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网 > 传统武侠 > 《多情野马无情刀》在线阅读 > 第十六章 如此丐帮

第十六章 如此丐帮

    喝声过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亚马定神一瞧,才发觉紫衣侯已挡在他的前面,方才那乌云也只是他为了阻挡暗器而先扔出的一件火狐皮袍。

    唐竺也正站在紫衣侯对面不满五尺的地方,两人各垂刀,僵持而立,彼此竟动也不动。

    旁边所有的人也都僵立当场,没有任何人发出一丝声息。

    突然呛的一声,唐竺的剑忽然落在地上,剑柄却依然被一只手紧紧握住。

    原来落在地上的不仅是剑,而且还带着衣袖的一只完整的右臂。

    唐门子弟个个惊骇失声,连亚马也不禁为之神色大变。

    唐竺却仍然一点表情都没有,双目仍然眨也不眨的瞪着紫衣侯。

    紫衣侯冷冷道:看在二先生分上,饶你一命,快快滚吧!

    唐竺这时身体才开始摇晃,接连倒退几步,终于挺挺的躺了下去。

    唐门子弟这才纷纷扑上前去,封穴的封穴,拾人的抬人,只有那少女,悄悄走到紫衣侯脚下,将那柄剑和断臂拾起,若有意、若无意的朝亚马瞄了一眼。

    那目光比月色还要凄迷,比星光还要神秘,看得亚马整个痴了。

    院门开而复合,唐门子弟终于悄然而去

    亚马仍在望门痴立

    也不知甚么时候?小丁当已走到他身旁,轻轻拉他一下,道:亚马大侠,树上还有三个人。

    亚马一惊!道:哪棵树上?

    小丁当道:就是墙边那棵老榕树上。

    亚马信疑参半,朝那棵树上极目望去,久久仍无所见。

    紫衣侯却忽然笑了笑,大声喝道:树上的三位朋友可以下来了吧?

    月色凄迷,树枝摇动,果见两条身影翩然而下。

    两人同样的身形,同样的打扮,每个人衣服上都是补了又补,身后还背着五、六个麻布袋,年纪虽不太大,看来在丐帮中的身分好像还不低。

    树顶仍在不停的晃动

    一个高大的身影,彷佛已被树枝钩住,挣扎良久,才弹了出来,凌空几个翻滚,刚好弹落在紫衣侯面前。

    这手绝世轻功,不仅令亚马大骇,连紫衣侯都不禁为之动容。

    那人白发苍苍,背后竟八个布袋,显然是丐帮中地位最尊的长老级人物。

    紫衣侯打量他一阵,忽然哈哈大笑,道:难怪今夜城里的狗都变成了哑巴,原来是简长老到了。

    亚马虽未见过名满武林的简化子,却已久仰其侠名,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小丁当却只听人说过他的花子鸡做得不错,心里多少还有点不太服气。

    简长老站在紫衣侯前面,足足高出半个头,但嗓门儿却比紫衣侯小得多,只听他哑着嗓子,缓缓道:一别多年,不想侯兄风采依旧,神威不减当年,真是可喜可贺!

    紫衣侯又是一阵畅笑,陡然脸色一寒,道:简长老星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简长老依然慢条斯理道:我三人本想看看热闹便走,如今既被侯兄召唤下来,倒想趁此机会结识一位新朋友,不知侯兄可否替我引见一下?

    紫衣侯道:你要结识的人,可是江湖野马?

    简长老道:不错。

    亚马不待引见,已远远一恭到地,道:晚辈亚马,见过简老前辈。

    简长老还礼不迭道:不敢,不敢。

    紫衣侯冷笑道:这批东西的诱感力倒也真不小,想不到连丐帮都动了染指之心。

    简长老忙道:侯兄误会了,我丐帮不偷、不抢、不诈、不骗,最多也只能站在一旁等人打赏,至于妄图染指,非我丐帮所为侯兄还是替马老弟提防着别人吧!

    紫衣侯依然冷冷道:你们现在就来讨赏,不嫌太早了点么?

    简长老笑吟吟道:也许早了点,不过我们可以等,我们丐帮一向是很有耐性的。

    远远望了亚马一眼,大声接道:最重要的,我们是想让马老弟知道,现在他已经不再孤独,丐帮总舵已有人守在信阳。

    紫衣侯道:你们守在信阳又怎么样?

    简长老脸上的笑容也逐渐转冷,紧盯着紫衣侯,道:只要有我丐帮的人在,若有人想把马老弟吃掉,恐怕就不太容易了。

    紫衣侯也逼视着他,道:原来你们是想替江湖野马撑腰?

    简长老道:正有此意。

    紫衣侯眼睛翻了翻,道:这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帮里的意思?

    简长老道:当然是全帮的意思。

    紫衣侯道:条件呢?

    简长老道:甚么条件?

    紫衣侯道:你们出人出力,总不会毫无条件吧?

    简长老道:我们丐帮做事,从不跟人先讲条件,到时候马老弟多赏,我们多拿。少赏,我们少拿;一个不赏,我们也只当对已故去的铁剑追魂马大侠致最后一点敬意,绝对不会提出非分的请求。

    紫衣侯听得哈哈大笑,道:简长老,你倒也真会逞一时口舌之快,凭你们丐帮,真能做出如此漂亮的事情来么?

    简长老道:为甚么不能?

    紫衣侯道:你们甘冒覆帮之危,却一无所求,这种鬼话,你自己相信么?

    简长老冷笑着道:覆帮之危?侯兄未免太小看我丐帮了吧?

    紫衣侯道:如果你们认为对手是我紫衣侯,你们就错了。

    简长老冷冷道:侯兄侠名远播,这等以大欺小的事,自然是不会做的。

    紫衣侯也冷笑一声,道:目前的确有个人想把江湖野马吃掉,可惜这个人,你们丐帮绝对惹他不起。

    简长老昂首冷笑道:哈哈,武林中居然有我丐帮惹不起的人,这倒有趣得很

    说到这里,忽然把话缩住,呆呆的望着紫衣侯,道:侯兄指的,不知是哪一个?

