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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回魔窟不告而别

    他咐吩站立边上的店伙,再添上一付杯筷,拉过一张椅子,指了指道:“候通,你且坐下,不妨再喝一杯,我们谈谈!”

    “是,大爷……”候通坐下桌座。

    店伙刚才已由姜环的吩咐,一大盆一大盆的佳肴端上桌子。

    时宇问道:“候通,你怎么会三餐不继,落得如此狼狈不堪,找个朋友相助,不就解决了?”

    “大爷,咱候通不敢连累了朋友……”候通苦着脸道:“有……有人要干掉咱候通……”

    宫奇重重哼了声道:“你小子,又是干了伤天害理的缺德事,‘木匠做枷’,才自作自受的!”

    候通欲语还休,不敢替自己分辨、解释。

    时宇问道:“候通,是谁要将你置于死地?”

    “‘铁……铁旗门’门主。”候通舌头重重地,嘴里说出这些话来:“门主谕令‘铁旗门’中弟子,见到我候通,格杀毋论……”

    时宇问道:“候通,‘铁旗门’门主因何要向你下此一手?”

    候通呐呐道:“可能你等数位取走我身上那封信的事,我……无法向门主和‘锦耗子’邵甲有个交代。”

    “嗨,小子,‘铁旗门’门主是‘傲霜君’夫魁?”宫奇故意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宫爷,我候通从未见过‘铁旗门’门主本人……”候通直话直说:“至于‘傲霜君’夫魁此一名号,是当时邵甲吩咐下来的。”

    一顿,又道:“后来据咱候通所知,‘铁旗门’掌舵门主另有其人,是个有‘风雷幻刃’之称的楚冰石,此人……”

    候通与宫奇、时宇等人谈着时,徐家铭夫妇和姜环已知并非尽然“吃白食”这回事,牵连到江湖恩仇上,他们不敢插嘴进来。

    柳彬元问道:“候通,这一顿饭你把肚子填饭了,下一顿怎么办?明天又怎么样?”

    候通已听出,这是出于对方的关怀,并非含有嘲弄之意,他脸上一热,嗫嚅了一下道:“少……少侠,只有到时再说了……咱候通就是沿途乞讨要饭,也要离开这里湘、鄂一带,远离‘铁旗门’中人……”

    旁边的巧云悄悄耳边数句,彬元微微点头,从腰袋取出一锭银子,他向候通道:“候通,这些银子你藏在身边,沿途可以使用,免受饥寒之苦!”

    “这……这如何使得?柳少侠……”候通怔了怔,殊感意外。

    “嘿,小子,你已穷得一干二净,三清四白……”宫奇道:“打尖吃喝要花钱,投店住宿要花钱,不然你日子如何打发过去?”

    不错,“一钱逼死英雄汉”,宫奇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候通向柳彬元躬身道谢,把银子收了下来。

    候通一口酒送进嘴里,突然想到一件事上,他向宫奇问道:“宫爷,你等数位知不知道‘落雁峰’这样一个地点?”

    “呃……”宫奇喉咙里冒出这声声音来。

    他望了望时宇,衣袖一抹嘴,又向围桌而坐的彬元、巧云、香冬、乔婷游转看来。

    候通当然不知道宫奇这副怪怪的神情是何种含意,他不厌其详又道:“‘落雁峰’在鄂中应城西郊十里外,一座并不很高的山峰……”

    “嗯……嗯……嗯……”宫奇连连点头:“‘落雁峰’又怎么样?”

    候通道:“‘铁旗门’的总坛,就设在‘落雁峰’……”

    宫奇直直望了他一眼,肚子里却在暗暗嘀咕:“妈的,咱们早就知道了,这还用你小子唠唠叨叨、婆婆妈妈说个不休?”

    候通又道:“就是咱们说的‘铁旗门’掌舵门主‘风雷幻刃’楚冰石,前些日子带领高手杀上‘落雁峰’……”

    候通已说得清清楚楚,可是把宫奇听糊涂了,两眼一直,问道:“小子,谁杀上‘落雁峰’?”

    候通又说了一遍:“‘风雷幻刃’楚冰石带领高手,杀上‘落雁峰’……”

    他把话意转了过来,又道:“宫爷,这不能说是杀上‘落雁峰’,楚冰石带领高手进峰顶‘铁旗门’总坛,不知出于哪桩误会,楚冰石和他邀去的朋友,把总坛两个高手杀了……”

    时宇一声轻“哦”,朝向宫奇这边注视了一眼。

    候通虽然逃避“铁旗门”中弟子追踪截杀,但知道的事却也不少,他又道:“楚冰石把原来留守的‘铁旗门’总坛的弟子,分派别处,目前‘落雁峰’已是一座空荡荡的荒山了。”

    时宇向道:“候通,你刚才说楚冰石带领高手,进‘落雁峰’峰顶‘铁旗门’总坛,与楚冰石结伴同行的,是何等样人物?”

    候通几杯酒下肚,柳彬元赠的大锭银子放进腰袋,心情轻松,说话也就自由了。

    “大爷,跟楚冰石结伴去‘落雁峰’‘铁旗门’总坛的两位高手,来头可大呢……”候通说。

    “小子,那两人是谁?”宫奇口气重重地问出这话来。

    候通道:“一个是开山立柜,坐地分赃,江湖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的‘紫冠鹰’乔云……”

    梅香冬悄悄朝乔婷投过一瞥,乔婷那份安详,那么平和,嘴角含着一抹笑意,似乎候通所指的“紫冠鹰”乔云,是跟她毫不相干的另外一个人。

    时宇问道:“候通,另外那个又是谁?”

    候通道:“楚冰石邀去‘落雁峰’的另外那个,可能柳少侠和三位姑娘还不太清楚,可是你老和宫爷来说,不会不知道……”

    笑了笑,又道:“此人武林侠义门中指他‘魔头’,道上朋友恭称他一声‘老前辈’,他是有‘剑翼子’之称的浦虹!”

