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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这艘银河璇宫的确是够宽够大,也很华丽。

    最上两层住的是南岳仙姬长孙蕙以及众婢女。

    底下这一层,大部分做了客厅及饭厅,也还有雅致的客房。

    船尾则是厨房及厕所。

    至于泥鳅章铁丘、怒刀田横、狂剑凌飞、虎掌厉勉、驼拳厉劳、三豹、五虎,以及众水手们,都住在甲板之下的二层。

    当夜三更之后,月隐星沉,窗外一片朦胧,除了隐隐的江涛声外,四野寂静,轻柔的夜悄悄地从窗外溜了进来,飘起几许凉意,使人精神为之一爽。

    好康躺在客房中的床上,已经了无睡意,侧头一看邻床,花小猫却是好梦正甜,这孩子真是够野,连睡觉也不老实,被子已经被踢到床下了,还浑身赤裸的猛睡。

    好康起身为他拾起被子,重新盖好,忽然他心中一动,似有所觉

    仔细一听,似有夜行人衣袂飘风之声,而且已来到这银河璇宫。

    先于临睡之前,好康曾听章铁丘将今夜轮值人员报告给南岳仙姬

    长孙蕙,心知此时正是太行五虎值班守夜。

    此舟乃在大江之中,离岸尚有三十余丈远,可见来人也是借助于那些小舟的桅杆垫脚飞渡而来,但沿途却都未曾被人发现,显见来人身手之高了。

    尤其,太行五虎亦非等闲之辈,对方居然能躲过五虎视线而不为所觉,显见其人轻功何其了得。

    老实说,近几年来,南岳魔女之名早已响遍大江南北,不仅独霸一方,而且威震四海,一般江湖宵小之人无不闻名丧胆,闻风远游,那还有人敢来轻试其锋。

    可是,今夜却偏偏有人来了。

    由此可见,来人不但武功卓绝,而且还是悍不畏死。

    好康正欲探头向窗外偷瞧,忽听五虎中人喝道:原来是你这个狂人,我等兄弟早就想斗你一斗,难得你今夜自己送上门来

    只听西狂独孤放的声音,哈哈笑道:凭你们几个小崽子,还不配与老夫过招,快叫长孙蕙那丫头出来,老夫要报那大复山顶一剑之仇。

    好康听了暗暗点头,原来是他,那就难怪了。

    只听太行五虎中有人喝道:等你老小子打赢了我们,再找长孙姑娘不迟

    接著叮当连响,一阵兵刃交击之声,并溅起无数火花,将窗外的夜空、江中,映得多采多姿。

    忽听南岳仙姬一声娇叱,道:住手,太行五虎暂且退下,你等兄弟不是他的对手。

    太行五虎应声退开,长孙蕙又道:独孤老儿你别得意,你刚才来时,本姑娘与玉蝶两人正在凭窗望月,见你从岸上轻乖巧纵而来,生怕被人发现,其实本姑娘早已看见是你啦。

    只听西狂喝道:纵然看清是老夫,那又如何?

    南岳仙姬冷笑一声道:独孤放,本姑娘念你也是成名人物,所以刚才没有将你揭破,想你定会光明正大登门索仇,哪知你仍然不改偷偷摸摸的本性。

    西狂气道:放屁!老夫这不就是光明正大的来了么?

    南岳仙姬凤目一睁,倏然生威道:请你说话放干净一点,看你偌大年纪,而又名重武林,却竟是这么粗鲁鄙俗,出口就必得伤人。

    西狂独孤放道:老夫生性如此,你丫头又能将老夫奈何?

    接著却又鼻中哼了一声,继道:哼,小丫头,不知敬老尊贤,目无尊长,你丫头为何不打听打听,东岳才女慕容美见了老夫,都得喊几声伯伯叔叔,那像你这么不知尊辈长幼,妄自称大,老夫没有骂你就已经算是不错啦。

    这时,船板上已聚集了许多人,都在凝神戒备。

    好康回头一看,见花小猫仍然未醒,心想:外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他却照样还睡得著,真是奇怪。

    转而一想:这几天都在连日赶路,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自然是很累了,那就让他多睡睡好啦。

    思忖之间,反臂一指点了他的睡穴,走了出去。

    当好康来到船板空地,只见南岳仙姬长孙蕙,与西狂独孤放两人,相对而立,中间相距约有五尺空地。

    泥鳅章铁丘则带著「狂剑凌飞、怒刀田横、虎掌厉勉、驼拳厉劳等四人,将西狂左侧堵住。

    桐柏三豹则堵于独孤放的右侧,太行五虎却在西狂的后面列成一道防线,都在凝神戒备,严密监视。

    众女婢除了玉蝶就在南岳仙姬身边以外,其余的都散布较远,人人都是剑已出鞘,如临大敌一般。

    这样一来,自是将西狂独孤放围在核心。

    西狂倒也够狠,瞪目扫了一眼,问道:这也是你丫头待客之道么?

    南岳仙姬冷笑一声道:谁叫你这么偷偷摸摸而来,不这样那要如何对你?

    西狂也冷笑一声道:老夫纵横一生,见得太多啦,你丫头这点阵仗还吓不倒老夫。

    南岳仙姬喝道:少吹大气,手下败将还敢如此大言不惭,哼,你有多少斤两本姑娘早已尽知,既然你要报大复山顶之仇,那就

    好康却在身后接口说道:不,姊姊误会了,这老小子来此其目的是在找我。

    只见他一面说话,一面缓步走上前去,西狂睁目一瞧,点点头道:不错,老夫跟踪你小子已经有两天啦,薄暮时分,见你小子与那娃儿一入宜昌城中就不见了,害老夫遍寻不著,原来你小子是躲在这里。

    好康冷笑一声,道:看你偌大年纪,怎么也睁著眼睛说瞎话

    西狂接口问道:老夫是哪里说错话哪?你小子倒是说明白一些。

    好康又复一声冷笑道:五日以前的清晨,我与花小猫兄弟走出灵鹫叟隐藏的那条峡谷以后,你老小子就一直跟踪著我们,如果我所料不错,你老小子一定是受灵鹫叟所命行事

    西狂抢著说道:胡说,老夫是何等身分之人,岂会受他之命。

    好康哈哈一笑道:你既然不是受他之命,那就是受他所托了,总之,证明你老小子与灵鹫老怪是一伙的!

    西狂嘴角动了两动,却是欲说又止,好康将南岳仙姬望了一眼,道:姊姊,原来我还不敢肯定,还是他自己说漏了嘴。

    西狂一怔道:老夫甚么时候说漏了嘴?