    紫衣侯一字一顿道:西厂统领齐天寿。

    简长老呆立良久,才勉强笑了笑,道:侯兄真会危言耸听,齐天寿位高权重,他岂会把这批黄金看在眼里?

    紫衣侯道:你莫忘了江湖野马的出身,在齐天寿心目中,也许他的命比那批黄金更有吸引力。

    简长老登时愣住!久久没有作声。

    紫衣侯继续道:所以你们要插手,就得拿出魄力来,如果只派几个人来说几句漂亮话,就想搬黄金,这次只怕没这么简单,弄得不好,说不定反而惹祸上身,那可就成了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简长老急咳两声,道:侯兄真会说笑话,我丐帮忠义相传,乃天下第一大帮,何曾做过投机取巧的事?又怎么会在乎他一个小小的西厂统领?

    紫衣侯笑笑道:既然如此,我倒希望简长老留下来,起码也可替我侯某壮壮胆气。

    简长老忙道:能与侯兄并肩而战,是我简某的宿愿,不过现在,我却得先回去一趟,待帮中有了决定,我必火速赶回,以供侯兄差遣,到时尚请侯兄莫要推却才好。

    说完,双肩微微一晃,便已跨出院墙,连看都没敢再看亚马一眼。

    身后那两名弟子也匆匆跟出,走得慌里慌张,了无现身时那种慑人的气势。

    紫衣侯慨然长叹道:这就是天下第一大帮!

    亚马甚么话都没说,脸上却充满了失望之色。

    小丁当忽然悄悄问道:亚马大侠,你看他们会不会赶回来?

    亚马道:也许会。停了停,又道:也许不会。

    紫衣侯苦笑,回头,只说了声:请随我来!

    大步朝外走去,走到门口,陡然停足,向小丁当招手道:小朋友,你也来,我刚好有件差事要你帮我做。

    小丁当大喜过望,昂首挺胸的跟出院门。

    穿拱门,走曲径,越过一片松林,一幢宽广的白色石屋已在眼前。

    石屋四周刀光剑影,戒备森严。

    公孙策面含傻笑的站在石阶上。

    紫衣侯停步阶下,搭着小丁当的肩膀,含笑道:我跟你亚马大侠有要事协商,事关机密,不想让任何人听到,你能帮我守在这里么?

    小丁当耳朵动了动,道:这附近三十几人,您想通通把他们撤走?

    紫衣侯哈哈一笑,道:不错,只留下你和公孙先生两个人,方圆五十丈之内,只要再有第三者侵入,你马上告诉公孙先生,叫他赶人。

    小丁当毫不考虑的点了点头。

    亚马望着他,道:办得到么?

    小丁当胸脯一拍,道:亚马大侠只管放心,绝对不会给你丢人。

    紫衣侯听得又是哈哈一笑,举步拾级而上。

    亚马紧随在后,刚刚进入石室,陡闻轰地一声,所有的门窗同时合了起来。

    整间石室空空荡荡,没有橱几,没有桌椅,除了几盏明灯之外,就是刀。

    四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刀。

    亚马一看即知是紫衣侯练功之所,却不知为何将他带来此地?

    紫衣侯一言不发,随手从壁上摘下一柄刀,只见刀光一闪呼地一声人刀俱已到了亚马面前,刀风凌厉,快速绝伦。

    亚马骇然闪避,惊叫道:侯大叔,你这是干甚么?

    紫衣侯冷冷喝道:拔剑!

    又是一刀连环劈出!

    就算他不说,亚马也想拔剑,可惜在刀风笼罩下,除了拼命闪躲之外,再也无暇拔剑。

    直到连闪了七、八招,连命都已去掉半条,才抓到一个机会呛地一响,剑尖冲破刀幕,竟然闪电般直奔对方眉心。

    紫衣侯刀势一顿,喝了声:好剑!

    出刀更加快捷。

    他身材虽然矮小,臂力却大得惊人,钢刀挥动,虎虎生风,壁上的明灯都随之摇晃,声势威猛已极。

    亚马虽有一剑在手,仍然守多攻少,偶然抢攻两招,很快便被对方的刀势逼退。

    紫衣侯边攻边道:剑法是不错,可惜灵巧有余,气势却嫌不足。

    紧接着又道:不过剑就是要轻灵,如果要气势,何不干脆使刀?

    他嘴里念念有词,手下却毫不容情,连砍带削,转眼间已将亚马逼到墙角。

    亚马后退无路,只得使尽全力,将紫衣侯最后劈来的一刀架住。

    谁知就在这时,紫衣候的左手倏忽而出,鹰爪般的利指已闪电般的扣在亚马的咽喉间。

    亚马也正如那唐门少女在他剑下的表情一样,惊惶、绝望,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幸好紫衣侯指力一发即收,目光森冷的逼视着亚马,道:记住,这就是齐天寿的秘密绝招,哪一天见到袁紫琼,务必将这个秘密告诉她。

    亚马慌措良久,才道:多谢大叔指点。

    紫衣侯转身将刀还进刀鞘,又挂回原来的地方,长叹一声道:当年我不慎伤在他的鹰爪神功之下,无论心理、体能上都受了极大的损害虽经多年苦练,仍旧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我年事已高,体力就已逊他一筹,能够拼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已不错了,问题是继我之后,甚么人能将他一举击毙?,

    亚马挺胸道:我!

