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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听音辨点

    亚马连忙点头道:对,丁家的人有甚么了不起?只不过跟狗一样,鼻子和耳朵稍微比人灵一点罢了。

    小丁当居然也在后面跟着点头,好像连自己姓甚么都已忘记。

    水蜜桃依旧笑盈盈道:可是两位听音辨点的功夫,却也已经很有点火候。

    司空玄道:那个王八蛋才会听音辨点的功夫。

    亚马立刻把脖子往前一伸,道:听说懂得听音辨点的人,跟狗一样,耳朵都会动,你看看我们的耳朵有没有动?

    小丁当耳朵忽然动了动,道:不好,那女人把宝盒里的猴子换了!

    水蜜桃马上站起来,葱心般的手指指着小丁当,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小丁当呆呆的道:我是谁?

    水蜜桃道:你一定是丁胖子的侄子小丁当。

    小丁当登时傻住了。

    这时,门外突然有个人大声敞笑着,道:哟,公孙先生今天怎么有兴趣跑到这里来?

    公孙策的笑声也传进来,道:丁头儿的兴致好像也不小,天还没黑,居然就跑来了。

    话声未了,小丁当脸色大变,急不择路,只听砰的一响,竟已破窗而逃。

    门外两人闻声即刻冲了进来,丁月亭看着亚马和司空玄面前的银子,又看了看那扇破窗。

    只见他双脚一抬飕的一声,也跟着窜了出去。

    公孙策就停留在进门不远的地方,背负着双手,动也没动。

    赌局整个停顿下来,每个人都默默的瞧着他,好像都把他看成鸭群里的一只秃鹰一般。

    公孙策哈哈一笑,道:难怪邝老板的人都守在附近,原来有贵客在座。

    亚马匆匆回顾,道:公孙先生指的贵客,莫非是在下?

    公孙策道:阁下大概就是江湖野马吧?

    亚马道:不错。

    公孙策道:你能如约的赶到信阳,就是给我紫衣侯爷面子,今后有什事只管知会一声,无须劳动天地盟弟兄们的大驾。

    亚马身后立刻有个大汉冷冷道:公孙先生也不必紧张,我们一共才不过五十几个人而已。

    公孙策道:老夫只有一个人,各位总不会为难我吧?

    那大汉道:公孙先生真会说笑话,你能放我们一马,我们弟兄就已感激不尽了。

    公孙策笑了笑,忽然对司空玄道:司空公子今天的手气好像很不错。

    司空玄忙道:托总管的福,还算过得去。

    公孙策语调暧味道:你可千万不要赢得太多,否则你的好朋友会不高兴。

    司空玄怔了怔!道:我的朋友多得很,不知公孙先生指的是哪一个?

    公孙策道:当然是这里的后台老板。

    说毕,又是哈哈一笑,转身出门而去。

    司空玄愣愣的望着水蜜桃,道:这里的老板究竟是谁?

    水蜜桃巧笑倩兮道:我是老板娘,老板当然是我老公了。

    司空玄道:他人呢?我怎么从来未见过?

    水蜜桃道:谁说的?他就是方才去追郎中的那个,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司空玄并不真的关心谁是这里的老板,他关心的只是面前这堆得老高的银子,道:我能不能带走这些东西?

    亚马插口道:我能不能带走那把红鞘宝刀?

    水蜜桃娇笑道:看在你二位都是老板朋友的分上,你带走这些东西,你也可以带走那把红鞘宝刀!

    丁月亭脚程不能说不快,但是等他赶来,却已不见小丁当的影子

    街上行人很多,他却一眼看见三名捕快自远处匆匆奔赶过来。

    为首的正是跟随他多年的得力帮手,人称鬼眼程英。

    程英是个经验十分老到的人,如非情况特殊,绝对不会如此匆忙。

    丁月亭急忙迎上去,喝问道:甚么事?

    程英吐了口气,道:启禀丁头儿,京里的掌剑双绝高飞高大人到了。

    丁月亭怔了怔!道:带了多少人来?

    程英道:就他一个,看上去神色很匆忙,好像有甚么重大的差事。

    丁月亭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嗯你先赶回衙门报备一声,京里来了大人物,咱们总不能让县太爷蒙在鼓里。

    程英应命而去,走得比来的时候更快。

    丁月亭很自然的将手搭在一名短小精干的捕快肩上,轻轻叫道:王得宝。

    那名短小精干的捕快,开心得就像得到宝贝一样,笑嘻嘻道:请丁头吩咐。

    丁月亭道:你到水蜜桃的场子去找公孙策,把消息递给他,如果他给你赏钱,你可不能独吞。

    王得宝道:头儿放心,有多少,报多少,可是万一他不给呢?

    丁月亭笑笑道:他不给,我给

    王得宝也不罗嗦,身形一晃,已消失在人群里。

    丁月亭又道:李二奎!

    李二奎应声道:属下在。

    丁月亭将头一摆,道:走,跟我到聚英客栈去一趟。

    李二奎当然知道聚英客栈是天地盟的暗舵,闻言不禁一怔!道:到那儿去干甚么?

    丁月亭道:单毅城住在那里,他的同僚来了,咱们能不去报告一声吗?

    单毅城昂首阔步的从聚英客栈的楼梯往走下,两名侍卫尾随在后,所经之处,人人让路。

    这时,忽然有个人从他身旁挤过。

    单毅城眼睛有神,一眼瞧出有异,喝道:站住!

    那人正是举止斯文的司空玄,手上拿着一柄红鞘短刀,刚想登楼,闻声急忙停足回顾。

    单毅城盯着他手中的短刀,道:你这柄刀是从哪儿来的?

    司空玄道:赢来的。

    单毅城道:在哪儿赢的?