    柳彬元转过脸朝乔婷看来。

    乔婷接触到柳彬元投来的视线,抿抿嘴,向他报之微微一笑。

    “紫冠鹰”乔云,是乔婷的父亲,至于“剑翼子”浦虹,是她学得一身艺技的师父,但眼前的“雾中花”乔婷,对候通所说的那些话,并无显出任何异样之色。

    候通如果知道,围桌而坐的乔婷身世来历,他借了天大的胆,也不敢说出这些话来。

    柳彬元问道:“候通,如此说来,‘铁旗门’总坛已不在‘落雁峰’了?”

    “是的,柳少侠……”候通道:“据咱候通所知,楚冰石将山上‘铁旗门’中人分派别处,目前‘落雁峰’已是一座少见人迹的荒山!”

    候通谈过一阵子后,向众人告辞,离开“石桥集”镇这家“柳安饭店”。

    宫奇眨动眼珠问道:“猴子,刚才候通那小子说的,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有此可能……”时宇缓缓点头:“候通所指‘铁旗门’总坛两个高手,显然是‘漱石’池匡和‘砚中赤’岳扬两人!”

    柳彬元道:“时前辈,候通所说,楚冰石与他两人出于某种误会,这误会不知因何而起的?”

    时宇道:“‘铁旗门’总坛我等兵临城下,楚冰石弃之不顾,楚冰石回返‘落雁峰’,池匡和岳扬可能指他不顾道义……”

    感慨不已又道:“楚冰石平素非友即敌,‘落雁峰’留下这桩见不得人的丑事,流传出去,贻笑江湖,楚冰石偕同‘紫冠鹰’乔云和‘剑翼子’浦虹两人登‘落雁峰’,已怀有杀机,要除掉池匡和岳扬,这亦是一种灭口的手法。”

    “妈的,楚冰石这个老小子……”宫奇“格登”一咬牙:“有一天他栽在咱肥佬手里,咱定他把斩成八大块,扔在河溪里喂大王八!”

    众人谈谈说说中结束这顿午膳,柳彬元突然想到一件事上,目光投向安巧云微微一笑。

    巧云给他笑得莫名其妙,两只眼睛张得又圆又大,朝彬元看来。

    柳彬元向徐家铭道:“徐兄丁你我‘三官亭’镇上分手,又在此地‘石桥集’镇上见面重聚,这是你我兄弟有缘……”

    “是的,是的,柳公子。”徐家铭连连点头。

    柳彬元含笑又道:“徐兄,你和大嫂在‘石桥集’镇上的房舍,是不是要比‘三官亭’镇上宽敞、舒服了些?”

    旁边的玫姑轻轻一笑道:“柳公子,你安姑娘等数位,请进去咱们里间坐坐如何?”

    “大嫂,再好没有……”柳彬元含笑点头:“就是是怕惊扰了你们……”

    徐家铭道:“柳公子,你和安姑娘等数位,我徐家铭踏破铁鞋也无法找到,今日你数位翩然莅临,怎能有‘惊扰’两字?”

    徐家铭关妇俩陪同柳彬元数人,由店堂通往里间的那扇门而入。

    这里“柳安饭店”的前后屋子,不能与“武龙坪”镇郊“仙岩庄院”相比,走入里间,转过天井,就是他们夫妇俩起居之处。

    柳彬元视线缓缓游转,卧室的外间,墙沿一张横桌,桌上鼎炉一个,插着三炷清香,香烟袅袅飘升而起,墙沿坚立着两块尺来长的木牌。

    柳彬元朝木牌上目注看去,两块木牌上,分别写下“柳彬元长生禄位”和“安巧云长生禄位”等数字。

    刚才外面店堂里面,彬元目光投向安巧云微微一笑,就是想到这回事上。

    他向徐家铭找个借口,问到这里屋子是否比“三官亭”镇上宽敞、舒服,就想知道徐家铭所指的“长生禄位”,究竟置于何处,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卧室外间看到两块木牌,彬元指了指,含笑道:“徐兄,你刚才所说,我和巧云的‘长生禄位’,就是这个?”

    徐家铭脸上一红,一时回不出话来。

    玫姑轻轻一笑道:“柳公子,这是我和家铭的一份心意。”

    柳彬元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却是十分认真地道:“大嫂,我与家铭兄一见如故,朋友有通财之谊,‘三官亭’镇上巧云以银子相赠,只是替你夫妇俩解决若干困难而已,你夫妇俩人不必介意,快快把这‘长生禄位’除去,免得我和巧云感到不安。”

    安巧云红着脸,朝墙沿两块木牌上游转看去,心里有跟彬元同样的想法。

    宫奇咧嘴嘻嘻一笑道:“徐老弟,新娘子,这是你们两口子的一份心意,可是咱小兄弟和巧云两人恐怕消受不起……”

    做了做手势,宫奇从善如流,又道:“当年有位开国君王,当时他还没有会登皇位,一位英雄救了他的性命,这位开国君王感激此人救他的性命,回去供起‘长生禄位’,朝夕上香膜拜,害得那位英雄当铜卖马,潦倒客旅……”

    时宇哈哈大笑起来。

    “宫老儿,你东扯西拉,信口开河……”时宇道:“你把‘秦琼卖马’这回事,扯到哪里去啦!”

    徐家铭夫妇听来,却是深信不疑,不能因着感激恩人,反而害了恩人。

    夫妇俩将供奉柳彬元和安巧云的“长生禄位”,急急除去。

    众人出来店堂,徐家铭夫妇和大个子姜环,恭送柳彬元等诸人,骑上马儿,离开“柳安饭店”。

    蹄声得得,六匹马儿又上了大道。

    “彬元,咱们去哪里啊?”在“柳安饭店”时,那个候通说出有关“落雁峰”“铁旗门”总坛情形,是以巧云把这话问了出来。

    柳彬元没有接下回答,旋首朝马鞍上的宫奇、时宇这边看来。

    “猴子……”宫奇道:“候通那小子,说得天花乱坠,有声有色,白吃白喝,还骗了小兄弟的银子,是不是真有这回事,还不知道……”

    时宇点点头道:“不错,宫老儿,我等还是往应城西郊六十里的‘落雁峰’走一遭。”

    话意一转,时宇又道:“宫老儿,从情形的前后演变看来,候通所说的话,确有几分真实性!”

