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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且说古玉琪瞑目端坐,运气调元,渐入忘我之境。

    就在这个时候突觉有人推了他一把,刹那间,立感真气被阻,游转不灵,不禁大吃一惊,还当是自己走火入魔,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

    突然,身旁响起了老和尚的声音笑道:“傻孩子,你已服下了脱胎换骨的灵药,冲破那股被阻的真气,直入丹田。”

    从此以后,凌虚禅师先传给了他“无形正气”,这是一种内家功力,好在古玉琪机缘凑巧,误食灵药,“无形正气”在无形之中,已助他练成。

    接着,老和尚又传他天元二十一掌,和“坎离拂穴”神功,尤其“坎离拂穴”神功,又称为弹指神通,要练习这种绝技,非有精纯的内功不可。

    琪儿自服食过“三极果”后,平空增加了数十年的内功修为,如此日复一日地勤练,经过半年的时间,也练达得心应手。

    但他仍未停止,竟将距离拉到一丈开外,同时,他异想天开,双手齐弹,可以弹出八缕劲疾无匹的劲风,分点向各大要穴。

    再就是于行动中练习,也可随心所欲,先后已经费去了年余的时间。

    在这漫长的年余中,他固然着重练习拂穴,但其他的武功,也未放下。至于文事,也是抽空温习。是以,文武两业,齐头并进。

    一日,他童心未泯,竟自运出全身功力,贯注两臂,在一丈外围着羊皮人形转动,其指风落处,竟将羊皮人形应手戳透。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心灵里暗暗惊惧,师父一定要责罚自己的,将羊皮人形弄坏,如何交待?

    岂料,感念之间陡闻身后传来一声满意的笑音,他立即转身,不知师父何时立在自己身后,笑容满面地道:“孩子,你能有此造诣,也不负为师的期望了,希望你好自为之,勿以此小成而自满,今后更应虚怀若谷。”

    琪儿自以为师父一定会责罚,小心灵里,吓得“噗嗵”乱跳。

    讵料,师父既未斥责,反而极口赞赏,他这才放下了一颗跳动的心,同时面露着被赞赏的得意笑容。

    忽然他想起一事,正想开口询问,却见师父已收敛了笑容,面色肃穆地道:“你虽然已有小成,不过,警觉尚还阙如,适才为师随在你的身后,走了有半匝,你竟然毫无所觉,如果是敌人的话,岂不糊里糊涂被人家所制,哪里还能谈到克敌,如果一个练武的人,警觉不够,只有静待挨打的份儿,所以今后你要特别在这上面下功夫!”

    琪儿是一个面嫩的孩子,听师父如此一说,羞得玉面绯红,一面连声应诺,一面暗暗忖思:“师父适才随在自己身后,究竟使用的何种身法?会如此的轻灵,自己连人家衣袂飘风之声,也未听见,看来自己的功夫差得太远了。”

    忖思中,又不好意思询问,只得闷在肚里。

    说实在的,并不是琪儿功力不够,而是他太过大意,由于这云霞谷内除去师父与雪儿外,再没有第四个人畜,同时,他又在专心练习弹指拂穴绝技,更加禅师有意试验他的耳力,因之,并未听见。

    也幸亏禅师有此一着,是以,琪儿日后能功参化境,达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最高境界。

    至此,琪儿对“坎离拂穴”绝技算是练到了有六七成火候。

    又是春花怒放,百鸟啁啾的春季。

    琪儿进入了十六岁。

    一天,他正-在洞外练习武功,突然,“雪儿”挺立在面前,“嘎嘎”连声叫唤,并不断地示意要他坐上它的背脊。

    往日,都是琪儿磨着它到空中玩玩,而今日却大反往常。

    他暗忖:一定是“雪儿”突然高兴起来,又要带自己到高峰上去玩,这正是求之不得,何乐而不为?

    他童心未泯,而且,做完功课,师父也正在坐禅,遂毫不犹豫地纵上“雪儿”背脊坐好,那“雪儿”立即腾空而起,直向西方飞去。

    琪儿坐在大鹤背上,俯瞰大地,只见层峦起伏,积雪末溶,好一幅美景,即是丹青妙手也难描画出万一。

    约有顿饭时间,“雪儿”双翅一敛,落在一座壁立千仞云霄的孤峰。

    远望这座孤峰,犹若骆驼颈子,昂首天外,四周无路可通,由于山巅大风凛冽,因此,普通飞鸟也无法落足,而“雪儿”乃是一只千年通灵益禽,曾经过数次伐毛洗髓,故而又当别论。

