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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银枪女将

    公孙策摇头苦笑,朝厅外唤道:杨管事在吗?

    恭诺声中,身型矮胖的杨管事不慌不忙的走进来。

    此人在江湖上也是知名之士,人称袖里乾坤杨欣,是公孙策最得意的得力帮手。

    公孙策凝视着杨欣,道:依你看,那辆车会不会被丁月亭藏起来?

    杨欣沉吟着道:恐怕不太可能,因为那段时间,一直有咱们的人跟在他身边。

    公孙策道:那么现在呢?他在干甚么?

    杨欣笑笑道:听说正在大发雷霆。

    公孙策呀然道:为甚么?

    杨欣道:因为昨天晚上被他关在七号房的司空玄,早就不见了。

    公孙策冷笑道:怪只怪他太小看江湖野马的朋友了,司空玄既称神手想必精于开锁之术,区区一个县牢,怎么挡得住他?

    杨欣道:他是否精于开锁,属下倒没听人说过,据说他的奇门搬运法,已深具火候,莫说小小的几把钥匙,就是再大的东西,只怕也难不倒他。

    公孙策微微怔了一下!突然道:如果是辆牛车,他能不能搬走?

    杨欣没有回答,神色却是一变。

    就在这时,孙管事忽然急急冲进来,气呼呼道:启禀总管,可能有外人藏在府里

    公孙策笑着道:不要急,有话慢慢说。

    孙管事道:那只鸭子在没有出锅之前,就已被人拿走,府里的人绝不敢做出这种事来。

    公孙策缓缓的点着头,回首朝身后的阁楼望去。

    身旁的杨欣不待吩咐,腰身陡然一拧,人已腾身跃起,谁知尚未跃上阁楼,便被一阵掌风逼了回来。

    杨欣脚一着地,便已大声喝道:小兄弟,我看你还是乖乖下来吧,你跑不掉的。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阁楼屋顶已被撞了个大洞!

    几乎在同一时间,公孙策也疾如星火般纵上阁楼,双脚还没站稳,便见一块黑点迎面打来!

    他随手一抄,触手一片油腻,赫然是一只啃了一半的鸭头。

    他狠狠的把鸭头往地上一摔,人也跟着窜了出去。

    孙管事怔怔的望着楼上,道:甚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来侯府闹事?

    杨欣道:丁月亭的侄子小丁当。

    孙管事惊道:哎呀,不好!有很多事绝对不能让他传到丁月亭的耳朵里。

    杨欣道:所以非得把他抓回来不可。

    话没说完,矮胖的身形也已冲出厅门。

    小丁当一路飞奔,连头都不敢回,因为他知道公孙策那批人离他一定不会太远,一旦被他们追上,再想脱身只怕比登天还难。

    他穿过几条小巷,终于奔上西郊大路。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一匹乌黑的健马迎面徐驰而来,马上一个年约双十的劲装少女,美得几乎使小丁当当街栽倒!

    直到那少女人马擦身而过,他还忍不住频频回顾。

    马上的少女却连瞧也没瞧他一眼。

    突然间,冲出很远的小丁当又折回来,追在那少女后边喊道:姑娘请留步。

    那少女勒缰驻马,回首瞪视着他,小丁当偷偷朝她背上细长的皮匣瞄了瞄,道:姑娘可是袁紫琼门下?

    那少女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给他的回答。

    小丁当忙道:在下小丁当,是江湖野马的朋友。

    那少女神色一动,急忙调转马首。

    就在这时,公孙策已赶到,直向小丁当扑去。

    那少女陡然自马上翻起,足蹬公孙策,手取断虹枪,娇躯则一着地,枪身已然接妥,昂然护在小丁当前面,长枪挺立,锐气逼人。

    公孙策退在两丈开外站定,惊愕的望着那少女。

    小丁当躲在那少女身后,轻轻道:他就是侯府总管公孙策。

    那少女道:哦,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公孙先生。

    公孙策道:不敢。

    那少女道:久闻神机妙算脑筋动得快,想不到身手也不含糊。

    公孙策道:好说,好说。

    那少女道:听说你昨夜曾经替我师妹解围,我在这里先谢谢你。

    公孙策道:那只是适逢其会,不足挂齿。

    那少女又道:但不知公孙先生能不能也放我一马?

    公孙策忙道:姑娘误会了,在下的目标不是你,是他!

    他含笑朝小丁当一指,神态极其洒脱。

    那少女也含笑道:我请公孙先生放我一马的意思,是包括我、我的马,还有他!

    说着,也洒脱的朝身后的小丁当一指,神态与公孙策如出一辙。

    公孙策脸色骤变。

    这时侯府的人已陆续赶到,将两人团团围住。

    那少女仿佛根本就没将那批人看在眼里,依旧昂然挺立,静待公孙策的答覆。

    过了许久,公孙策才缓缓道:姑娘知道这个人是谁么?

    那少女道: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江湖野马的朋友。

    公孙策笑笑道:江湖野马是个甚么人物,姑娘想必知道得很清楚,试想他怎么可能跟一个保定丁家的后生晚辈相交?

    那少女道:这可难说得很,据说江湖野马交友甚杂,九城名捕丁月亭就是他的朋友,丁月亭不也正是保定丁家的人?

    小丁当立刻叫道:对,对,那是我胖七哥,也是江湖野马最好的朋友。

    那少女道:他既是丁月亭的侄儿,你想他的事,我能不管吗?

    公孙策脸色一沉,道:姑娘好像存心在跟侯府过不去!

    那少女道:那倒不敢,不过在双方未闹翻之前,我倒有几句话想奉告公孙先生。

    公孙策道:姑娘请说。

    那少女道:家师这次南来的目的,第一当然是要与我亚马师伯见上一面。第二就是想登门给侯老爷子请安,顺便也想拜会公孙先生与贵府的各位前辈们,希望今后我们姊妹在江湖上也多加照顾

    公孙策道:那样正好。

    那少女道:如果在家师赶到之前,我和公孙先生为了些许小事已先闹翻,你叫家师还有甚么颜面去见侯老爷子?还有甚么颜面与各位攀交?