    宫奇朝乔婷这边望了眼,嘴里却把这话说了出来:“嗨,猴子,楚冰石那个老小子,脑袋也够灵活的,他把老魔‘剑翼子’浦虹牵了出来,妈的,还加上那个‘紫冠鹰’乔云……”

    衣袖的抹嘴边口水,宫奇又道:“楚冰石如果把他二人找来对付咱们,还真要费一番手脚呢!”

    宫奇口没遮掩,想说就说,可是时宇碍着乔婷结伴同行,在尚未面临真相事实之前,他不便有所表示,是以沉默下来。

    这些话听进马鞍上的乔婷耳中,她脆生生向柳彬元道:“彬元,咱乔婷是爹膝下唯一的孩子,师父也十分疼爱咱乔婷,如果楚冰石真想要玩这一手,咱把是非经过告诉爹,告诉师父……”

    “乔姑娘,你告诉你爹和你师父之后,又怎么样?”宫奇问。

    乔婷道:“咱叫爹和师父别踩入这淌浑水,别管楚冰石的闲事!”

    时宇慨然道:“乔姑娘,固然这是出自你一番好意,但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不是你一个年轻姑娘家可以作得了主的!”

    行程匆匆,晓行夜宿。

    马鞍上的梅香冬道:“彬元,前面不远快到‘大悲庵’了,过‘大悲庵’是‘长山塘’镇上,再去前面就是应城了。”

    “是的,香冬……”柳彬元点点头,他向宫奇、时宇两人说:“宫前辈,时前辈,我等到‘大悲庵’一访至因师太如何?”

    时宇点点头,道:“彬元说得不错,我们已来到‘大悲庵’附近,不能过门而不入,拜访这位老师太,向她问好致意。”

    众人马儿来到大道树林,下了马鞍,牵着马儿缰绳进入树林。

    “彬元,‘大悲庵’这位至因老师太是谁啊?”乔婷还是第一次来此地。

    柳彬元就把当时有关“大悲庵”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下,他话中落,“大悲庵”已在眼前。

    众人将马儿缰绳拴在庵门树干,梅香冬走在头前拾级而上,正待轻叩庵门时,门儿已应手而开。

    香冬曾在“大悲庵”逗留一段时间,至因师太传授艺技,两人虽然无师徒的名义,但香冬已将老师太视作师父。

    梅香冬推开庵门,不待小尼姑传报,她已疾步而入,嘴里大声道:“老师太,咱香冬来看你啦!”

    从偏殿传出一缕慈祥的声音道:“香冬,你怎么会想到找来老身这里,你一个人来的?”

    “彬元他们都来了……”梅香冬回答这话,柳彬元等众人亦自庵门进来。

    至因师太出来相迎,众人上前见过这位老师太,彬元将乔婷替老师太引见介绍了一下。

    老师太含笑问道:“宫施主,时施主,你等数位此来鄂中地带,又是为了那件重要之事?”

    时宇就将自己一行六人,取道往鄂中应城西郊六十里“落雁峰”的事,告诉了至因师太。

    宫奇接口道:“嘿,老师太,果然不出所料,‘落雁峰’‘铁旗门’总坛的那些狐群狗党、牛鬼蛇神‘窝里反’啦!”

    老师太诧异问道:“宫施主,此话怎讲?”

    时宇将前面“石桥集”镇上“柳安饭店”,候通所说的情形,也说了一下。

    刚才柳彬元引见介绍,只说了她的名字,至于乔婷的来历、身世,并未告诉至因师太。

    老师太见时宇说出当时候通在所说的那些话,感慨不已道:“候通所指的那个‘剑翼子’浦虹,昔年贫尼早有所闻,是个江湖上难惹的角色,至于‘紫冠鹰’乔云,亦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

    宫奇朝跟彬元、巧云、香冬坐一起的乔婷望了一眼,又把话说了出来:“老师太,如果楚冰石把浦虹、乔云找来对付我们,到时可以费一番手脚啦!”

    至因师太寿眉微轩,摇摇头,道:“这也未必尽然,宫施主,天下诸物,一物自有一物所制,不然岂不天下大乱啦!”

    时宇见老师太似有某种含意的说出此话,脸色微微一怔,欲语还休,却又沉默下来了。

    众人来“大悲庵”,拜访这位至因师太,谈过一阵子后,告辞离去。

    众人挽着马儿缰绳出树林,来到大道上,骑上马鞍,蹄声得得,马儿往大道一端走去。

    “嗨,猴子……”宫奇想到那回事上:“老尼姑说话,听来叫人怪怪的!”

    时宇似有所感的道:“宫老儿,至因老师太身怀绝技,乃是一位空门的侠尼……”

    “猴子,空门侠尼又怎么样?”宫奇问。

    时宇道:“就是那位至因师太说的,‘一物自有一物所制’,这位老师太静极思动,可能要出来江湖走动走动!”

    “哦,对了……”宫奇想了起来:“咱肥佬提到浦虹、乔云,老尼姑就说出那些话来……”

    宫奇不厌其详,问道:“猴子,‘大悲庵’的老尼姑,身怀之技如何?”

    时宇微微一笑道:“宫老儿,你掉转马头回去‘大悲庵’,跟至因老师太照面过手几招,不知就知道啦!”

    宫奇碰上一个说硬不硬,说软不软的钉子,翻翻眼皮朝时宇看来。

    旁边马鞍上的柳彬元道:“时前辈,至因老师太是‘银笛’符坚符伯父的师姐,亦是当年‘清晖上人’戈音老前辈的弟子?”