    此峰形状似骆驼,因此,一般看见的江湖人物,便唤作“驼嘴峰”。那上面遥远望去,红墙佛阁,好一座庙宇,为此会引动许多人想要爬上峰去探望探望,苦于石壁陡立,无可攀援,况又终年积雪,滑不留足。

    即是有“凌虚飞渡”的绝学。也难爬上一半,结果,还是要退下来。

    是以,驼嘴峰从未听说有人去过,那座形同庙宇似的东西,在人们的心中,永久是一个谜。

    且说琪儿飘落下地,感到大风凛冽,气喘急促。

    但他好奇心胜,只有默运禅功抵御,这才稍微感到轻松。

    他极目远眺,看看平日所认为的高峰,现在已成为了平地一样。

    就在琪儿观赏山景之时,那“雪儿”高视阔步地走向一块向阳处的朱色石壁前,用它那钢铁般的长喙,对着石壁的凹陷处,“嘟!嘟!”地连啄两下。

    琪儿正远眺山景,忽闻声响,巨石裂开,现出一座洞府,跟着从里面涌出一阵暖气。

    琪儿见状,惊疑地走近前来,问道:“雪儿,你怎知道这里有座洞府?敢情,你是要我进去?”

    果然“雪儿”嘎嘎两声,连连点头。

    琪儿不明白雪儿是怎的会知道这里有一座洞府,它要叫自己进去做什么?

    但继而一想,“雪儿”今日好像有意带自己来此,莫不是这里藏有什么玄奥?

    他这样一想,立即泛出了好奇心,向雪儿说道:“雪儿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看看!”“雪儿”点点头当即挺立在洞门侧面。

    琪儿年纪小胆大,挺身走进。

    石洞是向下面走去,有一级一级的台阶。但他恐怕里面藏有毒物,立即默运禅功护身,以防不测。

    里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幸亏他练有夜能视物的眼睛,可是,在三尺开外,也难以看清,他只得慢慢地向下走着。

    正走之间,有一堵石墙挡住,至此,已走到了尽头,他不禁大为扫兴,暗暗思忖:难道“雪儿”就是要我到这里面走一走,看来,它毕竟是一个哑巴,脑筋简单,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正想转回头,瞥见前面的石墙,与周围的石墙不同,这又引起了他的兴趣,要探个水落石出。

    他为了要详细看看有无可疑之处,遂在袋内取出火种点着。他袋内的火种,乃是平日做饭所用,故而,随时揣带在身上,取用方便,想不到现在也有了用处,

    火种一亮,刹时丝毫毕现。他对着石墙上下左右仔细察看,甬道下都是天然的岩石,凿刻成一级一级的,由上而下,显然是经人工修治而成的。

    但当前的石墙颜色,却与甬道及石阶的颜色不同,却又嵌得天衣无缝,找不出半点痕迹。

    用手去推时。却丝毫无动静。

    他一时存不住气,将火种放在地上,两脚左右一分,双臂上下一圈,划至两个半弧,收臂、翻掌,施展“天元禅功”,用上了六、七成劲力,猛朝石墙推去!

    他这一推之力,少说七八百斤力量,“砰!”的一声,撞在石墙之上,掌风荡成一股强烈的气流,反射而回。

    琪儿推出的掌风,被石墙挡住激成一股回旋之力,在他猝不及防之下,自己被荡退了两步。

    可是,石墙完好如故,连石屑也末动得丝毫。

    突然--

    他想起师父平日曾对自己谈论过有关机关消息的布置,以及各种阵围的变化等等,言犹在耳,

    这座洞府,即是人工巧妙修治而成,此墙很可能安有机关消息,那么,这里面说不定真有名堂。

    不然的话,“雪儿”不会巴巴地将自己带来此地。

    于是,他立即在石墙上细察,看看有无特异之处,否则,只有放弃探幽寻胜的心意了。

    他这一细察,毕竟被他看出一点名堂。

    发现石墙的右下角,一块突出的圆形石块上,有点凸出,中间刻有一个“十”字,在十字的交叉处,颜色有点略黑。

    于是,他右手食、中二指,骈指如戟,连向十字戳动了三下,倾耳细听,“铮铮”有声,显然里面是空的。

    他这一证实,私心窃喜,同时,他也想到了师父对自己即是闲谈中,都是在告诉自己的武功与知识。

    刹那间,他对师父的尊敬,又增加了数倍。

    当下,他伸出五指,默运禅功真力,撮住略微突出的圆形之处,左右各转了三转,猛地一掌拍下,跟着一跃后退几步,双掌护住前胸,凝神注视石墙动静。

    只听石墙内,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过去,又是一连串“沙沙”之声,那石墙竟晃晃地往下沉去!