    紫衣侯回顾他一眼,抢先道:你的武功太差,就算他负伤之后,你也绝非他的敌手。

    亚马道:就算晚辈不成,我相信欲置他于死地的人也必定大有人在。

    紫衣侯道:想坐观其成的人当然不在少数,但真正具有实力而又敢出手的只怕难找。

    说到这里,不禁又叹了口气,道:齐天寿的身分毕竟不同,除非有血海深仇,否则谁又肯豁出身家性命与他一搏?

    亚马道:那老贼残害武林同道已非一日,难道那些被害人之中,就没有一个具有真才实学的么?

    紫衣侯道:过去有,如今早已被他杀光了。

    亚马苍然无语。

    紫衣侯道:如果你早几年去找袁紫琼,说不定你的追魂剑法早已学成,现在咱们也就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亚马霍然动容道:莫非袁紫琼曾经学过马家的剑法?

    紫衣侯道:她当然没有学过,不过袁家那三十六招无敌枪法,据说极可能是从追魂十八剑式中演变而来,果真如此,以她的智慧,当不难从中体会出马家剑法的神髓,纵然不能将追魂十八剑起死回生,至少对你的剑法也必是大有裨益。

    亚马听得不知是惊是喜?呆呆的站在那里,半响没讲出话来。

    紫衣侯道:只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你现在开始苦练也来不及了,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袁紫琼能够适时赶到,万一途中出了问题,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亚马立刻道:大叔只管安心,我的朋友已赶去接应她,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

    紫衣侯诧异道:你的朋友?是谁?

    亚马道:蛇鞭魏苏。

    紫衣侯皱眉道:你说的可是魏寡妇那个儿子?

    亚马道:正是他。

    紫衣侯大失所望,道:他那点儿本事,你叫他赶赶马车或许没有问题,想叫他对付西厂的人马,又何异以卵击石?

    亚马道:叫他动手过招,也许差了点,若是闯关救人,可比任何人都管用得多。

    紫衣侯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亚马笑而不答,笑容里却已充分表现出对蛇鞭魏苏的信心。

    魏苏跳下马车,走进官道旁的茶棚。

    天很冷,官道上的行人不多,茶棚的生意也显得冷冷清清,六张桌子,只有两个客人。

    那两个客人坐在一角,面朝窗外,好像不愿让人看见他们的脸

    魏苏进来,他们当然也没有回头

    魏苏有意无意的坐在他们前面的座位上,拍着桌子,大声喝道:老板,热茶。

    茶棚老板姓张,年纪已在六十开外,身子倒还俐落,过了不久,一壶茶已端上来,笑咪咪道:魏大爷,你那批兄弟过去不久,方才也是在这儿打的尖

    魏苏应道:哦

    目光却又朝身后那两个人挤了一眼,张老板边帮他倒茶,边道:包子刚刚出笼,要不要给您来一盘?

    魏苏眉头一皱,道:算了吧,你那种包子,能吃么?

    张老板陪笑道:今天的口味可不同,人人吃的都说好,魏大爷不妨尝尝看,不好吃,不要钱。

    魏苏笑了笑,头也不回,蛇鞭已然挥出,鞭梢有如灵蛇般轻轻一卷,竟从隔壁的桌上卷回一个包子,一口吞了下去。

    张老板瞧得不由吓了一跳,唯恐双方发生冲突。

    魏苏若无其事般,一面嚼着,一面连连点头道:嗯,果然比过去好多了。

    说着,蛇鞭又已挥了出去。

    张老板急忙道:魏大爷千万别这样,我这就替您送一盘过来

    话没说完,鞭梢已然卷回。

    魏苏忽然发觉重量不对陡地侧身一闪,只觉得肩头滚烫,一杯热茶整个泼在肩上。

    当地一声,茶杯落在桌上,一直滚到张老板手里。

    张老板楞楞的捧着空杯,不知如何是好?

    魏苏竟忽地跳起来,指着后面那张桌子,大吼大叫道:楚天风,你太不够意思了,怎么一见面就拿热茶招呼我?

    后面那两人同时转身,左首一名文士打扮的人笑吟吟答道:我是怕你口太渴,万一噎死,我没法向江湖野马交代。

    魏苏哈哈大笑着走过去,不再理会楚天风,却向右首那名身形魁伟,面蓄美鬓的老者躬身施礼道:汪大哥,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原来那老者竟是天地盟中与关大侠齐名的汪铁鹏。

    汪铁鹏也抱拳回礼道:好,好,这几年魏老弟混得好像还不错。

    魏苏叹道:本来倒还可以,最近可差多了。

    汪铁鹏道:哦?最近有甚么不如意的事?

    魏苏指指肩上的茶渍,道:你看!

    说完,三人相顾大笑。

    张老板这才知道是自己人开玩笑,立刻将包子、热茶通通端了过来。

    就在三人谈笑间,已有三匹马停在棚外。

    汪铁鹏肩头微微一皱,道:又来了。

    魏苏:甚么人?

    汪铁鹏道:还不是西厂那些人,今天已经是第三批了。

    楚天风道:奇怪的是每个人都往南赶,唯独这两批人朝北走,不知为甚么?

    魏苏道:是不是北边出了甚么事?

    楚天风道:一路上并没有听人说起过,如果真的出了甚么事,多少该有点风声才对

    汪铁鹏沉吟着道:我看八成是齐天寿下了召集令。

    魏苏突然一惊!道:该不会是为了拦截袁紫琼吧?

    汪铁鹏道:这可难说得很。

    魏苏道:汪大哥,我看咱们干脆把他留下算了,无论他们为甚么往北走,我想总不会是好事!

    楚天风忽然一笑道:不过这个人跟魏兄可是同宗。最好在动手之前,先弄清楚你们有没有亲戚关系。

    魏苏冷笑道:原来他就是魏少甫!

