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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王麻子烧饼店

    陡削如刃的石壁四处,有一处干涸了的石泉。

    石泉上方的石壁上,刻着两个潇洒苍劲的大字:石潭。

    石潭旁乱岩丛中,隐蔽着一个窄得只能客人侧身挤入的小石洞。

    洞口的一块巨石缓缓移开,吕天良从洞内挤身而出。

    他目光扫过四周,弹弹衣襟上的尘土,踏步跨上山路。

    洞口的巨石缓缓移回,又将洞口封住。

    他很放心。只要杨玉本身不出问题,无果崖洞绝不会出任何意外。

    石潭洞口的巨石机关在洞内,没人能从洞外移得动封洞的巨石,而且洞口石壁上的“擅人者死”四个字,能使武林任何一个人望而却步。

    谁敢触犯飞竹神魔杨玉的禁令?

    脚踏在碎石子上,沉缓而有力。

    “沙沙沙”的脚步声,滞重而令人心悸。

    吕天良的脸,象已经昏暗下去的天空一样阴沉。

    他发觉在二十步外的石丛中,藏着一群人,人数至少在八人以上。

    昏暗的石丛里散发出一股阴森的杀气。

    在这荒凉的山脊里,根本就没有商队和行人,因此也就没有剪径的强盗。

    他意识到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或是冲着师傅来的。

    他们是谁?

    想要干什么?

    他慢慢地咀嚼着这一疑问,走得很慢。

    不管他走得多慢,二十步距离很快就走完了。

    他停住脚步,卓然挺立,等候着石丛中的不速之客露面。

    然而,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

    天上夕阳的游光在点点闪烁。

    他冷声一哼道:“朋友,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刷刷刷刷!风声响处,热风窜流,数束人影从石丛中跃出。

    人影迅即展开,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将吕天良堵住。

    从人影动作的敏捷上可知,这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从人影配合的熟练上可知,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惯将。

    这群人不是一般的江湖草寇!

    吕天良攒起了眉头。

    他并未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只是不知对方的企图。

    目光前后一瞟,一共是九个人。

    九条精壮汉子,短衣、短裤,白罗汉巾缠腰,八把刀,一柄长剑。

    正中路上的一个汉子,瘦高个,瓦刀脸,一双细眼,手中横着一柄长剑,神色几分倨傲。

    不用问,光看这模样便知,这使剑的汉子就是这群人的头领。

    吕天良炬电似的目芒盯着使剑的汉子,冷声问道:“你们是谁?”

    使剑汉子斜视着吕天良道:“我们是谁并不重要,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吕天良并来恼怒,却含笑问道:“此话怎讲?”

    他在动手前,力图想弄清对方的企图。

    使剑汉子沉下瓦刀脸:“如果你能据实回答我两个问题,也许我能放你一条生路。”

    “请问。”吕天良仍未动气,但脸上已失去了笑容。

    使剑汉子道:“杨玉可在崖中隐身庙?”

    吕天良没有犹豫:“在。”

    杨玉虽然封闭了无果崖坪,但他住在无果崖坪隐身庙中,这对所有人来说并不是个秘密。

    使剑汉于犀利的目光射到吕天良脸上,似乎要看守他此话的真假。

    吕天良坦然迎视,静待着第二个问题。

    使剑汉子抿抿嘴唇,声音从唇缝里迸出:“杨玉可让你去送一件东西?”

    吕天良心格登一跳,手不自觉地捂向腰囊。

    糟!这伙人难道是要抢腰囊铜壶中的这剂救命药?

    他们怎么会知道师傅炼有这味奇药?

    吕天良这并不引人注意的细微动作和神色表情,没能逃过使剑汉子的眼睛。

    那东西果真在这小子身上!

    使剑汉子手腕微微一抖,眼中闪过一道喜悦与贪婪的光芒。

    这光芒也未能逃过吕天良的眼睛。

    吕天良深吸口气,斜瞟了一下肩背上的剑柄,准备迎敌。

    对方目的已明,是为了这剂救宋艳红性命的奇药,除了交手之外,已别无选择。

    使剑汉子阴沉的声音中,透上了几分冷厉:“留下腰囊里的东西,放你一条生路。”

    吕天良冷着睑,从牙缝里透出两个冷冰冰的字:“休想!”

    夜幕迅速往下扯。

    使剑汉子不愿罗嗦,猛然挥手下令:“拿下!”

