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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遇·画中人]

    鬼母的童音戛然而止,听众顿时纷乱起来,有的想要点火照明,却想起来,火石都已被小二收去了。

    不想死的不要乱!娇脆的喝声,却带有震慑的效果。

    众人果然不敢再动,听她缓缓说话:这位女客官,你看到了什么?

    青离惊魂未定,将所见之物说了出来。众人一片惶恐,却也不敢大声议论。

    鬼母咯咯笑起来。孩子铃铛般的笑声在这样的气氛里显得分外刺耳:夜半三更,阴气凝聚,孤魂野鬼,横行无忌,我们在此讲鬼谈神,引了些过来,原不足为奇。那四根蜡烛正是我布下的界,只要亮着,大家看到什么都将无事。女客官看到时,烛火是亮着的,所以并伤不得她。

    鬼母说着,从几前走下,踩着一双高高的小鞋,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但个头还是只到一众男子的胸口。

    她移近火烛,向青离方才的蒲团后照了一下。只见一块青砖有些凸出,似乎有被翻起过的痕迹,但地上绝无什么血手。

    看吧,有东西闯入了界来,但被挡了回去。鬼母道。

    青离半信半疑,心想,分明是被我踹回去的。

    于是鬼母口中念念有词,在空中烧了张符,将青砖踏平,又把符纸灰撒在砖缝中。众人看得惊疑不定,皆默默愿她所祝有效。

    这一切弄完之后,鬼母拖长声音道:今日这蜡烛是横熄的,故事往下就不能讲了,有心的明日再来听另一个吧。说着,她拿过一根长长的竹竿,挑起火种。送到天顶上去点燃了一顶红色的大灯,又将剩下的白蜡噗噗吹灭了。

    大灯的光洒下来,屋内比刚才亮些,能看清彼此的脸面了,不过一屋子都是暗红的。依然显得甚是诡秘。

    青离这才发现,自己正靠着的东西是热的刚才因为害怕,没来得及想到这个:本来大家坐得近,她那一扑,怕不是扑到别人怀里去了?

    不知是云舒,还是天翔

    但她借着暗红的光,看清云舒、天翔都在她对面坐着,正呆呆看她。

    那么,这是

    她再次猛地跳起,眼角扫到衣襟,果然是个不认识的人,忙低头一迭声地道歉,但心里则又羞又恼:不知是什么色老头,难道不会提醒我一声么?干抱着不吱声,是有了便宜不占白不占怎的?!

    不过,当她抬起头看见那人的脸时,不由有些呆住了。

    单从色相上看,占了便宜的人好像是她

    那人大概二十六七的年纪,面上虽然也带着几分惊恐,却遮不住他的俊美邪魅,漂亮得简直绝世无缺,联想到刚才的故事,青离真想掀开他的下衣看看,里面是不是一条蛇尾。

    在下一时惊慌,也未注意,唐突了姑娘,失礼了。他亦低头向她道歉。

    青离一想也是,不能只准她害怕,不准别人害怕啊,于是便也消了气,客套几句作罢。

    一会儿。小二来开了门,众人便又随着那盏青白提灯,返回三绝楼。

    不知是不是一路漆黑的原因,感觉那通道分外地长。青离思量着,也不知刚才那听书之处,在地面上该如何走到,若那里不是阴间,又是个什么地界呢?

    可不是有么,当铺掌柜家的小子半个月前跑到那荒宅里去玩,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回家时尿了一裤子,接着就一病不起,发高烧嘴里喊着什么锁眼里有只眼,人现在还迷糊着呢。

    多谢老伯。青离直起身来,微微擦一下额头,看天将正午,便转向路边的一家酒肆,一面不禁自语:看来还真有这事啊?