    “是的,彬元……”时宇点点头:“据武林传闻,至因师太身怀之技,尽得昔年‘清晖上人’戈音真传,要在‘银笛’符坚之上……”

    感慨不已又道:“依‘银笛’符坚身怀之技,已列入武林中一等一的人物,三年前鄂中‘荆门之役’,‘铁旗门’不顾江湖照面交手的规矩,派出四个顶尖儿的高手,初以‘车轮之战’,继后群起围杀,‘银笛’符坚苦战五百余回合,才栽在‘铁旗门’之手。”

    宫奇一拍秃顶大脑袋,想到一个话题上:“猴子,如果老尼姑真个‘尼姑思心下红尘’,挡下‘剑翼子’浦虹、‘紫冠鹰’乔云,你说鹿死谁手?”

    时宇听是听了,没有接下回答。

    此番“落雁峰”之行,“雾中花”乔婷结伴相偕同来,“剑翼子”是她师父,“紫冠鹰”乔云是她的父亲。

    宫奇口没遮掩,想到的话就从嘴里说了出来,如果时宇的回答,直说直说,听进旁边马鞍上“雾中花”乔婷耳朵又如何?

    但结伴同行的齐婷,似乎并未介意到这些事上,嘴角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有时找上彬元、巧云、香冬聊聊几句,有时手中玩着马鞭儿,听马儿“得得得”踩地的声音。

    马鞍上的梅香冬,举手一指道:“彬元,前面就是应城啦!”

    柳彬元点点头道:“是的,香冬……”

    时宇接口上来:“彬元,我等不必应城逗留下来,马儿直往‘落雁峰’便了。”

    ※※※

    六马儿来到,“落雁峰”之麓。

    乔婷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至于柳彬元、安巧云、梅香冬、宫奇、时宇另外有个“银笛”符坚,和“瓦钵”孟星等诸人,一次“落雁峰”之役,把“铁旗门”总坛捣处鸡飞狗跳,天翻地覆,最后楚冰石知道,收拾不了这个烂摊子,夹着尾巴悄悄逃跑。

    当然,这里“落雁峰”落进眼前柳彬元眼中,不会陌生。

    马鞍上的安巧云,嘴里长长“咦……”了一声,转过脸道:“彬元,咱们会不会找错地方啦!”

    宫奇像吞下大口半生不熟米饭似的接口上来:“嘿,安丫头应城西郊六十里,难道还有第二座的‘落雁峰’?”

    宫奇嘴里向安巧云这么说,眨眨眼,却向时宇问道:“猴子,这里不会错吧?”

    时宇指向坡势迤逦而上的“落雁峰”道:“‘落雁峰’不少地方遭炸药所毁,原来的‘云环虹流雷火梯’设置,亦毁于炸药之下,‘落雁峰’已不是原来面目。”

    宫奇搔搔后颈肥肉道:“嘿,候通那臭小子,说的话还真有那么回事呢!”

    柳彬元道:“宫前辈,时前辈,我们攀登‘落雁峰’,看看上面的情形如何?”

    “不错,彬元。”时宇点点头。

    众人下了马鞍,把马儿拴上麓浓荫深处,登“落雁峰”而上。

    循着山径,众人沿途纵目看去,荒山一座,了无人迹,山风吹过,带来一份冷寂的气息。

    “妈的,这楚冰石这小子……”宫奇嘴里嘀咕起来:“阴险歹毒,无所不用其极,山峰何辜?也遭他肆虐糟踏!”

    众人来到“落雁峰”之颠,原来“铁旗门”总坛那座巍峨巨宅,已成残墙废墟,亦遭炸药所毁。

    时宇缓缓一点头,道:“不错,宫老儿,‘风雷幻刃’楚冰石将‘落雁峰’所有的一切设置、构筑毁去,‘铁旗门’总坛已另有所在……”

    “猴子,楚冰石这老小子,会把‘铁旗门’破窑子移去哪里?”宫奇问。

    时宇朝跟彬元、巧云、香冬站在一起的乔婷望了眼,道:“可能会是过去乔姑娘说的,鄂东崇阳南端‘大沙坪’一带!”

    众人下“落雁峰”,来到山麓,从浓林深处牵出马儿,骑上马鞍,从刚才来的方向走去。

    马鞍上安巧云问道:“宫前辈,时前辈,咱们是不是往鄂东‘大沙坪’走一遭?”

    时宇道:“巧云,这件事眼前我们不能草率决定,不妨回‘仙岩庄院’后,再作定夺……”

    目光移向乔婷,时宇微微一笑道:“乔姑娘,这件事最好你替自己有个决定,‘风雷幻刃’楚冰石是你义父,至于‘紫冠鹰’乔云、‘剑翼子’浦虹,一个是你生身之父,一个是你师父,免得日后铸成无法弥补的遗憾,你该替自己有个决定才是!”

    “时前辈,彬元去哪里,乔婷也去哪里。”乔婷轻轻回答。

    乔婷这两句简短的话,听进巧云、香冬耳中,两人脸上一副难以理解的神情,朝乔婷看来。

    乔婷又道:“爹和师父,咱乔婷去劝阻他两位老人家,别踩这淌浑水,别管这桩闲事。”

    时宇听到乔婷后面那些话,欲语还休,结果他沉默下来。

    “猴子,要不要咱们再去老尼姑那里走一遭?”宫奇又想到这回事上。

    “去‘大悲庵’至因师太处做甚?”时宇问。

    宫奇咧嘴一笑道:“老尼姑思凡下红尘,咱们请她去‘仙岩庄院’……”

    时宇听出他话中含意,摇摇头,道:“宫老儿,现在尚未到这个时候。”

    行程匆匆,数天脚程,众人回来“武龙坪”镇郊的“仙岩庄院”。

    时宇将这次“落雁峰”之行的经过,告诉了柳家夫妇、梅家夫妇和“银笛”符坚等人。

    符坚慨然道:“‘风雷幻刃’楚冰石毁去‘落雁峰’上的一切设施,包括‘漱石’池匡、‘砚中赤’岳扬两条老命,出手不失干净俐落!”