    司空玄道:后街的赌场里。

    单毅城道:赌场是赌钱的地方,哪有赌刀的?

    司空玄道:有的人输得连裤子都赌,你信不信?

    单毅城笑笑道:你是不是从一个叫金燕子的女人手上赢来的?

    司空玄也笑笑道:如果是金燕子我就不要她的刀了。

    单毅城道:哦,你要她甚么?

    司空玄笑嘻嘻道:裤子。

    单毅城阴森森笑了几声,突然朝左首那名侍卫打了个眼色,道:把那柄刀拿过来给我着着。

    那名侍卫立刻走上去,一把将那柄刀抓在手里,谁知刚一转身,忽然刀已不见,回头看时,司空玄正在含笑望着他,手中竟也空空如也,不禁原地转了一圈,道:咦,刀呢?

    另一名侍卫大声道:当心,这小子会妖法。

    司空玄却已指着他,道:你这人太阴险了,自己搞鬼,居然还想赖在我头上。

    说着,走到那名侍卫跟前,竟在案目睽睽之下,从他怀里慢慢的将那柄刀抽了出来。

    四周一片哗然,那名侍卫整个傻住。

    司空玄双手捧刀,呈给单毅城,一面道:这刀在赌场抵押二千两银子,大人可要拿好

    单毅城伸手来接,就在眨眼之间,刀又不见了。

    司空玄笑道:别慌,在这里

    他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单毅城怀里慢慢的将那柄刀抽了出来。

    单毅城冷笑着道:你大概就是叫甚么神手司空玄吧?

    司空玄道:单大人好眼力。

    单毅城道:你认识我?

    司空玄道:我若连鼎鼎大名的单毅城大人都认不出,我在江湖上岂不是白混了。

    单毅城笑了笑,道:好吧,我也不为难你,你说那开赌场在后街的甚么地方?

    司空玄道:只要你问问水蜜桃的场子每个人都知道,不过要去就得快,迟了恐怕就见不到人了。

    单毅城道:为甚么?

    司空玄笑笑道:那人手风背得很,万一连裤子都输掉了,他还坐得住吗?

    单毅城道:你知道那个人的姓名吗?

    司空玄道:大家好像都叫他江湖野马。

    突然他眼睛定定地向外面望去,单毅城不由得亦抬头望去,有个人正好要进入客栈。

    那人正是江湖野马亚马!

    单毅城立刻喝道:站住!

    亚马一见是单毅城,他岂肯乖乖站住,转身就跑。

    单毅城身形展动,往外就追,忽听右首那名侍卫忽然叫道:咦?

    单毅城道:甚么事?

    那名侍卫道:属下口袋里,怎么多了这只青瓷瓶?

    单毅城一见这只青瓷瓶,心神大震,立刻伸手摸自己口袋,口中喊了声:我的解药怎么会跑到你那里去了?

    伸手夺过,打开一看,早已空空如也。

    单毅城又气又恨,咬牙道:上当了!

    再回头,就连司空玄也不见了

    他们再要去追,自然是两头落空,一个也追不到

    亚马奔到约定的酸枣林,迎异有一株百年老树,痂瘤纠结,盘根错结。

    亚马伸手往一个树洞一摸,果然有一只小瓷瓶,拔开瓶塞一闻,果然是解药不错。

    他立刻再溜回客栈,闩好房门,将小瓷瓶塞到金燕子手上,道:拿好!

    然后用被子将她一裹,背在背上,从地道溜走

    在黑暗中走出很远,才将金燕子放在一处转角坐下,摸出火折子点燃。

    金燕子手中握着瓷瓶,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瞪视着他。

    亚马道:我去找点水来给你喝药

    他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她在背后轻轻饮泣

    这个江湖上人见人怕的女魔头,原来感情这么脆弱?

    亚马叹了口气走回来,黯淡的火光下,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孔显得更苍白、更憔悴、更惹人怜惜

    亚马却好像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只用手指在她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道:来,赶快把解药吃下去!

    金燕子往后里缩了缩,道:等一等,我得先跟你谈谈。

    亚马道:有甚么话?等服过药之后,慢慢再谈。

    金燕子却坚持道:不,这件事我非得先问清楚不可。

    亚马微微一怔!道:甚么事这么重要?

    金燕子道:请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为甚么要救我?

    亚马道:咦?你忘了?我不是曾经答应过你吗?

    金燕子道:你劳动诸亲好友,拼命弄来这瓶解药,只是为了对我守信?

    亚马道:不错。

    金燕子道:没有别的理由?

    亚马道: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

    金燕子摇头道:不够,差得太远了。

    亚马失笑道:金燕子你在搞甚么?你是不是被单毅城吓昏了头?如今解药已经到手,你的小命总算保住了,你还追问理由干甚么?

    金燕子忽然长长一叹,道:我的命并不如你想像中那么珍贵,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恩怨纠缠,生死对我说来并不重要,如果叫我给人施舍,糊里糊涂的活下去,还莫如早点死掉的好。

    亚马忙道:你我患难之交,理当互相扶助,我帮你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说是施舍呢?

    金燕子道:问题是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交情,过去也只是为了相互利用才凑在一起,可是现在我分明已没有利用价值,你为甚么还在不顾一切的搭救我?你的真正意图究竟是甚么?你想在我没有把实情弄清楚之前,你的人情,我敢接受吗?

    亚马微露不悦之色,道:金燕子你是在跟我撒娇?还是在威胁我?

    金燕子道:我既没有跟你撒娇的情分,也没有威胁你的本钱,我只想叫你把真正的理由说出来,你不说,我就不吃。

    亚马霍然站起来,冷笑道:你爱吃不吃,死了活该!