    楚天风道:不错。

    魏苏抓鞭喝道:就算他是我孙子,我也要宰了他。

    汪铁鹏连忙阻止道:且慢,此地不宜动手,要宰他也得找个合适的地方。

    说话间,魏少甫已带着两名侍卫昂然走入,一张长长的马脸,冷得好像一块冰,只朝魏苏等人斜了一眼,便在临门的座位上坐下来,背对着三个人,神态傲慢之极。

    一名身材高瘦的侍卫尚未落座,便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随手往桌上一甩,大声吩咐道:伙计,这是我们自己的茶叶,水烧开了再泡!

    张老板忙道:是,是。

    那瘦侍卫又道:有没有干净一点的点心?

    张老板道:有,有。

    瘦侍卫道:端上来,快!

    张老板连忙道:是,是。

    魏苏听得一肚子气,恨声骂道:他妈的,毛病倒还不少。

    汪铁鹏道:不管他,喝茶,喝茶。

    魏苏无奈,只得端起茶杯。

    另一名较胖的侍卫一句话都没说,目光却一直紧盯着魏苏,好像对他那副横眉竖眼的神情十分注意。

    魏苏显得更加有气,他原想藉汪铁鹏和楚天风之力将魏少甫除掉,既然汪铁鹏不愿在此地动手,他和楚天风当然也就不便采取行动。正在茫然若失之际,陡闻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瞬间已停在棚外。

    楚天风道:又是一个从南住北赶的人,看样子,北边真的可能出事了。

    魏苏忽然讶声叫道:咦?这不是袁紫琼的徒弟后仪么?

    楚天风忍不住回顾一眼,道:你认识她?

    魏苏道:人我是认不大清楚,不过我对她这匹马的印象却很深刻。

    这时,后仪已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将一只水壶往柜枱一放,道:老板,替我灌壶冷开水。

    张老板陪笑道:只有热的,可不可以?

    后仪道:成,快,我还要赶路。

    片刻间开水便已灌好,后仪丢了个铜钱,抓起水壶,转身就要出门。

    魏少甫却忽然道:慢点!

    那瘦侍卫身形一晃,已拦在门前。

    后仪横目喝道:你想干甚么?

    魏少甫笑道:老朋友了,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

    后仪冷冷道:我从来不跟狗交朋友,也不跟狗打招呼。

    魏苏等人听得不禁暗暗喝采。

    魏少甫却气得耳根都已涨红,桌子一拍,厉声喝道:给我拿下!

    那胖侍卫忽地纵身横去,身在空中,双掌已连环挥动,看来身手竟也不弱。

    后仪腰身一拧,已跃入柜枱,只见白光一闪,一锅滚烫的开水整个被她当头泼来。

    那胖侍卫急忙就地一滚,滚到柜枱脚下,不待水花落地,钢刀已抓在手里,正想翻进柜枱,猛觉得背后一阵剧痛!

    低头一着,竟发现一支雪亮的枪尖已自胸前穿出,不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原来后仪已早他一步一枪刺出,非但出手快捷,劲道也威猛无比,一枪竟将厚厚的木板和胖侍卫的胸膛同时刺穿。

    惨叫声中,棚里所有的人全被震住,后仪也趁机穿窗而出,直扑自己的座骑。

    魏少甫当然不容她轻易走脱,抓剑纵身,也已扑出窗外。

    同时那名瘦侍卫也已提刀赶至,刚好将后仪夹在中间。

    魏苏立刻起身道:你们坐,我去帮她应付一下。

    人尚未出门,蛇鞭已到门外,直向魏少甫胫部缠去。

    魏少甫避过鞭梢,正待抢攻,楚天风也已赶到,将缠在腰间的软剑临风一抖,笔直的刺了过来。

    魏苏的蛇鞭也连连挥动,每一鞭都不离魏少甫的要害。

    正在魏少甫被两人攻得手忙脚乱之时,身旁又响起一声惨叫。

    那名瘦侍卫也已中枪倒地,鲜血如箭般的自腹部射出,射得竟比人还高。

    魏少甫大惊失色,急攻几剑,飞身跃上马鞍,以剑当鞭,鞭马落荒而去。

    就在这时,汪铁鹏忽然跃过众人头顶,落在一匹马上,回首喝道:姑娘,枪!

    后仪还在迟疑,楚天风已夺枪抛了过去。

    汪铁鹏抄枪纵马,疾驰而出,动作比年轻人还要俐落。

    魏苏道:他一个人,行吗?

    楚天风笑笑道:一枪一骑,万夫莫敌。

    魏苏、后仪对望一眼,不免将信将疑。

    三人重又进入茶棚,重新落座。

    张老板绕过胖侍卫的尸体,重又送上了一壶热茶。

    魏苏打量着后仪,忍不住赞叹道:难怪这两年姑娘名声大噪,只方才那一枪,便足以轰动武林了。

    后仪傲然一笑,道:瞧你方才出手,倒有点像我一个朋友,不知你认不认识他。

    魏苏道:哦?你那个朋友叫甚么名字?

    后仪道:蛇鞭魏苏。

    魏苏使劲抓了抓胡渣,道:你还有个朋友叫楚天风,对不对?

    后仪呀然道:咦?你怎么知道?

    魏苏道:简单得很,如果不是朋友,怎么会坐在一起喝茶?

    后仪面露惊容,呆呆的望着他。

    楚天风忙道:不满姑娘说,在下就是楚天风,他就是蛇鞭魏苏。

    后仪急忙站起,神色尴尬道:方才侄女不识二位师伯,言语中多有冒犯,还请二位师伯包涵。

    楚天风道:不要客气,赶快坐下。

    魏苏也忙道:自己人,这点小事大家都不必放在心上,坐,坐下来好说话。

    后仪依言坐下,神态却仍不自在,好像坐在钉板上一样。

    魏苏道:姑娘是否想赶回去会见令师?

    后仪道:是呀!

    魏苏道:姑娘是否已和令师约好碰面的地点?

    后仪道:那倒没有。

    魏苏道:据说令师已离家四天,如果事先未曾约好,姑娘又怎能找到令师下榻的地方?