    好康笑道:明明跟踪了我五天,你却故意只说两天,岂不是自露口风了么?

    南岳仙姬柳眉微皱,问道:那他为甚么要如此隐瞒,故意这么说呢?

    好康含笑答道:这还不简单么,他是怕别人怀疑他与灵鹫老怪是一伙的,才故意将其间的时空拉远,以免别人循线联想嘛,你们说这老小子的心机该是多么深,多么坏。

    西狂浓眉一扬,正欲分辨,却听好康又道:刚才我故意激他一句,我说你老小子一定是受灵鹫老怪所命行事,他老小子就立刻沉不住气啦。哈哈哈,岂不是不攻自破,欲盖弥彰么哼,由此看来,姜未必就是老的都辣,他老小子还不是照样上当。

    西狂气道:谁晓得你小子这么坏

    好康却又接口说道:其实,谁没有个三朋四友,就算与灵鹫老怪认识,或做朋友,或是一伙的,又有甚么关系哩。

    西狂抢著说道:是啊,你小子知道就好,又何必大惊小怪,讲这些干嘛?

    好康冷笑一声,说道:不错,与灵鹫老怪是一伙的本来没有甚么

    不得了,可是,你老小子却又一再忌讳被人知道,其间却就大有文章,颇不寻常了。

    西狂微微一惊!问道:有甚么文章?又有甚么不寻常的?

    好康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那灵鹫老怪饲养那些鹰隼,专门追捕东岳、南岳两方面的信鸽,就是你小子唆使的啰。

    西狂吃了一惊!怔了一怔这才道:胡说,哪会是老夫唆使的,你小子不要乱讲。

    好康故意点点头道:不错,这话是不能乱讲,如果传扬出去,那么东岳、南岳两方面的人都会找你老小子算账。

    西狂道:你知道就好。

    又望了南岳仙姬一眼,道:对这丫头老夫虽然不怕,但对东邪,老夫就

    好康抢著笑道:对啦,对东邪老前辈你老小子当然是怕呀。

    南岳仙姬长孙蕙在旁听得暗暗点头,这位好兄弟真不简单,实在是太会说话,步步为营,句句设陷,诱使对方于不知不觉中投入罗网,当真厉害得紧。

    只听西狂摇头说道:对东邪,老夫不是害怕,而是不好意思,因为相交了几十年,怎么好意思翻脸;何况那位才女丫头又口口声声喊我伯伯,对我老人家甚为尊敬哩。

    好康含笑问道:你既然晓得不好意思,那你为甚么还教灵鹫叟以鹰隼追捕她们的信鸽,难道你这就好意思了么?

    西狂有些气道:又不是我教唆的,你小子为甚么一定要将此事赖在老夫头上?哼,我看你小子大概是别有用心了。

    好康随口问道:不是你教唆的,那又是谁教唆的?

    西狂惊道:我怎么知道?喂,你小子怎么一沾上老夫就不放,一口咬定硬说是我,这究竟是甚么意思?难道老夫是好欺负的么?

    好康点头笑道:不错,你老小子明明知道那人是谁,却偏偏不愿意讲,那我就只有硬说是你了,你老小子又能怎么样?

    随即侧过头来说道:长孙姊姊,灵鹫老怪之所以驱使鹰隼追捕你们的信鸽,就是这个西狂独孤放所教唆的!

    西狂嘿嘿笑道:你向这丫头讲老夫无所谓

    好康抢著又道:我还要向东邪、东岳才女、中神通,以及任何人说,是你老小子在从中操纵,背后弄鬼。

    西狂气极喝道:你敢!

    好康冷笑说道:我为甚么不敢!谁叫你老小子既然敢做,又不敢

    当。

    西狂瞪了他一眼道:根本不是老夫教唆的,你叫老夫怎么当?

    好康有些生气,连声吼道:究竟是谁教唆的?说啊,说啊,你老小子为何不说?

    西狂独孤放脸上神色似是大为紧张,甚而有些惊骇,只嘴角动了两动,结果还是没说出口来。

    好康暗觉奇怪,皱眉说道:看你老小子那样子,像是有些害怕,不敢说是吗?

    西狂点点头道:不错,老夫是不敢说出那人名号,你小子又何必定要苦苦相逼,假若我说出来了,对你我两人都没好处。

    此言一出,使在场之人都大为吃惊!想不到还有甚么人居然能使西狂这么害怕。

    由此可见,这老小子可能早已被人暗中控制了。

    好康冷笑一声,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不但枉为狂人,而且还生存得相当可怜不过,你若能说出实话,也许我还可以帮你。

    西狂忽然两眼一亮,闪泛异彩,但只是一瞬间,却又黯然失色,缓缓低下头去,没有作声。

    他刚才那两眼一亮,谁都看得出来,是闪烁著一种希望之光,大概内心里受著某种巨大的压力,却又将那点微光扑灭,使人兴起无限的同情与怜悯。

    好康大为不忍,故意柔声说道:有甚么问题和困难,如果你不说清楚,我就是想帮你也无法帮啊!不要害怕,你尽管说,大丈夫纵然是斧钺加身,亦当豪气不减才对。

    西狂扬眉问道:你小子真想知道那人是谁么?

    好康道:当然!

    西狂却道:但不知你小子是否有胆,敢随老夫去见他么?

    好康道:好啊,我正要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哩。

    南岳仙姬急忙阻止,道:兄弟不可造次,怎可贸然答应他。

    好康接口说道:不要紧,我们迟早总是要与那人见面的,也许乘他还没成气候以前,咱们来个先下手为强,岂不是很好么?

    西狂冷笑说道:你小子想的倒是很好,可惜就是很难如愿,老实告诉你小子好啦,自从你那次以狮子吼的神功,惊跑那些猛虎鹰隼以后,我家主人就时时

    好康抢著说道:啊,主人,原来你老小子还只是一名奴才呀!

    凡是在场之人都是大吃一惊!西狂也自知说溜了嘴,顿时又羞

    又气,再经好康这一重覆,故意点明说破,更加窘态难安了。

    好康却故意解嘲道:没关系,你老小子继续说好啦。

    西狂就顺势往下说道:他老人家就时时刻刻想将你收归帐下,所以你小子这次去自必凶多吉少,除非你小子甘愿投效,否则,就难免有石破惊天的一战,你小子自己先衡量衡量。

    好康摇摇头道:无须衡量,我倒要看看是他将本爷收归帐下,还是本爷把他收归帐下,你老小子就在前面带路,咱们走吧。

    西狂低低一叹,道:唉,但愿你小子真的能赢就好,请跟老夫来吧。

    翩然腾身而起,倏升四丈余高,直向一旁的邻船一根桅杆上落去,脚下轻轻一点,腾身再起,如飞而去。

    好康当然不肯示弱,也一样掠身而起,踏桅而去。

    南岳仙姬长孙蕙大叫道:兄弟等等,我和你一道去!