    说完,转身就走。

    突然叭地一声,那只青瓷小瓶已落在他脚下,只听金燕子大声喊道:盛情不敢领受,这瓶解药,请你带走。

    亚马勃然大怒,拾起药瓶,气冲冲的冲到金燕子面前,喝道:金燕子你太不识好歹了,你知道这瓶东西多不容易才弄到手?你怎能对它一点都不珍惜?

    金燕子道:我就是因为知道它得来不易,所以才请你带回去。

    亚马气极败坏道:我又没中毒,你叫我带回去做甚么用?

    金燕子悠悠道:做甚么用是你的自由,你扔掉也好,喂狗吃也好,都不关我的事。

    亚马冷哼一声,道:我既不想扔掉,也不想喂狗,我唯一处理的办法,就是把它塞进你的肚子里。

    金燕子翻身坐起,道:你想干甚么?

    亚马道:两条路随你选,你是自己吃?还是等我灌?

    金燕子身子往后一滚,手上已多了一把刀,她的那把红鞘宝刀,刀刀比着自己的颈子,道:你敢碰我,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亚马吓了一跳,急忙摇手道:慢点,慢点,我只是跟你开开玩笑,你可不能当真。

    金燕子道:其实我死掉对你只有好处,既没有人动你怀里那件东西的脑筋,也没有人跟你分金子,你何必非逼我活下去不可?

    亚马急形于色道:好,我不逼你就是了,赶快把刀放下。

    金燕子道:要我放下刀不难,只要你把救我的真正理由说出来。

    亚马抓着头,伤了半晌脑筋,道:你能不能提示我一下,哪一种理由你才满意?

    金燕子道:只要是真的,甚么理由都可以。

    亚马留意着金燕子的脸色,试探着道: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我舍不得你死,你认为这个理由怎么样?

    金燕子刀刃贴颈作势道:理由是不错,可惜是假的,我不要听,我要死。

    亚马吓得声音都变了,尖叫着道:等一下,等一下,我发誓说的是真话,绝对没有骗你。

    金燕子神色立刻缓和下来,道:我怎么一直没有发觉?

    亚马忙道:那是因为你一直没有注意,你不妨仔细想想,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会千辛万苦的把你从山顶背下来吗?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会冒着生命危险,提早赶来信阳帮你找单毅城吗?

    金燕子感动得眼睛一红,眼泪又已流下来,一面擦着泪,一面道:这么重要的话,你为甚么不早告诉我呢?

    亚马抓着头,叹着气,道:其实我在田大姊家里就想告诉你,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已被你一个巴掌打了回去。

    金燕子微扭着娇躯,慨恨着道:谁叫你没把话说清楚,就想占人家便宜。

    亚马往前凑了揍,道:现在呢?

    金燕子垂着头,窘红了脸,手上的刀也自然滑落下来。

    亚马轻柔的将她拥入怀里,慢慢的托起了她的脸。

    金燕子也一改往日的作风,柔情无限的将双唇递了上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亚马忽然将怀里的金燕子推开,打开瓷瓶,凑近火把一看,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大声喝问道:药呢?

    金燕子就像做了亏心事般,一声也不敢吭,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亚马冷冷的盯着她,道:原来你早已吃下去,你却一直在骗我,你太过分了。

    金燕子嗫嚅着道:因为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死,所以所以

    亚马沉痛的叹了口气,道:你要死就去死吧,这次我再也不会拦你。

    说完,转身大步而去,连头都不回一下。

    金燕子赶紧爬起来,左手拿刀,右手提剑,慌慌张张的追在后面,边追边喊道:亚马,你等等我嘛,你别生气嘛,你听我说嘛,你听我解释嘛

    亚马大声道:你先回田大姊家养病,我还有重要事情要办!

    金燕子一怔!亚马道:单毅城一定四处在找我们,一定也在找你,你想哪里最安全?

    金燕子拍手道:对了,田大姊曾经出卖了我,任何人都想不到我又会躲到她那里去

    亚马笑道:算你还有点小聪明

    金燕子耍赖在他身上道:你送我去?

    亚马道:不,我还有些事,我找魏苏送你去!

    街角上停着一辆破旧的篷车。

    魏苏就像往常一样,横睡在篷车上,头枕一只酒坛,两腿高高翘起,满身酒气,直溢车外

    丁月亭围着篷车绕了一圈,停在马头前道:你自己起来呢?还是等我把你拉下车来?

    话没说完,魏苏已翻身坐起,左顾右盼道:单毅城呢?

    丁月亭道:被你骗走了

    魏苏松了口气,抓着胡渣,笑呵呵:骗别人容易,想骗丁兄,好像还不太简单。

    只听车里有人道:那是因为他知道你的酒量,只要再多加几个酒坛子,保证可以把他唬住。

    说话问,铺在车板上的褥子一翻,司空玄笑嘻嘻从底下窜出来。

    丁月亭瞧了他一眼,淡淡道:酒是喝的,不是用来洗衣裳的,想要唬我,就得多动脑筋,靠酒罐子是没有用的。

    司空玄在魏苏身上嗅了嗅,道:嗯,丁兄的鼻子,的确管用得很。

    丁月亭道:幸亏这辆车又脏又破,而单毅城又有洁癖。如果他再往前走几步,你们二个都跑不掉。

    魏苏把玩着腰间的鞭梢,眯眼笑道:单毅城的剑法,真如传说中那么厉害么?

    丁月亭道:据我所知,西厂里绝对没有一个浪得虚名之辈。

    司空玄道:可是江湖上谁都知道,单毅城是西厂高手中最差劲儿的一个。

    丁星苎道:也许不过他再差,也一定比你高明,你相不相信?

