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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册 三

    他登上峰顶,却看见那群山无数,每一座山峰都被雾罩云封,不禁怔了一怔!

    但是他绝不气馁,旋而一咬嘴唇,对著一个方向盈虚奇功用虚字诀,吸一口清气,直奔而去

    他有些惊异,这样随便一跨步,就跨越了一丈多,速度简直比兔子还快!

    奋力向前一冲,竟达三丈余,感觉就像是有翅膀的鸟儿一样在凌空滑翔!

    这就是武术中的轻功么?

    更令他惊异的是,像这样往前冲,并不会接著四脚朝天,屁股著地!

    他突然领悟,向前跨步时,心里早有落地的准备,身子与脚步都保持了落地的平衡,那么向上跃起时又为甚么不可以呢?

    想到这里,试著向较高的角度跃出,因为心里早有准备,所以安全落地并无意外。

    这次再向更高的角度纵上去,落地时也无意外。

    而且纵上三丈高空的感觉真好,张开手肾,迎风拍了两下,还真以为自己是鸟儿呢!

    一时兴起,再度跃起,一起百禽拳法中最难的一招金鹏搏蛟在空中完成十八个连续翻腾搏击的动作,竟也能平安落地。

    只是姿势有些不雅而已

    ※※※※

    这些日子以来,阿玉处身幽窟,虽是绝艺已成,也不过在那深窟里孤芳自赏,到底成就如何?连自己也不能知道。

    这时把盈虚奇功里虚字诀施展开来,只见他身经如燕,随风荡去。

    才领悟到的落是不摔之法,使他信心大增,就在这山岭之间,尽情腾跃飞掠。

    他不问脚下是崖是石,是树是草,倚著山形急奔,终于到达一座被云雾遮去半截的峰顶。

    现在他开始绕峰而行,仔细寻找

    可是,那个恶魔嘴怎么不见了?

    难道我只记著潜流曲折的方向,却未能算出每一个曲折的远近,会不会把方向走错了?

    他一直在这一带高峰寻找,到太阳衔山,自觉肚里空空,饥肠辘

    辘

    不行,得先找点东西充饥

    这山间竟然找不到他最爱吃的葛仙藤?

    终于也找有山藤,但不是那种,这些都是又苦又涩,不能吃

    目光向崖边石隙一搜,已认得有几种草根可以果腹。

    他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吃惯了草根树皮,这时更不犹豫地手到拿来。

    幸好他的匕首并未丢,挖了几条黄精、山药,削去沾满泥土的表皮,张嘴便嚼

    ※※※※

    月没西山,恶魔嘴已无法寻找,空劳半日,终觉有点疲乏,在树枝上暂宿一宵。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阿玉真可说是朝游绝崖,暮宿寒林直找了半个月

    幸喜这是夏秋之间,否则他无衣蔽体,纵不冷死,也会冻出病来。

    这一带崇山峻岭,已经被他走遍,遥望远处,在云雾笼罩中依稀见有山头。

    他找不到梅洁洁绝不死心,决定再到那座山岭去找。

    照直方向走,不觉下了这座山,接近平地

    只见山径路上,肩挑背负,商贩行旅,人数众多,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声:糊涂,为甚不早些找个人来问?

    正想上前借问,蓦地想起自己全身赤裸,自己一个人在崇山峻岭间还不要紧,这样闯入人群,岂不羞死人了?

    随手扯下一些山藤树叶,胡乱围在腰上,再一连几个纵步,跃下山坡,到达队伍中间一位中年汉子的面前,喊出一声:大叔

    那汉子肩上挑一担东西,后面还有他的妻子、女儿跟著,正走间,忽见眼睛一花,一个披头散发,山藤缠身的身影出现前面,并未听清对方说甚么,也未看清对方到底是人是鬼?已惊得一声尖叫:土匪,强盗!

    倒退几步,一担东西翻倒散落一地,把个十五、六岁的女儿也撞跌地上,他自己更是跌个仰面朝天。

    那姑娘大约是撞在石头上,膝盖擦破,鲜血流出

    阿玉慌得一愕!急道:对不起,对不起

    正待上前扶起她,那汉子却惊声尖叫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土匪,强盗!

