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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丁宰相刀下作鬼 贾似道朝廷揽权

    直到里面的嚎叫止了,一个头发蓬乱如麻,口角流血,嘴巴鼓鼓而向外滴着棋

    子的汉子被两名军士拖手而出,好可怖!娄锟连忙把脑袋深垂,一直不敢抬起,过

    了好一会儿,宰相从屏风内仪态大方地被两美婢扶出。娄锟早已被其声威所慑,八

    字大跪在地,两手伏膝,把头低得老下。

    宰相稳了坐,要娄锟抬起头来,娄锟依言缓缓抬起。只见他方方正正的头上,

    布满了各种有特色的生命组织形式:最上面摆着前疏后浓的黄棕头发;下面便是自

    然形成的几条小沟;中间突着一个漏斗似的大红鼻子;左右的两张脸象疥蛤蟆皮,

    有许多黑红交错的疙瘩,里面定然藏着毒腺;再左右竖着一对漩涡耳朵,将周围的

    情报都吸收到中心的黑孔中;往下看,瘠薄的嘴唇就像用笔画上去的一个二字。

    宰相见了不高兴,从嘴中噗地吐出一粒杨梅核,忙有丫鬟伸着白玉盦接着,又

    有丫鬟拈杨梅喂在宰相嘴里。常言道,水深流去慢,贵人语话迟。宰相不理娄锟,

    径自吃杨梅,娄锟的额头上已冒出汗来,待宰相吐出第十颗杨梅核后,才要紧不慢

    道:你怎么生得这副鬼模样,啊?~~娄锟磕头如兔儿掏杵,巧言令色道:

    小人该死,小人丑陋。大人说得对极,若这世上没有小人这样丑陋的东西,怎能

    衬出大人的美仪呢?宰相嗯了一声,脸皮子微微一颤,亲自从左手边的赛兰盘里

    拈了一粒杨梅丢入嘴中,道:好甜的嘴皮子!就跟在我身边了。娄锟大喜道:

    荷蒙宰相垂青,小人为您执鞭坠镫,死而后己,在所不辞!曹恒在旁微笑着。

    娄锟自跟着宰相后,便改换了门闾,身子像包着一层金子似的。迎媚、诬谀、

    钻营、蒙混、罗掘、拉网、倾轧、欺小、霸世,什么坏事、丑事都照干不误。他深

    晓在官场上就应该见佛就拜的妙谛,哪位大人没受过他的美言,不在宰相面前替他

    美言的?他一月之间便跃身为宰相身边最红的门子,派头十足,有了势头便抖起来

    了,对人作威作福。但曹恒及其他门子却未因他生嫉,只缘都受了他的大量恩惠,

    把他当作拜把子兄弟一般看待。娄锟有两张不同的脸,一张猫脸,一张狗脸,见宰

    相舐屁股充孙子,见下人吐口水装爷爷。

    娄锟与其他门子无事便爱吃酒,这一日院内酺会,众人皆饮酒不乐。娄锟洞晓

    其心,道:诗为酒友,酒为色媒,座上岂能少了一点红!曹恒道:本来想叫

    两个婢女来陪酒的,可惜宰相还没走,咱们不好在他老人家眼皮底下放肆。都叹

    着呢,这时,慌慌张张跑进一个少仆,一进门,脚根还没站稳便叫道:走了,走

    了!娄锟大喜道:到哪里去了?少仆道:阎妃娘娘又在患病,宰相体慰去

    了。曹恒大笑道:这一去没个把时辰是回不来的,轮到咱们痛快了!

    赵海斑便去拉了几名花枝招展的婢女充当酒伎,个个巧挽乌云,奇分绿鬓。婢

    女坐在他们膝上,千娇百媚,他们一边饮着婢女递上口的酒,一边在婢女身上揉面

    粉,屋内淫语燕啼,不堪入耳。

    曹恒欲心大起,拿起一个五花珐琅杯,提议要各人谈谈女人与男人相异之处,

    说不上来的罚酒三杯。赵海斑首发其言:女儿闺内望夫回,夫君在外花柳陪。

    曹恒把手在婢女腿上一拍,叫道:此言真乃警世之谛语,叫那些忘八负心汉听了

    好好反省反省!又把嘴凑到婢女耳边,细语问道:心肝,我说的可对否?婢

    女揪着他的耳朵,嗔道:对你个死人头!你这个没良心的每晚上都换新味口,早

    把奴家撇在九霄云外去了。

    曹恒与美人唧唧一阵,也口号一联:女儿独倚松柏下,男儿殷勤送晨花。

    赵海斑举起大拇指,有意奉承道:不错,不错!男女初恋,女人之羞涩,男人之

    追求,皆在此句,真有刻木三分之妙!曹惜听得美不自胜。

    轮到娄锟了,他读书较少,不太会说骈句,想了一会儿,毫无顾忌地说道:

    这个女人与男人相异之处嘛,这个,女人凸的地方男人凹,女人凹的地方男人凸。

    众人一听都黄了脸,齐声指责:你这话太龌龊了!此纯洁之地,也被你给污染了!