    司空玄无精打采道:相信。

    丁月亭笑笑道:所以我劝你最好是到城外躲一躲,否则你非出事不可。

    魏苏蛮不服气道:也不见得,有我在他旁边,我想还不至于出大纰漏。

    丁月亭笑笑道:有件事我想应该先告诉你一声,也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魏苏道:甚么事?你说!

    丁月亭反问道:那个没有死的女贼呢?

    魏苏道:你是说金燕子么?我把她送走啦

    丁月亭道:胡说,你根本一脚都没有离开

    魏苏吃吃而笑,道:你忘了我只是本尊我可是有四十几个分身的!

    丁月亭道:送到哪里去了?

    魏苏冷冷道:人家的老婆,你这样关心干什么?

    丁月亭道:我只是怕她又来搅局

    魏苏冷哼,丁月亭道:如今西厂的人在城里已不止单毅城一个,刚刚又来了个掌剑双绝高飞,你不妨仔细估量一下,凭你一条鞭子和司空玄那些骗人的玩艺儿,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两个人?

    魏苏脸色微变道:掌剑双绝高飞也来了?

    丁月亭又转向司空玄,道:高飞不仅人来了,而且还带来一个天大的消息。

    司空玄道:哦?甚么消息?

    丁月亭道:听说袁紫琼已经离京了。

    司空玄道:你说的可是断虹枪袁紫琼?

    丁月亭道:不错,正是她。

    司空玄道:她离不离京,跟咱们有甚么关系?

    丁月亭道:关系大得很,尤其对亚马,更是大的不得了。

    司空玄突然双手合十道:丁兄,拜托你,你千万不要说袁紫琼是为亚马来的,更不要说她是亚马的未婚妻,我听了会害怕。

    魏苏骇然道:有这种事?

    丁月亭也吃惊的望着司空玄,道:司空玄,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司空玄道:昨天小丁当告诉我的。

    丁月亭道:他怎么会知道?

    司空玄道:他是前几天从侯府手下那儿听来的。

    丁月亭穷追不舍道:那么侯府手下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呢?

    司空玄苦笑道:据说是因为亚马兄跟风雨双龙剑韩家兄弟动手时泄了底,好像使了几招很像铁剑马家剑法的刀法。

    魏苏嗤之以鼻道:简直是鬼扯淡,亚马怎么可能使得出铁剑马家的剑法?

    司空玄道:是啊,据我所知,亚马兄至少精通四家的剑法,五、六家的刀法,拳脚、轻功、暗器等更是杂得无法计算可是我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会铁剑马家的追魂十八剑。

    魏苏道:如果他真会追魂十八剑,早已成为一代名家,前几年又何苦为了偷学会鲁汪家一套破拳法,而被人打得逼体鳞伤,险些连小命都送掉。

    丁月亭忙道: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是现在的问题,已不在他使的是不是铁剑马家的剑法,而是他究竟是不是铁剑马家的后人。

    魏苏摇摇头道:不可能。

    司空玄也连连摇头道:绝对不可能。

    丁月亭道:我也认为不可能,如果他真是铁剑马家的子嗣,以他的为人而论,多少总会在我们面一透露一点,口风不可能这么紧。

    魏苏道:对,亚马是个出了名的大嘴巴,你教他把话憋在肚子里,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司空玄道:所以这件事我根本就不相信。

    丁月亭道:我们相不相信,无关紧要,要命的是不仅袁紫琼相信,连西厂那批人也已深信不疑。

    魏苏神色一紧道:那就糟了,听说当年铁剑马家就是毁在西厂手里,如果那批人认定亚马是马家的漏网之鱼,那可麻烦了。

    司空玄紧紧张张道:我得赶快通知亚马兄一声,叫他金子也别要了,趁早逃命要紧。

    丁月亭道:逃不掉的,被西厂猎捕的人,绝对没有一个能逃出他们的掌心。

    司空玄急形于色道:那该怎么办?

    丁旦号沉吟片刻,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叫亚马硬充下去。

    魏苏一惊道:你想叫小马冒充袁紫琼要找的人?

    丁月亭道:不错,想要护身堡叩,非得借重她的力量不可。

    魏苏道:袁紫琼师徒的实力固然可观,可是想靠她们对抗西厂,恐怕还差得远呢。

    丁月亭道:如果跟侯府联手呢?

    魏苏道:那就另当别论了,只是公孙策那人刁滑得很,你要想说动他,可能不太容易。

    丁月亭轻松的笑了笑,道:我想不会太难,因为西厂倾巢而出,主要的目标还是那件东西!

    魏苏抓着胡渣想了想,道:有道理,如果只是为了亚马,随便派个三两个来也就够了,何必劳动齐天寿亲自出马?

    丁月亭道:现在,咱们就只剩下一个最小的问题了。

    说话间,目光自然转到司空玄脸上。

    司空玄笑嘻嘻道:甚么问题?

    丁月亭道:我们三个人,应该由谁去说动亚马呢?

    魏苏抢着道:当然是司空玄。

    司空玄脸色大变,道:为甚么一定要我去?

    魏苏笑呵呵道:丁兄要去找公孙策打交道,我准备即刻过江,替袁紫琼师徒打个接应,免得她们在路上遭到西厂那批人暗算,如今只有你闲在这里,你不去,谁去?

    司空玄愁眉苦脸道:可是这种事,你叫我怎么跟他开口?

    魏苏道:你不要搞错,这也是救命事,为甚么不能开口?

    司空玄道:万一他不肯呢?

    丁月亭已吃吃笑道:你放心,他一定肯,他是个极珍惜性命的人,只要能活命,你叫他冒充袁紫琼的儿子他都干。

    脏乱的庙堂已被人收拾得一尘不染,不仅有灯有火,而且有酒有菜,甚至连被褥都准备得整整齐齐,只比客栈里少了张床。

    酒菜是摆在一张矮桌上,桌边一盆炭火上的壶水尚未烧沸,显然刚刚置放不久。

    亚马坐在矮桌旁的蒲团上,满满的斟了一杯酒。

    突然有个女人适时从佛像后面窜出来,气喘喘喊道:等一等,这酒喝不得!