    阿玉听说有土匪强盗,抬头四下张望,却不见有何动静。

    行走山路最怕遇到土匪,所以才结队而行,可以相互支援,同行商队中有胆有力的汉子听到喊声,立刻挥舞著扁担棍棒,边跑边呼:光天化日之下,谁敢拦路行劫?

    十几人就要围攻出手,阿玉惊怔,不知如何是好?幸好后面有人喝了一声:住手!

    众人退开,其中一人似是略有身分地位,排众而前、先朝阿玉身上打量一番,见他只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赤膊著身,胡乱缠了些山藤,蓬乱的长发披在肩后,手上只有一柄短得不能再短的匕首,并不像拦路行劫的土匪模样。

    他知道自己这些人是害怕强盗,已成了惊弓之鸟,太过小题大作,上前一步道:你到底是人是怪?怎么打扮成这副样子?

    阿玉看了一看自己,又把别人看了一看,笑道:对不起,我的衣服

    阿玉本待说出自己的遭遇,蓦地想到梅洁洁一直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身分,必定有很厉害的仇家,万一被仇人知道梅洁洁的所在,岂不是害了她?

    但他素来不会说谎,被问起来,只急得秀脸发红。

    那人觉得奇怪,又追问他一句,可把他追出急智来了,方才这伙人还说土匪,强盗大概这附近真的曾出现过强盗

    随口答道:我的衣服在山上被强盗抢光了

    这群乡民听说果然有强盗,惊得哗地一声,就想逃走。

    还是问话的那人见识较高,笑说一句:小孩子还要骗人?要是强盗抢你的东西,怎么可能还留一柄刀给你?

    阿玉假话一开,也就有话好说了,哭丧著脸道:强盗说把刀子留给我挖草根吃。

    他这话倒一半真的,这柄匕首除了那次被追杀得急了,仓皇间砍断过一条贼臂之外,全是大材小用,天天跟梅洁洁挖草根、削树皮,连兔子都没有杀过。

    那人还在将信将疑,远处忽有人叫道:邓师兄快走,强盗真个来了!

    阿玉回头看去,果见由山坳转出二、三条壮汉,手执大刀红缨抢,吆吆喝喝向这边奔来奔来。

    众商贩行旅一阵仓皇奔逃,狼奔豕突

    那汉子夫妇连满地行李也不要了,拉著女儿就跑。

    阿玉心下一慌,转身也要逃,忽又站住,心想:我又没甚么东西给他们劫,干么要跑?从来未见过强盗像甚么样子,不如见识见识也好

    想是这姑娘膝盖疼痛,才跑了几步,脚下一个踉跄,扑跌在地上,再也跑不动了

    行商们四散逃奔,强盗分散追逐,眨眼间,已混在一起,有人恳求饶命,有人呼爷喊娘。

    这伙强盗并不杀害商旅,只是把他们的货物抢了,连身上值钱的东西也喝令要交出来

    一名强盗恶狠狠地从那姑娘脖子上扯下她的金项炼,那姑娘死也不肯放手,甚至还在他手上狠狠地咬一口!

    那贼痛得惊叫缩手,怒限交加,扬手一耳光就要打下,谁知突然间手腕一紧,再也打不下去了。

    原来是阿玉实在看不顺眼,一步掠来,捉住了他的手腕。

    这贼一惊!随即大怒,喝道:小子找死!

    用力一挣,手腕上却有如上了一道铁箍,腕骨几乎碎裂。

    阿玉顺手一推,这贼就踉跄跌了出去,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连奔带逃,回到土匪群中

    为首那人呼哨一声,土匪群聚在一起就要走。

    阿玉看了片刻,觉得这伙强盗人数虽多,身体虽然矫健,却不见得有甚么本事。

    他与强盗相距不过二、三十丈远近,飞步上前,呼道:见者有分,留一点给我!