    随又回头吩咐道:玉蝶、章铁丘,待我们去后,你们将这银河璇宫往江心移些,以免别人爱来就来,同时要小心戒备。

    接著又补充一句道:那位小兄弟醒了以后要小心伺候,劝他不要乱跑,我和好兄弟两人去去就回,相信不需要多久

    回头一看,只见西狂与好康两条人影已经踏上对岸,连忙一展身形,有如巨鸟冲空,踏桅追去。

    ※※※※

    上岸以后即是宜昌市区,此时虽是深更半夜,极少行人,但屋宇连栋,栉比鳞次,巨厦林立,高楼遮掩,举目四望,哪还有好康和西狂的影子。

    这时夜雾弥漫,四下茫然,视线模糊一片,纵然是三丈以外的景物都很难辨,何况要去找那么两位身手矫健的江湖人物。

    南岳仙姬独自伫立在十字街口,不知如何是好?真是寻找无路,就此回去又不甘心。

    突见这倏街尽头的转角处现出两条人影,眨眼,却已转向西去了,虽然无法看清是谁,她还是决定随后追去。

    距离渐渐接近,她的一颗心也逐渐下沉,因为,看那两人的背影,就知多半不是好康和西狂两人。

    但也只是多半而已,却并非完全一定。

    人们的心理就是这么矛盾,所以,南岳仙姬长孙蕙仍不死心,继续向那两人跟踪而去,只是脚下慢了少许。

    忽听前面那两人之中,左边那人说道:还好,最后我摸那一把,

    刚好不输,也算不错。

    右边那人说道:可是我就惨啦,最近半月来,你看我输了多少,何曾赢过一次唉,像这样下去我怎么得了,简直不能混啦。

    原来是两个赌鬼,大概是刚才散局,两人边走还边在谈论著麻将经,致使南岳仙姬又好气又好笑的不再追踪。

    忽转左边那人哈哈一笑,道:老王,最近你的确是手背得很,我劝你还是找个娘们冲冲喜,将倒楣运洗一洗,然后再去翻本,包你能赢。

    右边那人问道:到哪里去找?

    左边那人道:走,我带你去

    话声中,两人又转过一条街角,踪影不见。

    南岳仙姬伫立原地,暗想真倒楣,怎么会碰到这样两个人,既是赌徒,又是色鬼,真不吉利。

    这当儿,忽觉左眼余光瞄见一条人影在屋面上轻奔巧纵,像一只黑色的夜猫向北疾驰而去。

    这机会她怎会放过?连忙一展身形,随后追去。

    那人轻功甚是了得,起落之间约有三丈之远,他像是发现后面有人追踪,脚下加劲,纵跃更加快捷。

    ※※※※

    只见他倏起倏落,狂奔疾驰,简直像一只飞狐一般。

    南岳仙姬长孙蕙自然有些不服,忙将轻功展到极至,划空运闪,直同一只巨鸟般的衔尾急迫。

    两人身形都极快捷,距离也在渐渐缩短,虽然天色甚黯,但因距离较近,南岳仙姬已能辨清那人身形,原来竟是一位纤腰丰臀的女人。

    这一下更使她暗感吃惊,所以追得更紧。

    转眼,两人已至街的尽头,来到山麓。

    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仍有五丈之遥,忽见那女子在林边回头一声冷笑,接著闪入林中不见踪影。

    刚才在市内的屋脊上那一阵急奔,两人就互有挑衅,一较长短之心。

    那女人这一声冷笑更如火上加油,挑衅之意却就更加明显了。

    南岳仙姬长孙蕙性本刚烈,而又是巾帼奇英,年龄虽然不大,但出生入死,身经百战,连西狂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哪会将对方这种宵小放在眼中。

    所以,一声娇叱,仗剑向林中闯去。

    林中黝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更不知那女子藏身何处?故只有站

    著不动,凝神静听,仔细打量方向与路径。

    蓦地劲风飒然,附近枝叶簌簌连响,心知必是对方使出甚么歹毒暗器,于是暗凝神功,浑身布起一层无形罡气。

    眨眼之间,那些细小暗器都已从身旁擦身飞过。

    长孙蕙侧身跨步,隐入一株大树之后,她柳眉连皱,这女人会是谁呢?适才见她轻功并不稍逊于我,而这种暗器手法亦甚高明,看来其武功亦必然不弱,放眼当今武林,何时出了这种女子,自己居然不觉。

    尤其,我与她无怨无仇,她为何将我引来林中,欲以暗器害我,显然是别有用心了,我真要注意些才是。

    她脑海中千回百转,也曾想了好几个人,但后来又摇了摇头,觉得都不可能。

    首先她想到的是北癫,但是北癫与自己毫无怨尤,而且看那女子背影,分明还是位姑娘,怎么会是北癫那种年过半百的妇人,当然是不可能。

    其次她想到的是东岳才女慕容美。

    可是,听江湖传言,慕容美虽是女流之辈,但胸怀磊落,守正不阿,怎会像这种偷偷摸摸的小人行径。

    她也曾想过慕容美身边的几位丫头,据说慕容美身边的五大婢女之中,只有黑鹰的武功最高。

    但据好康和花小猫两人说,黑鹰的身材高大、健壮,与刚才那位女子截然不同,何况黑鹰的个性刚直豪爽,也不似这女子如此阴险。

    可是,这女子究竟是谁呢?真叫她百思不得其解。

    蓦然,似乎有声低低冷笑传入她的耳内。

    她不禁怔了一怔!四周望望,正在细查那笑声传来之处,忽觉有股巨大无朋的强劲潜力当头罩下。

    她大惊之下,一面侧身电闪,一面娇声喝问:谁?

    突闻碰的一声巨响,侧头望去,只见先前自己立身之处,枝折树摇,落叶纷纷,显见来人掌力不弱。

    由于她刚才这一侧身电闪,左掠三丈七、八,虽然躲过那一掌之危,但却已窜出林外,将整个身形暴露出来,这不啻更增危险。

    她正欲再行喝问,忽闻有人冷笑说道:长孙蕙,你也不过如此嘛!