    刹那间,他的眼前陡射亮光。

    石墙一丝一丝地向下沉落,亮光也越来越大。

    待至石墙沉至与地面平齐时,细看里面光明如同白昼,竟是一间穹形大石窟,甚是广宽高大。

    他恐怕里面设有机关埋伏,而遭暗算,故不敢躁进,伫立甬道内远远地察视,有否异样之处。

    等了一会见无动静,方慢慢前行,进入室内。

    乍一入室,眼前又是一亮。他的心有点惊疑,以为有人暗中捣鬼。

    经他仰头上望,这才暗笑自己多疑。

    原来这石室顶上,垂下数十百根水晶钟乳,反射出瑰丽色彩,身在其中,如同进入流苏暖帐。

    这穹形石室,高约五丈余,广可十丈方圆。

    在石室的正面,有一个石座,石色温润如玉。

    左首有一个虚掩的小门户,似是一间小室,除此而外,就空无一物。

    他惊讶这石室内,既无门窗,又未燃灯,其光线从何而来?这不能不令他无限的惊异!

    琪儿是一个细心的孩子,平日对任何事情,一定要追根究底,这才作罢。

    因之,他对石室内光线的来源,自然也不放松,要找出端倪。

    经其细心观察之下,终于被他发现了。

    原来在室顶的每根水晶钟乳内都嵌着一颗明珠,经钟乳的反射,因而,幻出缤纷的彩色,至此,他一时好奇之心大起,遂走向左首,轻轻推开小室的门户,却见里面有一座绿色的座台,不知为何石质。

    座台上,赫然端坐着一位老人。

    这位老人的形状,令人一见,浑身顿起鸡皮疙瘩!

    但见此人鬓发雪白,面颊有皮无肉,毫无血色,近似僵尸,双眸深陷,其状极为可怖,充满着阴森气氛!

    琪儿毕竟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乍见之下,不免惊骇,若换平常人,怕不早已吓昏。

    但他虽然惊惧,头脑却甚为清楚,星眸凝注那位老人,片刻之时,才定下心来,因为这片刻之间,自己进来以及惊呼之声,却未见老人有何动静与反应,这才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暗暗思忖:这位老人,定是前辈隐修之士,不知何年在此道成坐化,留下这具遗体,因此处经年阴寒峻冷,亦无风吹雨打,所以保持原状。

    于是,他的胆子立壮,走向前去,距离四、五步处,对着老人遗骸跪倒,喃喃地祷告道:“弟子古玉琪,乃是凌虚禅师门下,因异禽雪儿将弟子带来此地,侵犯前辈隐修洞府,尚祈恕弟子年幼无知之罪。”

    祷告毕,一连叩了几个头,方才站起身来。

    走近座前,凝神细看遗骸,却见老人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其余三指蜷曲,左手平端胸前,不知是何意?

    琪儿沉思良久,还得不出答案。

    遂在小室内四周细看,也没有可疑之处。

    他正想退出小室,突然一个意念,掠上心头。

    敢情,老人所指的方向有点苗头。

    于是,他回头向墙壁上望去。

    只见墙上有一个小指头大小的凹槽,此外再没有可疑之处。

    至此,他也顾不得是不是?遂用食指顶住凹槽,左右晃动了几下,接着,“沙”的一声轻响,石墙上裂开一个小洞,遂滚出来一个灰色包袱。

    那包袱的质料非丝非帛,柔软异常,上面隐隐泛射出一片亮光。

    他躬身拾起,打开一看,却见里面有一本很薄的书,一柄约二尺多长的短剑,还有一个白玉小葫芦。

    他翻开那本薄书看了一跟,立刻又关了起来,再又拿起那柄短剑,抽刀出鞘……

    突然之间,一股寒光逼人,一看就知是件宝物,他心中一高兴之下,把短剑一举,挥舞起来。

    哪知,那柄短剑经他一挥,剑芒暴涨出一尺多长,扫过老人手指,竟然削去他两个手指。

    古玉琪见状连忙收起剑来,向着老人真诚祷告道:“老人家,很对不起,我可不是有意的……”

    霎时,琪儿恍偬看到老人的嘴角似有笑意,这不过是一瞬间之事。

    也就在此时,石座一阵轻微的声音,载着老人的遗骸,自动地退进去,又是一阵“隆隆”之声过处,石壁复合得天衣无蓬。

    至此他豁然而悟。

    原来老人生前即准备了埋骨之所,专候自己来此,料到自己得到利剑以后,会喜极忘形地一挥,削去其两个手指,而触动机关消息,自行退入石壁内。

    看来这位老人真知过去未来,谁说仙道无凭?即此就可以证明,所谓金丹大道确有其事。

    任何一个小孩子,都有他的幻想,更喜欢模仿别人的行为动作,因之有句俗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琪儿乃是天生奇材,其幻想及模仿性浓厚,他见老人真有前知后知之能,这使他的心灵里,也存了一份希望,就是将来找到父母后,自己也要找一处修身养性之所,练成与这位“天山不老人”一样的神功。