    后仪道:家师每次出门,都是住在我师姊妹家中,算一算行程,便不难猜出她们住在哪一家。

    魏苏漫应道:哦,哦,原来如此。

    楚天风道:你匆匆北上,莫非想去接应袁紫琼?

    魏苏道:不错。

    后仪喜道:那太好了,我带师伯去,如果连夜赶路,明日一早便可见到家师。

    魏苏道:你的马快,你先走,我还得多找几个弟兄,但愿在我赶到之先,你师徒的行踪尚未被齐天寿发现。

    后仪冷冷一笑,道:师伯放心,就算被他发现,他也奈何家师不得。

    魏苏道:真的么?

    后仪道:西厂那些人一向都喜单独行动,绝少成群结队,齐天寿身边最多不过只有三、五人随行,所以纵然遇到家师,估量实力,他也绝对不敢贸然出手,否则吃亏的只怕是他自己。

    魏苏道:如果他在途中把人手召集起来呢?

    后仪道:家师与齐天寿并无深仇大恨,我想他还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吧?

    魏苏叹道:你莫忘了,你亚马师伯却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想他会轻易让你们师徒跟你亚马师伯会合么?

    后仪俏脸不禁变了颜色。

    楚天风立刻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耽心,你亚马师伯自有办法将你们师徒带到信阳,只要在他赶去之前,你们师徒当心一点就好了。

    后仪满脸狐疑的看了看魏苏,又看了看他手上的蛇鞭,实在不敢相信他有这么大的本事。

    魏苏甚么话也没说,只跟楚天风相顾一笑,慢慢端起茶杯,一口一口的喝着茶,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由不得后仪不信。

    就在这时,汪铁鹏已然赶回。

    一个人,两匹马,一具死尸。

    他一进门便拿出一锭银子往柜枱上一丢,凝视着面无人色的张老板道:记住,这三个人全是我杀的,我的名字叫汪铁鹏。

    张老板惊喜道:汪铁鹏是大英雄,我知道,我知道!

    汪铁鹏淡淡一笑,回身把枪还给后仪,道声:好枪!

    后仪早已站起,道:阁下原来是汪大侠,失敬,失敬。

    汪铁鹏道:不敢,回去替我问候令师。

    后仪忙道:谢谢。

    汪铁鹏道:顺便告诉令师,叫她千万小心,齐天寿好像真的要对你师徒采取行动了。

    后仪不安的望着魏苏,道:魏师伯,咱们能不能先走一步?

    魏苏连道:好,好。

    房里陈设得极为雅致,灯光也显得格外柔和。

    粉红色的床幔,粉红色的丝棉被,棉被的一角,露出了粉红色的亵衣。

    侯府的客房,永远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尤其是专为内眷准备的客房。

    可是慕容美却连一丝舒适的感觉都没有,她唯一期盼的,就是能跟亚马早一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而亚马却一点也不急,好像还住得开心的不得了,现在,他就开开心心的走进来。

    慕容美却极不开心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一个人闷死了

    亚马随手关上房门,笑咪咪道:你为甚么不找个小丫头聊聊天?

    慕容美哼了一声,道:那些小丫头一个比一个难缠,我一见她们浑身都不自在,就像有蚂蚁在身上爬一样。

    亚马笑道:如果你真有这种感觉,你的伤就快好了。

    慕容美急道:不是伤口,是全身。

    亚马道:哦?我看看。

    说话间,人已到了床边。

    慕容美急忙连滚带爬的躲到床角,紧抱着棉被瞪着亚马,却无意间把一条雪白的大腿留在被外

    腿根上是那件粉红色的新亵衣。

    亚马瞧着那件新亵衣,神色不禁微微一变。

    慕容美紧张兮兮道:你你又想干甚么?

    亚马轻咳两声,道:我只想替你把把脉。

    慕容美道:你还敢替我把脉?你上次害得我不够么?

    亚马忙道:我下药的火候或许不够,把脉却是一流的。

    慕容美想了想,终于又躺下,将被子盖得严严紧紧,从被里伸出一只手臂来。

    亚马坐在床沿,手指轻轻搭在慕容美的腕子上。

    慕容美两眼一直瞟着亚马的脸,一刻也不放松。

    忽然间,她发觉亚马的神态有些不对劲儿,不禁呀伏问道:喂,你心里在想甚么?

    亚马好像根本就没听到她的话,过了一会儿,才道:差不多了,再休养两天就奸了。

    慕容美大声道:师伯,你究竟在想甚么?

    亚马道:没有啊。

    慕容美咬着嘴唇想了想,道:你今天有没有出门?

    亚马道:有,刚刚才回来。

    慕容美道:是不是楚天风到了?

    亚马道:还没有。

    慕容美道:那么一定是蛇鞭魏苏回来了,对不对?

    亚马道:没有,早得很呢!

    慕容美道:或者是师父那边有了甚么消息?

    亚马道:那就更不可能了。

    慕容美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么你究竟去干甚么?

    亚马道:我去找丁月亭。

    慕容美道:找他干甚么?

    亚马道:当然是找他要人。

    慕容美一怔!道:他又把司空玄给关起来了?

    亚马道:那倒没有,不过我这次决心赖上他了,我限他明天午时之前把司空玄交出来,否则我就去砸水蜜桃的赌场。

    慕容美道:水蜜桃又没得罪你,你砸人家的赌场干吗?

    亚马笑笑道:傻瓜,我只是唬唬他的,像他那种人,不跟他讲几句狠话,他连动都懒得动。

    慕容美吃吃了笑一阵,忽然道:不对,你还没告诉我你为甚么心神不宁,你究竟有甚么心事?

    亚马道:谁说我心神不宁?

    慕容美鼻子一皱,道:你休想骗我,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绝对错不了。

    亚马道:你的本事好像还不小嘛!