    拿下?这是官府衙役、捕头们惯用的官话,这伙人究竟是什么人?

    吕天良心念疾转。

    闪念之间,八人八把钢刀,已从不同的角度和高度,交叉劈至。

    “退!”吕天良爆出一声厉喝,肩上长剑如瀑流泻出,闪幻出无数道光影。

    光影淬闪即逝,八名精壮汉子齐声惊呼后跃。

    吕天良屹然挺立,形若天神,肩背上的长剑依然插在鞘内。

    天空最后一丝游光,照亮了八张呆木的脸。

    八名精壮汉子都没受伤,但他们的眉心都溢出了一颗鲜血铸成的红痣。

    好快、好准、好狠的剑法!

    若不是使剑者手下留情,八名精壮汉子早就没命了。

    使剑汉子面如灰土。

    他没想到对手竟会如此棘手。

    他虽然未认为自己的“风雷剑”是天下第一剑,但常常以风雷快剑引以自豪,殊不料对方的剑竟比自己不知快了多少倍。

    他明白这一点,知道自己绝不是吕天良的对手,但是如果放走了吕天良,将如何向上司交待。

    他本来已经冒汗的头额,立即汗如雨下。

    “让开道,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轮到吕天良发话了。

    他仍然站在窄窄在石路上没动。

    吕天良能饶他一死,上司能绕他一死么?

    “看剑!”吕天良一声告警,猝然挥剑扑向使剑汉子。

    送药要紧,千万不能误了师傅的大事。吕天良已无心与这伙人纠缠。

    使懒汉子仿佛还未从刚才的惊骇中苏醒,直待吕天良的剑刺到胸前时,才本能地举剑横格。

    “嗤!”剑光斜落,将使剑汉子腰间自罗汉巾削落,一块禁卫军腰牌坠落在地。

    使剑汉子看准自天良的身形,咬牙挺剑急刺。

    吕天良剑身倏横,往下一压。

    “当!”一声金铁交呜之声。

    使剑汉子登登登连退数步。

    吕天良借着这一击之力,身如断鸢,飞向灰蒙天空,突然凭空消失。

    使剑汉子痴立着,任凭汗水滚流。

    八名精壮汉子默然地围到使剑汉子身旁。

    良久,一名精壮汉子道:“宝强哥,咱们该怎么办?”

    使剑汉子没答话,汗水流得更急。

    另一名精壮汉子道:“纪队长,您若不替兄弟们拿个主意,咱们就死定了。”

    原来这使剑汉子叫纪宝强,是京都禁卫军中的一个小头领。

    纪宝强挥袖揩揩头上的汗,目光扫过众人的脸,沉声道:“想要活命,就当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他弯腰捡起腰牌,边扎着削断的白罗汉巾,边道:“明白了吗?”

    “明白了。”八人齐声回答。

    山路上传来一声长哨。

    纪宝强挥挥手,八人迅即散开。

    纪宝强扎紧了罗汉巾,深吸口气,转身奔向路口。

    路口,一人一骑。

    人喘着粗气,马嘴喷着白沫。

    纪宝强奔到坐骑前:“在下禁卫军八骑营百夫队长纪宝强……”

    “哎呀!”马上的人道:“这里没外人,就咱兄弟俩,别来这一套了。”

    纪宝强闻言,铁起脸道:“上司有何命令下达,让你跑得如此火急?”

    马上的那人抹抹脸上的汗水道:“命令你等火速赶往蜈蚣镇。”

    “蜈蚣镇?”纪宝强眯起细眼,“怎么回事?”

    “嗯……”马上的人欲言又止。

    “小栓子,”纪宝强凑过头去轻声道:“一笔写不出两个‘纪’字,看在兄弟的份上,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纪小栓添了舔嘴唇皮道:“头儿上当了。”

    “上当了?”纪宝强细眼珠溜溜直转,显然没听懂他的话。

    纪小栓在马背上俯下身道:“那东西还未到无果崖。”

    “还未到无果崖?”纪宝强长长地吐了口气,如释重负。

    不管吕天良腰囊里带走的是不是上司需要的东西,今天这一难关算是躲过了。

    纪小栓低声道:“那人原说是要将东西送到无果崖交给杨玉,但不知那人为何中途改变了主意,改道鹅风堡,使头儿的阻截计划全部落了空。”

    “哦。”纪宝强若有所思。

    纪小栓道:“头儿决定在蜈蚣镇截住那人,夺回那件宝物,因人手不够,所以令我飞马传令你等速去蜈蚣镇相助。”说话之间,他亮出了禁卫军中的兵符令牌。

    “属下遵命。”纪宝强施礼接令。

    纪小栓肃起面孔:“三日之内赶到蜈蚣镇外溪林,误令者斩!”

