是整个湖阳世家的事业却并不是白善麟一人所能作主的,许多涉及到家族利益的事,都必须白鹰点头,可是白鹰却未能将湖阳世家的大权完全交出,便忽然病死,这确实是一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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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弃的心情极坏,虽然湖阳世家内外一片忙乱,可是他却独坐于小店之中喝着闷酒。

    他并不想有人陪,也没有希望会有人陪他一起喝酒。

    唐子乡已经变得很热闹,虽然气氛比较沉郁,可是自各地赶来为白鹰奔丧的英雄豪杰极多。再怎么说,白鹰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而湖阳世家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也有许多朋友。当然,如果不是近来南阳和南郡两地的局势太乱的话,只怕唐子乡和湖阳会更为热闹。

    白府的家丁极多,因此虽然有众多的客人,却足以应付,而像苏弃这类的人也并不是很忙,是以他偷闲出来喝酒。

    苏弃很少有喝闷酒的习惯,只是这几天才有的习惯,他不想告诉别人为什么,只是一个人坐在店中一处偏僻的角落,冷冷清清地喝着烈酒。

    对着酒杯,苏弃神情十分专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在感叹着什么。

    “啪……”苏弃正在入神的当儿,手中的酒杯竟然爆裂而开。

    苏弃吃了一惊,却没有抬头,只是望了望那溅得桌上到处都是的酒水和静躺在酒水之中的一只筷子,以及两瓣杯片。

    这并不是苏弃的筷子,苏弃这才悠然抬起头来,反应似乎有些迟钝,也不知是愤怒还是讶然,居然有人敢打破他的酒杯!

    苏弃抬头,顿时惊立而起,所有的酒意似乎散飞天外,惊喜地脱口呼道:“阿渺!”“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还亏你是个大男人,要喝就换大碗!”来人正是赶回湖阳的林渺,说话之间,林渺已将两只大碗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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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转告小姐,有人想见她!”苏弃向喜儿客气地道。

    喜儿有些诧异地打量了一下泛着酒气苏弃,以及他身边的那个陌生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过她知道白玉兰对苏弃颇为客气,因此只是微责道:“先生又喝酒了?”苏弃不由得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喜儿上楼片刻,便下来传话。

    苏弃领着身后的人缓步上楼。

    白玉兰似是刚休息起来,不过精神极为不好,或许是因为近来湖阳世家发生的事情太多,使得这位大小姐心力憔悴。

    “苏弃见过小姐!”苏弃来到白玉兰座前立定,忙恭身行礼道。

    白玉兰扫了苏弃一眼,又望了望苏弃身后的那个陌生人,心神微紧。

    “苏先生带来的是谁?”白玉兰淡然问道。

    苏弃不由得抬头笑了,扭头向身边的人望了一眼。

    “难道小姐不识得我了吗?”那人说话间伸手在脸上用力一撕。

    白玉兰和小晴同时惊呼:“阿渺!”白玉兰自座椅上一立而起,心中的震撼莫可言状,几疑是自己看花了眼。

    “请小姐恕我刚才卖了个关子,林渺姗姗回迟,让小姐和晴儿担心了。”林渺爽朗地笑了笑道。

    “真的是你吗?”小晴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快速跑到林渺的身边,一边仔细地端详着,一边问道。

    “当然是我,只是因发生了一些意外,所以没能和苏先生一起回来向小姐报到,却没想到竟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林渺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白玉兰竟也滑出两行泪水来,显然被林渺的话触动了心中的痛。

    “苏弃先行告退了!”苏弃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多余的,不由识趣地道。

    白玉兰哪还会留苏弃?小晴也有些尴尬地道:“小姐和阿渺说吧,晴儿先出去了。”林渺有些意外,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白玉兰也有些惊讶地望了小晴一眼,怔了一下,却微微点了点头。