    慕容美道:那当然。

    亚马道:你真想知道?

    慕容美道:想才问你。

    亚马道:好,我就老实告诉你,我在想你那截大腿,不但想得心神不宁,简直已经晕头转向了。

    慕容美嘴巴一撇,道:你少跟我胡扯,如果你真想,你的手早就伸进来了,你以为像你这种人,我还摸不透么?

    亚马没等她说完,手已探入被中。

    慕容美动都没动。

    亚马反而吓了一跳,急忙收手道:咦?你为甚么不躲?

    慕容美道:我为甚么要躲?

    亚马道: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么?

    慕容美道:对,可是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的师伯啊!

    亚马哈哈一笑,道:慕容美,你真不简单,我服了你总可以吧。

    慕容美道:可以,不过你得老实告诉我,你究竟为甚么心神不宁?

    亚马回顾房门一眼,突然半伏在慕容美身上,嘴巴凑在她耳边,悄悄道: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只是你无论听到甚么,都不准叫出来,最好连一点表情都没有,你办得到吗?

    慕容美连连点头道:办得到,你说!

    亚马尚未开口,先在慕容美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慕容美果然没有叫,只皱了皱眉。

    亚马得寸进尺,又把手伸进被里,而且居然在被里摸索起来。

    慕容美眉梢皱得更紧,却吭也没吭一声。

    亚马忽然道:咦,原来里边还有东西是链子枪!

    慕容美红着脸,喘着气,道:习惯嘛,没有东西,我睡不着觉。

    亚马居然也皱起眉头,道:怎么还是那件鸳鸯戏水图?臭死了,为甚么不换一件?

    慕容美道:我只有这一件,换不下来嘛。

    亚马道:有没有洗一洗?

    慕容美道:我正想洗,你瞧炉子旁边那盆水,那就是我托小丫头替我端来的。

    亚马急忙道:这件肚兜你可千万不能洗,也不要脱下来。

    慕容美诧异道:为甚么?

    亚马声音压得更低,道:因为那件东西,就藏在肚兜的夹层里。

    慕容美听得全身一顿,张口欲呼。

    亚马立刻将她的嘴捂住,过了许久才慢慢放开来。

    慕容美透透口气,哑着嗓子叫道:你骗我,那是我贴肉的东西,你如果真的藏在里面,我会感觉不出来么?

    亚马道:谁都以为那件东四是一封信,或是一张纸,其实大家全都搞错了,那只不过是一块比手掌还小,比纸还薄的绢帕而已,你当然感觉不出来。

    慕容美马上开始查证,在亚马的协助下,很快就摸对了地方。

    亚马道:相信了吧?

    慕容美点头,亚马笑了笑,刚欲起身,却被慕容美拉住。

    只见慕容美忸怩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你是甚么时候放进去的?

    亚马道:在我们来的那一天。

    慕容美道:趁我昏迷的时候?

    亚马道:不错。

    慕容美道:你除了放那件东西之外,还有没有干甚么?

    亚马忙道:没有,没有,既没有摸,也没有吃,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规矩的不得了。

    慕容美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道:鬼才相信你。

    亚马又是哈哈一笑。

    慕容美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他,道:你真的对我这么放心?

    亚马道:事实证明,何须多问?

    慕容美道:为甚么?

    亚马道:朋友嘛。

    慕容美道:你不怕我跑掉?

    亚马道:我这辈子甚么苦头都吃过,就是还没被朋友拐过,偶而尝试一次倒也不错。

    慕容美苦笑道:你倒洒脱得很。

    亚马耸肩道:人生如梦,何必太认真。

    慕容美叹了口气,忽然愁眉苦脸道:师伯,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我在这儿住得好不安心,我有预感,早晚非出毛病不可。

    亚马忙道:不会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再好好休养两天,等你伤势痊愈之后,咱们马上就走,你看怎么样?

    慕容美只好勉强的点了点头。

    亚马又安慰她几句,这才翻身下来。

    慕容美却意犹未尽道:你别走嘛,我还有话跟你说嘛!

    亚马道:只怕来不及了。

    慕容美道:为甚么?

    亚马指了指房门。

    过了一会儿,果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亚马道:甚么人?

    门缝中传来小丫头清脆悦耳的声音,道:亚马大侠在吗?

    亚马道:亚马大侠不是正在跟你说话吗?

    小丫头噗嗤笑道:亚马大侠如果方便的话,请到书房小坐,我们公孙先生正在那儿等候您的大驾。

    他能说他不方便么?而且公孙先生的邀请,他能回绝么?

    公孙策亲手将一杯香茗放在亚马面前,满脸堆笑道:这两天住得还习惯吗?

    亚马摇头。

    公孙策微微怔了一下!道:不习惯?

    亚马叹道:在江湖上浪荡惯了,这种舒坦的日子反而觉得特别难过,一天比两天还长,尤其是夜里竟作恶梦,而且每次的梦境都一样。

    公孙策道:哦?作甚么梦?

    亚马道:每次都梦见掉进陷阱里。

    公孙策哈哈大笑道:亚马老弟真会开玩笑,如果真是陷阱,你今天还能轻轻松松的去逛街么?

    亚马道:我却觉得一点也不轻松,甩掉后面那几批人,可真不容易。

    公孙策道:你果然误会了,我是耽心你老弟的处境,特别派人随后保护,怎么可以看成跟踪呢?

    亚马道:这么说,我还非得谢谢公孙兄不可了?

    公孙策忙道:那倒不必。

    亚马道:我想公孙兄邀我前来,必定有所指教,总不会为了闲话家常吧?

    公孙策道:指教可不敢,我只是想找个机会跟亚马老弟随便聊聊。

    亚马道:聊些甚么呢?

    公孙策想了想,道:咱们就从那个女人开始聊起吧!

    亚马道:哪个女人?