    凭甚么还能独霸一方,妄敢擅称五异人?哼,真会使人笑掉大牙啦。

    接著,真的荡起一阵清脆如铃的笑声,满山萦绕。

    不论这话声、笑声都足以证明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很年轻的女人,

    尤其这笑声悠长,在林中四处回响,使人不知发自何处?显见其人在故弄玄虚,惑人耳目。

    自然,这笑声的含意,以讽刺揶揄的成分较多。

    说来也是,先前对方摸到自己头顶上空,而自己居然尚未发觉,可见对方不但功力奇高,而江湖经验亦极丰富,这叫南岳仙姬怎会不暗感惭愧?

    南岳仙姬长孙蕙之所以威镇南岳,挤身于五异人之列,是凭其真才实学,并非是浪得虚名之辈;先前之所以一再失利,那完全是由于轻敌之故,现在既知对方不论功力、经验、机智,俱皆不俗,自然提高了警觉。

    尤其听对方话中之意,似乎是专门来找自己寻衅,这更使她自觉要特别小心,否则,将会损及一生威名。

    当下豪兴勃发,怒声喝道:你究竟是谁?既敢找我挑衅,为何又不敢报名呢?

    林内那人说道:谁说不敢!本姑娘名叫上官芝,你可有过耳闻?

    长孙蕙惊道:啊,黄山玉芝,我早就该想到是你,可是你我无怨无仇,自来井水不犯河水,今夜你找我干嘛?

    只听上官芝冷笑一声道:长孙蕙,这几年你的威风也抖够了,该换人啦,我要摘下你这块五异人的招牌,你便怎样?

    这声音仍然是在林中游荡,而没有固定的地方。

    南岳仙姬长孙蕙喝道:大胆,你既要找我,那就出来现身一见,凭真实本领一决胜负,为何要这么偷偷摸摸,学小人行径。

    黄山玉芝上官芝,道:现身就现身,谁还怕你不成

    话声未了,忽然势挟劲风,一大把凤尾神针直同飞煌群蚁,向长孙蕙迎面兜头撒来。

    长孙蕙伫立原地,不闪不避,只是一声娇叱:放肆!

    左手皓腕一翻,凌空劈出一掌,顿时力浪排空,劲风暴涌如涛,将那些凤尾神针震得金光连闪,四散纷飞,凌空飘落很远。

    这时,忽闻黄山玉芝上官芝道:啊,南岳魔女端的不凡,我毕竟还是低估了你。

    长孙蕙循声望去,只见面前丈余远处,多了一位婷婷玉立的黑衣姑娘,随著刚才那一把凤尾神针之后,倏然现出身来。

    这黄衣姑娘虽是婷婷玉立,但身材却并不算高,前额处广而白皙,两只大眼闪泛著如火光焰,美丽的无以复加,又显的无比狡黠。

    肩头上剑穗飘飞,腰间器囊狰狞,愈显得浑身杀气。

    正是数日前与玉蝠同行的那位姑娘,曾与好康在湖水中一阵纠缠,又在湖岸上几度九浅一深,互采互补,欲死欲仙

    只是当时好康不知道她就是黄山玉芝而已。

    长孙蕙柳眉皱了一皱,问道:你我无怨无仇,为何一见面就施杀手?

    黄山玉芝摇摇头道:你是玉蝠妹妹的师姊?

    长孙蕙既惊且喜道:你也认识玉蝠?

    黄山玉芝点点头道:何止认识,我与她且已结为姊妹,她只小我半岁,所以我刚才称她为玉蝠妹妹,难道你没听清么。

    长孙蕙秀眉连皱,追问道:你二人是何时认识?又是甚么时候结拜的?

    黄山玉芝道:我与她认识很久,已有一年多了,可是结拜则只是最近半月之事,怎么样?难道你不高兴么?

    长孙蕙摇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想问问,她如今在何处?

    黄山玉芝笑道:最近两月来,我与她形影不离,三日前,我叫她先去我黄山暂住

    长孙蕙接口问道:她去黄山干嘛?

    黄山玉芝气道:你还说哩,她之所以去我黄山居处,一则是被你所逼,二则她既已与我结拜,如今她走投无路,自然只有去我那里啦。

    长孙蕙又皱眉问道:她怎么是被我所逼?又如何走投无路呢?

    黄山玉芝冷笑一声道:她杀了武当山的众道士,恐怕回去被你处罚嘛,据说你这魔女冷酷无情,前次为了丁大一点事情,竟将玉蝶打得遍体鳞伤,皮开肉绽,血流遍地,而且还要罚她面壁半年,玉蝠也怕你这样待她,她哪还敢再回到你身边。

    但见她略停又起,继续说道:她一人流落在外,被武当派人四处追杀,既不敢回到你那里去,就只有往我那里跑了,难道有甚么不对。

    长孙蕙点点头道:你这话也对,那就请你叫她回来,我不罚她就是。

    黄山玉芝鼻中冷哼一声道:哼,你现在话说得好听,只怕她真的回来后,你却又变卦了;因为,你这人向是冷面冰心,无情无义。

    长孙蕙怒声喝道:住嘴,你我既没交往,而且从没见过,你怎么知道我冷面冰心,无情无义,简直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黄山玉芝冷笑说道:你我虽没见过,但玉蝠妹妹却知你甚深,这些都是她亲口告诉我的,难道她的话还会有假不成?

    长孙蕙气得猛一跺脚,道:忘恩负义的丫头,真是不知好歹

    随又猛然一惊!改口说道:我知道啦,玉蝠绝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可能是你丫头自己编的,故意来挑拨我与玉蝠之间的情感哼,黄山玉芝,你这人好阴险,好狠毒哟!

    黄山玉芝笑道:随你怎么说都可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次玉蝠妹妹是下定了决心,是再怎么也不去你那里了,只因你平日欺压她太久太深,所以我今夜来找你是师出有名,专门为玉蝠妹妹出气而来的。长孙蕙,你该明白了吧。

    南岳仙姬长孙蕙道:我不相信玉蝠会对我变心,一定是被你这妖女用一番花言巧语将她迷惑住了,并从中挑拨离间

    黄山玉芝接口喝道:胡说,我怎么是花言巧语,最低限度,我曾冒著生命的危险,从武当派众道士的刀剑之下,将重伤的她救了出来,并曾照顾她疗伤半月,方能痊愈,难道这是花言巧语么?再说,我为她不惜树敌武当派,这还有假不成?