    柳慕庭见时宇说出这段经过,符坚接口又说出此话,他向爱子问道:“彬元,‘风雷幻刃’楚冰石,偕同‘紫冠鹰’乔云、‘剑翼子’浦虹去了‘落雁峰’?”

    “是的,爹……”彬元点点头,他回答父亲后,不期然中接触到乔婷投来的目光,原来想继续说下去,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话到半截,中途就停顿下来。

    “柳老弟,咱们尚未到‘落雁峰’时,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宫奇就将在鄂东附近“石桥集”镇上“柳安饭店”那个候通当时所说的情形,也说了一下。

    到目前为止,“仙岩庄院”大厅上诸人,已知道乔婷的来历、身世。

    “紫冠鹰”乔云是这个“雾中花”乔婷的生身之父。

    至于那个“剑翼子”浦虹,是传授武技给乔婷的师父。

    宫奇咧咧嘴向符坚道:“符老大,你家老师姐至因师太,可能又要出江湖走动走动啦!”

    “噢……”符坚听来殊感意外:“宫老儿,你如何知道此事?”

    宫奇就将自己这伙人,取道“落雁峰”顺途一访“长山塘”镇郊“大悲庵”,当时至因老师太所说的情形,告诉了符坚。

    虽然大厅上众人,谁都没有提到这类的话题上,但谁都注意到当初不速之客、来到“仙岩庄院”的“雾中花”乔婷的身上。

    ※※※

    大清早,柳彬元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过来,柳彬元下床拉开房门开时,是巧云、香冬两人。

    彬元手背揉了揉眼睛,还没把话问出,香冬道:“彬元,婷姐走啦!”

    这句简短的话,彬元尚未理会过来,巧云手上拿着一封信,道:“彬元,这是婷姐留下给你的一封信!”

    柳彬元听巧云说出这话,已知道情形不是刚才自己所想像的那么单纯。

    他接过巧云手中那封信看去,信封上是“彬元亲启”、“乔婷留”两行字。

    柳彬元拆开信封看去,信笺上写下寥寥数字:“彬元,我还会回来你身边的。”

    柳彬元两条剑眉连连轩动,不禁问道:“巧云、香冬,你们什么时候看到这封信的?”

    “就是刚才……”梅香冬道:“我出来房间,看婷姐房门开得大大的,床上被衾折得整整齐齐,旁边桌上留下这封信……”

    巧云道:“冬妹告诉我这件事后,我们就来找你这里了!”

    香冬问道:“彬元,乔婷离开这里‘仙岩庄院’,她会去哪里?”

    柳彬元见香冬问出此话,他一时也回答不出来。

    乔婷住下这里“仙岩庄院”,虽然在我彬元身上留下难忘的一段,但她在外间江湖上的情形,我并不清楚,信中书竽上写下简短数字,又如何推断她离开“仙岩庄院”后的行踪去处。

    柳彬元心念游转,摇摇头,道:“乔婷离开‘仙岩庄院’后的行踪去处,我就不清楚了。”

    安巧云道:“彬元,咱们去大厅,把这件事告诉柳伯父、柳伯母、宫前辈等人。”

    三人出来外面大厅,柳彬元手中拿着乔婷留下的这封信,把这件事告诉了众人。

    柳家夫妇、梅家夫妇对乔婷留书离去,虽然感到十分意外,但也想不出其中原因来。

    宫奇道:“猴子,乔婷这丫头,留下一封信给小兄弟,自己悄悄离开‘仙岩庄院’,你说她会去哪里?”

    “宫老儿,你且说来听听……”时宇道。

    宫奇道:“八九不离十,这丫头去了鄂东九宫山‘马会坡’老家了……”

    “乔婷回去自己老家,又怎么样?”时宇没有回答,接着又问。

    “嘿,猴子,难道你不比咱肥佬清楚?”宫奇有点不耐烦,瞪了他一眼。

    时宇慨然道:“乔婷这番心意,固然令人赞佩,但是否会有想像中的效果,却是难以预料……”

    符坚问道:“时兄,乔姑娘留书给彬元,自己悄悄离去,跟这里‘仙岩庄院’有关?”

    “是的,符兄……”时宇点点头:“就是刚才宫老儿说的,‘八九不离十’那句话……”

    他朝厅上众人游转一眼,又说:“乔婷回鄂东九宫山‘马会坡’老家,劝阻老父亲‘紫冠鹰’乔云和她师父‘剑翼子’浦虹,与‘仙岩庄院’之间的对垒相峙……”

    符坚浓眉连连轩动,道:“时兄,这是江湖上的恩怨过节,一个年轻姑娘家,岂能左右这件事的?”

    “是的,符兄……”时宇道:“时某亦有如此的想法……”

    一顿,又道:“但乔婷曾有这样说过,她是她父亲膝下唯一的孩子,师父对她十分疼爱……”

    宫奇道:“猴子,乔婷这丫头,话是说得入情入理,可是父女之间、师徒之间,跟这两个老不死在江湖上的风风雨雨,压根儿是两回事!”

    “不错,宫老儿……”时宇点点头。

    “嗨,猴子,咱肥佬有个主意……”宫奇一拍秃顶大脑袋,想了起来。

    “宫老儿,你且说来听听……”时宇朝他注目看去。

    宫奇道:“乔婷这丫头曾经说过,楚冰石那老小子匿迹在鄂东祟阳‘大沙坪’一带,鄂东崇阳与鄂东九宫山相隔不远……”

    “宫老儿,你是说我等衔尾找去?”时宇已听出他话中含意。

    “一点不错,猴子……”宫奇道:“乔婷这丫头走在前面,咱们跟在后面,咱们鄂东九宫山‘马会坡’走一遭。”

    安巧云问道:“宫前辈,咱们去了九宫山‘马会坡’,又如何呢?”

