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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徐海的出身

    且说北昌具教救下徐海,一小喽罗划起双浆,向双屿驶去。徐海问道:北昌

    兄,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北昌具教道:自你弹琴一别,便想从你身上挖掘一些

    东西出来,见你独自乘夜出海,我不放心,就暗中跟随,果然你出了事。

    徐海叹道:我太鲁莽了,这次若非兄台的神功,小弟早已喂了鱼。言罢举

    手一揖,北昌具教道:都是兄弟,客气什么。只是,那船上女子似乎对你颇有情

    意,你真忍心舍弃?徐海垂首不语,脑海中浮荡如同漂萍。北昌具教见其不说,

    也不好再问。

    伊呀伊呀只有双浆发出规则的叫声。

    有诗云:

    万里为遷客,孤舟泛渺茫。最怜圆缺处,常照古今愁。

    红日自大海的尽头升起,迎来姗姗来迟的阳光。两人回岛后,徐海因身体不适,

    先行歇息。北昌具教则去拜见汪直,将昨夜之事禀明,汪直将其嘉许一番。北昌具

    教问其可知徐海的出身,汪直笑道:他的出身,你亲自去问他吧。

    岛上一片桂花林,金桂、银桂、丹桂皆有,桂花因其叶心有纵纹,形如圭而得

    名,四季常绿,九里之内均可闻其清香。

    北昌具教游历其间,心境亦开拓不少,忽见徐海正站在一株高达六丈的银桂树

    旁,看着花落飘零。

    北昌具教叫道:徐兄,真巧,你也在这儿啊,喜欢看桂花吗?

    嗯,最喜欢银桂。徐海仰目,椭圆形的树叶上半部疏生锯齿,阳光透过树

    叶映照下来,天上就好像有无数颗星光闪耀。

    北昌具教道:我在日本时,每当樱花盛开,我喜欢坐在树下,静看其飘落。

    徐海道:看来我们的爱好有些相似。北昌具教道:爱好通常与个人经历有关。

    徐海极力忍下的一腔忧思,被他这一说,重又拉了上来,问道:不知你喜不

    喜欢听故事?北昌具教道:哦,说来听听。

    徐海调剂了一下心情,道:当年,秦淮河上有座大观园,主人很富裕,姓王,

    府中有一位年轻女婢,名叫王翠翘。她的身世很可怜,自小就被卖到王家,跟主人

    姓。她长大之后,软语温存,柔媚无比,而性格中又有一点坚毅与直率。由于她不

    听主人的话,主人就把她卖给了一个年老的富商为妾。幸而遇到一位壮士,书剑飘

    零,游历江湖,闻到她的遭遇,很同情她,要她表面上答应,然后夜里将之救出,

    丫鬟绿珠亦甘心追随。

    说到这里,徐海停了一下,北昌具教心中暗暗嘉许,问道:英雄配美人,不

    知救出佳人没有?徐海摇了摇头,叹道:可还是惊动了府上,壮士被抓住了,

    送到衙门定罪。王翠翘及丫鬟得其掩护,逃到了嘉兴,一日在湖畔,遇到了桐城富

    家子弟罗龙文。罗龙文见王翠翘姿色不凡,神彩奕奕,觉得此人大有可用之处,于

    是上前搭话。王翠翘无依无靠,三餐夜宿都成问题,加上罗龙文向她求爱的攻势凶

    狠,不得不嫁给了罗龙文为妾。

    徐海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不巧壮士和倭寇陈东同关一狱,汪直劫

    狱时,一阵骚乱,那壮士机灵,顺便逃出生天,心里格外念着王翠翘,到处打听她

    的下落。当他听说王翠翘嫁给罗龙文为妾,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事实,天寒地冻的,