    但见她略停又起,继道:可是反过来看,你呢?你与她之间,既属主仆,而又是同门之谊,如今她既与武当派结仇,你不但不替她出头,也不设法为她化解,反而还要痛责于她,这叫她对你怎不寒心,那里还敢再跟随于你。

    长孙蕙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设法来为她解决这档子事。

    黄山玉芝冷笑说道:她被武当派人追杀多次,你都从没赶去救她,反而一再要招她回去受罚,这就是一大证明,何用再说别的。

    长孙蕙道:那你误会了,我之所以招她回去,就是要将武当派人的目标直接转移到我的头上,难道这样做还不算是为了她担当么?

    黄山玉芝又复冷笑说道:你怎么担当!将她招回去以后,先将她痛打一顿,然后再将她当礼物一样,双手奉交武当派人,任凭处理。

    长孙蕙喝道:胡说,本姑娘好歹也算走一方霸主,怎会那么无用。

    黄山玉芝问道:那你要如何为她解决?

    南岳仙姬长孙蕙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何须你来过问,当然,为了平息武当派人的愤怒,对玉蝠有点责罚是在所难免。

    黄山玉芝笑道:这就是啰,如今她跟著我,既不受责罚,也无人敢伤她毫发,你想她怎会那么傻,怎么可能弃我而去就你哩。

    长孙蕙点点头道:我承认你或许是帮了她,但你这样做反而害了她,因为,她与武当派之间的仇恨只有愈结愈深,永远都无法化解得了,岂不是更糟么?

    黄山玉芝得意笑道:那有甚么关系,只要我与玉蝠妹妹两人通力合作,联手拒敌,武当派人若是敢去找黄山寻衅,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来十个杀五对,不到半年,定会把武当山的牛鼻子杀得干干净净,清洁溜溜。

    长孙蕙柳眉微皱道:你两人那么做会引起武林人物的公愤。

    黄山玉芝冷笑说道:引起公愤又怎么样?谁若有种,谁就到黄山来嘛!

    长孙蕙秀目一瞪,道:你究竟把她藏在哪里去了?快说!

    黄山玉芝笑道:是她自己要跟随我的,怎么说是我藏了她。

    接著,却又改口说道:如果你有不服,只要打赢了我,连我的命都是你的,何愁找不到她,我话已说到这里,你就看著办吧。

    长孙蕙厉声喝道:大胆!你既然执意如此,那我就只得出手了

    唰的一剑,快若飞虹,疾刺而出。

    黄山玉芝见对力来势劲疾,哪敢大意,连忙举剑一封,当的一声,火星飞溅中微退半步,并道:且慢!

    南岳仙姬长孙蕙停剑不攻,问道:你还有甚么话说?有就快讲,别如此拖拖拉拉。

    黄山玉芝看了长孙蕙剑柄上那块墨玉一眼,笑道:要打可以,你我不妨都下点赌注,你敢是不敢?

    长孙蕙追问道:甚么赌注?

    黄山玉芝又将墨玉斜睨一眼,笑道:如果你打赢了,我就将玉蝠交还给你,万一若是我赢了呢,你就将剑柄上那块墨玉赠送给我如何

    长孙蕙接口说道:不行,你想得倒是很美,我长孙蕙岂会轻易上当。

    黄山玉芝问道:那为甚么?

    长孙蕙冷笑一声道:因为,玉蝠原本就是我的人,你是应该交还给我,而这块墨玉则是东岳才女慕容姑娘之物,我只不过暂时代为保管,岂可用来与你相赌,何况

    忽见她深深吸了口气,又道:何况这两者都是我方所有,你究竟能拿出甚么来赌?哼,黄山玉芝,想动这些心眼,你丫头还早得很哩。

    黄山玉芝笑道:那你说好啦,我俩要如何赌法?

    长孙蕙偏头想了一想,道:如果你输了,自然要将玉蝠交出,而

    我念你曾经救过玉蝠的性命,更曾照顾过她,就饶你二次不死好啦。

    黄山玉芝接口说道:假若我赢了呢?你又该如何?

    长孙蕙道:等你赢了再说好啦

    玉腕翻处,剑起奔云,唰唰唰,接连攻出三剑。

    这三剑快如电闪,势如奔雷,直同千波万浪,使人立刻感到剑锋森森,寒气袭人,有若大海急潮。

    黄山玉芝娇叱声中,当当连响,便封三剑。

    长孙蕙见这三剑,未将对方逼退半步,不禁秀眉连皱,暗暗有些心惊!但她毕竟乃是一方之雄,也只是一惊即止,随又扬眉笑道:看不出你这丫头还有点能耐,居然能不闪不躲,而连接我三剑,那就难怪你这么桀傲难驯,目中无人了。

    黄山玉芝本来武功不弱,经过与好康一场翻云覆雨,相互采补之后,果然功力大增,一试之下,竟能与五异人之一的南岳仙姬分庭抗礼,不禁信心大增,扬声大笑,道:好说,好说不过,你我条件都还没谈清楚你就动手,也未免太心急了一些,现在我要问你,假若我赢了呢?

    长孙蕙抢著说道:那还不简单,只要你能赢,不要说我剑上这块墨玉,就连我项上这颗人头也都是你的了,哪还需要再谈甚么。

    黄山玉芝眼中凶焰一闪道:好,你我既已说清楚了,彼此也好放手一搏

    搏字出口,腾身扑进,剑气呼啸之中猝然连攻五剑。

    这五剑既快且猛,而且奇正兼施,似拙犹巧,有著鬼神难测之机,纵横交错,直同一个剑网,使人虚实莫辨。

    南岳仙姬长孙蕙毕竟是久经大敌,经验甚丰,一见对方剑招诡异,未辨明路数以前,绝不贸然轻进,连忙身形一闪,眨眼之间连换了八个方位,不但闪过对方一轮猛攻,而且使黄山玉芝目迷五色,不知方位。