    娄锟听得眉挑,把桌子一捶,碟盘被震得叮叮铛铛,叫道:老子讲的就是实话,

    这才是女人与男人真正相异的地方,你们难道都不懂?他奶奶的!又拉着身旁添

    菜的十四岁丫鬟问是不是,那丫鬟羞着脸跑开了。娄锟腿上的婢女举手往其胸上软

    绵绵地一拍,道:人家小孩子不懂事,瞧你把人家吓得!娄锟这话也有几分歪

    理,没办法,只得算数。

    行了数令酒,娄锟已有七分醉意,迷迷糊糊地唱道:为什么那些黄泥农夫们

    都是喝粥的命?只怪他们的职业没选好,正是弓着背劳动弓着背吃米,不就是个

    粥字么!曹恒伏在桌上,右手扬举一杯,道:言之有理,来,再敬娄兄一

    杯。娄锟又饮下一钟,道:为什么咱们餐餐肥肴大肉?只缘咱们的职业选得妙,

    这叫作关在门内人吃人,不就是个肉字么!众门子哪个不说高见!

    娄锟干瘪的脸上泛起红光,又吃了一海,说得兴起,含糊不清地吐着舌头:

    这官场就像厕所一样,人人都往里面撒热尿拉热屎,可一进去还是寒森森的。

    赵海斑把酒杯往地上一摔,圆着脑袋,鼓着眼睛,噗着气道:说得不错,他孙子

    的臭官场!几个婢女们都听得掩嘴而笑。酒阑之后,众门子各拉一名婢女入房行

    事去了。

    娄锟此时平地登天,正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只见他头顶通天冠,身穿

    云锦衣,脚踏珍珠履,仪态大方,只是面部不论擦多少粉也抹不了煞气。走在路上,

    三品以下的官都要向他打个哈哈,三品以上的官还得停轿打声招呼。四处求他美言

    办事的儿子们愈来愈多,自然进贡多多,家财都可存个小金库了。

    娄锟现在生活舒适,念及那二百两翻身银子是其妻的身价,想去绣红楼把

    妻子接回,同享富贵,这些年却是苦了她。又怕她恨自己入骨,四处喧扬以前的旧

    事,心情作祟,便不敢去了,每日晚间与婢女厮混,只是终究夫妻一场,有些情意,

    少了她在身边,不时也会感到空虚。安泰之时又想起那位道士来,多亏了他,自己

    才得行大运。可是把整个临安城都掀过来了也寻他不着,娄锟思量道:莫非真遇

    到神仙了?心里想到有神仙相助,直比吃了金丹还乐,忙在房里供着三清六帝,

    日日早晚礼拜一番。

    丁宰相对娄锟百般赞赏,有什么事都找他作参谋,他便时刻跟在宰相身边。文

    天祥对这些蛆虫深恶痛绝,曾言:恶相家的门子,一个个吃饱了没事,就会想心

    思,只要能讨到主人欢心,什么恶毒的点子、赚钱的花招,还怕他们想不出来么!

    丁宰相正吃着万岁枣,娄锟在旁洗着枣子,宰相边嚼边道:你知道我树大不

    倒的原因吗?娄锟眼珠子一转,道:小人要是明白,那小人不就是丁大人了么?

    宰相笑着嗯了一声,看来对他的答案非常满意,道:我的心就像大海一样,不择

    细流,既然江河要进贡油水,管他黄的白的,就让他们尽情进贡吧!水涨船高,我

    的基业便越来越雄浑,根深风难撼了!娄锟暗自讥诮:东西吃杂了,就不怕肚

    子疼么!嘴里却明着绰约巴承:听大人一言,小人如雷贯耳!大人之才华,玉

    韫珠藏,若非今日得以窥斑,小人还真不易得知呢!

    宰相喜得抓起一块福寿糕就啃,娄锟道:我见丁大人眉隐一十二彩,目含六

    十四理,有尧舜之精脑,皋陶子产之项肩,其宝身真乃赞之不尽!宰相突然抹了

    笑脸,吐了美糕,怒目叱道:住口!犯王帝的话鼠辈岂可乱叫!你若再说,把你

    流放到大食去!娄锟美谄不成,反招其责,想到啜锦程的前车之鉴,心里惶慌,

    唯唯倒躬而退,心里只骂道:斥我乱叫,哼,只怕老子挠到你的心痒痒上了!

    宰相闷坐,一妾端了一碗汤水进来,献道:相公,你终日劳顿,这碗猴脑汤最补

    身子的。滚开!宰相反手一掀,汤洒碗翻,妾吓得乞乞缩缩,却不知所谓何

    事。晚间,娄锟在宰相的卧室外跪了一夜,宰相才肯搭理他。

    宰相本是个秀才出身,书法不错,一日兴起,当着几个得意门子的面,只用了

    眼皮子眨六七下的工夫,便画下一篇行草。赵海斑将眼睛贴着纸面,从上至下扫了

    一遍,摇头晃脑道:好字,好字!就似川原春草,栩栩如生。宰相颔首微笑。

    曹恒将双手铺在纸上,优优雅雅地抚摸一遍,飘飘意远道:好一派威猛气势!如

    龙跳天门,虎卧凤阁。宰相拈髯微笑。再看娄锟,拿起纸来抖了抖,道:这书

    法什么都不像。

    宰相听了不高兴,抬起首来,放下髯来,赵海斑和曹恒都吓一大跳,暗骂娄锟

    不会说话,万一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只见娄锟轻轻一笑,不

    慌不忙道:能够拿东西比喻的书法,都未脱出世俗套路,大人的书法,天地之间

    竟找不出什么可以相喻,这种无与伦比的境界,故而什么都不像,真化境也!他

    说起话来,眉毛一上一下的。宰相大喜,连赞妙语,连那张无与伦比的纸

    墨都送于娄锟。赵海斑舒了一口慑气,曹恒心里笑道:我看他拍马屁到化境了!