    来人是亚马从未见过的美艳绝伦少女,他竟瞧得呆了。

    欧明珠,她竟然是红石堡主的独生孙女欧明珠!

    亚马似乎不想见到她,回头瞪着她,道:为甚么不能喝?

    欧明珠道:这些东西不是邝老板送来的。

    亚马道:你胡说甚么?除了邝美云之外,还有谁知道我们在这里?

    欧明珠急忙走上来,指着桌上的碗盘道:可是这些分明不是聚英客栈的东西,如果是邝老板送来的,她会舍近求远,故意不用自己店里的餐具么?

    亚马只当她的话是耳边风,蛮不在乎道:管他是谁送来的,先喝了再说。

    说完,刚想送酒入口,突然叮的一响,欧明珠头上的银簪已投进酒杯中。

    亚马一见银簪没有变色,不禁火冒三丈道:你看,好好的一杯酒,被你弄得脏死了,你也不算算自己的头发几天没洗了?臭不臭?

    欧明珠委委曲曲的坐在对面,嘴巴翘得几乎可以挂只酒瓶。

    亚马没好气道:好吧?你说,你又跟来干甚么?

    欧明珠道:当然是来保护你的。

    亚马道:不必了,我跟你已经散伙了。

    欧明珠立刻把眼睛竖起来,道:那可不成,你想把我甩掉,门儿都没有。

    亚马指着她的鼻子道:你这女人脸皮怎么这么厚,人家不要跟你在一起不成么?

    欧明珠理直气壮道:当然不成,当初我就说了,在我确定怀了你的孩子之前,谁也休想把我赶走!

    亚马做恍然大悟状道:哦?原来你是为了孩子才跟来的,那好办,现在我就给你,全都给你!

    说着,就扑身而上,当场就要撕她的衣衫。

    欧明珠大吃一惊!拼命抗拒挣扎叫喊:不要,不要!

    亚马这才重重地摔开她,道:当时我是有欠考虑,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那也是因你爷爷花大把银子聘请我去干的,那是我的职业,你不能怪我!

    欧明珠叹道:人家我,又没有怪你

    亚马恨道:可是你那个没有人性的老爷爷,却接二连三的买杀手要取我性命

    欧明珠毅然道:我已经不再认他是我的爷爷了,我再也不要姓欧,我要学我爹一样有志气,争自由!

    亚马大吃一惊!急阻道:不行!

    欧明珠道:为甚么不行?

    亚马道:你一个人可以在外面流浪,可是孩子怎么办?

    他突然眼神一动,欧明珠也立刻将长剑递去,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然你就把我杀了!

    呛地一声,亚马真的将剑拔出来,身子却疾如闪电般扑向佛像,一剑剠了出去。

    只听佛像后有人尖叫道:亚马兄剑下留情,我是司空玄!

    亚马收剑道:你既然早就到了,为甚么不出来?鬼鬼祟祟躲在后边干甚么?

    司空玄笑嘻嘻道:你这打情骂俏还没有完,我怎么舍得出来?

    亚马噗嗤一笑道:你是专诚来看打情骂俏的?

    司空玄道:不,我是特地来给你送信的,保证你听了会开心得满地翻筋斗。

    亚马想了想,道:是不是公孙策死了?

    司空玄笑道:你千万不要咒他,他现在对我们还有用处,暂时还不能死。

    亚马皱眉道:除此之外,还会有甚么令人开心的消息?

    司空玄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道:你一定想不到断虹枪袁紫琼已经离开北京,朝这里赶来了。

    亚马莫名其妙道:她来不来,干我甚么事?

    司空玄发觉欧明珠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但是他却不得不说道:谁说不干你的事?这次她是专程赶来救你的。

    亚马愣了愣!道:你有没有搞错?我跟她非亲非故,她凭甚么来救我?

    司空玄道:只怕是你搞错了,你是铁剑马家的后人,怎么说跟她非亲非故?

    亚马脸色忽然变得比欧明珠更难看,紧瞪着司空玄,道:告诉我,这是谁造的谣?是不是公孙策?

    司空玄轻轻松松道:这种事何须造谣?江湖上几乎每个人都知道。

    亚马顿足叹道:唉,我完了,以后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司空玄道:如果你还想有以后,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

    亚马道:哪条路?

    司空玄道:唯有借重袁紫琼的力量,先保住性命再说。

    亚马道:你也未免太高估袁紫琼了,她只不过是个年轻女人,枪法就算不错,功力也必定有限,至于她那群徒弟,更是不成气候,她有甚么能力救我?

    司空玄道:但你也不能太低估她的实力,这两年她师徒的名声,在江湖上响亮得很。

    亚马道:那是因为她师徒每个人都有一个强而有力的背景,一般人惹她们不起。

    司空玄道:我们要借重她的也正是这些,只要有她全力保护你,纵然实力不足与西厂抗衡,但对方动起手来,也必定投鼠忌器,更何况我们背后还有个极具实力的紫衣侯支援!

    亚马怔了一下!道:你们几时跟紫衣侯搭上的线?

    司空玄道:今天。

    亚马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你们大概是把我卖了说,你们答应了他几成?

    司空玄忙道:几成甚么?

    亚马道:金子。

    司空玄道:这跟金子有甚么关系?

    亚马道:你们不给他金子,他会答应跟你们合作?