    待对方五剑攻过,喝叱声中,一式天外来鸿,翩然一剑,有若灵蛇吐信,直向黄山玉芝握剑手腕刺去。

    黄山玉芝悚然一惊!赶紧侧肩沉身,人向左转,反臂一剑,疾削长孙蕙右臂,快得使人两目不及交睫。

    长孙蕙也是大吃一惊!连忙右肩一沉,从背后将剑交到左手,一式夜探阴山,正好刺向黄山玉芝小腹。

    黄山玉芝想不到对方变招换手如此之快,于娇叱声中,一记力划鸿沟,奋力硬封过去,当的一声,火星飞溅中,双方各被震退一步。

    两人都是初次交手,各凭一股英锐之气,都只是一退即进,连出奇招,奋力搏杀,谁也不敢稍存大意。

    这一回合打得锐风呼啸,剑气争鸣,兵刃交击的当当之声,直同鞭炮一般,斗得甚是凶险激烈。

    此刻晨曦微透,初生的旭日缓缓升起,在金光闪烁之下,两支长剑纠结缠绕,暴起一天璀璨。

    转眼之间,两人恶斗已近百招,虽然都曾各遇险境,但仍然难分胜负,都只得全力迎战,奋勇厮拚。

    大致说来,南岳仙姬长孙蕙的确不愧是一方之雄,每招每式都打得浑野宏大,光明磊落之中,而又霸气纵横,自有一种先声夺人之气。

    黄山玉芝上官芝则剑招歹毒险狠,使人难以预防,尤其她更能于每次即将落败之际,突出奇招,扭转颓势,逼得长孙蕙时时提高警觉,而分神不少。

    二人虽是女流之辈,但因身形灵巧,双方于攻拒之间幅度甚大,所以,方圆二十丈内,都成了两人的斗场,斗得飞砂走石,叶落纷纷。

    南岳仙姬长孙蕙一向心高气傲,自觉以五异人之尊,竟与对方缠斗这久,而仍未将对方战败,不禁暗觉羞愧;于是奋起神勇冒险抢攻,不但手上另加了两成功力,而且剑势如虹,一剑快过一剑,连连刺出。

    黄山玉芝上官芝也杀得性起,咬牙硬拚,当当当,连挡五招,但却连退八步,业已娇喘吁吁,香汗淋漓。

    长孙蕙既已抢得先机,怎会轻易放过,于是剑及履及,接连又是一阵猛攻,有如金银泄地,循隙即进。

    上官芝只得一面咬牙苦撑,一面向后连连退去。

    忽然一枝树根绊住了上官芝的左脚后跟,哎呀声中右脚一翘,一跤跌倒在地。

    长孙蕙见机不可失,猝然一剑削向上官芝翘起的右脚。

    眼看上官芝这只右脚就要报废,突闻上官芝一声轻喝:著!

    一大把凤尾神针直向长孙蕙迎面撒来。

    这时双方距离既近,而又是在近身肉搏之中,不论腾身闪让,或是出掌力封拒,都属过迟,端地危险万分。

    好个南岳仙姬,的确不愧是五异人之一,匆急之间,连忙往下一扑,那些凤尾神针都掠发丝而过,真是好险好险,幸未受伤。

    黄山玉芝上官芝当真狠毒得紧,就在长孙蕙刚一扑下之际,脚

    尖一翘,直向长孙蕙头顶的百汇穴踢来。

    百汇穴乃人身大穴之一,一旦遭受重击,纵然不立刻当场丧命,亦必终生残废!

    幸喜长孙蕙拚斗经验极丰,早有预防,皓腕一翻,已将上官芝的脚尖一把握住。

    正欲用力扭断上官芝的脚筋,忽然上官芝疾出一剑,削向长孙蕙的手腕,来势劲疾,只觉寒芒一闪。

    南岳仙姬长孙蕙连忙缩手,仅脱下对方一只花鞋。

    双方过这几招,都是滚倒在地上同时进行,不但奇快无比,而且两人都是迭遇凶险,危机一发。

    两人都是同时倏然站了起来,彼此都在凝神戒备,只听黄山玉芝

    咯咯笑道:我俩又不上床,你为我脱鞋干嘛?

    南岳仙姬气得跌倒,喝道:呸!

    扬手就将那只花鞋向黄山玉芝劈面打去,上官芝玉腕一翻,将鞋接住,随又匆匆穿上。

    少顷,忽听黄山玉芝笑道:现在天已大亮,而又是在路边,你我在此厮拚,恐怕惊骇路人,你若有胆,就跟我到别处去打。

    说罢,转身穿林而去,南岳仙姬长孙蕙道:纵然是追到你黄山的窝,本姑娘也是不怕。

    话声中,随后紧追而去

    ※※※※

    两人一追一逃,直如两股流烟一般。

    薄暮时分,两人已进入深山腹地,来到一条悠长的峡谷之中。

    只见两侧山峰对峙,高耸入云,颇有一种远离尘寰的隔世之感。

    上官芝似是很仔细的将四周山势看了一眼,然后点头笑道:长孙蕙,这里人迹罕到,正是你我埋骨之处,不论你死我活,咱们就在此地舍命一拚,你看如何?

    南岳仙姬长孙蕙秀眉微皱道:其实,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彼此印证武功倒也无伤大雅,又何必一定要以性命相拚?可是,如果我不答应,你又一定以为我怕了你。

    黄山玉芝笑道:不拚也可以,那除非你能依我几件事,咱们倒还可以合作。

    长孙蕙皱眉问道:甚么事?你先说说看。

    黄山玉芝上官芝伸出一根纤纤指儿,说道:第一,你必须随我去黄山居住,将你的南岳和银河璇宫方面的事业暂时托人掌管

    长孙蕙怒道:你说甚么?

    黄山玉芝上官芝又道:第二,将你剑柄上的那块墨玉佩暂时交我保管。第三

    长孙蕙厉声喝道:不要说了,你何不干脆说,要我将这颗人头也交给你。哼,这哪是合作,简直是在叫本姑娘投降嘛!

    上官芝点头笑道:你这样说也可以,只是比较难听一点而已。

    长孙蕙气道:咱们别耽误时间,还是手底下见真章

    猝然一剑急刺而出,所攻部位正是上官芝势所必救的丹田大穴,势沉力猛,有若惊鸿迅雷一般。

    上官芝抡剑一封,当的一声脆响,火星飞溅中展开反击,唰唰唰,接连攻出三剑,掀起一天狂浪。

    长孙蕙哪肯示弱,奋勇迎拒间抢占先机。

    眨眼之间,两人已打得风旋云转,人影飘摇。

    两人这次搏斗不比清晨,由于清晨两人是在路边,各人都有所顾虑,一则怕惊骇路人,二则怕对方有人增援,所以各人都有点保留,以俾应付突发状况。

    现在却是在人迹罕到的峡谷之中,两人都免去了一切顾虑,都只是专心对敌,一心一意的求得胜利。

    所以,两人打得愈加惊险激烈,令人看了惊心动魄。

    两人这一专心认真对敌,就可看出南岳仙姬的真实武功,不但剑招泼辣无忌,而且功力更见高明深厚。

    只见她每出一招都有横扫千军,力逾万钧之势,大开大阖,气势磅礴,的确不愧是领袖一方之雄。

    反观上官芝,剑招虽然刁狠阴毒,可惜功力不够,致打得浮而不实,花巧有余,实难有惊人建树。

    是故三十个照面下来,就已捉襟见肘,力不从心,剑招每每受制,而频遇险境,渐渐走向落败的命运。

    恶斗之间,长孙蕙蓦然警觉,她明知非我对手,却又为何将我引来这人迹罕到之地,莫非她另有甚么目的和圈套么?我得注意些才是

    思忖未已,忽闻上官芝仰首一声清啸。

    接著谷外也响起一声宽宏的劲啸,随声应合,显然对方来了极厉害的援手,方知自己已经中伏。

    南岳仙姬长孙蕙一生血战无数,虽知对方来了帮手,但仍然不予介意,只是手中加劲,著著进逼。

    眼看上官芝即将不支受伤,蓦闻一声沉喝,掠空飞来一人,正好泻

    落在长孙蕙与上官芝两人之间。

    来人尚未完全现身,就已出口问道:师妹,你受伤了么?