    “是。”纪宝强朗声答应,复又低声道:“那人是谁?”

    “你到溪林后,自然就知道了。”纪小栓挽起缰绳,拨转了马头。

    “还有谁参加这次阻截行动?”纪宝强又问。

    纪小栓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那人听说已身负重伤,这可是一桩便宜的买卖。””

    纪宝强眼中目芒一闪,被吕天良赶飞的信心又回到了胸中:“很好,我马上带弟兄出发。”

    纪小栓扁着嘴道:“立了大功之后,可不要忘了你的这位传令兵小兄弟。”

    “不会的。”纪宝强肯定地点点头。

    “驾!”纪小栓猛抖缰丝,狠狠地一磕马刺,向前冲出。

    马铁蹄敲着路面的石子,迸出一溜火星。

    眨眼间,纪小栓人马已消失在夜幕里。

    纪宝强望着变得黑黝的路面,心中在想:头儿拼死拼命要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吕天良腰上里带走的东西又是什么?

    此刻,吕天良在前往黄山的道上,也在为同样的问题苦苦思索。

    京都禁卫军来无果崖于什么?

    他们提到的东西,难道真是这剂奇药?

    他们要这剂药有什么用?

    实际上,吕天良和纪宝强之间只是一种误会。

    吕天良要护送的东西,和纪宝强奉命要找的东西,完全没有关系。

    吕天良护送的奇药,或许能救一个人的生命。

    而纪宝强奉命要找的东西,则可能使千百万人丧命。

    炎炎烈日。阳光似火。

    空中高张的火伞,几乎可以把人烤焦。

    午未两个时辰,是最热的时刻。

    所有的人都在这个时刻,停止了一切活动,龟缩在各自的角落里,闪避着噬人的酷热。

    蜈蚣镇也不例外。

    没人干活。

    没人行走。

    连镇口的河水也仿佛停止了流动。

    这也难怪,天气不仅热而且燥,燥得有些儿邪乎。

    空气干燥得象在喷火,唾沫是苦涩的,可以扯起丝,牢牢地粘住舌头。

    黄狗趴在门旁,伸长着舌头、直喘粗气。

    树上的蝉儿也被热哑了嗓子。

    没一丝儿风。

    树枝、树叶纹丝不动。

    酒字招牌默悬着。

    布卷旗儿软垂着。

    一切似乎都是静止的。

    蜈蚣镇,就象一条被晒死了的百足蜈蚣,静趴在黄土地上。

    燥热中酝酿着不安。

    每一个人都预感到,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长长的青石主街道,这条蜈蚣镇这条百尺蜈蚣的主背脊。

    纵横的麻石道,参差的小横巷。这是蜈蚣镇的百足。

    第二条横巷前,是一块小空坪。

    平日艺班、戏班进镇,都在小空坪上搭场子,集市买卖的中心也在此。这是蜈蚣镇最热闹的地面。

    横巷口有一个小铺店。

    铺店门开着,门内一架案板,一个火炉,一个平铁锅。

    平铁锅搁在案板头上,锅内一叠烙热了的芝麻烤饼。

    门檐下一块沾满了油腻的招牌:王麻子烧饼店。

    蜈蚣镇虽小,但因沾上鹅风堡,便享有了盛名。

    烧饼虽普通,只因沾上“王麻子”三个字,使名声大噪。

    王麻子烧饼店每日卖出的芝麻烧饼,不下一千个,而且一个上午便告货尽。

    王麻子烧饼又香又软又脆,味道奇美。

    王麻子烧饼为什么这般好吃?窍诀只有一个,那就是每一张饼都是主麻子亲手烙出来的。

    王麻子,姓王名守道,今年五十之岁,中等身材,微胖,不用说脸上自是满脸的麻子,就家平铁锅里的芝麻烤饼。

    据说,王麻子是河南淮阳人,祖宗三代都在淮慢做芝麻烤饼生意。数年前,因得罪了淮阳恶霸袁大道,被袁大道砸了铺店并要追杀他,他才被迫逃到此镇,依赖鹅风堡的庇护。

    自从王麻子开店门的第一天起,就没有卖不完的烧饼,即使百合神教占据蜈蚣镇的那段日子也不例外。

    今天却是个例外。

    王麻子的烧饼没有卖完,平铁锅里还有一叠未卖完的烧饼。

    这是个不祥之兆!