    官官之间总是时相往来的,签书枢密院事马天骥无事便爱拜访各位大人。今日

    走会宰相,两人谈及娄锟时,马天骥对他赞不绝口:娄锟这门子办事很牢靠,大

    人是怎么调教出来的?宰相干笑了几声,眼皮子眯成一线,慢条斯理道:这叫

    狗通人性。马天骥豁然意解,畅笑数声,道:兄言良是,这话正说到刀刃上了。

    却不知娄锟正在屏风后听得一清二白。

    宰相的小公子,乳名唤作宝儿,正过十岁生日,许多达官贵人都来阿谀拜

    寿,有钱包钱,有礼包礼。府门前乌压压的一片,挑担子的挑担子,推车子的推车

    子,坐轿子的坐轿子,热热闹闹,像赶集似的。

    宝儿只有中间一小圆驮黑发,四周都光溜溜的,从小娇生惯养,当真一个小天

    王老子。你看他,扯这个尚书的裤带,掏那个世袭衍公的荷包,哪个不躲着赞他活

    泼可爱的!娄锟此时站在宰相的右厢,宝儿与娄锟本就混得稔熟,这时跑到娄锟跟

    前,把他的手一拉,嘻嘻哈哈道:看你倒还机灵,不如作我儿如何?宝儿才正

    九岁,娄锟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听到这话非但不怒,反而堆着一脸媚笑,道:

    少公子何等尊贵,小人是什么狗草身子,焉敢高攀。不若是阿爹不嫌小人憨傻,

    认作孝顺孙子,都是小人的造化哩!

    宝儿跑至堂中,招着手道:好个孝顺孙子,来,给我当驴骑!娄锟似乎没

    有骨鲠,应了一声,当着百官百仆百婢的面驮着小公子悠悠答答转了数圈,小公子

    甩起一根七尺蛇鞭在他屁股上抽打,虽说宝儿年纪小,不过抽得还很疼哩!百官都

    乐着说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百仆都羡慕娄锟逢上这一等机遇;百婢都抿着嘴笑,

    平时你骑我,现在人骑你。

    宰相在高堂上看得直点头,曹恒在宰相面前聒絮了几句,宰相一拍巴掌,戏即

    刻便停。娄锟拍拍没灰的衣服,立起身来,宝儿也跳到爹的面前。宰相对娄锟十分

    见爱,笑道:你就不用委屈自己了,看你还机灵,便作我的干儿子罢!娄锟心

    里嘴里还不百分百地奉承。宰相从左手上取下一块穿有各色宝珠玉石的钏子赐于娄

    锟,便是贽礼,娄锟毕躬毕敬地接了,戴在手上,自打这一戴,整个人的地位便耸

    然高出百倍,众门子无不羡慕垂涎,娄锟自然对曹恒的美言感激不尽。

    宰相给娄锟使了个眼色,娄锟当然会意,亲自端给宝儿一碗寿面,蹲身笑道:

    这可是哥哥给你吃的呦!宝儿可能不喜欢看这些行将就木的成年人,从碗里拔

    了筷子丢在地上,瞎抓了一把寿面就往嘴里塞,嘴角吊着面条,急匆匆地提腿跑到

    外面顽去了,惹得那些行将就木的成年人又不住地赞他可爱。

    宴席散后,娄锟夜里独身躺在床上,心里早有成千上万只青蜒在飞:主对奴,

    用得着你,拉在怀里;用不着你,推下崖里。这宰相府表面上根深柢固,实际是一

    盘散沙,不如我及早谋个生路才是正事!计议已定,第二日挨到宰相早朝回来,

    便去拜见。进入书房,见宰相在一面白纸上涂着白蜡,下放一彩图,看来正在闲情

    摹搨。见娄锟进来,便一面涂一面笑道:这么早就来请安,我儿好有心啊!娄

    锟一时不好开口,便顺手推磨,请了一回安。

    宰相点点头,问道:作我儿还习惯么?娄锟站起身,道:爹爹太客套了,

    享福的事儿,哪里有什么习惯不习惯之说?宰相道:你现在享的是小福,只要

    你好好伺候着,日后的大福也轮得到你哩!娄锟低着头,抬着眼睛道:爹爹晨

    摇玉佩趋金殿,夕奉天书拜琐闱,势大根深,乃是孩儿第一仰慕之人。宰相放下

    笔来,抽出一卷长画,铺在大案上,道:这幅清明上河图,上有景象万物,各事

    其职。又拿出一块赤色薄绢焘盖于图上,满心畅意道:你看,我将这块赤绢轻

    轻一盖,这幅图中的七彩万物就都变为赤色了。娄锟笑道:孩儿明白,这便是

    一手遮天的可怖之处!宰相把清明上河图的诗念了几句:歌楼酒市满烟花,溢

    郭阗城百万家。两桥无日绝江船,十里笙歌邑屋连。又笑道:山河城府花林人,

    如今尽在我掌下。

    宰相得意之秋,娄锟不好意思开口离辞,现在就象在热被窝里憋了一泡尿,又

    想起床又懒得起床,转头一想:我在宰相府,不过和铁笼内的画眉一样,靠主人

    喂养着,不得施展翅翰,还是另谋其就是条长路!决心已坚,说道:孩儿今日

    来拜爹爹,是想求爹爹赐我一条路在外头闯荡,总是闷在家里,不了解天下之兴亡,

    怕今后会落得一事无成。宰相点头道:鸟夹着翅膀不飞,迟早会变鸡。唉,为

    父的竟没体谅到你,要不给你弄个知州坐坐如何?娄锟忙说道:孩儿不敢,只

    求得一知县足矣!

    宰相听得愀然不乐,道:你怕老夫没那个本事吗?娄锟连忙装出委屈模样,

    双膝跪下,调着舌头:望爹爹详查!若是孩儿胆大心密,气高志雄,跟在爹爹身

    边就一定是个祸害。正因为孩儿一副胆小如鼠的德性,爹爹留了我才放得下心,孩

    儿一片孝心,爹爹一定要相信孩儿!宰相听得此语,顿然笑道:说得有理,奴

    不贪则主无祸,你起来罢!

