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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王翠翘

    且说宋怡龙替北昌具教作人质,时时刻刻遭人监视,都快憋得发疯了,而陈小

    露的安危,更是令他一颗心悬得每夜无法安睡。

    天空黑沉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海滩上静极了,除了波浪冲上海滩的

    声音和偶尔有一两声海鸥叫。山崖的背面,宋怡龙烧着亲人们的黄纸钱,眼中充满

    了迷蒙之色,一片飞灰中,叹自身,壮志未酬恨天高。

    好久没有像这样,一个人对着亲人们说些悄悄话了,他的声音很低,生怕被别

    人听见似的。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宋怡龙扭过头去,见是沈岚正俏生生的伫立着。

    宋怡龙道:你来了。嗯。沈岚走了过来,陪他坐下,扔了几片黄纸钱

    在火堆里。

    宋怡龙深深打量着她,道:新衣服很好看。沈岚笑道:你表面上在称赞

    我,实际上是称赞你自己。宋怡龙笑了笑。

    沈岚问道:你的脸色好差,吃过饭没?宋怡龙摇了摇头,沈岚道:事情

    既然已经过去,又何必如此放不下,非要折磨自己呢?宋怡龙道:一起生活了

    这么久,这份亲情已根深蒂固,怎能说忘就忘,说离就离?

    凄风扫过,沈岚叹道:你的亲人是怎么死去的?宋怡龙的双眼突然烧得可

    怕,咬牙说道:不要提这件事,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总有一天,我要他血债血偿!

    沈岚一惊,从未见过他的表情这样可怖。

    唔,对不起,我宋怡龙的喉咙里咯咯地响,眼中变得晶莹起来。

    沈岚摇摇头,道:没关系,我能够理解的。哭,也许不是件好事,但有时大

    哭一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此语如春风拂心,宋怡龙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双手,

    道:真的很感激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来到我身边。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会

    变成什么样子

    沈岚感到心里很温暖,笑了。

    宋怡龙的心中更暖,因为,她的微笑,是渗透他心底的温暖。

    此时,言语已显得多余,两颗心正在默默地交淡与倾诉。

    咕咕

    沈岚俏目一转,道:咦,是什么东西在响啊?宋怡龙摸了摸肚皮,道:

    我还没吃饭呢,肚子在造反了。

    哦,瞧我,你等着,我去捉只山鸡来。沈岚正欲起身,宋怡龙问道:捉

    山鸡?沈岚笑道:我身上没银子啊,肚子饿了只有打些野味吃,后面的山林里

    有许多呢。

    宋怡龙起身道:这种粗活就交给我吧。沈岚道:没关系的,我有经验,

    要你捉,还不知要捉到什么时候呢。宋怡龙道:天这么黑,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沈岚给了他一个会心的微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第一次出家门。再说,

    我的武功比你还高啊!

    宋怡龙见她一脸执拗的样子,只得答应下来,便做些准备工作。找到一个凹石

    块,装了满满的海水,再搜了些枯枝,用火石生起火来。不一刻,看见沈岚提着一

    只山鸡回来,笑道:怎么样,这只肥不肥?

    宋怡龙惊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沈岚道:我做事,当然利索了。自去

    海边,杀鸡去毛除内脏,然后将野鸡穿在宋怡龙的随身佩剑上,翻滚灸烤,一边烤

    一边把海水浇在鸡肉上,因海水盐多,便是佐料了。

    透过篝火,沈岚红扑扑的脸蛋,更加显得妩媚动人,宋怡龙不禁心摇神驰,情

    难自禁。

    发什么呆呀,都烤熟了!一语喝醒梦中人,只见沈岚撕下一只鸡腿,肉上

    还冒着油泡,道:趁热吃吧,尝尝我的手艺如何?宋怡龙忙接过,嗅了一嗅,

    分外薰香。

    你怎么不吃?宋怡龙垂下了手。沈岚道:我不饿,你吃吧。宋怡龙道

    :你不吃,我也不吃了。那两排长长的睫毛下,闪亮的一双大眼,流露出无比

    的纯真。

    好吧,好吧。沈岚咯咯娇笑起来,道:像个小孩子一样,吃饭还要人陪

    着。说罢撕下另一只鸡腿。

    宋怡龙咬了一口,发觉肉中仿佛蕴藏着另一种香甜之味,这种味道用舌头品尝

    不出,必须要用心去品尝。

    哪怕就这样陪她坐到天明,也是愿意的。

    好一对狗男女!一声厉喝惊醒了宋怡龙,反射地站了起来,见是马先元摇

    着折扇,从嶙峋的怪石堆中徐徐走来,道:围着篝火吃野味,还很会享受嘛。

    宋怡龙脸上积蓄盛怒,双拳紧攥,道:陈小露在哪里,把她还给我!马先

    元道:好啊,你如果那么想见她,待会儿倒可以成全你。见宋怡龙旁边的少女

    竟然是沈岚,不由吃了一惊,道:姑娘,怎么是你?沈岚道:怎么不能是我!