    这伙强盗早见他赤身露体,连牛犊短裤也没有一件,才没有过来抢劫他。

    这时见他上来要分赃,不禁好笑,那名强盗首领喝道:好小子,看你穷成这样,也是可怜,不如也来入伙罢只要你肯入伙,就先分一套衣服给你。

    阿玉道:甚么叫入伙?小爷不懂。

    另一人笑道:看你这样,还要自称小爷真个是叫化队里出皇帝了!

    又一人看似盗首,瞥了阿玉一眼,首领笑道:盗亦有道,看他比咱们更可怜,就随便分一件衣服给他,大伙儿走吧

    谁知阿玉却大声道:甚么随便分一件衣服?你以为小爷是叫化子

    么?

    他伸手一指地上这堆东西,道:小爷要分一半!

    那盗首往他周身上下一看,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要打点野食,也得先找个好地方,我镇山虎要不念及都是穷人分上,连你那把小刀也留了下来,你还不是白贴?

    阿玉哦一声道:小爷也是念你们也是穷人,不然我还不止分一半,而是统统留下来了!

    那盗首见他大言不惭,好笑道:你这疯小子真是不知死活,快滚开!

    不再理阿玉,立即喝令群盗起程,阿玉伸手一栏,喝一声:真个不分么?

    盗首怒道:你打得过我镇山虎一对拳头,就统统送给你!

    阿玉笑道:还没有打过,可不知道。

    镇山虎把袖子一卷,就要动手,旁边一名小寇抢前一步道:何劳师兄出手,小弟教训他便是!

    右掌一扬,朝阿玉脸颊掴来。

    阿玉哪把他放在心上?待他掌临面颊,左手闪电般向上一抓,顺手一摔,那人竟被他摔个癞狗吃屎,伏地惨号。

    原来那人的手腕被阿玉一拗,已经脱臼。

    那盗匪首领看得大吃一惊!当然也懂得三招两式,而且有几斤蛮力,占山为王之后,就凭这分能耐博得镇山虎的绰号,百里之内倒也声威显赫。

    自从立寨以来,还没有人敢去捋他的虎须不料这黄毛甫褪,乳臭未干的少年,居然当他面前打伤他手下人。

    出手之快,使他看不清对方怎样动作,当下又惊又怒,浓眉一扬,喝一声:小子找死!

    身形一矮,飞起一脚,踢向阿玉小腹。

    阿玉嘻嘻一笑,动也不动,待他脚尖已沾小腹,左手往下一拨镇山虎竟被他拨了一个翻身咚一声坐在地下,接著一歪,滚地呼痛。

    原来他的脊椎尾骨因这一顿,痛得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阿玉因是初次出手打人,不知轻重,心想:我不过只用半分力,你就变成这样,这么草包还要当强盗?

    一及见群盗涌来,正想好好打一顿,忽闻镇山虎大声喝止:兄弟们,使不得!

    群盗一怔住手,道:这小子狂妄之极,不好好教训他,干么住手?

    镇山虎瞪眼开骂道:老子踢他这一脚,至少也有二百斤力,就被那他轻描淡写化去不算,反而屁股跌成两半你们这群饭桶上去,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土匪们一怔!果然个个惊呆,不敢妄动。

    镇山虎接著翻身伏地,高呼一声:裸侠饶命,小的愿奉你为王!

    阿玉吓一跳,诧道:要我作甚么王?

    镇山虎强忍著痛楚道:小的们愿奉裸侠为山大王,总管全寨!

    阿玉道:你是说,要我当你们的山大王?

    镇山虎道:对!

    阿玉自幼喜爱读书,一些演义小说中常常描述,说山大王坐聚义厅的虎皮交椅,威风得很。

    想到这里,脸上不由自主就露出喜色镇山虎瞧在眼中,趁机道:咱们穷人一定要结伙团结,才能同心协力,谋求生存!

    阿玉笑却哈哈大笑道:我不要当甚么山大王,也不要你们那拳头大的山寨,你们把抢来的东西留下来还人家,赶快走吧!