    公孙策虽然足智多谋,一时也被她搞得晕头转向,不知如何作答?

    那少女笑了笑,又道:更何况公孙先生曾经跟敝师妹言及,有意要和家师合作,万一彼此伤了和气,双方的合作计划,岂不是也要胎死腹中?

    公孙策听得连连摇头,对眼前这个少女,不得不另眼相看。

    那少女忽然环目四顾,神态傲然道:如果公孙先生非要抓破脸不可,为了师门荣誉,我也只有舍命相陪,不过我自信在我躺下之前,贵手下起码也得死伤十之八九,一旦闹出人命,大错铸成,纵然家师肯登门负荆请罪,也已于事无补,但愿公孙先生能体会到事情的严重性,凡事还请三思而后行。

    她侃侃而谈,非但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公孙策,甚至连胜负以及后果,也做了强烈的暗示。

    公孙策这才发觉这少女远比他想像中要厉害得多,不禁仔仔细细的打量她一番,道:不知姑娘在令师门下,排行是第几位?

    那少女道:公孙先生又何必多此一问?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

    公孙策神情不由一震,道:你莫非就是名动江湖的后仪姑娘?

    此言一出,四周立刻响起一阵骚动。

    小丁当更是目瞪口呆,险些连口水都滴下来。

    后仪淡淡一笑,道:只希望公孙先生莫要失望才好。

    公孙策呵呵一阵苦笑,道:不敢,不敢,姑娘高见,在下佩服之至。

    后仪道:后仪言尽于此,是敌是友?就看公孙先生了。

    公孙策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道:好,这个面子就卖给姑娘了,两位请吧!

    说完,手掌一挥,众人立刻让开一条去路。

    后仪翻身上马,匆匆道了声:承情之至。

    随手将小丁当抓上马背,纵马疾驰而去。

    一路上连连催马,足足奔出四、五里路,速度才逐渐慢了下来。

    行至一条山溪旁,后仪陡然勒缰停马,轻盈的跃下雕鞍,身法灵敏,姿态优美,轻功、骑术都已极具火候。

    而坐在后面的小丁当,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整个栽了出去,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半晌动弹不得。

    后仪呀然回望着他,突然噗嗤一笑,道:保定丁家的人果然不同凡响,姿势都与众不同,实在令人佩服。

    在她的想像中,小丁当必定会气得跳起来,谁知事情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小丁当非但没跳起来,甚至连动都没动、只两眼呆呆的盯着一根斜插在路边的树枝,脸上还充满了惊喜之色,好像突然发现了一根金条一般。

    后仪见他那副呆相,不免有些好奇,慢慢走过去道:你在看甚么?

    小丁当道:我正在欣赏一件宝物。

    后仪一把将那根树枝拔起,只看了一眼,便往地上一丢,道:这算甚么宝物?我看你的脑筋八成有点毛病。

    小丁当摇着头,苦笑着道:如果我们其中有一个人脑筋有毛病,那个人一定是你,而不是我。

    不等他说完,后仪已扑过去,将他的手臂一扭,轻轻松松就把他制住,而且用的竟是丁家擅长的擒拿术。

    小丁当半张脸贴在地上,眼睛一翻一翻的瞧着后仪,连挣都不挣一下。

    后仪恶叱道:方才你说甚么?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小丁当眼睛又翻动了一会儿,忽然道:我说正有十二匹马朝这边赶来,你相不相信?

    后仪急忙松手,惊惶四顾道:在哪里?

    小丁当慢慢爬起来,一面活动着肩膀,一面竟然吃吃笑道:离这儿还远得很,你穷紧张甚么?

    后仪也伏首听了听,冷笑道:你倒蛮会唬人,我还说有十三匹呢,你相不相信?

    小丁当立刻点头道:我相信。

    回头指着后仪的马,笑得开心道:加上你这匹笨马,不多不少,的确是十三匹。

    后仪作势欲扑,道:你敢说我这匹马笨!

    小丁当躲出很远,道:我为甚么不敢?你瞧它那副笨相,跑得满身大汗,溪水就在旁边,连自己找水喝都不会,你难道还以为它聪明么?

    后仪冷哼一声,突然走到黑马旁边,也不知在她耳边说些甚么?那匹黑马竟连连点首,低嘶一声,飞也似的向溪水奔去。

    只着得小丁当张口结舌,整个愣住了!

    后仪得意洋洋道:你再说一遍看看,我这匹马究竟笨不笨?

    小丁当抓着头,窘笑着道:我对马匹一向不太内行,不过我敢跟你打赌,你这匹马,铁定比那十二匹要聪明得多。

    说着,朝后仪背后一指,后仪转身翘首,极目望去,果见远处烟尘弥漫,滚滚而来,不禁大惊失色,连忙把枪接了起来。

    小丁当却神色泰然道:你不必害怕,那些人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后仪半信半疑道:你又怎么知道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小丁当装成一副大人模样,摇头晃脑道:谁都知道公孙策是聪明人,他明知不是你的对手,你想他会来自讨无趣么?

    后仪冷笑道:你太低估侯府的实力了,紫衣侯座下高手如云,如果真想留住我,随便派一两个出来就够了,何须公孙策亲自出马?

    小丁当突然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道:后仪姑娘,你白耽心了,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那些能够留住你的高手,昨天夜里已全部被公孙策派出去了!

    后仪愕然道:派出去干甚么?

    小丁当道:当然是去杀人。

    后仪道:杀谁?

    小丁当道:名字太多,我可记不清楚,不过好像都是西厂的人。

    后仪暗惊道:你不会搞错吧?