    公孙策道:就是方才你险些窜进她被窝的那个女人。

    亚马刚刚入口的茶差点喷出来,急咳一阵,道:我有没有窜进她的被窝,你是怎么知道的?

    公孙策急忙解释道:这是关心,不是监视,你可千万不能再误会。

    亚马道: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很相尚你讨教。

    公孙策道:请说。

    亚马道:我与你素无深交,你为甚么对我的事如此关心?

    公孙策道:关心有甚么不好?我一直想有个朋友关心我,可惜想还想不到呢!

    亚马一怔!道:难道你就没有朋友?

    公孙策道:江湖上提起我公孙策,人人畏若蛇蝎,无不敬鬼神而远之,谁肯跟我这种人做朋友?就以亚马老弟来说吧,你肯么?

    亚马沉默,而且连目光都已避开。

    公孙策叹了口气:道:亚马老弟,听说你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也交了不少过命的朋友,我倒想请教你,想交一个朋友,就真的那么困难么?

    亚马不得不把目光又落在他脸上,淡淡道:也不难,只要你肯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

    公孙策道:哦那么咱们就聊聊别的。

    说着,端起了茶杯,凝视着亚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亚马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苦笑道:看样子,好像要入正题了。

    公孙策笑道: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把那件东西藏在甚么地方?

    亚马道:你何不猜猜看?

    公孙策想了想,道:你不可能摆在那个女人身上。

    亚马道:何以见得?

    公孙策道:因为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相信她到那种程度,而且

    他忽然暧昧的笑了笑,继续道:昨天仆妇们替她更衣的时候,也曾经仔细的检查过,结果当然一如所料,没有。

    亚马淡淡道:哦。

    公孙策又道:你当然也不可能交给丁月亭或蛇鞭魏苏。

    亚马道:为甚么不可能?

    公孙策道:在你的心目中,那件东西总是祸多于福,你不可能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你的朋友,因为你不是那种人。

    亚马哈哈一笑,道:公孙兄太抬举我了,我偶而也会害害朋友的。

    公孙策也笑笑,紧盯着他的脸,道:你当然更不可能摆在自己身上。

    亚马一点表情都没有,道:那可难说得很。

    公孙策连连摇首道:如果那件东西在你身上,你根本就不可能住进侯府,更不可能坐在此地跟我谈笑风生了,你说对不对?

    亚马不置可否,道:那么依你看来,我究竟把它藏在哪里呢?

    公孙策道:这正是我想问你的。

    亚马忽然苦笑着道:看来你们侯府对那批东西好像是势在必得。

    公孙策立刻道:你又误会了,不瞒你说,东西,我们可以不要,但那张图,我们却很想看一看。

    亚马颇感意外,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只想看一看?

    公孙策道::不错。

    亚马道:可有甚么特殊的理由?

    公孙策道:有,因为我们要确定那张图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亚马道:既然东西你们都可以不要,那张图是真是假,跟你们又有甚么关系?

    公孙策道:关系大得很,足以影响我们侯府下一步的行动。

    亚马道:可否请公孙兄说得再详细一点?也好让我长点学问。

    公孙策道:可以,只希望在我说出之后,马老弟切莫叫我失望才好。

    亚马稍许考虑了一下,道:好,你说。

    公孙策道:其实事情很简单,如果那张图是真的,西厂的目标当然是那批黄金,只要你马老弟离开信阳,自会将他们引走,他们虽然不会因此而放过侯府,但至少也可以替我们争取几天时间,因为他们想捉住你,恐怕还要大费一番手脚。

    亚马笑笑道:如果是假的呢?

    公孙策道:那么整个事件就可能都是齐天寿的阴谋,侯府除了奋力一战,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亚马呆了呆,道:你是说连那张藏金图,也是齐天寿玩的花样?

    公孙策道:有此可能。

    亚马道:可是你莫忘了,那批藏金之说,已在江湖上流传几十年了。

    公孙策道:不错,他这次也许正是运用那个传说,否则一百万两黄金不是个小数目,他为甚么迟迟无动于衷,直到现在才动手?

    亚马迟疑着道:会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

    公孙策道:你认为你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会比天地盟的关大侠更重么?

    亚马沉吟不语。

    公孙策继续道:其实他心目中的第一号死敌,无疑是我家侯爷,侯爷一日不死,他一日寝食难安,尤其近几年侯府的日益壮大,更使他难以忍受,是以他才急得连丁月亭这种大名鼎鼎的人物都派了来。

    亚马一惊!道:丁月亭果真是京里派来的?

    公孙策笑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

    亚马干咳两声,道:你们既已发觉他是来监视你们的,为甚么还容他留在信阳?

    公孙策道:当时我本想将他挤回去,但我忽然对这件事起了疑心,试想丁月亭是保定丁家的杰出人才,又是贺天保的得意门生,而贺天保跟太行风雷刀胡迁又是儿女亲家

    亚马道:太行风雷刀胡迁,不就是他们的副统领么?

    公孙策点头道:不错,就凭这种关系,他的行为再不检点,也不至于跌得如此之惨,所以我认为他的远来信阳,极可能是京里有人刻意向我们示警,否则齐天寿手下人才济济,也不会派个这么有名的点子来提醒我们小心防范。

    亚马不禁点头道:嗯,有道理。

    公孙策紧接道:而这段期间,他对我侯府上下十分友善,对我派在他身边的人也浑然不觉,无论公事私事都不加隐瞒,由此益发证实我当初的推断完全正确,只有这次的事,实在出人意料之外,直到现在,我还想不通,他的消息是怎么递出去的?

    亚马道:甚么消息?

    公孙策道:当然是有关你的身分以及藏金图的消息。

    亚马霍然变色道:原来是这个王八蛋出卖了我!

    公孙策连忙笑道:你也不必气恼,说不定这次他出卖的不是你,而是齐天寿。

    亚马道:这话怎么说?