    这群强盗本是穷苦乡民啸聚而成,哪有甚么本事?当初一拥而上要打阿玉,也不过为了一时的冲动作祟。

    经过他们头领一呼,阿玉一说,愈想愈不是味儿,面面相觑,木立无语。

    镇山虎伤了尾骨,既不能走,更不能打,叹出一声:也罢!

    仰脸对群寇道:咱们遵照裸侠吩咐,回去再说吧!

    群盗只好放下所有财物,直如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扶著两名伤者,朝来路退去

    ※※※※

    那伙过路的商贩行旅货物虽然被抢,仍不甘心,站在远处窥看强盗把他们的货物如何处理。

    只见那裸体少年奔入盗丛,个个以为那少年原来是强盗的眼线,还在暗呼上当。

    不意顷刻间,强盗退去,货物仍弃路旁。

    这伙商贩本是既要钱又要命的角色,犹恐那少年趁机偷了他们的货物,急忙奔上来,也不看清是谁的东西,立即你抢我夺起来。

    阿玉久未与外人接触,不知世人多的是争名夺利之辈,此时见贼人尚未远去,这群商贩已自争夺,不禁暗里叹息,呆呆地望著。

    那伙商贩只顾自己,不顾旁人地夺了一阵,待货物夺够了,才发现裸体少年尚未离开,早先和阿玉答话那人咦了一声道:你怎地未走?

    阿玉道:我不走,我还要问路大叔可知道恶魔嘴在甚么地方?

    那人摇摇头道:这里只有九固山,没听说甚么恶魔嘴,你问别人去吧。

    挑起他的一担东西,迳自走了。

    阿玉目送那伙商贩远去,心里不禁怅然,看看自己身上,想到那伙强盗还会说分件衣服给他,而这群商贩竟然也不问东西如何能失而复得的,一声不响,挑起就走,哪还有半点人情味?

    他痴立片刻,猛然一转身,朝群盗进去的山坳飞奔。

    ※※※※

    他脚程十分迅速,群盗甫进山坳不久,就被追及喂一声道:你们站住,待我问一问!

    群盗见是那裸体少年,忙停下来道:裸侠要问甚么?

    阿玉道:你们可知道恶魔嘴在那里?

    盗首镇山虎这时被小盗背在背上,虽是不住地哼著,但也搭讪道:恶魔嘴坐落何方?小的虽不知道,稍待几日,总可以访查得到此地离山寨不远,请裸侠先上去歇息,再派人访查如何?

    阿玉自看到那批商贾的争夺,比较之下,觉得这盗首还比较有点人性,点点头道:稍歇倒是可以,但我不当强盗

    镇山虎道:由你

    阿玉问道:你怎么把我叫成裸侠?

    镇山虎苦笑道:少侠武艺超群,却是全身赤裸,想到江湖上的异人常有这般怪异打扮,特立独行的,少侠既是这般装扮,自然是裸侠无疑了。

    阿玉把裸侠两字在嘴里念了几遍,突然道:这两字虽然还算别致可是,我还是得穿衣服才行呀!

    镇山虎道:对,对,穿起衣服,就叫做衣冠侠吧!

    阿玉念了几遍,微有喜色,道:唔,不错

    蓦地记起有衣冠禽兽那句话,立又摇头道:不好,不好

    我自有阿玉的名字,谁管我侠不侠啊。

    ※※※※众贼簇拥著阿玉向山内行去,沿途倒也风景清奇,不是小说上说的那种穷山恶水。

    转过一道山坳,见两峰陡立,夹谷如削,端的是一处天险门户。

    顺著山路,再穿过一处茂盛森林,就见叠石成阶,高数十丈,远望一处以巨大原木建造的山寨大门,刁斗栅栏,岗哨巡弋,气氛也颇为雄伟。

    将近寨门镇山虎笑道:少侠辱临敝寨,万万不能草率,请在此地稍待一会,待小的开门恭迎!

    阿玉忙道:哪要这么多礼?