    “巧云,那时情形又如何,目前尚难预料……”宫奇道:“如果真有某种情况发生,咱们替乔丫头挡下来!”

    宫奇向符坚又道:“符老大,还是由你跟柳老弟、梅老弟和两位弟妹坐镇‘仙岩庄院’,咱肥佬和小兄弟、巧云、香冬加上猴子,鄂东九宫山走一遭。”

    柳慕庭道:“宫兄,你和时兄等才从‘落雁峰’回来,又要仆仆风尘了?”

    宫奇咧嘴一笑,道:“柳老弟,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把江湖上‘铁旗门’除掉,把楚冰石那老小子颈上脑袋摘下来,那才是休息的时候!”

    宫奇玩世不恭说出此话,听进柳慕庭耳中,不禁慨然点头。

    符坚沉思一下后,道:“宫兄,你等数位取道鄂东祟阳和九宫山之行,兵家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等是否掌握到,有关对方行止动静、明确的资料?”

    宫奇道:“符老大,你倒说来听听!”

    符坚道:“‘紫冠鹰’乔云开山立柜,坐寨山大王起家,凶狠、歹毒,那是意实中的事。‘剑翼子’浦虹既有‘剑魔’又是‘剑煞’之称……”

    宫奇一拍秃顶大脑袋,两颗眼珠连连滚转,朝符坚这边看来。

    符坚又道:“‘铁旗门’徒众遍散江湖各地,经乔婷说来,我等知道‘风雷幻刃’楚冰石尚有鄂东崇阳一带出没的地点……”

    符坚目注宫奇微微一笑道:“宫兄,乔婷除了指出崇阳南端‘大沙坪’之外,你等是否知道有关哪一带更多的情形?”

    时宇一点头道:“不错,知道并不多!”

    宫奇眨眨眼,问道:“符老大,依你说来,咱们又该如何?”

    符坚道:“‘虎毒不食子’,‘紫冠鹰’乔云虽然杀人不眨眼,过去是个坐地分赃的山大王,但乔婷是他女儿,不需要你等挡与不挡这回事!”

    一顿,又道:“乔婷之事,暂且撇开一边,‘铁旗门’总坛移转阵地,祟阳附近一带不妨去探听一番,这才不失为之上策。”

    “嗯,符老大说来也道理……”宫奇点点头,目光投向时宇道:“猴子,乔婷这丫头回来不回来‘仙岩庄院’,那是以后的事,咱们一行五人,不妨鄂东崇阳一带走一遭,看看楚冰石那老小子又玩出些什么新的花招、名堂来。”

    “是的,宫老儿。”

    “飞猢”时宇虽然机智过人,但他乐意接受别人更完美的建议,是以他同意下来。

    ※※※

    柳彬元、安巧云、梅香冬、宫奇、时宇等一行五人,离开“武龙坪”镇郊“仙岩庄院”,取道往崇阳“大沙坪”方向而来。

    “嘿,‘虎毒不食子’……”马鞍上的宫奇,想到符坚说的那句话上:“‘紫冠鹰’乔云再是凶狠歹毒,相信不会把他宝贝女儿乔婷吃掉的!”

    时宇见宫奇说出此话,想到另外一件事上:“宫老儿,那次候通在‘石桥集’镇上,徐家铭的那家‘柳安饭店’说,楚冰石带了‘紫冠鹰’乔云、‘剑翼子’浦虹两个,上‘落雁峰’把‘漱石’池匡和‘砚中赤’岳扬杀害,由此看来,显然乔云和浦虹两人亦是‘铁旗门’中的重要角色!”

    “猴子,你这话说了跟没有说一样,本来就是这回事……”宫奇火辣辣应了声:“这难道还会是假?”

    衣袖一抹嘴,又道:“楚冰石这个老小子,可能他自己身怀之学并不过人,可是他会玩手法、耍手段,会把别人找来,替他填命送死……”

    老哥俩谈着时,衔尾马鞍上的柳彬元、安巧云、梅香冬三人也在谈些什么。

    “彬元……”香冬道:“乔婷要劝阻她父亲、她师父,别踩这淌浑水,别管楚冰石的闲事,她父亲会不会答应下来?”

    柳彬元慨然道:“香冬,这件事的后果如何,过去时前辈已经说得很清楚,在‘仙岩庄院’时,符伯父也曾说过,楚冰石是乔婷的义父,‘铁旗门’在江湖上的恩怨过节,一个年轻姑娘家,岂能左右这件事?”

    “婷姐也真是的……”安巧云嘴里埋怨、嘀咕:“这样一椿重要的事,也不跟咱们商量,留下一封信悄悄走了!”

    驱散眼前这股窒息而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柳彬元微微一笑,道:“香冬,巧云,我们不必替乔婷过分的耽心,再是天大的事,‘紫冠鹰’乔云和乔婷之间,他们两人是父女,至于另外那个‘剑翼子’浦虹,他是传授艺技给乔婷的师父。”

    马儿上众人边行边谈着时,“吱吱!吱吱!”几声鸟儿叫声掠空而起,倦鸟归林,已是夕阳西下时分。

    宫奇抬脸朝天色望了眼道:“猴子,时间过得也真快,又是一天过去啦!”

    时宇笑笑道:“宫老儿,能过去就行了,如果真有一天过不去,那就坏啦!”

    衔尾马鞍上的安巧云问道:“宫前辈,咱们来到哪里啦?”

    宫奇眯眯眼道:“安丫头,你问咱肥佬,咱肥佬又去问谁啊?”