    公孙策道:因为双方的实力他最了解,也许他认为这正是消灭齐天寿和他那批爪牙的大好机会。

    亚马道:那么袁紫琼又是谁通知的?

    公孙策道:当然也是他,也许他认为有袁紫琼的协助,咱们的胜算会更大。

    亚马拍桌而起,道:这个王八蛋竟敢替我乱作主张,我非得好好修理他一顿不可。

    公孙策却仍然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含笑望着他,道:听说马老弟要砸水蜜桃的赌场,不知是真是假?

    亚马冷冷笑道:当然是真的,我不但要砸,而且我要把它砸得稀巴烂!

    公孙策急忙站起来,道:亚马老弟手下留情,那间赌场是侯府的,你砸得再烂,对他也没有任何损失。

    亚马一愣!道:难道水蜜桃也是侯府的人?

    公孙策道:过去的确是。

    亚马道:现在呢?

    公孙策道:那就得问问丁月亭了。

    亚马笑了笑,道:教我不砸赌场也可以,除非你帮我把司空玄找出来。

    公孙策道:找司空玄的事,包在我身上,只要他没离开信阳,明天午时之前一定交人。

    说完,从一旁取出两封银子和几张银票,往亚马面前一推,道:区区之数,不成敬意,请马老弟先收下。

    亚焉瞧瞧银子,又瞧瞧公孙策,莫名其妙道:这算甚么?

    公孙策含笑道:纹银一千两,就算是赌场孝敬你的消气钱吧!

    亚马脸孔一红,道:这个钱我可不能收。

    公孙策道:你也许还有钱用,但那女人身上却已一文不名,你不给她点银子,怎么赶她走路?

    亚马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银子揣进怀里。

    公孙策道:至于你答应我的事,可千万不能忘记!

    亚马道:甚么事?

    公孙策道:那张图。

    亚马忙道:哦,好你先把人给我找到了再说。

    公孙策神色一动,道:你该不会把那张图藏在司空玄公子身上吧?

    亚马道:谁说不会?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偶而也会害害朋友么?

    日当正中,房里反而显得特别阴暗。

    亚马脸上也阴云密布,了无往常的神采。

    桌上的茶已冷,炉上的水已沸,小丁当已叫了他许多声,他全都没有发觉,两眼痴痴的凝视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直到小丁当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他才猛然醒觉,道:哦,你来了?

    小丁当耽心道:亚马大侠,你怎么了?

    亚马伸了个懒腰,笑脸道:没甚么,我很好。

    小丁当道:你真的很好?

    亚马道:当然是真的。

    小丁当急忙道:那你就赶快去救救司空玄大哥吧,他可不好了。

    亚马吃惊道:他出了甚么事?

    小丁当回顾了房门一眼,急形于色道:他被公孙先生的手下抓来了,还剥掉他的衣服,强迫他跳进热水锅里,好像是要把他煮熟似的。

    亚马瞟着她,道:热水锅?

    小丁当点头道:对。

    亚马道:铁锅?

    小丁当想了想,道:木头锅。

    亚马噗嗤一笑,道:那是桶,不是锅,桶是洗澡用的,不是煮人的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洗过澡?

    小丁当脖子一红,道:当然洗过,不过我可不敢用那么热的水。

    亚马笑笑道:你不必耽心,煮不熟的,最多也只能把他煮干净,还会送给他一身新衣服,然后再把他带来这里,你相不相信?

    小丁当嘴巴一撇,道:公孙先生真会有那么好的心肠么?

    亚马道:一定会。

    小丁当道:我不信,你打死我都不相信。

    亚马道:不相信你就等,说不定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

    过了不久,公孙策果然把司空玄带进来,司空玄果然被煮得非常干净,而且果然穿了一套新衣服。

    小丁当傻眼了。

    一进门,公孙策便已笑哈哈道:午时正,幸不辱命。

    亚马立刻站起来,绕着司空玄转了一圈,道:公孙兄,你把他打扮的这样漂亮,是不是准备带他去相亲?

    司空玄听得吓了一跳。

    公孙策已急咳两声,道:司空老弟居然窝在城东汪老大的赌场三天三夜,幸亏我们找到他,否则只怕连人都要输掉了。

    亚马笑眯眯的望着公孙策,道:他原来那套衣服呢?难道也输掉了?

    公孙策脸孔一红,道:那倒没有,我看太脏了,所以叫手下拿去洗一洗。

    亚马道:洗的时候可千万多加小心,万一把里面的东西洗坏就糟了。

    公孙策忙道:马老弟尽管放心,我那批手下精明能干,绝对不会出错。

    说罢,两人相顾大笑。

    司空玄被两人笑得莫名其妙,正想问个明白,忽然发现桌上的银子,不禁尖叫道:哎呀,哪里来的这许多银子?

    亚马道:替你准备的,想不想要?

    司空玄摸摸鼻子,道:小弟虽非贪财之辈,但小马兄的赏赐,是万万不敢推辞的。

    亚马道:请。

    司空玄迟疑着道:小弟拿小马兄这许多银子,能为小马兄做些甚么呢?

    亚马道:自己弟兄,不必客套。

    司空玄道:不不,无功不受禄,小马兄若是不派小弟一点事儿干,这些银子,小弟是无法领受的。

    亚马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你既然这么说,我只好找件小事儿给你干干,你先把银子收起来,有空的时候我们再谈。

    一千两银子一件小事儿?司空玄鼻子都已笑歪,欢天喜地的把银子收进荷包。

    小丁当羡慕得口水直淌,一直后悔自己为何没把这件好差事先拦下来。

    公孙策却在一旁沉思不语,仅凭直觉,他就知道这件差事不好干,而且他也感觉到这件差事极可能与那张藏金图有关。

    他当然也知道只要有他在场,亚马绝不可能把事情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