    镇山虎陪笑道:不瞒小侠说,咱们这股强盗,全是携家带眷,上山落草,你这全身赤裸,还恐女眷见了不雅,待我去找套衣服出来让你穿上

    阿玉想想,不禁失笑,道:好,好,快去拿衣服来。

    镇山虎由几名喽啰陪著进去了,过了一会,一名小盗捧了一个盒子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簇新的文士衣服。

    阿玉立即穿戴起来,由小喽啰替他梳了发髻,扎好头巾

    果然三分人物七分装阿玉本就长得十分英俊,打扮起来更是皎洁如月,容光四射。

    不一会,一声钟响,寨门大开,三、四十个喽啰排成两行,分立路侧。

    寨主镇山虎由两名喽啰扶著,正站在一座大厅的石阶前等候。

    阿玉见他伤势未愈,为了尊崇自己,竟安排这么多礼仪,好生过意不去,赶忙和喽啰进寨,到达镇山虎近前,抱拳一揖,说一声:

    寨主

    镇山虎急忙道:敝姓吕,名景昭。

    阿玉道:吕寨主

    吕景昭痛苦地皱著眉头,抚著屁股又道:不要叫我寨主,我这寨主当得惭愧

    阿玉一怔!深悔自己不该出手太重,将他打伤,只好改口道:吕师兄

    吕景昭赫然大笑,道: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捉住他的手臂,与众喽啰一起,热情洋溢地将阿玉迎入山皖北去。

    ※※※※山谷流下一道清溪,在这里形成一口不很大的水潭。

    他们的山寨就倚山傍水而建,多是利用山中取之不尽的木材茅草,搭建得朴拙粗壮,却非常结实耐用。

    走在这里完全不像是他所想像的土匪窝这里男女老幼,鸡鸭豕犬,农具牛车,完全一幅恬静农村景象。

    这些村民们全都好奇地探头望著这位面如冠玉,一表人才的阿玉,似乎把他看成一个怪物一样。

    突然号角大作,全寨惊动,吕景昭吩咐手下,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另一名手下从远处奔来,喜道:是大小姐回来啦!

    吕景昭一怔!道:是她?

    那手下道:他们从刁斗上望见,大小姐好像押了许多箱笼行李,像是大获全胜,满载而归呐!

    众人喜道:哇,果真是咱们的女英雄!走,咱们快去迎接!

    他们一窝蜂的赶去,甚至连其他男女老幼也一起呼啸欢笑著追了去:女英雄回来啦,女英雄回来啦!

    扔下吕景昭一人陪著阿玉,望著阿玉嘿嘿傻笑。

    他心中极不是滋味,所谓大小姐就是他的妹子吕金花,如今妹子获全胜,满载而归,而自己偏偏运气不好,碰上个本领极高,却爱管闲事的阿玉

    阿玉却傻呼呼完全看不出他的心事,兀自含笑道:走,我们也去瞧瞧

    ※※※※

    才转回到门口,已见大批男女老幼,簇拥著一位女英雄归来。

    只见一匹雄骏高大的白马上面,骑著一位全身银亮英雄装,足蹬高统牛皮小蛮靴,肩披银白披风,脖子上系著艳红丝巾。

    高高挽起的秀发,也用红丝巾扎住,甚至还绑成一个两端尖尖翘起的蝴蝶结,更添加了她的俏丽英武。

    再看她脸孔,的确称得上美丽二字,只可惜被那高傲冷漠的表情,掩去了三分颜色。

    这女英雄果然没有令阿玉失望,果然就是他在通俗演义小说中所读到的那种女侠造型。

    这女英雄骑马迳自进入山寨,其余壮丁好汉,男女老幼,全都簇

    拥著一担担、一车车、一捆捆的箱笼行李,显然那就是女英雄从山下打劫而来的战利品。

    这女英雄一跃下马,与吕景昭兄妹相见,得意洋洋得诉说著如何探听到退休县太爷回乡,如何设伏,如何战斗,如何得手

    大批财货已被搬入了聚义大厅,大伙七手八脚的打了开来,连连响起惊叹欢呼声,只见绫罗绸缎布匹,火腿板鸭土产,骨董字画艺品,金银珠宝银票

    阿玉生长在富贵之家,对这些东西自然内行,一眼看去价值超过十万白银。

    那女英雄突然又发出一声惊喜欢呼,原来她从箱笼夹层里搜出一只玉盒,打开玉盒,竟是六粒龙眼大小,晶莹剔透发出绛红光泽的珍珠!