    宋怡龙望着沈岚,问道:你们原来认识?沈岚点了点头,宋怡龙的心头泛

    起了一股醋意,大喝一声,从木架上拿下宝剑,拔地而起,一招鹰出老林,先

    以剑击对手中路,利用其注意力偏移迟滞,继而错掌击之。

    谁知马先元轻轻一笑,身躯微侧,一招入环偷掌拿住宋怡龙的宝剑,右掌

    拍其胸膛。宋怡龙感到大力压来,不得不弃剑,向后猛退。

    只一招就被敌人夺剑,宋怡龙只感到寒流侵蚀全身,敌人的强大太过于可怕,

    最坏的就是沈岚在身边,不知自己能不能保护得了她?

    马先元扔了宝剑,笑道:如果我用剑,你会败得更惨。又向沈岚笑了笑,

    好像故意要在她面前耍宝一般,一招顺水推舟,使将出来,直似一条长龙游弋,

    方圆数丈之地,均在他威力笼罩之下。宋怡龙只得防守,双臂架过。马先元封粘拖

    带,利用对手条件反射退身回拉之力,顺势入环滚膀,右拳重重撞在宋怡龙的胸膛

    上。

    宋怡龙踉跄倒退几步,口角溢血,捂住胸口,不住喘气,叫道:岚儿,你快

    走,快走啊!张天双臂,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拦住马先元。

    岚儿!马先元笑道:原来姑娘叫作岚儿,这名字真好听!

    不错,我叫沈岚,小名是岚儿。沈岚拍起了巴掌,道:你的武功果然不

    错。

    想不到竟会得到美人称赞,马先元喜得心花怒放,道:沈姑娘抬举了,只是

    这小子的武功实在太差。宋怡龙更是吃惊不小,脸涨得气鼓,道:岚儿,你

    沈岚理也不理宋怡龙,走到马先元身边,道:你不是说,要我陪你乘舟出游

    吗,我答应你了,走吧。马先元眼中射着冀求的光彩,大笑道:好!我已好久

    没有像今天这般快活了!不过,这小子想见一个小女孩,我答应要成全他的。走

    过去,骈指点了宋怡龙的期门穴,出手疾如流星泻雨,宋怡龙根本无法躲避,

    再也无法动弹。

    马先元横腰抱起宋怡龙,道:待他们相会之后,在下一定舍命陪君子。他

    说起话来,眉毛一上一下的。沈岚笑道:也不急于一时。宋怡龙只感到沈岚的

    笑容是那么刺眼,声音是那么刺耳,心中凄凉无比。

    前面潮音澎湃,礁石旁,峭壁内,开了一个窗口,原来是关押海囚的牢狱。陈

    小露这孩子竟然被关在里面,已冻得嘴唇发乌,瑟瑟发抖,海潮一波一波的侵袭,

    打得石壁啪啪的响。每一波潮水扑过来,她就把身子向后一缩,可是牢狱本就只有

    七尺宽、六尺高,她只能蜷缩在角落里,脸上充满了恐惧的神色。

    宋怡龙看得怒火攻心,大骂道:你这个畜生,连小孩子都要这般折磨!可

    是身体却一点力量都使不出来。马先元的眼皮子眯成一线,道:所以,现在就让

    你们聚在一起啊,看我多么仁慈,哈哈!