    小丁当道:我亲眼看到公孙策把人一批批的派出去,难道还错得了么?

    后仪沉吟片刻,忽道:就算真有其事,那也是侯府最高机密,如何会让你看到?

    小丁当又往前凑了凑,道: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昨夜刚好偷偷在侯府借住了一宿,所以这件事才会被我碰上。

    后仪道:不会是你胖七哥叫你摸进侯府去刺探军情的吧?

    小丁当连连摇头道:事实跟你所说的正好相反,老实告诉你,我是被我胖七哥追得无处可躲,才躲进侯府的一辆采购马车,被他们糊里糊涂的拉进去的。

    后仪斜瞅着他,道:你胖七哥为甚么要追你?是不是你做了甚么见不得人的事?

    小丁当叹了口气,道:只怪我一时耳软,上了亚马大侠的当,糊里糊涂的帮他去赌钱,又糊里糊涂的被我胖七哥撞上,真是倒霉透了。

    后仪俏脸忽然一沉,道:我看你不但糊涂透顶,而且满嘴胡说八道,试想亚马师伯是何等人,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小孩子帮他去赌钱?又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后生小辈吃亏上当?

    小丁当倒也识相,虽被她骂得窝窝囊囊,却也没有开口分辩。

    后仪停了停,又道:有关侯府的事,你可曾跟人说过?

    小丁当道:有。

    后仪紧张道:跟谁?

    小丁当道:你。

    后仪道:除了我之外呢?

    小丁当摇头。

    后仪松了口气,道:记住,这件事关系重大,千万不可告诉任何人,包括丁月亭在内。

    小丁当叫道:你在开甚么玩笑?丁月亭是我叔叔,如此重大的事,我能不告诉他么?嗯?

    后仪寒着脸道:你最好是听我吩咐,否则我自有办法封住你的嘴。

    小丁当一呆,道:你不会杀我灭口吧?

    后仪冷冷道:那倒不会,我只想在你颈子上开个小洞,叫你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泄漏出去。

    蹄声雷动中,十二匹健马风驰电掣般冲了过去,人骠悍,马神骏,行动快捷而确实,一眼看上去极其壮观。

    小丁当一见马匹的数目不差,早已得意的挺起胸膛,开心得合不拢嘴巴。

    后仪笑视着他,目光中也不禁流露出赞佩之意,缓缓道:你的听觉果然不凡,不多不少,刚好是一十二匹。

    小丁当傲然道:我的脑筋好像也并不差,那批人马显然也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后仪点首道:保定丁家能够享誉江湖两百余年,果非侥幸,确有人所难及的长处。

    小丁当吃了半天鳖,终于扬眉吐气,过瘾的几乎跳起来,早将方才所受的窝囊气,忘得一干二净,笑嘻嘻道:后仪姑娘,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个小秘密?

    后仪失笑道:你的秘密还真不少,说吧!

    小丁当又往前凑了揍,道:你想知道那批人是去干甚么的吗?

    不等后仪追问,便接着道:告诉你吧,他们是追赶亚马大侠的。

    后仪变色道:亚马师伯不是住在城里么?怎么又跑出来了?

    小丁当耸耸肩,咧咧嘴,道:他要开溜,谁又能拦得住他?

    后仪也不多问,回首一声呼哨,座骑很快的便已奔回身旁。

    她一面抓缰,一面朝小丁当招手,道:赶快上马!

    小丁当道:上马干甚么?

    后仪道:去找亚马师伯呀。

    小丁当道:如果你想跟那批人去找亚马大侠,我劝你还是趁早作罢。

    后仪道:为甚么?

    小丁当道:亚马大侠是开溜派的祖师爷,只要他先脚一走,莫说那批人马,就算侯府上下倾巢而出,也休想找得到他,除非

    说到这里,突然冲着后仪露齿一笑。

    后仪忙道:除非怎样?

    小丁当挺胸昂首道:除非保定丁家的人出马,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后仪松了口气,道:我险些忘了你们丁家最擅长的便是追踪之术,你既是丁家子弟,这种事想必难不倒你。

    小丁当眼珠转了转,道:本来要找到亚马大侠倒也不难,只可惜事情被你搞砸了。

    后仪莫名其妙道:咦?这件事情跟我有甚么关系?

    小丁当道:谁说跟你没关系?方才那件宝物,就是亚马大侠特意留下的线索,谁叫你把它毁掉?

    后仪一怔!道:你说的可是那根树枝?

    小丁当道:正是。

    后仪急忙蹲下身去,在地上摸索良久,才被她找到,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插回原来的地方。

    小丁当瞧她那副满地乱爬的模样,只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嘴巴咧得像只元宝一般。

    后仪抬头望着他,道:你赶紧过来看看,原来是不是这样?

    小丁当只看了一眼,便已笑得东倒西歪道:照你现在的插法,亚马大侠就藏在你后边的大树上,你快点爬上去找找,看他有没有躲在上面!

    后仪倏地跳起来,怒视着小丁当,娇喝道:你人不大,胆子可倒不小,居然敢戏弄起我来了!

    小丁当笑脸不改道:后仪姑娘言重了,你是袁紫琼的高足,大名鼎鼎,武功高强,我只不过是保定丁家的一个小辈,如何敢来戏弄你?

    后仪厉声道:你虽是丁家的小辈,眼力也必定高人一等,那种暗记只要被你瞄上一眼,便该看出亚马师伯的去处,而你却在斤斤计较那根树枝的事,你倒说说看,你究竟是何居心?是不是有意跟我为难?

    小丁当依然笑笑道:不敢,不敢,不瞒你说,我这人眼力虽然不差,胆子却小得可怜,即使当时瞧出点名堂,被你大呼小叫的一吓,也早就忘光了。

    后仪冷冷道:小丁当,我警告你,我的耐性有限得很,我劝你赶快把亚马师伯的去处说出来,否则可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小丁当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眼睛也瞪起来,大声道:你这算甚么?是威胁?还是命令?你以为丁家的人好欺负么?像你这种吹胡子瞪眼,严刑逼供的手段,我比你在行多了老实告诉你,我对你这种求人的态度极不欣赏,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后仪冷笑一声,道:真的吗?