    阿玉心中暗惊,只这一盒珍珠,其价值就远远超过这些全部的总和!

    全寨欢呼高喊:大小姐万岁,女英雄万岁!

    这高傲冷漠的女英雄,紧紧抱著这只玉盒,眉开眼笑,居然也谦逊道:是大家的功劳,随我一起去的二十二位师兄,大家都有功劳!

    吕景昭趁势大声宣布道:杀一头羊,宰二十只鸡,开十坛酒,今天晚上为女英雄庆功,也为男英雄接风!

    众人轰然应诺,那女英雄这才注意到人群中还有个阿玉。

    见到这个阿玉,她的眼睛竟然也是一亮!

    ※※※※

    这一夜,阿玉吃了一顿一年来未曾吃到的美味熟食。

    这批豪放粗犷的汉子,大声划拳,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豪放的汉子也最重英雄,于是阿玉与吕金花就成了他们今晚敬酒的对象。

    原来这个强盗群中的女英雄吕金花,晚宴时不再穿那套英武如女将似的劲装,而换上了一袭极平常的女性化衣衫。

    原来这位吕金花姑娘换上女性化衣衫之后,显得更加明艳动人,娇艳欲滴。

    阿玉看在眼中,不由心神大动。

    这位明艳动人,娇艳欲滴的吕金花姑娘,却仍是豪迈大方,有男儿风,喝起酒来却一点也不输给男人,甚至比大多数男人更能喝得多。

    只要有人来说甚么赞美之辞,她全都欣然接受,有人来敬酒,她也一定毫不推辞,一饮而尽

    虽然隔著桌子,她却不时巧妙地飘过关切的眼光,望向阿玉。

    阿玉本是滴酒不沾,却也感染到他们奔放的热情,不由自主地多饮了几杯,已不胜酒力了

    再有人敬酒,阿玉正推辞不饮,却窥见那女英雄吕金花,隔座举起巨觥,遥遥向他邀饮。

    阿玉一怔间,却见吕金花豪放有如男儿,昂首将那一大杯酒喝个精光。

    再以杯底向阿玉一照,那足足有半斤的巨杯,果然涓滴不剩!

    一副挑战似的眼神飘过来,阿玉再也推辞不得,只得将自己面前这杯酒也喝掉

    一个人的酒量最是假装不得,这一杯下肚,阿玉就再也挺不住了

    一阵晕眩,涌上脑际,他只觉得天也旋,地也转,身子一软,几乎栽倒

    耳边听得众人哄然笑道:不行了,他醉啦!