    还是暗暗在罗府门前守了一夜。第二日,直到亲眼见到王翠翘从罗府出来,丫鬟绿

    珠喊她为夫人

    徐海脑中苦楚,面上珠泪交流,道:壮士不得不承认事实,万念俱灰,至西

    湖净慈寺落发为僧,号明山。第二年,罗龙文在京城谋到了官职,并成了奸臣严嵩

    的心腹,王翠翘怎么劝,丈夫都不听,想不到他竟然是这种小人,便不再理他。而

    罗龙文亦乐得去京城复职,继续纳妾,留她一个人在家里守空闺。

    说到这里,徐海的声音已开始发颤,一日,王翠翘去净慈寺许愿,不巧竟遇

    到那位壮士,他这时已是明山和尚,听了旧情人的一番诉苦,大怒之下,随着叔父

    一起投靠了汪直,作了倭寇,誓必杀罗龙文而血耻。壮士的落草,为王翠翘所害,

    王翠翘责己责人,投身青楼,红颜卖笑,以此来威胁壮士回头

    徐海再也说不下去,心魂荡漾不定,犹如失去了依凭,扶着灰色的桂花树干,

    痛哭失声。

    心底的悲痛与矛盾,全都化在眼泪之中。

    许久

    徐海以袖拭泪,道:这个故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北昌具教道:多

    谢你对我的信任,我很荣幸。仰目望天,道:阳光总是赐给人温暖,在感情的

    世界里,要用双手把阳光紧紧捧住,千万别让它从指缝里溜掉了。

    徐海垂首闭目,合什念道:阿弥陀佛

    高雄府上,密室内,高雄问一探子:倭寇最近可有什么活动?探子答曰:

    没有,都窝在巢里面。高雄骂道:侯匹夫在普陀山游山玩水,留下我在这里

    担惊受怕!马运筹道:乡绅不必担心,侯继高虽然不在,我亦可以一当百,谅

    倭寇不敢轻举妄动。

    高雄望了一眼马先元,道:贤侄啊,你不该擅自行动,开罪北昌具教,这不

    是惹得倭寇对我不利吗?马先元道:我见他和沈姑娘在一起,心里不舒服,就

    忍不住马运筹问道:沈姑娘是谁?是孩儿钟意的一个姑娘。马先元

    小声作答,不敢看父亲。

    马运筹爆眼一翻,道:你这个没长进的东西!女人是祸水,难道你还不明白

    吗!马先元唬得身子一矮,唯唯喏喏。高雄切问道:身份暴露了没有?马先

    元道:这倒不曾。马运筹吼道: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去找那个女人!威凌

    四射的眼神瞪得马先元不敢作声。

    高雄心中灵光犀动,道:马兄先莫怪他,贤侄的意思是,北昌具教现在和一

    个女孩打得火热?马先元咬牙点了点头。高雄鼓掌大笑道:很好,就让他沉溺

    在女色中吧,对我们有益无害。

    马运筹脑筋一转,喜道:乡绅看待事情,果然有独到之处!迄今为止,还没

    见到北昌具教有什么特殊的举动,不过,我估计,他这次到来绝不会轻易空手而回。

    马先元道:可惜那小女孩被他救走了,我还准备必要时作人质的。高雄道:

    一个小姑娘,漏过也就算了,我们静观其变吧。

    这时宋怡龙拖着一身疲惫回到高府,探子忙报之高雄,高雄出密室,至花厅,

    见宋怡龙衣服全湿透了,故作惊讶道:小老弟,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忙令仆

    子服侍。

    哼!宋怡龙满心怨气,道:被一个狗杂种害的!想不到在你这里,一点

    安全感都没有!高雄问道:不知你所指的狗杂种是谁,我叫人把他擒来,给你

    发问。宋怡龙一摆手道:不必了!我会处理。

    唉,都是老夫的过错,魏勇,你过来。高雄指着一名十八岁的小僮,身材

    颇壮,戴着一顶八瓣布片缝合的小帽,帽子看起来很像剖成半边的西瓜,道:以

    后,北昌公子的饮食起居及安全保护,全权交到你身上了,记住,要寸步不离,公

    子若有任何闪失,当心你的狗头!又对宋怡龙道:魏勇他习过武功,一般对手

    亦接近他不得,你大可放心。

    明则保护,暗则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宋怡龙暗叫糟糕,这一手却是他始料未

    及的,这老匹夫的心机怎耍得如此之快?却又不好拒绝,只得吃了闷亏,暗骂自己,

    这不是没事找事做吗!

    宋怡龙练了一会儿剑,心里虽急,但知道练剑不是一件速成的事情,必须持之

    以恒。东瀛剑术确有奇异之处,砍为多,刺为少,每一个招式都是尽全力施出,力

    大无穷,化作数道青虹。三百招下去,扑楞楞惊飞了倦鸟,颤巍巍摇动了花枝,树

    叶亦被剑风劈落不少。

    宋怡龙渐渐兴起,浑入忘我之境,飘飘荡荡,如三尺罗衣,挂在无影树上,心

    无其心,身无其身,随意而动,无可无不可。又如悬肘写大草,将意、气、神集中

    到笔尖上,按中有提,提中有按,任意而动,则笔走龙蛇。

    直到身体疲累不支,才收式抹汗,却发现魏勇正站在不远处静静观望。宋怡龙

    心中生忿:练剑都来偷看,岂有此理。魏勇见主子收招了,忙捧着汗巾,一路

    小跑过来,道:公子累了吧,来,擦擦汗。

    宋怡龙接过汗巾,道:你以后还是别跟着我了,我自己照顾得了自己。魏

    勇低眉落眼,不敢抬头,道:公子啊,小人得老爷所命,不敢忤逆。宋怡龙道

    :我又不会跟高乡绅说,你放心吧。

    魏勇支吾道:难道公子嫌我办事不利,不要我了吗?言罢竟跪下,道:

    小人自进得高府,得老爷赏识,处事兢兢业业,从不敢犯一丝错,今日公子相弃,

    小人还有何颜面再见老爷

    宋怡龙听得头皮发紧,道:好了,好了,你跟着我吧。魏勇这才欢喜得站

    起。宋怡龙道:这里总是又闷又热,走,出去吹吹海风。

    行至通衢,街道两侧各种店铺的物品亦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喧嚷叫卖声不

    断,人群在街上挤来挤去,熙熙攘攘地讨价还价。

    一位卖梨老翁见宋怡龙走近,叫道:公子,买个梨吃吧。宋怡龙一笑,道

    :我不渴。老翁笑道:这上好的鸭梨买回去,给喜欢的姑娘吃也好啊。宋

    怡龙笑道:此话从何而来?老翁道:公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定有心上人

    吧,那心上人吃了,可有养颜之功效啊。

    宋怡龙大笑道:老杖你可真会说话,可惜我买梨回去,自己却吃不成了。

    老翁问道:此话怎讲?宋怡龙拿起一梨,端详片刻,道:分梨,分离,梨不

    可分啊。老翁笑道:既如此,何必一梨分作两人吃,多买几个回去,岂不更好?

    宋怡龙笑道:老杖你可真会做生意呀。

    此话甫才出口,一只大手已伸了过来,把宋怡龙手上的鸭梨抢过。宋怡龙扭头

    一看,只见几个官兵正围了上来,其中一个长得副火眼雷公的嘴脸,把梨往衣服上

    擦了擦,张开大嘴咬了一口,道:嗯,好吃,水份也足。老翁道:多谢军爷

    称赞,不如多买一些回去吧。

    看着官兵们每人拿到几个梨,扬长而去,老翁叫道:军爷,还没给钱啊!

    雷公军爷撇回了头,一脚踹翻了梨摊子,鸭梨骨辘辘滚得满地都是,骂道:老子

    吃东西还要给钱?没老子替你打倭寇,你能每晚上安安稳稳睡大觉?奶奶的,要不

    是看你个老不死的没几年活头,老子一拳把你骨头打散架!

    宋怡龙看得盛怒非常,侯继高将军才离开几日,官兵竟公然抢劫,与倭寇又有

    无异?喝道:不得无礼,吃东西不给钱,还有王法没有!雷公军爷翻着暴眼,

    骂道:直娘贼,你又是个什么玩意,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敢骂公子,吃我一拳!魏勇嘶声咧喝一声,欺身挥拳击出,雷公军爷见其

    风声虎虎,不敢怠慢,斜身闪过。哪知魏勇拳出乃是虚招,一式缠丝叠肘,以

    缠丝步扣抵雷公军爷的膝腿,撬起支撑脚,军爷情知不妙,自身重力歪到一边,失

    衡之时,魏勇叠肘已至,轰其胸膛,军爷连退七步,方才被同伴扶住。

    宋怡龙又惊又喜,这小子还有点能耐啊。众官军可气歪了嘴,气急败坏地

    一涌而上,魏勇叫道:公子且退到一边,看我退敌!连施倒树连根之招,

    如出洞灵蛇,打得官军切菜般跌倒,蓬头垢面,哎呦呦的叫疼,但对方人多,颇有

    前仆后继之势。

    小贩们见官军打架,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纷纷挑担子躲避,街道上,再

    无一个闲人。老翁也慌忙收拾好了摊子,宋怡龙道:你快离开这个事非地吧,等

    会子官军头目过来,抓你回去审问,麻烦就大了。老翁道了声小心,千恩万谢的

    告退了。

    果见麻叶率着一队执矛官军,虎奔而来,喝道:谁人如此大胆,敢以下犯上?

    与宋怡龙一打照面,心中都是一惊:怎么是你?麻叶挥令喝道:还不擒下!

    官兵潮水般涌来,魏勇叫道:公子快走,我来殿后!宋怡龙不由得心生感激,

    道:多谢,我还对付得来!