    司空玄笑笑道:你把事情整个想歪了,这次西厂出动,他们的目标比你还大,只要你把袁紫琼抓牢,你叫他们给你金子都可以商量。

    亚马道:我有甚么资格抓牢袁紫琼?你简直在跟我开玩笑。

    司空玄道: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只要你是铁剑马大侠的儿子,你就绝对有这资格。

    亚马恍然道:哦!原来你们打算叫我冒充袁紫琼的未婚夫,对不对?

    司空玄开心道:对,这就是我跑来的目的。

    亚马道:这是谁出的主意?是不是公孙策?

    司空玄道:你错了,直到现在为止,丁月亭有没有找到公孙策还是个问题这个主意,完全是我们三个人想出来的。

    亚马道:真的是你们三个想出来的?

    司空玄得意的点点头,道:你认为怎么样?还不错吧?

    亚马突然狠狠的啐了一口,道:你们这三只猪居然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你们想害死我是不是?

    司空玄呆了呆道:这是甚么话?我们是想救你,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亚马道:你们可曾替我想过,我一旦承认是铁剑马家的子嗣,反叛的帽子就戴定了,以后还摘得下来吗?

    司空玄道:反正你现在想澄清这件事也不太容易,还是先保住性命要紧。

    亚马道:那么袁紫琼呢?你们有没有替她想想?她父兄均在朝里做官,弟子中也不乏官宦之后,她们能正面与西厂冲突么?

    司空玄轻松一笑,道: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将西厂那批人歼灭,一切责任自有紫衣侯承当,跟你我以及袁紫琼师徒都没有关系。

    亚马摇头叹气道:司空玄,你太天真了,紫衣侯会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来替我们背黑锅?你认为可能么?

    司空玄道:可能,因为这正是丁月亭与公孙策商谈的条件之一。

    亚马道:好吧,就算他们肯,那么袁紫琼呢?事关她的名节,你叫她将来怎么嫁人?

    司空玄道:她将来如何?是她们家的事,我们怎么可能管那么多?

    亚马冷笑道:抱歉,这种伤风败德的事,我不干!

    司空玄急急道:现在箭已离弦,你不干怎么成?

    亚马道:为甚么不成?谁规定我一定要干?

    司空玄愁眉苦脸道:可是你这时候一抽腿,你叫我们怎么办?

    亚马道:现在我就告诉你以后怎么做,你仔细听着。

    司空玄道:好,你说。

    亚马道:第一、千万不要跟侯府合作,因为齐天寿武功奇高,除了紫衣侯本人之外,没有一个人是他的敌手,如果咱们抽手不管,侯府自会孤军奋战,一旦中途插手,他们反会坐收渔人之利,不到最后关头,他们是绝对不会出动的,你想在他们出动之前,咱们这群人还有命么?

    司空玄道:照你这样说,侯府也未免太不讲道义了。

    亚马道:这是公孙策的一贯伎俩,根本不足为奇。

    司空玄道:还有呢?

    亚马道:第二、如果侯府侥幸获胜,公孙策一定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咱们头上,最倒楣的不是我,而是丁月亭,叫他千万小心应付。

    司空玄道:为甚么最倒楣的是他?

    亚马道:你只要告诉他,他就会知道了。

    司空玄道:好,第三呢?

    亚马道:袁紫琼这些年一直在京里专心授徒,从不在江湖上走动,一方面是因为受到西厂的严密监视,另一方面也是在尽孝道,一旦袁老爷子过世,她必定不激而反,将来对整个武林以及忠义之士都大有裨益,像她这种忠孝节义俱全的女人,我们千万不可以害她!

    司空玄迷惑的望着他,道:咦?她的事你怎么知道得特别清楚?

    亚马理也不理他,继续说道:第四、那批金子,你还想不想要?

    司空玄立刻道:当然要。

    亚马道:想要金子就得照我的话去做,否则到时候连看都不准你们看一眼。

    司空玄叹道:好吧,我会把你的话原原本本的传达给他们。

    亚马道:第五、你现在也只有一条路可走。

    司空玄道:哪条路?

    亚马抬手一指:门!

    司空玄哈哈大笑道:当然只有走门,难道还要破窗而出么

    只见人影一闪,司空玄已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外。

    冷月当空。

    司空玄如约赶到了县衙的侧门。

    门是开着的,丁月亭好像在等他,正坐在一排矮房前的廊檐下。

    房里没有点灯,月光已足够亮,亮得连司空玄脸上无精打采的表情,都可以瞧得清清楚楚的。

    丁月亭一直望着他,直待他走近,才道:他不肯?

    司空玄道:嗯。

    丁月亭道:公孙策早就料定,他一定不肯干的。

    司空玄道:你已经见过公孙策了?

    丁月亭道:见过了。

    司空玄唉声叹气道:糟糕,咱们自己窜进了人家的圈套里。

    丁月亭沉声道:他还对你说了些甚么?

    司空玄道:他叫我转告你们四件事。第一件就是绝对不能跟侯府合作。

    丁月亭道:理由呢?

    司空玄道:合作,咱们拼命,他们看不合作,他们拼命,咱们看。

    丁月亭道:哦?

    司空玄道:他强调齐天寿的武功奇高,除了紫衣侯亲自出马,否则任何人都不是他的敌手,当然也包括袁紫琼在内,所以纵然他肯抓牢袁紫琼,对咱们也是死路一条。

    丁月亭只点了点头,一丝惊异之色都没有,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

    司空玄道:第二、事后公孙策必将一切责任推在咱们头上,到时候最倒楣的不是亚马,而是你。

    丁月亭怔了怔!道:哦?为甚么?

    司空玄道:他说理由你自己应该知道。

    丁月亭歪着脑袋想了半晌,终于点着头唔了一声,又道:第三件呢?

    司空玄道:不要害袁紫琼。

    丁月亭道:最后一件是不是如果我们不照他的话去做,金子就没有了?