    又听吕景昭吩咐道:送到客房去

    后面是不是还说了些甚么,他已经不知道了,因为他再也不省人事了

    ※※※※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抬入了客房

    七手八脚安置在床上,让他睡下

    然后又一哄而散,继续他们的饮酒作乐去了

    留下阿玉躺在漆黑的床上

    酒醉之后是头痛欲裂,阿玉长期食用葛仙藤,又勤练了盈虚奇功虽在醉中,仍能自动自发地运行内息,缓缓解除酒醉的痛苦

    昏睡之中,他却仍然想起他心目中的仙姑梅洁洁

    想起与梅洁洁在那暗无天日幽穴底下的日子,思念与梅洁洁共同练功,共同快乐的日子

    头痛欲裂,口干舌燥,他喃喃呼唤著:梅洁洁,水,我要喝水

    果然就在这种呼唤中,梅洁洁果然出现,果然端了一大碗水来,轻轻抱起他的头来,轻轻道:这是我亲手做的醒酒汤,你要乖乖的喝了它。

    她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

    是梅洁洁喂的,虽然是又酸又涩,阿玉还是勉强一口气喝完

    接著就紧紧地揽住了她,热情地拥吻她,喃喃要求著:我要,我要

    梅洁洁每次都不会拒绝他,阿玉果然又侵入了她

    ※※※※

    激情过后,吕金花醒来

    她正赤裸躺在他的臂弯里

    没有酗酒的酸臭,反而有一股奇妙的淡雅香气

    她含羞带怯地悄悄移开他搭在自己胸口的手臂,悄悄下床,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衫

    一面望著仍在熟睡中的阿玉,一面轻叹一声,转身开门

    她要在天亮人们起床之前离去,她不愿教别人看到她是在他的房中过夜的。

    她才轻轻拉开闩,就听到阿玉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是

    吕金花的动作停止了,轻轻叹气道:你以为我是梅洁洁,你在最热烈、最激情的时候,嘴里还在喊著她的名字

    她转过身来,靠在门扉上,道:梅洁洁是谁?是你的妻子?情人?

    阿玉叹道:她是我的情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师父

    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

    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说给她听,道: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恶魔嘴,下去救她出来

    他满怀希望地望著她道:你可知道恶魔嘴在甚么地方?

    吕金花道:这个名字好奇怪,一定只是当地土著的特别称呼,外人哪里会知道?

    见他这样失望沮丧,她心中又是不忍,道:总要有个大方向才好去找

    阿玉忽然大叫一声,道:有了!

    吕金花一怔!阿玉道:当年田阿姨原要带我往落鹰峡,才路过恶魔嘴谅必恶魔嘴就在落鹰峡附近。

    吕金花道:落鹰峡我倒是知道,距离我们这九固山往北,不过是二百里

    阿玉听得咋舌,怎么这些天的找寻,竟然会阴错阳差,往南二百

    多里

    吕金花颤抖著声音道:你马上就要去么?

    阿玉握起她的一双手,肯切道:你跟我一起去,好么?

    吕金花道:好,但是现在不行。

    阿玉道:为甚么?

    吕金花道:因为我们还有责任未了

    阿玉问道:甚么责任?

    吕金花道:是因为

    正说间,突然传来凄厉急促的呜呜号角声

    阿玉一惊!道:发生甚么事了?

    吕金花已调头奔出门去,道:我去看看

    ※※※※

    天色才微明,大地仍是一片寂静,吕景昭的这个山寨,却向是被捣破了一个洞的马蜂窝。

    急促的号角声催得每一个人都匆匆爬出了热被窝,壮丁汉子们都手执武器,赶到寨门广场。

    也有人登上刁斗,爬上栅栏,望外探视。

    原来这一道粗壮原木搭建的栅栏约有三、四丈高,顶端较人身略矮的位置,还造成一排可以人行的步道,使于瞭望防御。

    阿玉也来到广场,见到了吕金花兄妹也在栅栏的步道上,便也一跃而上,问道:发生了甚么事?

    吕金花伸手一指道:你看那棵树上!

    距寨门约二十丈左右,有一颗百年大树,枝繁叶茂,欣欣向荣,此刻却在那最高的树顶枝头,正站立著一名身长瘦削的黑衣老者。

    只见他足踏枝头,也只不过将那树枝压得略有弯曲,就像一头巨鸟停在枝头,甚至还随风吹动树枝而摇晃

    他来了多久?他在这里干甚么?

    众人心中充满了疑问?却惊慑于他那份轻功造诣,竟然没有人敢开口询问

    轻功造诣高的,武功一定也很高,没有人神经病只是拚命练轻功而不练武功的。

    却听那黑衣老者扬声大笑,高亢震耳,山谷回应

    笑声一落,就扬声道:你们的头子是不是叫吕景昭?在不在这里?

    吕景昭只好回答道:我就是吕景昭,尊驾是谁?有何指教?

    黑衣老者道:不必问我是谁,你只要抬头看看你们的旗杆!