    店内和店外一样的平静。

    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蜷缩在案头前的长木凳上睡觉。

    轻微的鼾声使店内充满了祥和的气息。

    然而,在布帘隔着的内房里,却充斥着犹疑和紧张。

    王麻子瞪着一双大眼,对躺在竹床上的一位嘴角淌着鲜血的汉子,压低声道:“你我早已退出了江湖,你怎么还……要管这档子闲事?”

    汉子撑起上身,一双灼亮的眸子盯着他道:“事情我已说明。我只要你一句话,是帮我还是不帮?”

    王麻子咬着嘴唇没出声。

    汉子挣扎着爬起来:“你不愿帮我,我也不连累你,我走。”

    “哎,”王麻子按住汉子的肩头,“你伤得这么重,能去哪儿?”

    汉子拨开王麻子的手:“我去哪儿,用不着你管。”

    “唉。”王麻子叹口气道:“你先躺下,让我来想想办法。”

    汉子目光一闪:“你愿意帮我了?”

    王麻子无奈地点点头:“谁叫你我是一个女人肚皮里生出来的,我不帮你,谁还会帮你?”

    汉子捉住王麻子的手:“哥,谢谢你。”

    这汉子原来是王麻子的亲弟弟王守仁。

    兄长岂能不帮弟弟的忙?王麻子这次是无可奈何了。

    “哥,”王守仁从怀中掏出一颗蜡丸,“请将这东西交给无果崖隐身庙的杨玉大侠。”

    王麻子接过蜡丸,凝目细看。

    一颗小蜡丸,火红封漆,上面刻有“呈交杨玉大侠”六个小字。

    蜡丸中藏有什么?

    武功秘笈?

    联络名单?

    藏宝图?

    禁卫军和大内侍卫为何要倾巢出动,来劫抢它?

    王麻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缝里一丝丝银泉似的目芒,仿佛要渗透到蜡丸里。

    王守仁道:“我不知道蜡丸里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它一定十分重要,怀石兄将它交给我时,曾对我说过,它干系到千百万人的性命。”

    王麻子心登时一跳,脸上罩上一层阴云。

    “哥!”王守仁几分焦急地道:“同心会,万福堂和天远镖局有好些人都为此物丧了性命,怀石兄也是为它而亡,你一定要尽快将它送交给杨玉大侠。”

    王麻子点点头:“我会的,你先躺下,我替你上点药。”

    “哥,我不要紧,你还是……”王守仁想劝哥哥立即动身。

    “听话,躺下。”王麻子扶着王守仁躺下,附耳悄悄说,“我在这里开了三年烧饼店了,脸也用炒黄豆烫成了麻脸,没人会怀疑我的。”

    “可是……”王守仁还想说什么。

    “我知道。”王麻子截住他的话,“我给你上完药后就走,你到店前那小孩的家里躲起来,等侯我的消息。”

    王守仁没再说什么话,侧转身露出了左背脊上的伤口。

    一道可怕的刀伤!

    翻卷的皮肉象被铁犁犁开的泥土,由于天气热,草草包扎的布襟带里的伤口已经发炎、溃烂、黄脓、血水在向外冒涌,蛆虫在烂肉里蠕动。

    王麻子猛地扭下沾满脓水的布襟带,一股臭气和跃入眼帘的成团蛆虫,使他忍不住要呕吐出来。

    他咬咬牙,迅速用凉开水冲去蛆虫,洗净脓水,抓起搁在一旁的金创药瓶。

    这是祖传的金创药粉,治刀剑外伤,十分有效。

    只要将金创药粉撒在伤口上,这道刀伤就奈何不了他的兄弟。

    然而,他的手顿在空中没动,两只耳朵却支楞竖起。

    “怎么回事?”王守仁低声问,他也觉察到了不对。

    “有人往店中来了。”王麻子沉声道:“而且人还不少。”

    “妈的,来得好快!”王守仁咬牙低喝,欲弹身而起。

    “别动。”王麻子抓住他肩膀,“你呆在这儿别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动手。我或许能将他们诓回去。”