    小晴退了出去,房间之中便只留下林渺和白玉兰默然相对。

    林渺心中微微怜惜,他只觉得此刻的白玉兰十分脆弱,像一只受惊的宠物,极需要人呵护。

    “玉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太爷怎会就这样去了呢?”林渺终于开口了,他知道沉默解决不了问题,而且他也没有必要拐弯抹角地避开话题。他知道,白玉兰的心中一定有着许许多多的话要说……

    林渺话一出口,白玉兰便泪如雨下,林渺伸手一把扶住白玉兰颤抖的双肩,让其倚在他的肩头痛哭。

    半晌,白玉兰似乎是已经将心中积压的郁闷全都宣泄了出来,止住哭声,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林渺,不无欢喜地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福大命大,上天注定不会这么早就死的!对了,玉兰有没有看到那本小册子?”林渺突然问道。

    白玉兰点了点头。

    “那怎么会这样?”林渺不解地问道。

    “我本来要把这本小册子交给爷爷,谁知爷爷还来不及看便已去世了,我也不明白,但我可以肯定,爷爷是被他们害死的,一定是!否则爷爷绝不会这样就走了。他的身体一向都很硬朗,虽然这次患有小病,但也不至于会如此暴毙!”白玉兰断然道。

    林渺不由得吃了一惊,事情果然如他所料,他离开湖阳世家的时候,白鹰健朗之极,绝没有老态龙钟之状,可是前后不过五十余天时间,白鹰便去逝了,这怎么不叫他奇怪?这也是他为何不以林渺的身分大摇大摆地走进湖阳世家的原因。因为他看了那本小册子,知道在湖阳世家存在着魔宗的人,这才易容来见白玉兰。此刻他的容易之术虽不及秦复,但也可算是一流水准了。

    “白庆仍在府中?”林渺反问道。

    白玉兰点了点头,狠狠地道:“一定是这恶贼下的毒手,否则,不会他一回来爷爷便去了。”“可是他又有什么动机呢?就算他是魔宗的人,害死了老太爷,但白家还有你爹,他们占不了多大的便宜呀!”“至少,他们可以使我们湖阳世家乱成一片,因为若爷爷没有留下遗言,湖阳世家并不一定就是我爹作主,还有叔祖,他一直对湖阳世家主人的位置觊觎已久,绝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白玉兰解释道。

    “啊……”林渺微愕,他进入湖阳世家的时间并不长,对湖阳世家的许多事情都不了解,虽然他听说过白鹰有个弟弟白鹤,可是却没想到权力之争,会有这人的份。

    “无论谁当家作主,只要你爹一回,便是白庆的末日,自然会为老太爷申冤报仇的!”林渺肃然道。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那玉兰还担心什么?”林渺讶然问道。

    “因为爷爷一去,便没有人反对我的婚事,他们一定会逼我嫁到北方去,但是我绝不想嫁给王郎的儿子!”白玉兰神情戚然道。

    “王郎?王郎是什么人?”林渺不由得讶然问道。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人的名字,但想到居然有资格与湖阳世家联姻的,绝不会是一般的角色,白玉兰的姑姑白凤嫁给刘玄便是一例。

    “王郎乃是北方大贾,居于邯郸,专营盐铁生意,北方义军的兵器几乎有一大半是自他那里所购,此人生意做得极大。族中长老们欲将我家的生意做到北方,是以这才提出要和王郎之子王贤应联姻,便是我爹也同意了。只因爷爷对王贤应的印象不好,又因我坚决不同意,才一直把婚事拖着,现在如果没有爷爷为我说话的话,只怕我根本就拗不过族中的长老们。”白玉兰忧心忡忡地道。

    林渺也不由得头大,如果让白玉兰嫁给了王贤应,他心中绝不是滋味,他怎看不出白玉兰对自己大有情意?而他又何尝不为白玉兰的美丽所动?抑或是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这位美丽的小姐。不可否认,最初他决定留在湖阳世家便是因为白玉兰,只是后来小晴也让他大为感动,才使他决心为湖阳世家出力。可是这一刻听说白玉兰将远嫁邯郸,他的心中确实不是滋味。