    陈小露见到宋怡龙,又惊又喜,爬到牢笼边,叫道:大哥哥,快救救我,我

    害怕!马先元用钥匙打开铁笼,把陈小露推到里边,然后大力将宋怡龙塞了进去,

    哐铛一声,关了铁笼。

    陈小露见宋怡龙一动不动,推着他的身体,哭道:大哥哥,你怎么了?宋

    怡龙钢牙铿锵,道:乖,别哭,过一阵子大哥哥身体能动了,就来救你出去。

    说罢,恨恨地瞪了马先元一眼。

    本来还想瞪沈岚一眼,她竟然如此的冷血,可是,她早已背过了面去,看不见

    她脸上的表情。

    马先元冷笑道:少做青天白日梦了,就算你冲开了穴道,这铁笼乃纯钢所铸,

    以你的武功,休想脱身,给我乖乖地待在里面享受吧。又对沈岚道:咱们别看

    这种煞风景的事儿了,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自可欢度吉辰良宵。

    看着沈岚和那畜生并肩而行,宋怡龙一口怨气只冲脑门,眼前一阵发黑,昏了

    过去。

    一艘巨型游舸泊在港湾,船上张灯结彩,布置得富丽堂皇,秦筝摇曳,歌咏飘

    扬。马先元在远处指了指,笑道:就是这里了,恐怕高瑞、高循两位公子也等不

    及了。沈岚问道:这艘船是作什么的,怎么如此华丽?那两位公子又是谁?

    马先元道:高瑞、高循乃是本地大乡绅高雄的公子,依仗他爹的财势,自然过得

    逍遥快活,这艘大船乃是他俩的行乐之所。

    沈岚心事不明,道:船泊在这里,就不怕倭寇侵犯吗?

    倭寇?马先元大笑道:倭寇和他们本就是一家的。

    两人说着,已登上了游舸,舟遥遥以轻荡,风飘飘而吹衣。海水像一块蓝色的

    大水晶,灯火和星月落在水里,一闪一闪亮晶晶。两排红灯笼照映下,不少红男绿

    女竟相依偎,或追逐嬉乐。

    拔开红纱帘,转过朱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摇着蒲扇或甩着手娟,游曳其

    间,一看便知是青楼女子,看见马先元时,都不忘一抛媚眼。

    马先元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带着沈岚径自往深处前行,歌声渐重,沈岚越发感

    觉好似进入勾肆一般。宽畅的大堂内,只见那排排歌女双锁螺鬟,九晕珠钿,睛柳

    纤桑,春葱细腻,秋藕匀圆。浅色縠衫轻似雾,纺芳纱绔薄如云,雾袖烟裾云母冠,

    拂水低徊舞袖翻,缘云清切歌声上,唱道:

    人生百年何其短,今朝得醉且高歌。

    莫看红颜易老处,且恋红颜曾少时。

    梅残玉靥香犹在,柳破金梢眼未开。

    东风和气满楼台,桃杏自拆喜春来。

    正有两位公子在堂首高坐,见到马先元,起身大笑道:马兄何故才来,我们

    心都等凉了!沈岚正跟在马先元身后,一觌面,两公子都不禁睁大了眼睛,狠盯

    她一眼。

    马先元鼓了鼓掌,箫瑟顿停,歌伎都退到一旁。马先元将高瑞、高循两公子向

    沈岚介绍一番。那高瑞公子年方二十五,勒双龙戏珠抹额,双鬓双切,围细玉银带

    ;高循公子年方二十二,套一件白鹄箭袖,背垂发珠,一块碧璜玉佩胸前明晃。都

    生得面色白净,一副从未劳动过的模样。

    高瑞执手相迎,安排他们坐下,用夜光杯敬了一杯葡萄佳酿,笑道:难怪马

    兄这么晚才来,原来早有红颜陪伴身边,早已记不清今日有约了。马先元眼中放

    出瑰丽的色彩,饮酒笑道:兄台真会说笑,这位沈姑娘清水芙蓉,素心高洁,在

    下也是好不容易才约到,特与君相见同乐。

    高循也笑道:马兄的本事可越来越大了,我等不及,我等不及啊。自银壶

    中倒了一杯,向沈岚敬上,道:沈姑娘,我等皆是世俗之人,藉此机缘,得亲风

    范,实在幸甚,在下谨请姑娘饮尽此杯,权作结交之礼。

    沈岚嫣然一笑,道:三位公子如此抬高小女子,实在羞愧难当,来,先干为

    尽!见此酒色泽淡黄,酒液晶亮,知是名品,一饮而尽,将酒杯倒转,并无一滴

    漏下,众人齐声喝采,纷纷浮一大白。沈岚脸上晕红,道:马公子说要带我到一

    个好玩的地方来,现在看来,果然不错,不知今晚还有什么表演节目没?