    黄山玉芝上官芝道:还好师兄,快戴上你的鲸绞手套,咱们师兄妹两人,今夜非要将这个南岳魔女在这里摆平不可。

    长孙蕙冷笑一声道:你丫头好大的口气,再多来几个又能将我如何!

    抬眼瞧去,只见面前多了一位年约三十,身高体大的黝黑健汉。

    这黑汉生得甚是孔武有力,下身是一条黑色紧身长裤,脚穿多耳麻鞋,上身却只穿了一件无袖背心,赤臂坦胸,愈显得肌肉结实,浑身是劲。

    尤其那两只牛眼既大又亮,使人一触目就知是一位内外兼修的高手,给人不可小觑的气势与印象。

    南岳仙姬长孙蕙喝道:来者何人?先报上名来,然后再膏我剑锋。

    上官芝接口说道:我来介绍,这是本姑娘师兄,名叫毒手二郎

    王通。

    长孙蕙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毒手二郎一面戴上手套,一面说道:别急,别急,马上就让你知道本爷厉害

    话声中,直向长孙蕙握剑手腕抓去,长孙蕙娇叱一声,道:大胆!

    剑势一沉,疾向对方手腕削去。

    哪知毒手二郎巨掌一翻,硬往长孙蕙的长剑抓去。

    许是他这双鲸绞皮制手套不畏任何刀剑,所以才敢如此狂妄无忌,而不做丝毫闪让及回避打算。

    长孙蕙看得心神猛震,大吃一惊!连忙收回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扬手一剑,斩向他的左手小臂。

    只听碰的一声,如击败革,对方小臂丝毫无损。

    原来,毒手二郎这双皮制手套足有两尺余长,戴上以后,不但护住手掌手腕,就连小臂也一齐护住。

    长孙蕙刚才那一剑,旨在试试对方这双手套是否真的不畏刀剑,如今既得证明,心情自然更加沉重。

    这当儿,忽闻毒手二郎冷笑声中,右掌一扬,猝然劈来一掌,他本就掌大指长,这一戴上手套,威势倍增,更显得可怖。

    此时,已无法让长孙蕙多做细想,赶紧左腕一翻,与对力硬拚一掌,砰然声中,长孙蕙被震得双肩摇晃。

    毒手二郎王通却破震得连退二步。

    长孙蕙既然试出自己功力比对力稍强,不禁使她胆气一壮,豪兴勃发,一声喝叱,跨步而上,唰唰唰,一连攻出三剑。

    这三剑快如骤雨飘风,尽是指向毒手二郎胸腹要害,显见得南岳仙姬长孙蕙的确已动了杀机。

    毒手二郎王通手腕手臂虽有皮套护佐,但胸腹之间却仍是血肉之躯,怎能受得伤害,在不明对方剑招路子之前,只得一面挥臂迎拒,一面连连后退,意欲熬过对方这阵猛攻以后,再行设法扭转劣势。

    黄山玉芝忽然说道:师兄,别要惊慌,我来帮你

    出手一剑,宛如灵蛇吐信,刺向长孙蕙的右腰。

    长孙蕙被迫向左横跨二步,方始躲过,可是,就这一瞬间,毒手二郎业已缓过一口气来,立刻反守为攻,掌指奔云的接连攻出三掌五指。

    由于他所戴鲸绞皮制手套不畏任何刀剑,一但攻击起来,比使用任何武器都方便得多,也威猛得多。

    再加上黄山玉芝从侧助攻,长孙蕙立落险境。

    忽然剑光一闪,黄山玉芝长剑斜撩而上,长孙蕙紧急闪身退让,知砰地一声,肩胛上已被毒手二郎的鲸绞皮制手套击中!

    幸好她只是擦肩而过,却也火辣生痛,不禁心头暗恨。

    双方剧烈的拚斗之间,长孙蕙蓦觉右边大腿一凉,低头望去,只见右腿外侧被黄山玉芝一剑划了三寸长一条血口,顿时鲜血汩汩流出,一阵奇痛攻心。

    只听黄山玉芝咯咯笑道:长孙蕙,我先伤你大腿,就是要让你今夜逃都不能逃,看来你今夜是死定了,所谓五异人,今夜就要先走一个啦。

    长孙蕙咬牙说道:我一生血战无数,这点伤算得甚么!对你,我已经手下留情,哪知你的确是要我命哼,若要我死,那你两人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单脚一跳,已至黄山玉芝面前,喝声起处,唰唰五剑,寒芒电闪,青虹飞扬,暴出一片旋光,纵横交织有若一张剑网,将黄山玉芝牢牢困住。

    毒手二郎见状大是惊骇!连忙晃身扑上,掌指翻飞,拳脚并用,希望能将上官芝抢救出来。

    长孙蕙久经大战,经验甚为丰富,右手幻起满天掌影,循隙进击王通周身要害,最后迫得毒手二郎无奈,只得咬牙与长孙蕙硬拚一

    掌。

    砰然一声巨响,毒手二郎被震得连退八步,仍然立桩不住,一跤跌倒于地,只觉胸腹之间血翻气涌,疼痛如裂,心知负伤不轻,连忙趺坐,运功疗起伤来。

    这当儿,蓦闻两声娇呼同时传来,凝目望去,只见长孙蕙披头散发,额上汗如雨下,右手握剑拄地,支持著身子不倒,左臂下垂,肩头上也在汩汩流血,被黄山玉芝划了一剑。

    而黄山玉芝此时的情况,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原来,黄山玉芝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右肩、左手、前胸、后背共有五处剑伤,浑身是血,所不同的,每处剑伤都只将皮肤划破,看起来可怕,其实并不严重,所以她虽是血染衣襟,但却并未倒下。

    长孙蕙以剑支地,一面连喘大气,一面凝神戒备。

    忽闻黄山玉芝惨然笑道:长孙蕙,知道厉害了吧!今夜你是死定了。

    长孙蕙侧头望了一眼,道:你师兄妹两人也没占到半点便宜,受伤不轻。

    黄山玉芝突然精神一振,道:可是,我还有再战之能,而你呢?恐怕是不行了吧?