    林渺曾听白玉兰提到过这事,但那时并没怎么在意,可是这一刻却并不遥远,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见过王贤应吗?”林渺问道。

    “见过,他曾数次来唐子乡,此人不学无术,虽金玉其外,却是败絮其中,这也是爷爷不愿首肯的原因。可是叔祖却极力赞成此事,使得王贤应数次来府上纠缠我,而我爹与王郎也颇有交情,他也同意了这门亲事,这也便是我为何要离开湖阳来唐子乡的原因了。”白玉兰幽幽道。

    林渺心中暗叫不好,如果连白善麟也已同意,这事只怕便已成了定局。他不知道王郎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但与白善麟交好,自不是平凡之辈,而他只不过是来自宛城的一个小混混,自然不会放在白善麟的眼中,即使是得到白玉兰的青睐那又能怎样?以白玉兰的身分,根本就没有为自己婚姻作主的权力,这桩亲事,本身就是一种交易。若他是王贤应,也不会不赞成这桩婚事,有白玉兰这样的倾城美女相伴,又有湖阳世家这等庞大的家族,可算是美人名利双丰收。

    林渺不由得叹了口气。

    “阿渺,你一定要帮我,整个湖阳世家只有你跟晴儿才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连你也不帮我,那玉兰只有一死了之了!”白玉兰蹙然无助地道。

    林渺不由得苦笑了笑道:“我又能怎样?如果你爹和整个家族都决定要与王郎联姻,我虽有心,但终究只是一个下人而已,湖阳世家也还轮不到我说话的份儿!”白玉兰一怔,愣愣地望着林渺,眼中滑下两行清泪,却不再说话。

    林渺心头一酸,涌起无尽的怜惜,白玉兰的那两行泪水像两块烙铁一般,烫得他心痛,恨不得将白玉兰所有的痛苦都分担过来。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伤了白玉兰的心,他岂有不明白白玉兰的意思是想他带她离开这里?离开湖阳世家?

    林渺伸出衣袖轻轻拭去白玉兰眼角的泪水,长长地吸了口气,专注地望着白玉兰那无限伤感的眼神,忍不住将其紧紧拥入怀中。

    两人沉吟了半晌,林渺感觉到白玉兰的泪水又湿了他的衣襟,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玉兰对我的心意,阿渺岂会不明白?甚至让我受宠若惊。是的,我有办法让你不远嫁邯郸,可是这却对玉兰绝对不公平!”白玉兰停住抽咽,自林渺的怀中挣脱出来,泪眼汪汪地注视着林渺,幽然道:“只要有办法,我就不怕!”“玉兰放得下眼前的荣华富贵吗?放得下对亲人的牵挂吗?会忍心见你的亲人因失去你而悲伤吗?”林渺不由无奈地问道。

    白玉兰微怔,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荣华富贵又算得了什么?我从来都不稀罕这些,生活之中,只要有粗茶淡饭就已足够。只是,我惟一放不下的就是我娘,余者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在他们的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一个可使他们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他们从来都不会在意我的幸福,从来都不会自我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因此,我根本就不会在意他们所赋予我的那虚伪和变质的疼爱,接受宠爱固然是一件幸事,可是因此而没了自己的主见和思想,那却是猪羊的悲哀。而我,不是猪,也不是羊,我需要自己的生活,我拥有自己的思想,所以我需要阿渺的相助!”林渺心神一震,白玉兰的话让他止不住感动。他明白,白玉兰绝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闺秀,外柔内刚,这也是林渺为之心动的原因之一。

    “玉兰真的决定想要离开白家?”林渺吸了口,问道。

    白玉兰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便是你所说的惟一办法,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可是玉兰知道别人会怎么看待你和我吗?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爹和族中长老知道了又会作出什么反应吗?”林渺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