    高瑞笑道:不知你们听说过王翠翘这号人物没?众人一听,都是一惊,原

    来那王翠翘乃是歌伎,双十年龄,虽然入此行只有一年,却已博得江浙第一名伎的

    名气,却有副好名声,只卖艺不卖身。

    马先元道:难道高公子连王小姐都能请动?高瑞大笑数声,拍了拍巴掌,

    只见绣帘轻掀,一位绿衣丫鬟探出头来,着淡青长裙,左手提一花篮,右手牵着一

    位小姐步履轻踏而出。

    小姐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乌黑的发髻上斜插一枝金翅,青、红、绿、玉

    色罗销金胸背袄子,浑金铜带,红罗褡诉,云头皂靴,青绿罗销金包臀,自有风情

    万种,手中拿着一把四相九品曲颈琵琶,向众人裣衽为礼。

    先是五指竖弹,独奏一曲《汉宫秋月》,周围的歌伎挥袖伴舞,曲线玲戏,曼

    妙多姿。琴音一转,王翠翘张开樱唇,唱道:

    问西湖昔日如何?朝也笙歌,暮也笙歌。问西湖今日如何?朝也干戈,暮也

    干戈。昔日边二十里沽酒楼香花绮罗,今日个两三个打鱼船落日沧波。光景蹉跎,

    人物消磨。昔日西湖,今日南柯。

    当沈岚的目光触到王翠翘的面容时,登时心灵深处,不由被她脸上的一抹轻愁

    所震撼了。她的曲音为何如此凄恻委婉?难道,她有着数不尽的心愁?谜一样

    的女人,沈岚好想揭开谜底。

    高瑞一边欣赏,一边打着拍子,道:王小姐一般是绝不肯轻出闺门半步,这

    次到小弟游舸献艺,实属难得啊!马先元笑道:小弟正是不解,不知兄台有什

    么办法让这位出了名的冰山美人移驾贵处?高循笑道:说出来你们一定不会相

    信,全是我哥魅力无穷,这位王小姐可是主动找上门的。

    马先元惊道:还有这种事?高瑞道:非我吹牛,六天前,王小姐的丫鬟

    绿珠到小弟府上,言她家小姐仰慕小弟这艘游舸久矣,一直未能亲登,深以为憾,

    便约在今夜,共赏明月,歌舞尽欢!

    沈岚又瞧了王翠翘一眼,忖道:这高公子虽家财万贯,却非并能令她心仪之

    人,莫非她此行另有苦衷?侧首之时,发现高瑞那副色迷迷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心中一阵厌恶,却又涌上一计。

    沈岚笑咪咪道:高瑞公子啊,这艘游船好华丽啊,主人真是公子你吗?绽

    开一口细碎而洁白的贝齿。高瑞看得一呆,哈哈大笑道:些许小物,不值得一提。

    端起水晶盘,起身至沈岚跟前,从中拈起一颗大葡萄,道:这是从新疆运过来的

    葡萄,别处可尝不到,为了这么一盘子,跑死了两匹千里马啊,你尝尝看。

    本以为沈岚会用手接,谁知她竟用樱桃小嘴去接,嘴唇碰到高瑞的手指时,一

    阵痉麻的快感自指尖传至周身。马先元看得不禁生出怒火,岂有此理,我带来的

    女人,你在这里打情骂俏!

    嗯,好香甜,果然是极品!沈岚梨涡初现,拈起一颗大葡萄,送到高瑞嘴

    前。他兴高采烈地张嘴吞下,视线稽留在美人脸上,又激动了一番。

    马先元霍然起身,道:沈姑娘,里面好闷,咱们出去透透气吧。沈岚尚未

    答话,高瑞笑道:歌舞正欢,马兄哪知目光一触到马先元的面孔,不由被

    他的磅礴气势所摄,后面的话却说不下去了。

    情势极为尴尬,沈岚笑道:是啊,我也感到有些闷呢,马公子,走吧。两

    人出了船舱,高循对哥哥道:朋友的女人,还是不要争了,免伤和气。高瑞心

    里却不舒服,道:他也是刚认识沈姑娘的,人家愿意和我搭腔,他犯个什么醋劲!

    论风流倜傥,不比他差;论家中财势,不过半斤八两;他不过多学了几年拳脚罢了!