    时宇道:“我们马儿依然走在鄂东地带,湖北省占地辽阔,这里鄂东一带,就够我们马儿几天脚程行的……”

    马儿来到一处镇上,镇等狭窄,高低不平,众人下了马鞍,牵着缰绳而行。

    来到镇上,已是掌灯时分,宫奇眼睛张得大大的,东张西望。

    时宇微微一笑道:“不错,宫老儿,蒸笼里的热包子可以治病,你毛病又犯上啦?”

    “嘿,猴子,现在你肚子里,难道不想填进一些东西?”宫奇的声音,像油锅里在爆辣椒,听来火辣辣的。

    柳彬元举手一指,道:“前面镇街边,燃着一盏红油大灯笼,上面有‘大风饭馆’数字……”

    时宇点点头道:“我们就去那家‘大风饭馆’。”

    宫奇嘴里又在嘀咕了:“东西填饱肚子了,还得找个地方睡觉呢!”

    时宇道:“宫老儿,别来个‘杞人忧天’,这里镇上难道没有一家旅店客栈?”

    众人走来这家“大风饭馆”,里面店伙急急出来张罗接待,把他们手中马儿缰绳接了过来。

    时来店堂,壁上数盏油灯照得如同白昼,里面客人已占了六七成座头,众人坐下桌座,吩咐店伙端上酒菜,不多时酒菜端上,各个吃喝起来。

    众人吃喝时,彬元想到刚才宫奇所说的那回事上,把侍立边上的店伙,叫近跟前问道:“店家,这里是何处所在?”

    店伙一哈腰,道:“回客官,这里是鄂东阳新县附近一处‘三界坑’镇上。”

    “镇上可有旅店客栈?”彬元又问。

    店伙道:“回客官,咱们这家‘大风饭馆’,是‘三界坑’镇上数一数二的饭馆,进深里间‘大风客店’也是镇上最大的客店。”

    柳彬元向这名店伙问话时,旁边安巧云也注意起来,她接口道:“店家,咱们这些人,吃喝过后,就住下你们后面‘大风客店’,你去告诉他们掌柜的,替咱们定下一座有房有厅的院落。”

    店伙一哈腰道:“姑娘,后面‘大风客店’客房不少,只是没有单独一座的院落,待小的转告掌柜的,替你等五位留下并列一起的五间客房,另外再加上一间你五位聊聊谈谈的房间,姑娘认为如何?”

    安巧云点点头,听来满意。

    饭馆酒肆中的店伙小二,每天接触的人不知多少,这名店伙已知这桌座上五人,不是一般普通客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就行了,店家……”彬元含笑点头:“麻烦你去告诉你们掌柜的。”

    这名店伙一哈腰,疾步向柜台走去。

    围桌而坐的时宇,含笑道:“宫老儿,彬元已替你安排身后之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身后之事。”这四个字却有另外的含意,听进宫奇耳中两颗眼珠铜铃似的直瞪出来:“猴子,咱肥佬没有上路回姥姥家,你替咱安排身后之事?”

    老哥俩唇枪舌剑,各有千秋,彬元、巧云、香冬含笑作壁上观,桌上已是杯盘狠藉,五人酒足饭饱中结束了这顿晚膳。

    刚才那名店伙已走过来,向柳彬元一哈腰,换了个称呼道:“公子,酒菜账明儿一起算,待小的陪同你等五位进里间客房。”

    “店家,麻烦你了!”彬元含笑道谢。

    这名店伙陪同五人进入里间,这有“大风饭馆”又是“大风客店”,占幅宽敞,绕廊拐转,走来一列房舍间,这五间客房,加上一间房厅,看来十分轩朗,在市集镇甸这样的客房房舍少有见到。

    “大风饭馆”和“大风客店”,原是一个主人,这名店伙陪同五人进入里端客房的那间房间,向柳彬元一哈腰,道:“公子,小的小佟儿就在这里客房侍候你数位。”

    这个店伙小佟儿,年轻勤快,送上茶水后,见众人并未回房就寝,在房厅里聊谈,他就不敢离去,站立边上侍候。

    进深客房房舍,跟外间饭馆堂里相比,似乎又换了一个天地,这里一片静悄悄的,所听到的亦听是房厅里众人谈话的声音。

    静悄悄的四下里,夜风吹过,传来一阵怪怪的声音:“嗳……唷……”

    这声音不大,而且亦仅是简短的两个字,可是听进房里众人耳中,禁不住浑峰冒出一层鸡皮疙瘩,暗暗打了个冷颤。

    这声简短的声音,似乎熬忍着身上极大的痛苦,而是在不克自制之下,才从嘴里吐了出来。

    宫奇翻翻眼皮,朝房厅里众人游转看去,最后目光停在时宇脸上,问道:“猴子,你听到没有?”

    “嗯……”时宇点点头道:“这是病中呻吟,可能此人病伤痛楚十分厉害,才发出这样的声音。”

    柳彬元向侍立边上的那名店伙道:“小佟儿,刚才病中呻吟的,也是这里旅店中的客人?”

    “是的,公子……”小佟儿指了指房厅外:“那客人住在进深那一间客房,来这里‘大风客店’已有数天了,他是抱病住进这里的……”

    “有没有请大夫来,替这位客人医治看看?”安巧云问。

    “是的,姑娘……”店伙小佟儿说:“咱们掌柜的有问过那位客人,那人不愿意请大夫来替他诊治……”

    “可能身上不便!”香冬说。

    “掌柜的有问过他,那客人不是身上不便……”小佟儿嗫嚅了一下:“原来那位客人不愿意见到外面的人……”

    “不愿意见到外面的人?”宫奇两眼一直,怔了怔。

    小佟儿又道:“那位客人很少病中呻吟,惊拢了邻房客人,可能刚才病痛难熬,才会发出这响声音来的,想不到打扰了你们数位的清静!”

    时宇问道:“小佟儿,那个抱病的客人,是何等样的人?”

    “是位七十左右的者人家……”小佟儿说。

    宫奇把刚才那句话问了出来:“小佟儿,那老头儿干嘛不愿意见到外面的人?”