    麻叶挥刀直奔宋怡龙,两人战作一团,众官军则耸肩踢腿,围攻魏勇。麻叶虚

    晃一招,小声道:我有话跟你说,随我来。宋怡龙点了点头,两人奔打肉搏,

    行至一密林,远远的已将官军甩掉。

    麻叶问道:最近可好?宋怡龙道:托福,虽吃了一些小苦头,好在身份

    未曾泄露。然后将最近几天的情况简要诉说一下,麻叶笑道:我早就知道了。

    宋怡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麻叶道:你忘了吗,高府之内,有我们的探子。

    宋怡龙道:他是谁?我一直都没发现。麻叶道:该他露面时,自然会露面。

    宋怡龙想起官兵作恶之事,道:我建议你管管你的手下。麻叶笑道:侯

    将军放下军务不管,径自逍遥快活去了,我还管得住手下吗?再说,军中大乱,不

    正是我们期望看到的吗?宋怡龙道:可百姓终究是无辜的。麻叶笑道:你

    忘了,我们的老本行不就是抢劫杀戳吗?我看你在高府待了几天,脑袋瓜都变质了。

    宋怡龙一惊,刚才失言,差点引起他的怀疑,忙笑道:说得是,说得是,这

    几天烦闷得很,这嘴巴,口不择言的。麻叶道:你也辛苦不了几天了,汪船主

    很快就会出兵,乘侯继高在普陀之时,狠狠地来他个下马威!宋怡龙嘴上唯唯,

    心里却是一笑,你还不知侯将军已做好埋伏,正等着你们这些强盗来送死呢!

    两人不敢多言,怕被人撞见,就此别过。宋怡龙担心魏勇,不知他现在怎么样

    了?脱离杀阵没有?

    宋怡龙绕道回去,不敢走大路,跃上房顶,偷偷瞄着适才战斗的那条街道,见

    一队一队的官兵巡逻,却不见魏勇。难道他被俘了?慌乱之下踩滑了一片瓦,

    伸手去抄时,却未接住,直往下坠。

    说巧不巧,马先元正在屋下行走,听得顶上风响,举手一挡,将瓦片击成粉末,

    大喝道:谁在上面暗算!飞身跃到屋顶,宋怡龙正欲赔礼道歉,见是马先元,

    大笑道:作恶有什么好,老天爷都不保佑,赏你个飞来横祸。

    马先元怫然作色,父亲虽叫他不要去开罪北昌具教,但眼前这小子明明在挑衅

    示威,我堂堂圣剑门少主怎忍得下这口气,厉喝一声,铁扇展开,一式敲山震虎,

    划出一道眩目之光,直直劈下来。

    宋怡龙忖道:遇急不乱,遇强不惧;先为不可胜之态势,其心自定矣;再寻

    克敌致胜之机隙,其气自盛矣。想到这里,心中一定,双手握剑,鼓足内劲,向

    上提劈,扇剑相撞,发出一阵刺耳之极的金属破裂声。

    马先元大惊失色,这小子的武功怎么进步如此之快?他却不知,上次与宋怡龙

    交战,宋怡龙还未将东瀛刀法摸熟,这几日已练得掌握了要领,正好拿他来试试锋

    芒。

    马先元的武功到底还是强过宋怡龙许多,不慌不乱,左手一招双风灌耳双冲

    爪,直袭宋怡龙的耳窝内,宋怡龙忙伸掌相挡。马先元冷哼一声,右手连着一招

    七星引针手,分解了宋怡龙正面来力,牵带偏心力,宋怡龙的上下肢体不禁反

    向扭缠。

    马先元左手的双风灌耳双冲爪鼓勇向前,这股强烈的对向冲击波避无可避,

    宋怡龙不禁大脑神经迟迷,失衡倾前,马先元双冲爪并上。

    嘶拉一声,宋怡龙前胸的衣服被撕个粉碎,双手乱挥中,连忙后退几步,

    却忘了站在屋顶之上,一脚踏空,仰摔下去,这一下岂不摔个头破血流!心中怒道

    :我竟然还不是他的对手!要想打败他,不知要何年何月?

    宋怡龙听得耳中风吼,落地却被人抱起,迅速地闪进一间屋里。宋怡龙扭头一

    看,差点惊叫出声,来人竟是魏勇!

    魏勇用食指竖在嘴唇上,嘘宋怡龙忙噤声。

    原来这是一间米店,魏勇和宋怡龙藏在一个大米缸内,两颗头都埋进米中。马

    先元落下,不见宋怡龙,觉得奇怪,不巧米店老板正从内房走出,见有客人,笑呵

    呵道:公子,您要买米吗?马先元道:你看到一个少年没有,大约十八岁年

    纪,胸前的衣服是破的。老板摇首,哼了一声,道:小叫花子还不敢到我这里

    来偷米,不然打断他的狗腿!