    小丁当道:甚么真的假的,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话没说完,但见寒光一闪,冷冰冰的枪尖已经顶在他的颈子上。

    小丁当没想到她说干就干,登时脸色大变,整个人都吓傻了。

    后仪语调更加阴冷道:看样子,非在你颈子上开个洞,你才知道我的厉害。

    小丁当戛声道:你在我颈子上开个洞,我以后还怎么吃饭?

    后仪道:你可以从洞口灌下去,远比在嘴里嚼完了再咽下去省事得多。

    小丁当忙道:不好,不好。

    后仪道:有甚么不好?

    小丁当眼珠一阵乱转,道:万一亚马大侠叫我陪他喝酒,他一杯一杯的干,我却得捧着漏斗往下灌,那种怪相,我想他看了一定很不开心。

    后仪迟疑了一下,突然把枪尖转到他的耳朵上,道:也好,我就割你一只耳朵充数吧?

    小丁当忙道:等一等,等一等。

    后仪道:你还有甚么话说?

    小丁当道:我这双耳朵对我的用处虽不大,对亚马大侠的用处可不小,我可以帮他找人、探路、查敌情、寻失物,必要时还可以帮他赌一睹万一少了一只,他看了一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你叫我怎么跟他解说?

    后仪冷笑道:你的花样倒不少,你以为拿亚马师伯当挡箭牌,我就没有办法对付你么?那你就错了,因为有件事只怕你还不晓得。

    小丁当道:哦?哪件事?

    后仪道:就是我的花样,也绝不比你的少。

    说着,枪身调转啵地一声,枪杆已灵蛇吐信般点在小丁当的笑穴上。

    小丁当陡地倒退两步,跌坐在地上,捧着肚子开始吱吱咯咯的笑了起来,只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连鼻涕、眼泪都笑出来,好像痛苦的不得了。

    直待小丁当已笑不成声,后仪才解开他的穴道,冷冷道: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她蛮以为小丁当必定会向她服软求饶,谁知小丁当肚子一抹,竟然大呼道:过瘾,过瘾,简直过瘾极了,来,再来一下!

    一面叫着,一面指着自己的穴道部位,好像生怕后仪点错了地方。

    后仪倒被他的举动吓住了,呆呆的站在那里,半晌作声不得。

    小丁当见她那副神态,反倒吃吃的笑起来,道:后仪姑娘,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后仪吃惊道:你你还有秘密?

    小丁当道:嗯,我的秘密多的不得了,只看你要不要听?

    后仪道:好,你说。

    小丁当道:你在袁紫琼门下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而我在丁家,却是最不起眼的人,自小几乎是垂着头长大的,从来没有尽情欢笑过,今天这一笑,简直笑得我身心舒畅,百骨俱酥,仿佛把堆积胸中多年的怨气全都吐了出来,只觉得全身轻快无比,要多高兴有多高兴

    后仪侧视着他,一副死都不肯相信的样子。

    小丁当笑嘻嘻道:我知道你对我这次的反应很不满意,没关系,你再点我一下,我发誓定装得痛苦不堪,让你心里也舒服一番。

    后仪听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却再也狠不起来,最后终于慢慢的蹲下去,和颜悦色道:小兄弟,我能不能跟你打个商量?

    小丁当想了想,道:甚么事?你先说说看。

    后仪轻声软语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样你才肯带我去见亚马师伯?

    小丁当歪着头,斜着眼,想了半晌,才道:如果你对我客气一点,礼貌一点,尊敬一点的话,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户外冬阳普照,屋中却暗如黄昏。

    几扇紧闭的门窗挡住了光线,却留住了浓烈的草药气味。

    慕容美斜倚在床头,嘴角上依然残留着吃过东西的痕迹。

    所以亚马走上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将她嘴角上的东西擦掉,然后才把一碗汤药小心的捧到她面前。

    慕容美皱着眉尖,接过药碗,尚未沾唇,脸上的表情已苦味十足。

    亚马笑笑道:玉荷轩的包子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慕容美道:包子的味道当然不错,可是这碗药

    亚马道:我告诉你个好方法,你一面吃药,一面想着方才的包子,就不会觉得药苦了。

    慕容美苦笑道:照你这么说,如果我一面吃药,一面想着翠花斋的酥糖,这药不就变成甜的了吗?

    亚马猛一点头:对极了,你这人举一反三,果然聪明得很。

    慕容美叹了口气,一口气把药喝了下去。

    亚马接过药碗,立刻取出一个纸包,塞在她手里。

    慕容美诧异道:这是甚么?

    亚马笑而不答,转身进入厨房。

    慕容美急忙打开纸包一瞧,立刻开心得笑出声来,原来里边包的竟是翠花斋的酥糖!

    过了不久,亚马又端着一盆汤药走出来,满满的一盆,盆里还冒着热气。

    慕容美花容失色道:呃?还要喝这么多?

    亚马道:谁说是喝的?

    慕容美道:不是喝的,难道

    话没说完,脸孔又变得通红。

    亚马笑着道:我说你这个人聪明,真是一点不假。

    慕容美双手护胸,紧张的瞪着亚马。

    亚马瞧她那副模样,不禁失笑道:我又不是要强奸你,你这么紧张干么?

    慕容美嗫嚅着道:是不是非敷不可?

    亚马道:你想好得快,就得双管齐下,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慕容美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慢慢把身子躺平,又用手臂将脸孔遮起来。

    亚马将一块面巾浸在盆里,缓缓道:看到了这盆药,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

    慕容美道:甚么故事?