    司空玄道:是。

    丁月亭笑笑,抬手一招鬼眼程英已从黑暗的房里走出来。

    丁月亭道:有没有空房?

    程英道:有,七号房刚好空出来。

    丁月亭道:把他送进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人!

    话没说完,程英就将司空玄的手臂抓住。

    司空玄大惊道:丁兄,你要干甚么?

    丁月亭道:别紧张,我只是替你安排个单毅城绝对找不到的地方,让你好好休息两天。

    矮房里亮起了灯。

    灯下坐着二个人,竟然是神机妙算公孙策。

    丁月亭取出鼻烟,猛吸了几下,接连打了几个喷涕,缓缓道:现在,咱们可以谈谈了。

    公孙策淡淡笑道:还可以谈么?

    丁月亭道:当然可以。

    公孙策道:金子不想要了?

    丁月亭道:金子照要,话照谈。

    公孙策哈哈一笑,道:丁头儿快人快语,实在令人佩服。

    丁月亭道:可是公孙先生也莫要误会,在下虽然不才,却也不是出卖朋友的人。

    公孙策道:哦?

    丁月亭道:所以合作暂缓,如果公孙先生有兴趣的话,咱们不妨先来点零星交易。

    公孙策道:只要丁头儿有诚思,金某极愿奉陪。

    丁月亭道:公孙先生尽管放心,在下还不至于糊涂到敢在阁下面前耍花样那种地步。

    公孙策又是哈哈一笑,刚想开口,却忽然将话收住,目光闪电般投向门外。

    丁月亭早已飞快的迎了出去。

    月光映照下,但见短小精干的王得宝直冲进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有个人已轻飘飘的落在廊檐下。

    只见那人朝丁月亭一拱手,道:在下侯府陈平,请问敝府公孙先生可在里边?

    丁月亭和王得宝两人全都愣住!

    公孙策已不慌不忙的走到陈平面前,道:甚么事?

    陈平道:启禀总管,城里有个年轻女子,到处在打听江湖野马的下落,这件事该当如何处理?请总管指示一下。

    公孙策含笑不语,只默默的望着丁月亭。

    丁月亭却苦笑着望着王得宝,道:你匆匆赶回来,莫非也是为了这件事?

    王得宝笑咪咪地点点头。

    丁月亭道:你是在路上摔了一跤?还是撒了泡尿?为甚么一定要比人家慢一步?

    王得宝笑容不减,道:因为人家是快腿陈平,本事都在腿上,而属下的本事却在眼睛上,属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女人是断虹枪袁紫琼门下。

    丁月亭微微一怔!道:你不会看错吧?

    王得宝道:属下敢拿脑袋打赌,绝对错不了。

    丁月亭想了想,道:好,现在你就到西郊那座破庙附近去等,少时一定会有人跟她动手,看过之后,你再来告诉我,她究竟是不星袁紫琼的徒弟。

    王得宝道:要不要先去指引那女人一下?

    丁月亭道:不必,通风报信让腿快的人去干,你只要先赶到那里,仔细瞧清楚就够了。

    王得宝答应一声,笑咪咪地退了下去。

    丁月亭回望着公孙策,脸上充满了得意之色。

    公孙策笑笑道:陈平。

    陈平道:属下在。

    公孙策道:丁头儿的话,你都听清楚了么?

    陈平道:听清楚了。

    公孙策道:马上通知那女人一声,就说亚马在西郊那座破庙里,顺便也把你的身分告诉她,丁头儿既然把这个人情卖给咱们,咱们就干脆领受到底。

    陈平口里答应着,人已失去踪影。

    公孙策摇首叹息道:想不到袁紫琼的脚步,倒也快速得很,真是后生可畏。

    丁月亭得意道:所以在下的本钱远比公孙先生想像中充足得多。

    公孙策道:如果亚马坚持否认呢?

    丁月亭笑笑道:他愈否认,袁紫琼愈相信,久而久之,假的都会变成真的。

    公孙策笑了一笑,道:看样子,咱们真有好好谈一谈的必要了。

    丁月亭道:只希望公孙先生也拿出点诚意来,莫叫在下太吃亏才好。

    夜已深,酒已尽。

    亚马醉眼惺忪的看了看正在调息中的欧明珠一眼,终于将最后一杯酒也喝下去,身子往后面一仰,酒意、睡意一时俱来,转瞬间已发出轻微的鼾声。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急遽的马蹄声。

    啼声由远而近,转眼已到庙前。

    只听庙外有人呼喝道:这是紫衣侯府待客之所,请来人转道。

    一声马嘶,蹄声顿止。

    欧明珠睁开眼睛,道:原来这些东西是公孙策送来的!

    亚马亦翻身坐起,道:其实我们早该知道,除了他,别人的手脚不可能这么快。

    说话间,一阵清脆的兵刀交鸣之声不断传了进来。

    欧明珠道:好像有人硬闯。

    亚马抓起长剑扔给她,道:先回红石堡去等我

    欧明珠道:可是我

    亚马怒喝道:去!

    欧明珠只好身子一拧,往外走去。

    紧接着砰的一声,庙门已被撞开!

    只见一个银亮疾装劲服,脖子上缠着红巾,同样的红巾扎住长长秀发的美丽少女,挺枪而入!

    三名持刀大汉也跟在她身后冲了进来

    那少女身材已不算矮小,手上一支雪亮的双头枪,却比人还高,美丽的脸蛋上,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瞧了亚马半晌,才道:我可以进来吗?

    亚马无可奈何道:你已经进来了。

    那少女指指愣在身后的三名大汉,道:他们可以出去吗?