    娄锟起身,宰相问道:你愿意到哪里赴任?娄锟道:孩儿愿到前线赴任。

    宰相惊道:前线战乱不休,你不要命么?娄锟道:保家卫国,身先士卒,死

    有何憾!宰相大喜,道:既孩儿有心,因四川奉节缺一知县,可调你去。娄

    锟随即得离宰相,就任奉节县的太爷。他心里自有主意:越是前线,补给越多,

    油水也就越肥;更何况先降者生,后降者死,百益而无一害。

    且说蒙古旭烈兀西征波斯,时波斯境内尚存木刺夷、报达两国。宝祐四年十一

    月,木刺夷降。旭烈兀继征报达。宝祐六年二月,报达亦降。蒙哥汗以宋人囚禁蒙

    使月里麻思为借口,决定继续发动侵宋战争。宝祐六年春,蒙哥汗亲率蒙军进攻四

    川,忽必烈率张柔等部蒙军进攻鄂州,又命在云南的兀良合台率蒙军自交广北上潭

    州,定于次年与忽必烈会师鄂州,然后直奔临安,消灭南宋。

    董槐遭黜之后,日子过得也算清闲,得知四川危急后,饮食不安,欲亲往前线

    观战。由此念起已故的义弟云孝臻,不知他的妻子在青城山可好,自己至情至理也

    需看望一番,两事并作一事,留卫羽守家,带着十四岁的儿子急急赶赴四川。

    青城山位于成都西面百余里处,名郡成都乃历史名城,东汉时织锦发达,故又

    名锦城。三国时,蜀国以此为都城;五代时,后蜀主孟昶在城上遍植芙蓉,故

    又有芙蓉城之称。有武侯祠、杜甫草堂、文殊院、都江堰离堆等名胜;此城自

    然条件优越,物产富庶,素称天府之国。蒙古的马、骡、驴、骆驼、兽皮;西

    羌的璧玉、珊瑚、瑠璃;南蛮的珠玑、犀象、翡翠;海外的奇石异物的运输皆通此

    郡。加上北多战乱,不少流民侨居于此,故户口冗杂。

    董槐自东而来,得知不少战火消息,原来成都及青城山都已陷于蒙古,蒙军正

    在力攻重庆,路上流民离散所失,蒙古兵四处烧杀劫掠,无恶不做。董槐立于成都

    门墙下,见城上遍插蒙古大旗,欲哭无泪,呆呆出神,董颖相劝,方才打起精神入

    城。

    城内比起战前确是萧条了许多,倒是街边食品小摊上赖汤元和龙抄手

    的香味惹人神之为牵,时已过午,俩人还打着饥荒。董槐见小儿不住吞涎,便买小

    食填腹,两人正吃着,一队蒙古兵执矛甩鞭而来,见人就抓。

    一蒙古兵见董槐的包袱严实,张爪抢过,撕个稀烂,见里面没有金银,只是些

    换洗衣服,不禁大怒,抓住董槐就是一阵抽打,可怜董槐上了年纪,打倒在地,磕

    破了头,血流不止。董颖跪在地上,扯住蒙古兵的腿,大哭道:不要打我爹,你

    们放了他!蒙古兵不懂汉语,叽哩噜咕骂了几语,将董颖踢到一边。

    打了十几鞭,蒙古兵也打烦了,提着鞭子又去抢其他汉人的行李,拿街边小摊

    的食物吃。小摊主似乎与蒙古兵有些熟识,用蒙古话不住地谄媚。董槐与其他汉人

    被绳索套成一排,准备拿去充当苦力。董颖撕破衣带,替爹包扎了头上的伤口,问

    道:爹,咱们这是去哪儿啊?董槐把孩子拥得紧紧的,小声道:八成是作劳

    工,咱们开工时趁机跑出去。

    原来董槐人等被拉出城修筑城墙,做工时稍不留神就要挨蒙古兵一鞭。晚饭时

    分,天空乌云密布,一阵大雨泼瓢而落,蒙古兵各自找地方躲雨,却不许劳工停工。

    董槐谓儿子道:就是现在。两人拔腿就跑,其他汉人见董槐跑,也各自奔逃。

    蒙古兵惊忙高呼,分头去追。

    董槐牵着董颖,跑入密林,后面蒙古兵穷追不放。地上泥泞坑洼,董槐因先前

    失血,又做工劳累,一阵头昏,栽滑在地。董颖拉父亲不起,后面追兵已到,急出

    泪来。一蒙古兵嘴骂脏言,执矛就戳,千均一发之际,咔嚓一声,那矛突然断作两

    截,随后一声啸起,只见一道长挺剑杀来,蒙古兵纵踊上前,却似切菜般倒地。

    董槐挣扎着坐起,看那道长时,眼睛一亮,大叫道:可是松林兄?那道长

    一惊,看董槐时,大叫:可是董槐大人?原来这道长正是青城派的大弟子俞松

    林。董槐惊喜交加,道:今日若非俞兄搭救,我命已丧黄泉!俞松林将之扶起,

    道:我奉师命下山杀敌,不期遇见大人。只不知大人如何至此,落得这般下场?

    董槐叹道:说来话长。俞松林道:既如此,请至山中一叙。遂带董槐及董

    颖至青城山。

    董槐至上清宫,先拜访故友青衫客,道了数年不聚之情,将自己罢相之事前后

    备细说了一遍。青衫客道:赵昀乃一庸才,嗜欲甚多,怠于政事,崇尚道学,虚

    谈经筵性命,只图偏安,无复国之大志,因之权移奸臣,朝政日非。大人随之何用,

    不如就留在敝山,强胜在朝廷上受气!

    董槐叹道:我一日为宋臣,终身为宋臣。道长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知成

    都如此重镇,如何会陷?青杉客道:说来令人气恼。今年,蒙哥一路的先锋军

    由纽璘率领向成都进兵。刘整将军足智多谋,本来坚守,必不失关,只因副将乃丁

    大全的羽翼,不听调谴,擅自出兵,导致我军大败于遂宁,那厮还给丁大全上疏,

    把责任全推在刘整将军身上。蒙军得了成都,继而又进驻灵泉山和云顶山。四川制

    置使蒲泽之领兵救成都,被蒙军打败,成都降蒙。彭州、汉州、怀安、绵州等地宋

    兵相继投降。

    俞松林也道:蒙哥汗所率蒙军四万,号称十万,四月间分三道入蜀。自率主

    力从陇州入散关,蒙哥部蒙军由洋州入米仓关,孛里义所率蒙军由鱼关入沔州。十

    月,蒙哥部蒙军主力到达利州继续进攻苦竹隘,我青城山派弟子前去助阵,尽管南

    宋的援军多次被利州蒙将汪德臣部击退,苦竹隘军民在宋将杨立领导下坚守不降,

    本派弟子晁虎与隗洛英在战役中先后负伤。此次蒙哥汗率蒙军南下利州后,首先进

    攻苦竹隘,虽然蒙军轮番进攻,蒙哥汗亲自督战,攻了很久也没能攻下,蒙军又架

    起天桥进攻,还是被我军打败。后来由于叛徒赵仲偷开东南城门降蒙,蒙军才得以

    进入城内,杨立率领军民进行巷战,不幸战死,苦竹隘终被蒙军占领。以后,蒙军

    又相继攻占或招降了鹅顶堡、大获山、运山、青居山等地。纽璘自成都攻占叙州,

    蒙哥出兵,不到一年时间,长驱而下,宋军节节败降,四川日益危急。

    董槐道:成都新降,重庆、合州定是蒙军的首要进攻路线,不过有王坚镇守,

    料不应失,只怕蒙军兵分几路,我军首尾不能相顾。俞松林叹道:大宋气数将

    终,我们作臣民的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董槐又谈了数句,因夜将晚,加之疲困,青衫客吩咐打扫客房给他们父子俩安