    亚马不徐不急的解开她的衣襟,继续道:有一年大雪封山,我跟楚天风夫妇都被困在一个和尚庙里。

    慕容美呀然道:楚天风真有娘子?

    亚马道:他若没有妻小,以他的个性,只怕早就死于非命,哪里还能活到今天?

    慕容美道:后来呢?你们怎么办?

    亚马道:我们只好在庙里住下来,一住就是半个多月。

    慕容美道:可是楚天风的娘子是女人,怎么能住在和尚庙里?

    亚马道:那有甚么稀奇,不仅住进去,而且还在庙里生了个孩子。

    慕容美忽将手臂移开,连酥胸也完全袒露都未曾发觉,只满脸惊愕的望着亚马。

    直到一块热气腾腾的面巾敷在伤口上,她才猛然警觉,急忙又把脸孔遮住。

    亚马道:你猜是谁替她接的生?如果我不告诉你,只怕你永远也猜不出来。

    慕容美道:哦?是谁?

    亚马道:庙里的主持广慈和尚。

    慕容美忍不住又把脸露出来,道:老和尚也会接生?

    亚马道:他虽然不会接生,却深谙医道,总比一般人要懂得多。

    慕容美嗤的笑道:方才倒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你接的生呢!

    亚马也笑笑道:接生的虽不是我,但端水洗孩子的却是我,所以,我看到了这盆药,才陡然想起这段往事

    慕容美咬着嘴唇想了想,忽然道:师伯,你不是在讨我便宜吧?

    亚马失笑道:你这人疑心病真重,生孩子的既不是我娘子,我也没帮你洗澡,你怎么能说我讨你便宜呢?

    慕容美也觉得好笑,脸孔红了红,道:你还没告诉我,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亚马道:庙里住着一个女的,已使全寺的和尚头大如斗,怎么可以再生女的?当然是男的。

    慕容美听得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丰满的乳峰也不免随着不停的颤动。

    亚马瞧得脸都变了形,急忙又拧了一条药巾替她换上,连乳房也一起盖上。

    慕容美的笑声总算停下来,道:后来呢?

    亚马道:后来他们夫妇高高兴兴的带着儿子走了,我却独自留在庙里。

    慕容美一怔!道:你留在庙里干甚么?

    亚马道:学医啊!

    慕容美道:哦,原来你的医道是跟广慈老和尚学的。

    亚马忽然一叹,道:只可惜他第二年就坐化了,如果我能随他多学几年,或许还可悬壶济世,不必再浪荡江湖了。

    慕容美忙道:其实我看你现在的医道也蛮不错了。

    亚马道:差远了,不过你放心,像你这种小伤,大概还没问题。

    说着,又是一块热腾腾的面巾换了上去。

    慕容美皱眉道:哎哟,这一块好烫!

    亚马急忙低下头去,想替她吹一吹,岂知匆忙间,鼻子正好碰在她的乳尖上,脸孔登时又变了样。

    慕容美这次却一点也不回避,依然挺着双峰,睁着两眼,痴痴的望着他。

    亚马赶紧坐正,干笑两声,道:你们女人的皮肤真嫩,又怕冷,又怕热,又怕摸,又怕碰,嫩得像豆腐一样,受不了。

    慕容美气得头一扭,再也不看他一眼。

    亚马也不敢再多嘴,只专心替她敷伤,每次的热度都先小心试过。

    最后,亚马把早巳备妥的膏药替她贴在伤处,然后双手一拍,道:好了,大功告成,你可以好好睡一觉,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慕容美边整理着衣襟,一边道:但愿到时候你还能叫得醒我。

    亚马苦笑道:你好像对我的医术一点信心都没有?

    慕容美道:你错了,我对你任何事都愈来愈有信心,我只是耽心此地是不是安全?

    亚马皱起眉头,沉吟着道:奇怪,丁月亭站家伙为甚么还没来?

    慕容美道:是啊,你不是说他会跟来保护我们么?

    亚马忽然一笑,道:也许他早就来了,只是不好意思打扰我们,现在正在外面替我们把风呢。

    慕容美妩媚地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胡扯甚么?我们又没做坏事,要人把甚么风?

    话刚说完,亚马突然以指封唇,做了个噤声状。

    慕容美毫不迟疑的将身子往下一缩,雪白细腻的足踝已将放在床脚下的剑挑向亚马,同时也把藏在被里的链子枪拔了出来。

    亚马更快,剑方入手,人已窜出后窗,动作比狐狸还要敏捷。

    亚马越过屋脊,悄悄翻落院中

    双足刚刚着地,整个人便已愣住!

    紧闭的窗户下,果然有个人,正高高的坐在一张矮凳上。

    那人却非他久候不至的丁月亭,竟是意想不到的神手司空玄。

    亚马不禁惊喜道:咦?你怎么来了?

    司空玄眯眼笑道:小马兄有难,小弟能不赶来护驾么?

    亚马哈哈一笑,道:你既然来了,为何不招呼一声,鬼鬼祟祟的躲在外边干甚么?

    司空玄笑嘻嘻道:小弟不敢贸然打扰,只好坐在外边替两位把把风。

    亚马一阵急咳,转首他顾道:丁月亭呢?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司空玄脸色一阴,道:小弟对六扇门的人一向不感兴趣,怎么可能跟他走在一起?

    亚马微微一怔!道:你一个人如何找得到这个地方?

    司空玄道:这有何难?我循着牛车的轨迹,很容易便找到这里。

    亚马怔怔的望着他,道:你可曾去找过邝美云?

    司空玄摇头。

    亚马暗惊道:那就怪了,我坐牛车离城的事,只有邝美云和他的手下晓得,这消息如何会泄漏出去?