    马先元问了白问,又四处检查了一下,这才悻悻然离开了。

    宋怡龙与魏勇用闭气功夫,在米缸内待了半炷香时刻,确定马先元已走远,这

    才仰首突破而出。老板见米缸里面冒出两个人来,大惊道:你,你们是谁?宋

    怡龙笑道:不好意思,借你的缸用了一用,我们这就走!老板大叫道:来人

    哪,抓小偷啊!

    魏勇飞身而起,点了老板的穴位,应指而倒。宋怡龙惊道:你魏勇道

    :公子放心,我点的是昏穴,一个时辰后,他自会醒来。

    此地不易久留,两人来到一僻静街角,魏勇问道:公子,你怎么还没走啊!

    宋怡龙道:我担心你未脱离虎口,转回来看一下。看他满身灰尘,一定经过了

    一番苦斗。魏勇道:多谢公子记挂,我甩掉官军,躲在这里,不巧遇到公子。外

    面的那人叫马先元,他武功高强,早就对公子不利了。

    宋怡龙忖道:咦,他不是高雄派来监视我的吗,怎么说出这样的反面话来?

    魏勇见其心事迂回,大笑道:今夜月圆。

    宋怡龙惊忖:临走时,徐海对我说,高雄府上有我们的探子,暗语今夜月

    圆,答曰明早日出,非常时刻,自会相助。

    明早日出!宋怡龙果断对答。

    魏勇大笑道:不错,我就是高府的探子,埋伏在那里已有几年了。宋怡龙

    沉疴顿愈,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高雄本想插个探子在我身旁,却插了个帮忙的,

    这时再无顾忌了。

    倭寇大寨之内,汪直正与北昌具教、徐海等议事。

    北昌具教道:侯继高在普陀山一连住了好几天,又是吟诗又是题词,逍遥自

    在,像没事人一般。军中将士颇有怨言,故而个个放肆,聚众赌博,打架斗殴,抢

    劫财物者比比皆是,我看的确是真实的。汪直笑道:不错,我今日叫你们来,

    正为此事。

    副头领陈东这几日心情格外烦闷,打了一只野兔,找到一隐蔽处,将其残忍的

    折磨至死,泄了一口怨气之后,经过大寨,见三人正在拟定进攻策略,心中生凉,

    也不进去,径自回府。

    有士兵来报:陈东首领不在宅中,问过其妻,亦说不知。汪直道:吩咐

    下去,尽快将他找来,有要事相商。士兵领命退下。

    策略已定,汪直眉开眼笑道:这次可真能让侯匹夫一跤摔个嘴啃泥了。忽

    有士兵报:不好了,陈东头领已回家,不知为何,饮下许多酒,在家里大闹,请

    首领快去!汪直惊道:有这等事?三人齐往陈东宅中。还未进屋,已听得见

    破口大骂之声,其妻在门口低泣,一身红色大袖的袍子已满是灰尘。

    汪直忙问何故,陈东之妻道:相公这几日不是闷在家里喝酒,就是在外面打

    猎,我问他可有心事,他就是不说,还要我不要管他,汪船主,他现在像发了疯一

    样,我孤身一个女人,以后该如何是好汪直道:不要急,他有心事,我去

    劝他,他一定听。命人将其安置,大踏步就往内屋走去。

    进得屋内,只见陈东披头散发,左手握一酒壶,右手提着一柄明亮的宝剑,道

    :可怜壮士随军十数年,不及小贼三五日,见了新人忘旧人,哈哈哈哈,我图个

    何来!

    汪直大喝:你发什么疯了!抢步上前,将酒壶及宝剑都夺了下来,陈东醉

    眼昏花,踉跄着道:谁,谁这么大胆,敢夺老子的酒?待看清楚汪直那蕴含怒

    意的眼睛之时,心魂为之震荡,酒竟醒了大半,发颤道:大,大哥

    汪直道:你还知道叫我大哥吗?眼下两军即将交锋,犯不得一点差错,你却

    目无军纪,泼洒酒疯,影响如此恶劣,你说,要我如何治你!陈东垂下头去,半

    晌不说话。

    汪直问道:是否知错了?知错?陈东心中抽痛,脸色阴沉,道:大

    哥,这天下,是谁最初和你一起开拓的?一指徐海、北昌具教,道:适才我去

    找你,你却和他们商量什么进攻之计,完全把我凉在一边,听信这两个牛皮大王的

    话,你这样做,岂不令兄弟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