    未等王守仁答话,王麻子已掀帘出了内房。

    王守仁抄起竹床旁的钢刀,跃身贴到门帘旁的木板墙上。

    三个人踏步跨进烧饼店。

    满脸是汗,顾不上擦,目光迅速扫遍店内。

    一脚将鼾睡的小孩踹下板凳,脚踏踩在板凳上。

    小孩揉揉惺忪的眼睛,胆怯怯地蜷缩到案板底下。

    巴掌拍在案板上,平铁锅里的烧饼蹦起老高。

    趴在案板上打盹的王麻子,被巴掌震醒,抬起头,睁开泛红的眼。

    “唷!是三位大爷,”王麻子脸上挂出笑,“想买芝麻烧饼?三位大爷运气好,手气顺,今日敝店……”

    “你就是王麻子?”拍案板的汉子问。

    “不错。”王麻子点着头道:“烤烧饼的王麻子就是我,我就是烤烧饼的王麻子。三位大爷,请尝尝在下的烤烧饼。”

    王麻子说着话,双手捧起两只烧饼递过案板。

    “啪!”汉子一扬手,将王麻子手中的烧饼击落在地。

    “三位大爷是……”王麻子裂着嘴,捂着手腕,声音有些儿发抖。

    汉子扬起的手在腰间一摸,摸出块禁军腰牌在天麻子眼前一晃:“禁军侍卫!”

    “哎哟哟!原……来是禁军侍卫爷们到了!”王麻子点头哈腰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这烧饼,爷们就拿去吧,算是小人孝敬爷们。”

    汉子板起脸:“我们不是来要烧饼的。”

    “这……”王麻子哭丧起脸,抖索着从案柜抽屉里摸出一锭银子,“小店小本买卖,赚不了多少银子,这是一点心意,望三位禁军爷们笑纳。”

    “妈的!”汉子拍案骂道:“你当我们是来打劫的?”

    王麻子故意问:“三位爷们来小店究竟是……为了什么?”

    踩板凳的汉子道:“有一个背部受刀伤的中年人,可曾来过你店?”

    “中年人,背部受刀伤的?”王麻子皱起眉头,挤弄着眼皮道:“没有啊,没这样的人来过小店。”

    “哼!”拍案板的汉子瞪起闪着凶光的双眼,“你敢骗我们?”

    “不敢,绝对不敢。”王麻子急着道:“谁敢骗禁军爷们?不信,你们可以在店内搜搜,若搜出人来,我王麻子任爷们横劈直剁,五马分尸。”

    王守仁在门帘后,握住刀柄的手心直往外冒汗珠。

    难道情报会有错?禁军头纪宝强蹙起了眉头。

    “哦,”王麻子猛地一拍后脑勺,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刚才是有一个中年人来过小店,不过他有没有受伤,我就不知道了,他好象是饿极了,买了两个烧饼,就急匆匆地走了。”

    “他去哪儿了?”纪宝强厉声问。

    王麻子又拍拍后脑勺:“他说天气太热,要歇会再走,我就叫他去后街的三福酒店……

    对,就是三福酒店!”

    纪宝强手一挥:“走,去三福酒店!”

    王麻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只要这三位禁军侍卫和店外的禁军,一去三福酒店,他就马上和王守仁离开蜈蚣镇。

    “啪啪啪!”门外响起数声掌声。

    一名中年商客和两个脚夫打扮的人,出现在店门口。

    纪宝强和两名禁军侍卫立即垂手道:“参见陈副统领。”

    王麻子脸色倏变,项下几绺稀疏的胡须微微上翘。

    老对头禁卫军副统领陈志宏到了,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

    “好精彩的表演。”陈志宏笑着走进小店,“若不是我识破阁下这张麻脸的伪装,恐怕刚才这一幕将我也会骗过,真追到三福酒店去了。”

    王麻子没吭声。他正在紧张地思索对策。

    陈志宏盯着他,笑道:“别枉费心机了,你是跑不掉的。还是乖乖地认命吧。怎么?还不死心?”

    王麻子在见到陈志宏时就已经认命了。此刻,他并非不死心,他想的只是如何在死前,将身上的蜡丸藏起来。

    他低下头,蓦地,目光触到躲在案板下的小孩身上。

    那小孩叫阿毛,是镇尾姚妈姆的孙儿,一个可怜人家的孩子。

    希望或许就在这阿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