    她所打听的,正是昨夜子不语里的那个雀哥。

    些现实中的凶怪之事容易以讹传讹,演化成鬼怪故事,反过来说,怪谈中也极为可能隐藏着现实案件的线索。

    沈家兄弟选三绝楼住下,正是为了听那子不语,看是否能得到与他们所查案件有关的信息。

    比如昨天提到的荒宅,既然宅子存在,又有这么多的传言出来,跟长安城丢了十几个年轻姑娘的事,极有可能扯上关系。今早,天翔、云舒都已去那所宅子调查了,另外也安排给青离一件事,就是去找故事里出现的城南当铺掌柜家的那个雀哥,看是不是真有其人。

    青离本来觉得此事太过荒诞,可信度很低,不过方才连着打听了几个人,说法都大同小异,倒不禁有些糊涂起来。

    正想着,面前端来一壶酒,她奇怪地抬头:我只点了饭菜,并没叫酒啊。

    是那位公子送您的。小二应道。

    青离望过去,不由一惊,竟是昨晚的那个俊美男子。昨日客套中,已知他姓皮,单名一个南字,是行走江湖的闲人。

    男子向她作揖,声音温和而有磁性:昨日唐突,薄酒一杯,给姑娘赔罪。

    公子客气。她忙还礼,觉得脸不自觉地有点红。以她平素的个性,对这样的殷勤大约会极为防范,但此时,她的心防却不觉撤了下来。也许是因为眼前的人实在太过俊美。本来她还以为云舒和天翔算是长得不错了,可要搁来跟这男子一比,会觉得他俩就像是两个手工粗劣的泥人,何况,此人的面孔好也就罢了,难得的是举止也十分得体,多一分嫌热情,少一分则冷淡,分寸拿捏得极准,让人根本反感不起来。

    两人稍加寒暄,落了座。皮南突然道:昨晚的事,姑娘还怕么?

    一点点。

    姑娘不要怕,我多年行走江湖,怪事也曾见过几桩。你想啊,既然这子不语是作为三绝楼的一项生意,那诸事虽然诡异,必定还是人力所设,没什么好怕的。皮南浅浅笑起。

    怎么讲呢?青离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正合她心中暗想,忙追问下去。

    昨晚回去,我想了一夜,觉得去时走的地道好明白。虽然不知到底是通到何处,但长安打过不少次仗,城中大户在房子下头修筑有几条地道通向城外,这并不稀奇,皮南耐心道,安排些引路风灯什么的,不过是让人错以为正通向冥府罢了。

    哦?青离眉头一挑,那鬼母是怎么回事?

    鬼母的话,可能是外表长不大的大人,也可能是有人特意教过的小孩,以天下之大,这两种人也都不少。

    这样说来,那抓上来的手,大约也是三绝楼老板设下的托儿,专意唬人的?

    依在下看,正是如此。所以,姑娘千万别因此落下什么心病才好。

    是么?青离道,我揣摩着也是这样,不过这玩笑开得过了点,我好好的一条裙子,给抓上一大块血印子。

    皮南的脸色微微一变,不过马上又恢复原样,严正道:确实,这些商家真真无良,为了赚取噱头,行事过分得很,吓着这等玲珑娇贵的女儿家,岂非罪过!

    青离低头想想。之前她也曾推测过昨晚那些诡异现象的真相,与皮南所说大半相合,不过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时又说不上来。

    那么现在,公子欲往何处?少顷二人吃完饭,青离问道。

    不瞒姑娘,在下生性好踏访玄奇之事,正准备去故事中讲的荒宅瞧瞧。看姑娘也有江湖侠气,可愿同往?

    是吗?正巧,我的两个同伴已经先到那里了。

    皮南眉头一跳,旋即又笑起来:如此甚好,人越多越不容易漏掉线索。

    青离与皮南到荒宅时,沈家兄弟已经开始勘查了。

    这宅子一共三层,每层都是这样的一列房间,云舒从一楼最东用跨步量到最西,你们来得正好,房间门都锁住了,要用剑硬劈开,我正愁人手不够呢。

    青离抽剑,找了扇门开始劈上面的铜锁,火花四溅,叮叮当当半晌才得劈开,推门进去,呼的一阵灰尘落得她灰头土脸。她不由咳嗽道:这里多少年没人住了?

    她掩口出来,还要再劈,却被轻轻二指阻住剑锋,一看,是皮南。

    剑是江湖人最爱惜的,用来劈这种憨笨铜锁,崩了刃岂不可惜?再说,看这里房间众多,今天未必查得过来,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如明天拿来一把铁斧,再作勘查?

    几人对视一眼,都认同这个提议,于是返回三绝楼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