    歇。次日,因晁虎、隗洛英在抗战中受了战,卧病养伤,董槐又去看望了一回。将

    至日中,用了斋饭,前往吴秀兰处看望。

    吴秀兰在青城山上定居,看着儿子一天天在变,顽皮的模样每天都能给她新鲜

    不腻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特,心脾中都似灌了甜水,一边陪着他玩,一边逗着他

    玩,这时才真正体味出宝贝一词的真正韵味。

    云飞已满两岁,吴秀兰正逗他玩耍,闻得叩门声,开门后见是董槐,惊讶得说

    不出话来。董槐笑道:云夫人可好?吴秀兰拉着云飞倒地便拜,董槐连忙扶起,

    笑道:几年不见,少公子都这么大了,当时还只是一团子大小呢!一边说一边

    轻抚云飞的额头,百般怜爱。吴秀兰忙叫云飞称董槐作董伯伯、叫董颖作哥

    哥,云飞依言叫了,声音稚嫩,惹得董槐拈须大笑,道:这孩子过于俊美,只

    怕日后卷入桃花劫中哩。吴秀兰一笑置之。

    吴秀兰引董槐等入屋坐,自己沏茶水,董槐道:孝臻之坟,我每年都会奠拜

    几次,云夫人可安心住在这里,此地虽陷蒙古,料他们不敢攻上山来。只是临安多

    变化,那里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夫人要拜孝臻,只好缓些时日我再来接你了。

    吴秀兰听得眼中酸酸的,道:多承大人费心了,这里也有先夫的灵牌。引董槐

    至内屋,原来堂上供奉着云孝臻的灵位,董槐忙带董颖焚香静祷。

    拜毕,董槐问道:日子还过得去否?吴秀兰道:自耕自织,糊口足矣。

    搂着云飞,道:我目下就只盼这孩子能长大成人,我不愿他去报父仇,事情已过

    去了,报了父仇,孝臻也回不来了,我已失去了孝臻,不想再失去他。董槐道:

    男儿志在四方,难道云夫人忍心孩儿碌碌一生?吴秀兰叹道:我现在很迷惑,

    作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出人头地,现在却又想他出去、又怕他出去。董槐

    道:出世为入世,孩子长大,意愿如何,也就不由父母所管了。

    吴秀兰因董槐脸上留有伤痕,问道:董大人脸上之伤?董槐自抚脸庞,董

    颖接口道:被那些蒙古兵用鞭子抽的!董槐道:今日蒙古占领了四川,可以

    鞭挞四川的百姓;他日攻占了大宋全部江山,就可以任意鞭挞大宋的子民。如果我

    们愿意作亡国奴,不反抗也罢。吴秀兰尚未答语,突然,云飞提着幼嫩的嗓子大

    叫一声:我要反抗!董槐、吴秀兰大惊失色。

    话分两头,且说临安城内,无董槐的干扰,丁大全家族纵横朝廷已数月。皇上

    享福之际,问边事如何,丁大全生怕该自己担当,不敢详说,只报边防无事,严密

    封锁消息。

    深庭后院内,萦共红绿,美姬拥簇,乐班摆府,喧歌漫舞,红烛千日,金玉垛

    叠,穷奢极欲不过此境矣!众仙女唱着凤瑟曲、秦筝曲、阳春曲、朝云曲。红妆间

    翠娥,罗绮列笙歌,重重金玉多。歌女的屁股扭得就像游水的鱼儿,转到丁宰相跟

    前的,屁股上便被左拍一下,右拍一下。侑酒的歌伎也不含糊,三个五个的在宰相

    身上百媚千娇,又掐又捣,直羡煞那些门子,个个搔身挠痒,垂涎若滴。

    这日,丁宰相照例早朝,刚走出门,被太阳猛地一照,不由得打了一下冷战,

    预感着有事发生。回到府中,那颗心一直像被夹在两把斧刃中,极不踏实。晚间,

    大臣吴潜得到边报,言蒙军先后侵犯四川、京湖地区,宋军节节败退,忽必烈所部

    蒙军渡过长江已包围了鄂州,不禁吓出一身冷汗,连夜赶至后宫报于理宗,言丁大

    全隐匿军情不报,每夜在府内风流。理宗不敢相信,命详加查实,丁大全瞒上骗下,

    铁证如山,罪责难逃,龙颜大怒,喝将丁大全抓捕下狱。

    这也是丁大全大限已至,因心中有鬼,在床上翻来倒去,无法入睡,熬到交夜

    斗子时,好容易睡熟,却连梦也作不安稳。听得门外喧腾不断,火光冲天,数百名

    羽林军将宰相府围得周周匝匝,铁桶一般。丁宰相披衣唤丫鬟伺候,无人答应,羽

    林中郎将一脚将房门踹开,宣读圣旨,丁大全的脑海中一阵电击,整个人就像吊桶

    脱了绳,直落下井。

    平时巴结宰相的官员纷纷落井下石,联名撰书宰相所犯的一百二十件恶行,皇

    上锋怒难平,将丁大全一家子连根锄起,朝中占官位者五十七人,四地为豪强者不

    下千人,押解刑部发落。

    常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丁大全又是个肥骆驼,家财散在天下,无法统计,

    府中各类珠玉宝石、古董书画过多,无法拖走,暂留在府。门子曹恒去求阎妃,阎

    妃与董宋臣也保不住他。

    理宗丙辰年九月,圣旨诏下,言诛死以惩邪佞,将丁大全拖至市曹斩首。大辟

    临刑之日,天衢阴峥嵘,似乎老天爷都板着脸判他的死刑。刽子手是关西大汉,杀

    头就像在切西瓜,包开包红。丁大全屈跪在地,毫无惧色,昂首大笑道:想当年,

    我的日子何等清苦!要叫我啃一辈子的黄粮,这一生也忒活得没个意思,太不划算

    了!所谓富贵可盛不可永,活着不花死了白搭,我风光了这么多时日,化掉上亿两

    银子,死了亦值得,有什么好怕的!后面的话没让他说完,刽子手就把他脑袋一

    按,钢刀刷落,血颅倒地,嗗碌碌地滚了尺把远,那张脸依然绝望地笑着。诗曰:

    闻道故林相识鸟,恶官昨日今如何。

    世上死生皆为利,不到乌江不肯休。

    因蒙古势大,就要攻至临安,内侍董宋臣劝理宗迁都明州逃避,百官皆称是。

    节度判官文天祥,上书乞斩宋臣,以一人心;军器大监何子举等向吴潜建言反

    对迁都,吴潜调集诸路兵援鄂抗蒙。宋理宗在主战派的反对下才没有逃跑,任命吴

    潜为左宰相兼枢密使,贾妃之弟贾似道升为右宰相兼枢密使,仍兼京湖、四川宣抚

    大使,命贾似道出兵汉阳,以声援鄂州。

    此时战事频频,这年冬,蒙军沿嘉陵江进攻重庆,到合州,派降将晋国宝到合

    州招降,守将王坚乃孟珙部降,严辞拒绝,随后又将晋国宝押至城内阅武场斩首示

    众,军声大振。王坚曾于淳祐十二年出兵打败蒙军,收复兴元,宝祐二年又打退蒙

    军对合州的侵扰。他调集属县十七万人,增筑钓鱼城,设防坚守。秦、巩、利、阆

    等州陷于蒙古后,各地军民陆续来这里集结,钓鱼城成为十数万人聚居的重镇。开

    庆元年正月,降将杨大渊率领蒙军进攻合州,打了三个月均为合州守军所击败。蒙

    哥汗命纽璘部蒙军于涪州造浮桥,以切断由荆湖西上的南宋援军,并自率蒙军主力

    进攻合州,也被宋军打败,只得将合州团团围住,迫使守城宋将屈服。但是,合州

    军民在王坚率领下,顽强抵抗蒙军的不断进攻,四月间蒙军虽曾一度攻上外城,也

    被守军击败。王坚在夜间派出兵士袭击蒙古军营,蒙军大乱。进入夏季后,蜀地炎

    热,疾病流行,蒙古军困在城下数月,士气消沉,无法前进。

    成都陷后,驻在重庆的四川制置使蒲泽之,屡打败仗,四川的大部分地区已被

    蒙军占领,重庆处于蒙军的进攻矛头之下。川鄂交通线又被蒙军切断,形势十分危

    急。南宋政府任命吕文德为四川制置副使,以代蒲泽之。六月,吕文德和部将向士

    璧率水军由长江西上,乖顺风进攻涪州浮桥,经过激烈战斗,才冲过封锁线进入重

    庆,随后率船十余艘,由嘉陵江北上,进援合州,被蒙军史天泽部打败,退回重庆。

    合州在外援断绝多时的情况下,继续坚持战斗,尽管蒙哥汗多次亲自督战,仍然损

    兵折将。多年来进攻四川的蒙军急先锋汪德臣,一次乘黑夜攻上合州外城,王坚、

    张珏等率领宋军与蒙军展开激战,一直战斗到天明,汪德臣攻占合州的企图仍不能

    得逞。汪德臣用云梯攻钓鱼成,又在城下喊话进行招降,王坚下令炮石猛轰,蒙军

    攻城的云梯折断,后继的蒙军为炮石所击而不能前进,值天大雨,汪德臣也受重伤

    而死,王坚率部出城追击。蒙古军败退,蒙哥汗本人也在一次攻城战斗中中箭于膝,

    到七月间,他承认进攻合州战役的失败,决定留兵三千围合州,蒙军主力转攻四川

    制置使所在地的重庆。但是不久,蒙哥汗终因伤重死于合州所在地钓鱼山下,进攻

    四川合州、重庆的蒙军只得退走。蒙哥在位九年,死时五十二岁,葬起辇谷。谥曰

    桓肃皇帝,庙号宪宗。

    开庆元年,蒙古进兵叙利亚,占领其都城大马士革。至此波斯统一,始建蒙古

    伊儿汗国。东路蒙军忽必烈到八月才渡淮南侵,月底进至长江边上,直欲攻打鄂州。

    九月初一,亲王穆哥从合州派人告诉忽必烈,蒙哥汗已死,要他赶快北归夺取汗位。

    忽必烈言:吾奉命南来,岂可无功遽还!于是举兵自阳逻堡渡江,进围华中重

    镇鄂州。企图在鄂州获胜后,再北上夺取汗位。

    鄂州的战争非常激烈。十月,鄂州东南隅被蒙军攻破,宋军急忙赶筑了新城,

    又被蒙军攻破,幸而宋将高达率军奋勇抗击,才免使鄂州陷没。到十一月,城中宋

    军伤亡已达一万三千人之多,形势十分危急,但是守城宋军仍然英勇战斗。

    蒙军急切攻不下鄂州,由交广北上的兀良合台部蒙军又被潭州宋军向士璧阻击。

    这时,北方争夺蒙古大汗的斗争愈来愈激烈,蒙古诸宗王在漠北策划拥立阿里不哥,

    忽必烈的妃子弘吉刺只得派人驰至鄂州军前,要他立即赶回。忽必烈召群臣商议,

    谋士郝经力主与宋议和,迎宪宗灵舆,收皇帝玺,北上争位。忽必烈从之,立即从

    牛头山北归,却声称直奔临安,身任宋军统帅的贾似道对此却惊慌失措。这时,王