    “大爷,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小佟儿欲言还休,摇摇头。

    这向房厅里谈着时,又是一声“啊”的呻吟声,迎着夜风传来。

    这声音很轻,但四周一片静悄悄的,听来却是分外的清晰、刺耳!

    那是在病痛的熬煮中,发出一缕无助的声息,那是凄凉的、孤独的。

    宫奇使劲的在自己秃顶大脑袋上打了一下,一指时宇道:“猴子,你除了轻功提纵术、破铜烂铁的暗器外,咱肥佬记得你还有一门见不得人的名堂……”

    时宇愣了一下,尚未理会过来,困惑问道:“宫老儿,我时宇还有哪桩见不得人的名堂?”

    旁边的彬元、巧云、香冬见宫奇于搭边际的扯到这个话题上,听来感到奇怪。

    宫奇做了做手热,道:“猴子,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咱肥佬还记得,你有一手善冶金创刀剑之伤的医技,嘿,你是不是把这门医技鬼名堂都还给你家祖师爷啦?”

    “飞猢”时宇这门医技,并不列入医师大夫的岐黄之道。

    时宇本身是个暗器大家,善破南北江湖诡秘离奇的歹毒暗器。

    他擅于这手医技,固然可以济世救人,但若是挨上人家一项歹毒的暗器,亦能将自己这条命救活过来。

    此刻,时宇见宫奇提到这回事,微微一蹙眉道:“宫老儿,我时宇这一门是治救金创刀剑之伤的医技,怎能‘盲人骑瞎马’,前去替人家医治?”

    宫奇头头是道,说道:“猴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人病因客旅,你不能见死不救!”

    时宇微微点头,向这名店伙道:“小佟儿,你去向那位老者说,我等不是外面的人,都是治住宿这里‘大风客店’的旅客,刚才听到他病中呻吟之声,老夫略知医技,但是否能将他病痛治好,还不敢有此定数,你去问问那位客人,是否愿意让老夫医治一番。”

    刚才房厅里他们谈的话,小佟儿全都听到,现在时宇说出此话,小佟儿一哈腰再哈腰,道:“是,是,大爷,小的这就前去告知那位老人家。”

    话落,疾步出房厅而去。

    不多久,小佟儿回来房厅,向时宇道:“大爷,邻房那位老人家,听小的说后感激不已,你老移步邻房一行就是。”

    时宇缓缓点头,向彬元、巧云、香冬三人道:“邻房旅客抱病在身,不宜人众前往,你三人不妨就留在这里……”

    时宇向宫奇又道:

    “宫老儿,这桩功德善事由你而起,我们老哥俩邻房走一遭便了。”

    店伙小佟儿陪同时宇、宫奇两人出房厅,拐过廊沿一角,走来一间掩上房门的客房,站停下来。

    他轻轻敲了两下房门,里面传出沙哑、浑浊的声音:“进来。”

    小佟儿推开房门,里面了隐隐散发出一股酸锼、霉湿、怪怪的味道,墙沿床塌上,靠坐着一个脸色憔悴、枯黄,抱病中的老者。

    小佟儿指了指两人,向床上老者道:“谷爷,就是他们两位大爷……他们住在前面客房,刚才听到你老病中呻吟,特地前来探视看看。”

    床榻上姓谷的老者,抱拳一礼道:“素昧生平,蒙两位如此关怀,谷鸣感激不已!”

    时宇回过一礼后问道:

    “这位兄台,抱病客旅,身上有何不适之处?”

    靠坐床头的谷鸣,掀开半截棉被,撩起裤脚,指着自己腿部位,道:“就是这里……”

    时宇弯下腰仔细看去,谷鸣左腿小部份粗肿,有杯口般大的血窟窿,血已干枯,血窟窿的四周,留下已成了紫褐色的斑剥血渍。

    旁边的宫奇亦跟着弯下腰看去,嘴里轻轻问道:“猴子,这是怎么回事?”

    时宇道:“看来似遭暗器所伤……”

    床榻上的谷鸣,见时宇向宫奇说出此话,听来脸色骤然一震。

    宫奇、时宇老哥俩,是两个一胖一瘦.不起眼的糟老头,但这话听进谷鸣耳中,已知道这两人是藏锋不露的武林中人。

    谷鸣虽然向客店掌柜的说不愿见到外面的人,但眼前此人,素昧平生,并不相识,前来客房探访,看来并不含有其他用意。

    谷鸣心念闪转,接口道:“是的,这位兄台,谷鸣左腿是遭暗器所伤……”

    时宇目注床榻上的谷鸣道:“这位兄台,你伤处留下杯口大的血窟窿,对方所出的暗器,不会是金钱镖、袖箭、白虎钉、丧门钉、铁莲子诸类,乃是一种歹毒、堙道、有倒钩的独门暗器?”

    “是的,是的,这位兄台……”床榻上的谷鸣不敢否认,也无法否认:“谷某所中着的暗器,乃是一种银晃晃,有倒钩、鹰爪似的凶器……”

    宫奇眨眨眼,问道:“这暗器已不在你左腿,去哪里啦?”

    谷鸣喟然道:“谷某挨上此一暗器,不敢留下,熬忍疼痛,急急走脱,走来人迹稀绝之处,连血带肉,从左腿技出暗器,已扔掉了!”

    “银晃晃、倒钩、鹰爪似的凶器……”时宇喃喃轻语,若有所思。

    宫奇翻动眼皮问道:“猴子,这是哪门子暗器?”

    “不错……”时宇缓缓点头,思有所得:“宫老儿,这位兄台所中的暗器,昔年江湖上有此传闻,乃是一种‘银钩鹰爪’之称的暗器……”

    一顿,又道:“如果中这毒药熬过的‘银钩鹰爪’,不到三个时辰,一命鸣呼!”

    时宇如数家珍,有条不紊说出这些话来,听进谷鸣耳中,脸肉连连扯动,不禁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