    司空玄笑笑道:在信阳绝对没有秘密,任何事都休想瞒过侯府的耳目。

    亚马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只怕侯府的人也早已出动了。

    司空玄道:不错,公孙策已派出大批人马,正在四处搜寻那辆牛车的下落。

    亚马虽一向临危不乱,这时也不免面露惊慌的朝停放牛车的后院扫了一眼。

    司空玄忙道:小马兄不必耽心,那辆牛车早已藏好,否则在你出去抓药的时候,慕容美早就落在他们手中。

    亚马松了口气,道:你把它藏在哪里?有没有留下痕迹?

    司空玄含笑站起,走到院角一间比牛车也大不了多少的柴房前,将狭小的房门打开,神态洒脱的往里指了指。

    亚马满脸狐疑的赶过去,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探首往里一瞧,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原来那辆牛车直立在柴房里,那头拉车的黄牛也正挤在一旁吃草,牛角不时磨擦着车轮,车轮还在不停的转动。

    司空玄笑嘻嘻道:小弟本想把它搬远一点,只因那五个小鬼鬼小力微,实在搬它不动,所以只好临时在这里藏一藏。

    亚马仰首哈哈一笑,手臂在司空玄肩膀上一拍,道:走,先跟我进去喝杯热茶,等丁月亭赶来,咱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司空玄却动也不动,道:丁月亭恐怕是不会来了。

    亚马愕然道:为甚么?

    司空玄吃吃笑着道:小弟已将附近的环境清理的干干净净,就算他按照那些暗记找来,也绝找不到这里,最多也只能在三里之外,绕着那座小山岗打圈圈而已。

    亚马听得不禁又愣住了!

    小丁当独坐马上,挺胸昂首,神气极了。

    后仪牵着马,扛着枪,说起话来既谦卑又和气,边走边道:小兄弟,我能不能向你打听一件事?

    小丁当看也没看她一眼,道:说!

    后仪道:你经常跟亚马师伯在一起,你有没有发现他身上有块玉佩?

    小丁当道:玉佩?

    后仪道:嗯,绿色的,大概只有核桃般大小,上面好像还刻着几个字。

    小丁当道:甚么字?

    后仪道:我也不太清楚,我问过师父几次,她都不肯说,我想上面刻的一定是吉祥如意、福禄寿禧之类的吉祥话。

    小丁当道:那块玉值不值钱?

    后仪道:好像很名贵的。

    小丁当道:绝对没有,就算以前有过,现在也早就被他卖掉了。

    后仪情急道:你胡说,那是我师父跟他之间的信物,他怎么舍得卖掉?

    小丁当突然缩起脖子,吃吃笑了一阵,道:像他那种人,穷起来连裤子都卖,只要能变银子,没有舍不得的东西,哪里还顾得是谁的信物?

    后仪停马怒喝道:小丁当,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把亚马师伯说成这种人?

    小丁当吃过她的苦头,不敢跟她分辩,只好苦着脸道:那么你说说看,在你的心目中,亚马大侠应该是怎么样一个人?

    后仪咬着嘴唇,翻着眼睛想了想,道:我想他一定是个既英俊、又潇洒、武功好、智慧高、讲义气、重气节,而且又富有同情心的人。

    小丁当目瞪口呆,道:你说的是亚马大侠?

    后仪道:是呀!

    小丁当愣了半晌,突然翻身下马,道:后仪姑娘,你赶紧回去吧,你这位师伯,还是不见为妙,否则你一定会大失所望。

    后仪道:为甚么?

    小丁当道:因为他跟你想像中,几乎完全是两种人。

    后仪道:真的吗?

    小丁当道:当然是真的。

    后仪连连摇头道:我真有点怀疑,你究竟认不认识我亚马师伯?

    小丁当急道:这是甚么话?我跟他熟得很,熟得就像亲叔侄一样。

    后仪道:这么说,你对亚马师伯的过去,想必也十分了解了?

    小丁当挺胸道:岂止了解,简直了解的一塌糊涂。

    后仪道: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亚马师伯过去一共有过多少女人?

    小丁当一怔!道:你问这事干甚么?

    后仪道:考考你。

    小丁当抓耳摸腮道:他的女人多得连他自己都算不清,我怎么会知道?

    后仪道:总之很多,是不是?

    小丁当道:不少。

    后仪道:为甚么会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是因为他有财有势?还是因为他长得特别好看?

    小丁当道:财势,他是绝对没有,长相嘛,如果他把胡子刮干净,再稍微修饰一下,好像还不错。

    后仪道:你看,我说他长得英俊潇洒,没错吧?

    小丁当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只有傻笑。

    后仪又问道:你对你胖七哥,又了解多少?

    小丁当又是一怔!道:他是我亲叔叔,我当然了解得比谁都清楚,他一生只有两个女人,第一个是我七婶,第二个就是水蜜桃。

    后仪笑道:我问的不是他有多少女人。

    小丁当道:你想问甚么?

    后仪道:我想问你他的武功怎么样?

    小丁当道:高得很,在保定丁家是顶尖人物,在江湖上也是个响当当的角色。

    后仪道:依你看,凭你胖七哥那把刀,能在风雨双龙剑联手合攻之下支撑多少招?十招?还是十五招?

    小丁当蛮不服气道:不止我看至少也可以支撑二十招。

    后仪道:而亚马师伯却轻轻松松的跟他们走了三十招,你能说他的武功不好么?

    小丁当急忙争辩道:我没说过亚马大侠的武功不好,我对他的武功,一向钦佩得很!

    后仪笑笑道:当然,他武功再高,想保住这份藏宝图,只怕也不容易。

    小丁当立刻接道:但别人想从他手里夺过去,也不简单,他满肚子都是鬼点子,你没看见连公孙策都被他耍得团团转。

    后仪立刻道:你所谓的那些鬼点子,也就是我所说的智慧。

    小丁当道:哦!

    后仪继续道:只可惜他的对手不止一个公孙策,也不止一个侯府,还有实力与侯府相当的大风堂和锦衣楼,在后面虎视眈眈,如果没有好朋友帮忙,靠他一个人行么?