    两人找到一个没人之处,这时已风憩浪息,看那素湍清潭,回清倒影,令人神

    迷。马先元道:沈姑娘,能和你独处,真好!沈岚笑了笑,马先元搔首笑道:

    有样东西,我一直想拿出来给你看了。

    哦沈岚问道:是什么?

    马先元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一张纸片,抖开了念道:姑娘这么大的人了,还

    与小孩子们一般玩耍!可否轻移芳步,在下愿与姑娘乘舟游海,吟诗赋棋,共享快

    乐,不知意下如何?与小孩子玩又怎么了?我最讨厌的就是吟诗赋棋,我看你

    是找错人了。在下姓马名先元,不知姑娘芳名,在下只是想与姑娘交个朋友,

    并无恶意。我的名字叫不知道。姑娘说笑了,在下实在是一片诚意邀

    请,只要姑娘你高兴,在下都愿奉陪。

    他一面扮男士声音,一面扮女子声音,念得有声有色。沈岚听得鸡毛疙瘩都要

    起来了,打断道:你在念什么啊!

    马先元笑道:这是在下与姑娘初次见面时的交谈之语啊,在下回去之后,日

    思夜想,都抄在这张纸上,不时吟哦一番,别有一番美妙滋味。接着将纸片捧在

    面前,闻了闻,亲了亲。

    沈岚在风中打个一个哆嗦,伸出手,道:给我看看。马先元毫不迟疑的把

    纸片交给她,沈岚接后看了看,赞道:你的字写得还真挺拔呢!不错,不错!

    马先元喃喃自喜,忖道:是么?等一下你就会见识到,我身体的某一部分更加挺

    拔呢,嘿嘿!

    哎哟!沈岚一声惊叫,纸已脱手飘入海中。马先元惊道:我的宝贝

    张爪正欲施展内力将之吸起。沈岚轻架他手,笑道:你现在有了我,还要它做什

    么?这一笑就像一朵含笑花绽放在眼前,马先元目醉神迷,笑道:哈哈,是啊,

    言之有理。外面风大,沈姑娘,咱们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坐坐吧。沈岚儇笑道:

    好啊,一切由你作主。

    马先元听得浑身骚痒,满身抓挠,想拉她的手,可她却把手缩在袖中,不胜娇

    羞。马先元笑忖: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等一下看我怎么整你!呵呵,哈哈

    大剌剌的举步,带着美人来到早已布置妥当的香阁。

    船厅之中,王翠翘一曲完毕,高瑞鼓掌叫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

    回闻!酌上一杯暖酒,走过去相敬,王翠翘笑着饮下。高瑞喝得有些醉酗酗了,

    眯着眼道:王姑娘,来,陪我坐会儿。伸手像藤蔓一般,欲搂她的腰。

    王翠翘向后一退,道:公子,难道你不知道我的规矩?高瑞扑了个空,道

    :规矩是可以改的嘛。张开双臂,欲再扑上。

    王翠翘面色一冷,扬手打了高瑞一巴掌,毫不留情。众人都是大惊失色,高循

    更是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高瑞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痛,叫道:你敢打我?

    王翠翘道:打的就是你这种无耻淫徒!高瑞被撄怒,抽出剑来,喝道:贱人,

    敢这样对我!

    鸨母见情况不对,将高瑞的肩膀抱住,道:公子息怒,小儿不懂事,看在老

    身面子上,公子就包涵一下吧,改天再来给公子陪不是。高瑞骂道:臭婊子,

    不让老子碰,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绿珠大怒,啐道:呸,你这张长蛆的嘴,

    你爹没教你说人话吗!

    高瑞又惊又恼,怎么这丫头竟然如此放肆,完全和几天前换了一个人似的?六

    天前,她来投拜帖时,又娇又媚,说话不知道多悦耳。这时见绿珠满面娇怒之色,

    高瑞竟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绿珠,住嘴!这里没你的事,退到一边去。鸨母的脸色一黑,道:公子

    说话请放尊重点,小女虽蛮横一些,却也容不得你毁其清誉!这浙江一带,不少官

    员与小女都有私交,扯破了脸皮,大家都不好看!

    高循忙过来劝道:大哥,算了,王小姐这次本来就是助兴的,你又不是不知

    道她的脾气。又对鸨母及王翠翘道:我哥喝醉了,切莫见怪啊!

    高瑞一把推开弟弟,叫道:我没醉,我没醉!他妈的,仗着认识几个狗官就

    了不起啦!我爹若是没归田,你们敢在少爷我面前这般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