    亚马失笑道:他们当然可以出去。

    那三名大汉互望一眼呛地一声,同时还剑入鞘,退了出去。

    那少女仍然紧盯着欧明珠,眼中现出敌意。

    欧明珠亦挺胸而立,瞪目有如斗鸡,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亚马道:明珠,我刚才说甚么话?

    欧明珠道:可是她

    亚马怒喝道:快去!

    欧明珠正想争论,望着亚马的脸,只好忍气吞声,掉头而去

    在门口她又回头道:我在红石堡等你

    亚马脸色转为和蔼道:这才乖,快去!

    眼看欧明珠走远,那少女才往前走了几步,轻轻道:你大概就是亚马师伯吧?

    亚马皱眉道:师伯?

    那少女道:嗯,我是袁紫琼的弟子,不叫你师伯叫你甚么?

    亚马苦笑道:姑娘大概是找错人了,我跟令师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师伯这个称呼,实在不敢领受。

    那少女惊讶道:咦?你难道不是江湖野马?

    亚马道:我是江湖野马但却绝对不是你的师伯。

    那少女迟疑着道:那我该叫你甚么?

    亚马道:最好你甚么都不要叫,赶快回去,以后见了面也只当不认识我。

    那少女道:那怎么可以?如果你是我师父要找的人,岂不是坏了礼数?

    亚马道: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是你师父要找的人,所以礼节的问题,你根本就不必放在心上。

    那少女想了想,猛一摇头道:不成,我还是暂时叫你师伯好了,反正我师父三两天就可赶到,到时一切便知分晓。

    亚马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好吧!你叫也叫过了,如果没有事,你可以走了。

    那少女道:等一等,有几句话我还没有转告师伯呢!

    亚马道:谁的话?

    那少女道:当然是我师父的话。

    亚马打了个哈欠道:你说,简单扼要的说,不要耽误我睡觉的时间。

    那少女眸子转了转,道:我师父叫师伯不要耽心,只要再撑几天,等我师父一到,万事都可解决。

    亚马哭笑不得道:哦?你师父的本事好像真不小?

    那少女道:嗯,大得很呢!连那些成名多年的人物,都不得不对她礼让三分。

    亚马道:还有么?

    那少女又想了想,道:还有我师父说紫衣侯义不是好人,要师伯提防他一点。

    亚马皱眉道:紫衣侯义?

    那少女道:对,听说紫衣侯年轻的时候原本叫侯义,后来把义字都免了,你想一个人连最重要的义字都可以不要,这种人不提防他一点,成么?

    亚马心中好笑,口中却道:哦

    那少女又道:尤其是他手下的公孙策,更是坏的不得了,跟他说话都得特别当心,以免上了他的当。

    亚马道:哦?还有么?

    那少女忽然目光四扫,道:我师父还说最近这一带时常有狐狸精出没,叫师伯小心,千万别被她迷住。

    话没说完,屋梁上扑下一道人影,竟是杨柳风,凌空而下,刀光一闪,直向那少女砍去。

    那少女枪身一顿,身形已然翻起,人在空中,长枪已如雨点般刺出。

    杨柳风身法轻灵,招式更是变化多端,诡奇无比

    但那少女竟将一杆长枪使得犹如锈花针一般,既轻巧、又细腻,每一招的动作都韵味十足,看上去仿佛在舞蹈一般。

    亚马一旁看得不禁暗自喝采,他虽久闻袁紫琼的断虹枪式如何优美,但亲眼所睹,还是第一遭。

    刹那工夫,两人已拆了十几招,只听那少女一声娇喝,枪身一抡,硬将杨柳风逼了回来。

    那少女收枪后退两步,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看上去很有点大将之风。

    杨柳风喘了口气,又想冲上去,亚马急忙把她拉住,重新打量那少女一阵,道:姑娘是石飞虹?还是后仪?

    只因袁紫琼众多弟子中,以石、后二人在江湖上最负盛名,亚马深信这少女必定是两人中的一个。

    谁知那少女却哼了一声,道:如果换了我两位师姊,这女贼哪还有命在?

    杨柳风作势欲扑,又被亚马止住。

    亚马微笑着道:请问姑娘在令师座下排行第几?

    那少女道:第九,我叫慕容美,今后还请师伯多加教诲。

    亚马道:不敢当,请问你离开令师多久了?

    慕容美道:整整一个月了。

    亚马脸色陡然一沉,道:你年纪轻轻,胆子倒不小,你知道假传师令是甚么罪过么?

    慕容美登时愣住了!一张高高兴兴的脸孔也马上走了样。

    亚马道:幸亏我不是你师伯,否则的话哼哼,你猜我会怎么样?

    慕容美嗫嚅着道:你你会怎么样?

    亚马眼睛一瞪,凶巴巴道:我非把你的屁股打烂不可!

    慕容美不禁吓了一跳!连脸色都已吓白,好像这辈子还没有听过如此粗暴的话。

    亚马冷笑着道:我这个人脾气一向不太好,所以最好在我没有发火之前,你快走,顺便也告诉你师父一声,叫她赶紧回去。

    慕容美怔怔道:回哪儿去?

    亚马道: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慕容美愁眉苦脸道:可是如果我师父回去了,师伯怎么办?

    亚马冷冷道:我过去从来未见过她,还不是活得蛮好?为甚么一定要靠她?

    慕容美愣了半晌,道:师伯是否还有别的话让我转告家师?

    亚马道:还有一句话。

    慕容美忙道:甚么话?

    亚马道:叫她的徒弟们永远不要再叫我师伯,我还年轻,我不喜欢人家这样称呼我。

    慕容美黯然拆枪,一杆八尺长的枪身,刹那间已拆成三节,很快的收进系在背上的一只皮匣中,然后恭恭敬敬的向亚马别过,默默走出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