    小丁当道:这个你放心,亚马大侠别的没有,朋友可多的不得了,每个人都跟他有过命的交情,就跟我胖七哥一样。

    后仪淡淡一笑,道:想想看,如果他不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会有这么多好朋友么?

    小丁当道:是啊,连我胖七哥都说亚马大侠是个轻财重义的人。

    后仪道:至于气节,我相信任何人都不可能对他置疑,因为他是铁剑马家的后代。

    小丁当点头不迭道:那当然。

    后仪道:如果你对他的同情心尚有疑问,你不妨进城去找找你胖七哥。

    小丁当一惊道:找我眫七哥干甚么?

    后仪道:去看看他的脑袋还有没有长在脖子上。

    小丁当莫名其妙道:这跟我胖七哥的脑袋有甚么关系?

    后仪道:当然有关系,当年如非亚马师伯同情你胖七哥,他的脑袋还能留到现在么?

    小丁当道:你不要搞错,他们两个是好朋友,我胖七哥也曾救过亚马大侠的命。

    后仪道:他们的交情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当时亚马师伯救你胖七哥,只是居于同情心罢了。

    小丁当想了想,道:嗯,也有道理。

    后仪道:所以我说亚马师伯是个既英俊、又潇洒、武功好、智慧高、讲义气、重气节,而且又富有同情心的人,你相信了吧?

    小丁当道:我当然相信。

    后仪道:可是方才你为何说亚马师伯跟我想像中完全是两种人?

    小丁当道:谁说的?

    后仪道:当然是你说的。

    小丁当眼睛一翻,道:开甚么玩笑,我几时说过这种混帐无知的话?一定是你听错了。

    后仪怔了怔!突然失笑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纪,耍赖的功夫倒是天下一流。

    小丁当转首他顾,避不应声。

    后仪笑笑道:好吧,咱们也不必再为此事争论,还是赶紧办正事要紧。

    小丁当道:甚么正事?

    后仪道:当然是找亚马师伯,他一路上留下暗记,想必急待支援,我这杆枪和你那双耳朵,说不定还可以派上一点用场。

    小丁当忽然又往前凑了凑一道:后仪姑娘,我又有个小秘密要告诉你。

    后仪苦笑道:你请说,我正在洗耳恭听。

    她一面说着,一面还直挖耳朵。

    小丁当轻声细语道:我在丁家任何功夫都是敬陪末座的人,但听觉和嗅觉却灵敏过人,比我胖七哥还要高明得多,只是这件事,我一直没让我几位爷爷发觉。

    后仪道:为甚么?

    小丁当道:我怕万一他们认为我是一个可造之材,几位爷爷轮流给我来个填鸭式的教导,然后再弄个差事把我一拴,我怎么办?

    后仪道:你不喜欢当差?

    小丁当道:当差有啥出息?

    后仪道:那么你将来想做甚么?

    小丁当道:我要做大侠。

    后仪道:嗯,有志气。

    小丁当道:你猜我为甚么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后仪道:正想请教。

    小丁当道:如果你不知道我的嗅觉异于常人,你一定以为我在吹牛。他突然把声音压得更低,道:因为我已经嗅到了生人气味,人数好像还不少。

    后仪大吃一惊!道:你再仔细嗅嗅,看看究竟有多少人?

    小丁当手指在耳鼓上一弹,道:要想知道正确的人数,就得靠这个了。

    于是立刻伏身下去,嘴里开始数着:一个、二个、三个、四个、五个

    后仪不等他数完,便将他抓上马背,身子尚未坐稳,马已冲了出去。

    也不知奔驰了多久?陡闻身后的小丁当叫道:停一下,停一下。

    后仪急忙勒马,气息喘喘道:是否又有甚么发现?

    小丁当道:这个地方,我们好像刚刚走过。

    后仪环首回望,道:不会吧?

    小丁当斩钉截铁道:方才经过的马蹄痕迹仍在,绝对错不了。

    后仪道:你不要瞎疑心,也许是别的马匹留下来的。

    小丁当道:后仪姑娘,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后仪道:你是不是想说你的眼力也高人一等?

    小丁当道:不错,每一匹马的蹄迹,我都能分辨得很清楚。

    后仪蹙眉道:可是方才我们分明没有转弯,怎么可能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小丁当身子往前挤了挤,道:这种情形,只有一种解释。

    后仪道:你说。

    小丁当颤声道:我们一定是碰到鬼打墙了。

    后仪乍听之下,不禁毛骨悚然,惊惶道:你你胡说,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有鬼?

    就在这时,座骑陡然发出一声惊嘶,前蹄也已腾起。

    后仪急忙将马控制住,强自镇定道:小兄弟,赶快下去听听,看附近究竟有甚么东西?

    小丁当拼命摇头,赖着不肯下马。

    后仪冷笑壮胆道:你胆子这么小,将来还想做甚么大侠?

    小丁当道:谁说我胆子小?我我只是认为听也白听。

    后仪道:为甚么?

    小丁当道:你难道不晓得,鬼是没有脚的。

    后仪突然下马,顺手将小丁当也扯下来,道:说不定是个有脚鬼,你别怕,安心的听,我在旁边保护你。

    小丁当战战兢兢的伏首下去,很快就已抬起头,悄悄道:是人。

    后仪忙道:几个?

    小丁当伸出一个手指。

    后仪松了口气,冷笑道:一个人有甚么好怕?不要理他,我们走!