    长孙蕙秀目一扬,威棱慑人道:你既知我已不行,为何不前来试试。

    黄山玉芝凝目望去,只觉长孙蕙眼中寒芒如电,暗中惊得一跳!

    她已经流了这多鲜血,怎么功力仍未稍减,眼神中透著一股逼人杀气,端的不可轻视。

    但她嘴中仍然逞强说道:我当然要试,今夜如不将你放倒,以后就没机会啦。

    话声中,向前走了三步,却又突然止步,长孙蕙故意嘴角闪过一抹狞笑,道:来呀,来,有种你就来呀!

    这时,黄山玉芝的心里甚为矛盾,既想奋勇上前,乘机除掉对方,却又有些不敢,怕遭受雷霆万钧的一击。

    正在犹豫不前,踌躇难决之际,忽听毒手二郎说道:师妹,放心前去,别怕,有愚师兄为你掠阵。

    黄山玉芝心头一喜,侧头问道:师哥,你的伤已经好了么?

    不碍事啦!

    毒手二郎一面缓缓站起,一面含笑说道:经过一阵调息以后,虽未痊愈,但比先前却好了许多。师妹,你放心出手,有愚师兄为你

    掠阵,不用怕她。

    黄山玉芝点了点头,却向长孙蕙狡黠的望了一眼。

    长孙蕙该是何等人物!玲珑剔透,怎会看不出来,因而也暗将功力引满,凝劲待发,以备做最后一拚。

    少顷,忽听黄山玉芝突然一声娇叱,左腕扬处,一大把凤尾神针,在月华辉映之下,有若万缕银丝,划空疾闪,直向长孙蕙兜头罩下!

    同时右手一紧,一式卞庄刺虎,逼向长孙蕙胸前!

    两招齐发,奇正兼施,凶狠歹毒,令人触目心惊。

    幸喜长孙蕙早已有准,左腕急翻,应手生风,一大股巨大无朋的强劲罡力,将那些凤尾神针震得四散纷飞。

    右手长剑一翻,立刻光华暴长,意欲硬封一招。

    哪知,黄山玉芝中途变招,改向长孙蕙剑柄上的丝穗削去,听得嗤的一声,丝穗已被削断,而那块墨色玉佩即凌空飞出很远。

    接著一声轻响,掉落在三丈外的草地上。

    只听黄山玉芝得意的一阵咯咯娇笑,娇躯一闪,直向那块玉佩之处疾扑而去。

    这样一来,大出长孙蕙的意外,不禁为之吃惊!纵身欲扑去,谁知胸口一闷,大腿上伤势有如割骨刺痛!

    此刻纵然扑去,亦必比黄山玉芝慢了许多,何况身侧还有个毒手二郎在严密监视自己,故未立刻前去抢夺,只有静观其变。

    黄山玉芝上官芝俯下身去,正要伸手拾玉,忽闻嗤的一声,一枚石子斜飞而至,正好打中手背。

    顿时一阵奇痛攻心,而一只小手也立刻暴肿一倍。

    最糟糕的,她刚欲抬头观看是谁暗施袭击,却见一只脚尖向自己下颚闪电踢来,既快且猛,令她大吃一惊!

    赶紧将头往后一仰,顺势仰倒于地,方堪堪避过。

    她虽避过直接被踢,但仍被那一脚的余劲拂及前胸,顿时呼吸为之一窒,胸口之间一阵火辣辣的难受,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恍神之间,不但地上墨玉破人抢走,而且耳中突闻一声娇叱,接著又传来一声凄厉惨叫,令人入耳心惊。

    侧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师兄毒手二郎面前多了一位婷婷玉立的少女,而毒手二郎王通的右手虽然仍戴著手套,但掌心之中却穿了一个血红大洞,一股鲜血汩汩流出,洒满一地。

    映著月光,同那少女望去,只见那少女清新脱俗,美得不可言喻,

    尤其那股虚情之气,宛似不曾食过人间烟火。

    乍然望去,仿佛是刚从月亮中跳出来的,真的是风华绝代,琼姿绰约,叫人看得又羡又妒。

    这当儿,忽听那少女娇声说道:你这黑汉好不知耻,前天夜里,我无意间在一片林中,偷听到你师兄妹两人在计划共谋南岳仙姬

    长孙姊姊之事,于是我就一直跟踪著你,已经有两天了,你都不曾发现,可见你笨得要命。哼,还妄想称雄争霸哩!

    她虽是声色俱厉,义正辞严,但声音却甚清脆铿锵,有若高山流水,又似珠滚玉声,煞是好听得紧。

    说来也是,凡是一位真正的绝色美女,纵然是在生气的时候,就连她的骂声也必然悦耳,令人感到舒服。

    在月光照耀之下,只见她婷婷玉立,白衣飘拂,一脸圣洁,的确是美的化身,致使其余三人都看得呆了!

    只听她清脆的声音又起,继续说道:你这个黑汉,自以为你那双鲸绞皮制手套坚韧无比,可避任何刀剑是吗?哼,那我就告诉你好啦

    突见她轻伸皓腕,举著一根小小凤钗,又道:我这根凤头钗儿,你别看它小,但它却是北极钢母制成,无坚不摧,与任何神兵利器相较,并无逊色,你那双手套再好,还不是被它一戳就破,你如果不信,就把你左掌伸出来,让我再试试看。

    刚才已将别人连套带掌俱都戳穿,至今仍在流血不止,既已得到证明,还要别人伸出左掌让她再行试试。

    这真是思想好纯洁的心灵,好天真的想法,好幼稚的话语,真是令人听了暗中叫绝,所以长孙蕙忍不住低低一声轻笑。

    最奇怪的,毒手二郎王通下意识的看了看左掌,居然真有想伸出去一试的意思,仿佛刚才那一下虽然挨得很痛,但挨得也很舒服愉快,意味无穷。

    这当儿,忽闻黄山玉芝呼道:师哥,且慢,让我来问问她是何来路?

    不待她发问,那美丽少女已侧头说道:你想问我么?我告诉你好啦,我叫林海音

    上官芝惊叫道:啊,南海龙女!

    只听长孙蕙欣然笑道:原来是龙女驾到,长孙蕙心仪甚久啦。

    龙女林海音趋前笑道:仙姬姊姊请别客气,小妹对你也很景仰崇慕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