    坚派人报告蒙哥汗死于钓鱼山下的消息送到鄂州,贾似道并不因此奋起抗击,迫使

    蒙军及早撤军,反而派出使臣前往求和。宋使到达时,忽必烈正要出发北归,他随

    即派蒙使前往鄂州,并嘱咐蒙使,蒙军出发在即,当看见旗动要立即返回随军北返。

    蒙使登上鄂州城墙,宋方请求蒙军北撤,愿意割长江以北地给蒙,并称臣纳贡银、

    绢各二十万两、匹,谈判还没有结束,蒙使见到蒙军旗动,立即返回。忽必烈并通

    知兀良合台立即北归,潭州之围同时解除。

    景定元年三月,忽必烈至鄂州返回开平,诸王及其左右劝其在开平即位,勿往

    和林召开忽里勒台宗王大会。忽必烈从之,继承汗位,时年四十五岁。这忽必烈乃

    蒙哥同母弟,母怯烈氏,及长,仁明英睿,事母至孝,尤善抚下。思大有为于天下,

    访求贤才,延藩府旧臣及四方文学之士于左右;请原金左右司郎中王鹗讲《孝经》、

    《书》、《易》及齐家、治国之道,古今事物之变,每至午夜方止。并遣使告宋,

    且问鄂州讲和之事。贾似道恐泄议和真相,乃拘其使者,又尽除知情者,忽必烈大

    怒,誓必灭宋。

    漠北蒙古贵族中的保守势力,另行在哈喇和林拥立宗王阿里不哥作蒙古的大汗,

    并调兵遣将,入据关陇。远处于金山之阳、天山之阴的海都,自以为乃太宗之嫡孙

    而未能继位,亦不服,遂附阿里不哥。忽必烈不得不将灭宋之雄图暂时弃之一旁,

    而将主要精力对付叛乱。在平定关陇之后,忽必烈亲自讨伐阿里不哥。景定二年十

    一月,两军战于和林南戈壁边界附近,阿里不哥军败北走。江淮大都督乘内乱之机,

    于次年二月,在济南、益都发动叛乱,以涟海诸城归宋。三月,忽必烈派兵讨伐,

    七月大胜,山东复为忽必烈所有。景定五年七月,阿里不哥在走投无路之下,归顺

    忽必烈。内乱既平,八月定都燕京,改称中都。

    景定元年七月,支持董宋臣的阎妃病死,吴潜随即将大宦官董宋臣趋斥出朝。

    宫中嫔妃最为可怜,白天还好过,可与妃婢们闲聊解闷,可是一到晚间,那凄凉感

    觉就像刮皮般的难受,那时节,再丑再恶心的男人也要,黑灯瞎火的还不是那档子

    事,反正也看不见,只要能填欲沟就好。自阎妃病死后,三十六宫、四十八院的嫔

    妃都指望皇帝临帏,故而人人望幸,个个盼星,理宗越发不加自制,淫风靡漫宫帏。

    直享受得亲亲密,夜夜欢;直消磨得面面黄,肤肤瘦。

    贾似道对私自求和之事,不但匿而不报,反而伪造大捷以邀功。理宗竟不察,

    以似道有再造之功,宣其入朝,进为少师,封卫国公,手诏嘉勉,赏赐甚厚,论为

    股肱之臣,将士亦论功加官。贾似道随即排挤左相吴潜,吴潜被弹劾罢相。贾

    似道进而清除朝中逆己之党,全部把持了政权。贾似道隐瞒投降真相,骗取权位,

    对抗蒙有功的将士陆续给予打击。保卫钓鱼城奋勇抗战的王坚,在蒙古军退后被调

    入朝,任侍卫步军司都指挥使,被免去了四川的兵权。贾似道又把王坚调出,知和

    州,不久,王坚抑郁而死。贾似道又实行打算法,凡在抗战中支取官物作军需

    者,一律治罪。抗蒙立功的向士璧,因此遭弹劾罢官,被逼死,家属被拘偿付军需。

    赵葵知潭州,也被弹劾曾在正月十五日支官钱张灯设宴,罢官征偿。贾似道控制御

    史台,凡是同他不和的官员都被御史以各种罪名弹劾罢官。

    四川失后,南宋失去大量粮草供应,统治下的东川地带,还要靠京湖一带供给

    驻军的粮米。东南地区随着土地兼并的急剧发展,大片田地集中到大官员将领手中,

    他们凭借权势,逃避赋税。朝廷粮饷不足,便以和籴为名,向地主富户摊派征

    购,所谓国用边饷,皆仰和籴。朝廷财政亏缺,又依靠增发纸币来作为和籴

    的支付手段。结果纸币滥发,物价上涨,军粮不足,朝廷陷入重重危机之中。

    宝祐二年十月,永嘉郡王赵禥进封忠王,十一月,赐名邦寿。景定元定六月,

    时理宗无子,立赵禥为皇太子,赐字长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