    小丁当道:等一等,这条路有点邪门儿,我得仔细察看一下。

    一面说着,一面往前走,走出不远,忽然喊道:你看,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在这里动了手脚

    喊声未了,只觉得舌头一痛,嘴里突然多出个东西。

    只吓得小丁当登时跳起来,拼命将嘴里的东西吐出一瞧,心里更加惊慌,原来只不过是一片小小的枯叶。

    走在他身后的后仪,早已飞扑出去,越过一棵粗大的树干,回首就是一枪。

    树后果然有个人影窜了出来,看上去步法轻灵,动作其快无比。

    可是后仪也不慢,雪亮的枪尖一直穿梭在那人左右,几次都险些刺在他身上。

    小丁当陡然发觉那人是司空玄,急忙挥手叫道:是自己人,赶快住手。

    后仪唯恐误伤了亚马师伯的朋友,闻声立即收枪。

    司空玄这才有机会喘了口气,凝视着后仪,道:出枪见血,回马连环,姑娘是石飞虹?还是后仪?

    没容后仪答话,小丁当便已抢着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后仪姑娘。

    司空玄苦笑道:幸亏是后仪姑娘,若是换成石姑娘,在下恐怕早就见血了。

    后仪淡淡一笑,傲气十足。

    小丁当莫名其妙道:为甚么换成石姑娘就要见血?

    司空玄道:因为石姑娘的绰号就叫出枪见血。

    小丁当道:那么后仪姑娘呢?

    司空玄道:你难道没看见她的回马连环枪差点要了我的命么?

    小丁当道:回马连环枪,哇,好威风的名字!

    司空玄道:所以我劝你千万不要乱偷她的东西,否则一旦被她发现,非把你刺成蜂窝不可。

    小丁当傻笑道:司空大侠真会开玩笑,我几时偷过人家的东西

    谁知话没说完,只觉得手里忽然一重,摊手一着,赫然是支银簪,急忙朝后仪头上瞄了一眼,登时声色俱变道:咦?这是怎么回事?后仪姑娘头上的东西,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我的手里?

    后仪抬手在头发上一摸,也不禁花容变色,原来头上簪发的银簪,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根树枝!

    她警觉性一向极强,而这次被人在头顶上动了手脚,竟然一丝都未曾发觉。

    小丁当双手捧着那支银簪,走到后仪面前,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道:后仪姑娘,你可千万不能误会,我只是一时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儿

    一边向后仪解释,一边还悄悄的瞧了司空玄一眼。

    司空玄也正在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后仪只笑了笑,银簪往头发上一插,顺手将树枝取下来,手指把玩着树枝,眼睛却打量着司空玄,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才缓缓道:阁下莫非就是江陵天羽堂的司空玄公子?

    小丁当又已抢着道:不错,正是他,不过江湖上却都称他为神手司空玄。

    后仪道:公子手法神奇,果然名不虚传。

    司空玄洒脱笑道:雕虫小技,贻笑大方,失礼之处,还请后仪姑娘多多包涵。

    后仪忽然诡异的一笑,道:公子不必客气,我和海州言四小姐是至交,说起来咱们也算自己人,你说是不是?

    司空玄一听,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了,举止也大失常态,局促不安的望着小丁当,道:你那该死的胖七哥呢?

    小丁当顺口答道:我那该死的胖七哥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胖七哥好像还在城里。

    后仪一旁噗嗤一笑。

    司空玄看也不敢看她一眼,回手一指道:你亚马大侠就在前面村子的最后一家,你带后仪姑娘去见他,我要到城里去一趟。

    小丁当道:你要到城里去干甚么?

    司空玄道:我要找你胖七哥去好好算一笔账!

    说完,闪过小丁当,匆匆而去,连招呼也没跟后仪打一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他。

    小丁当望着他的背影,百思不解道:奇怪,我胖七哥又不欠他的,他去找我胖七哥算甚么账?

    后仪笑道:他找你胖七哥算账是假的,找个借口开溜倒是真的。

    小丁当愕然道:他为甚么开溜?

    后仪道:因为他怕我。

    小丁当道:他为甚么伯你?

    后仪道:因为我是言四小姐的朋友。

    小丁当更加不解道:那么他又为甚么怕言四小姐呢?

    后仪笑笑道:因为言四小姐就是他那位未过门的娘子,现在你明白了吧?

    小丁当恍然大悟道:难怪他落荒而逃,原来是怕你抓他回去成婚。

    后仪道:我才没有心情管别人的闲事,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见到亚马师伯。

    小丁当头一摆,道:走,我带你去找他。

    后仪勒马材前,眺望着那条可以一眼着到底的街道,脸上充满了迷惑的神色。

    街上没有行人,也没有玩耍的孩童,甚至连一条狗都没有,户户院门紧闭,家家的烟筒仿佛都已封闭

    已近申未时分,依然不见一缕炊烟,整个村子如同死水般的寂静,静得令人颤惧。

    街上唯一活动的是一块正在风中飘摆的酒帘,但那间酒店的店门,却关得没有一丝缝隙,显是打烊得过于匆忙,忘记将酒帘收进去。

    后仪愈看愈心惊,忽然用臂肘触了小丁当一下,道:只怕亚马师伯有麻烦了?

    小丁当道:没有血腥气,只有伤药的味道,麻烦好像还没开始。

    后仪道:伤药?莫非亚马师伯负了伤?

    小丁当斜着眼睛想了想,道:八成是金燕子。

    后仪冷哼一声,恨恨道:如果是那女贼,伤得愈重愈好,最好干脆死掉算了。

    小丁当吃吃笑道:你又不是你师父,乱吃哪门子的醋?

    后仪回首瞪了他一眼,道:你眼力好,看看村尾那户人家有没有异样?

    小丁当立刻眯起眼睛看了一阵,道:咦,烟囱里好像开始冒烟了。

    后仪道:那就证明亚马师伯还没落在对方手里,你坐稳了,咱们冲过去瞧瞧。

    小丁当忙道:何不打村外绕一绕?

    后仪道:如果有人拦阻,绕得再远,他也不会放咱们过去,何必多此一举?

    小丁当道:嗯,有道理。

    后仪道:何况在这种时候,咱们绝对不能示弱,非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不可。

    说罢,双腿一夹,纵缰直向村内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