    众人这才回头望向立在聚义大厅门旁的旗杆。

    旗杆高达十丈,却在近顶端处,钉著一支长箭,显然的,那长箭上还缚著一封信。

    又听那黑衣老者道:你们谁有本领不用砍倒旗杆,取得那封信?

    众人都面面相觑,望向吕景昭,他竟然也面有愧色

    那黑衣老者轻蔑大笑道:吕景昭,投降了吧,凭你们这点本领也想开山立寨,岂不丢人现眼?

    一名兄弟实在忍不住这窝囊气,奔上前去,上衣一脱,双手环抱旗杆,就要往上爬。

    那黑衣老者早已呵呵大笑著从树上一跃下来,往山下奔走,转眼不见

    只留下一串轻蔑的笑声,在山野间回荡不绝

    ※※※※

    那名本要爬旗杆的汉子,正在不知还要不要爬,却听阿玉道:吕师兄,还要看那封信么?

    吕景昭道:要,不然我们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指使的?

    那汉子一听,就在手掌心吐了口沫,搓了搓,就开始抱紧旗杆,要往上爬。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超过他的头顶,他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人影。

    这条人影不只超过他的头顶,身子一折,竟然又腾空而起,向上拔高十丈。

    就在要到达旗杆顶端时,他一伸手就拔下了那支钉在旗杆上的长箭。

    身子一折一翻,竟又如燕子一般,掠过广场,回到吕景昭兄妹身旁。

    原来就是昨天才被寨主邀请回来的阿玉,他只以百禽掌法中的一招巧燕掠波取回长箭。

    这分轻功造诣,这种美妙身法,立刻搏得全场热烈鼓掌欢呼。

    阿玉将长箭递过去,吕景昭拆信一看,不由怒骂一句:该死的混蛋!

    吕金花亦不禁气愤道:这厮欺人太甚,难道我们真个怕他不成?

    阿玉既与吕金花有过那样亲蜜的关系,当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忍不住插嘴道:发生了甚么事?

    吕景昭把信交给阿玉,他打开来一看,原来是恶虎岭盗魁

    萧开文的一封战书。

    阿玉道:你跟这姓姜的可有旧怨?

    吕景昭叹一口气,道:哪能算甚么旧怨?不过,我偏不服他的号令,才引起这场争端罢了!

    阿玉诧道:绿林中居然也要号令别人?

    吕景昭道:少侠不在江湖上走动,对于江湖的事不了解,绿林里也是强凌弱,大吃小的,这种事到处可见。

    阿玉道:吕寨主不妨说来听听。

    吕景昭道:就拿目前这种事来说,就是一件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青苔的故事

    阿玉听得好笑起来道:这般说来,岂不是一连吃了几代?

    吕景昭一怔!旋即明白他说的几代正是一路吃了下去的意思,也就笑道:到了青苔可没有吃的了!

    阿玉道:还有,青苔吃泥,泥吃水。

    吕景昭想了一想,笑说一句:正是。接著又道:反正我姓吕的,是没有东西好吃,但别人要想吃我,可也不是容易

    阿玉见他述及往事,也静静的听下去,只听他继续道:这件事的起因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了当时我吕某仍是规规矩矩的庄稼人家,只因有几斤气力,学过几天把式,所以麻烦也就找到头上。

    规规矩矩的庄稼人家,会变成了今日的土匪头子,真是奇怪?

    吕景昭道:那一年沧州六义不知受了谁的差遣

    阿玉一听到沧州六义陡然想起自己正被沧州六义逼下恶魔嘴的,登时两眼射出吓人的寒光。

    吕景昭一惊道:少侠难道与六义有过节?

    阿玉嗯了一声,道:吕师兄说你的。

    吕景昭道:沧州六义受了别人的差遣,在这数百里地面,征召做眼线的人,这姓萧的就是其中一个但他一个人能济甚么事,因此又找到我的头上来。

    阿玉忍不住道:他征召眼线干甚么?难道别人真要受他差遣?

    吕景昭想起前情,冷笑一声道:凭沧州六义的响亮名头,召人担任眼线也非困难,据他说是要拦截一位甚么飘香剑客田毓芳,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