    当然,这是他的一份幻想,将来是否能达到愿望,那是一个未知数。

    当下,他在石室内又到处看了一下,也没有什么东西了,遂将书、剑、玉葫芦等包好,背在背上,又对着石壁叩了几个头,方才走出洞来。

    他从进洞,迄出洞,消耗了好几个时辰。

    这时,已是日色偏西。

    “雪儿”依然雄赳赳,气昂昂地伫立在洞旁。

    它一见琪儿肩背包袱.似乎十分愉快,“嘎嘎”连声叫唤,复用长喙在包袱上来回地拨动了几下。

    可能它是认得这是老主人的遗物,才如此的表示。

    禽者尚且至此,想到目前社会上,人与人之间,只有利害的关联,而没有道德心的照顾,相互尔虞我诈,人心险恶,波谲云诡,以致弄得社会动荡不宁,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们身为五千年文化古国的国民,应该是处处以礼义为先,道德为重,可是,尔今道德沦丧,礼义往来,弄得民族气节荡然。我们应痛定思痛,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把国家民族复兴起来,才是吾辈当前的急务,至于小我的成败利钝,实不应计较。

    闲话休提。

    那“雪儿”用铁喙在琪儿背上拨动几下包袱,扭头在石壁上,又“嘟嘟”地吸了几下。

    一阵“隆隆”声响过处,石门复闭。

    琪儿见状,道:“雪儿,有这样好的地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雪儿”虽然听懂人音,却是一个不会讲话的哑畜牲,只有晃动着长颈项,“嘎嘎”频叫的份儿!

    琪儿却不懂鸟语,向“雪儿”做了一个鬼脸,随即看看时间,已时未时,自己这一出来,竟然半天多,恐怕师父担心,立即跃上鹤背,道:“雪儿,我们快回去吧!”

    雪儿闻声,双翼一展,冲霄而起,直向云霞谷飞去。

    约两盏茶时间,已抵云霞谷。

    琪儿手提包袱,向洞内走去。

    他未走得几步,蓦闻洞里似有人与师父在谈话。

    他自从随师来到“云霞洞天”八年来,除去自己与师父外,从未见到一个陌生人来此,甚至连这附近一只鸟兽也未见到,这不能不使他疑奇。

    想至此,当即蹑脚又向里面走了几步,停住身躯,侧耳倾听,却闻一个陌生人,哈哈朗笑道:“老和尚,想不到你还有这样恻隐之心,倒叫咱老穷酸失敬了。”

    接着,又闻师父说道:“穷酸,你在孩子面前却要规矩一点,要装出老前辈的样子,如果还是像过去嘻嘻哈哈……。”

    那陌生人未待师父说完,截住道:“老和尚,你好好地教训你的宝贝徒弟吧!自老穷酸一生就这个样子,何必去装那假造学,哈哈……”

    笑声震耳欲聋,显然其内功已臻化境,恐怕这还是他有意悠着笑出来的,若是再加以内力,怕不要使听者立时血翻气涌,当场出丑。

    那么,这个人该是江湖上绝无仅有的高手。

    琪儿正想继续听下去,蓦闻师父的声音,道:“琪儿,还不快进来,躲在外面做什?”

    琪儿闻言,已知师父早巳知道自己回来,由此可知,师父的武功,真是深奥到不可测的地步。

    他急忙连声答应,走向里面。

    星眸落处,却见师父正陪着一个身穿一袭破旧的冷色儒衫的书生,只见他头戴破儒巾,满面油泥,似是许久未洗过面。

    这人年龄约四十余岁,双眸开闽,神兜炯炯,洞人肺腑。

    他对着琪儿全身上下端详了一阵,看得琪儿玉面绯红,窘状毕露。

    只听他哈哈朗笑道:“老和尚,难怪你凡心大动了,咱穷酸看了,可真有点嫉妒你!”凌虚禅师面露微笑,状甚得意道:“琪儿,快见过你欧阳师叔。”

    禅师这一介绍,琪儿也知道他是谁了。但他的心里却暗暗思忖:师父已是寿逾百龄,怎的当年会与欧阳师叔并肩行道江湖呢?这就怪了,看他的年龄,不过四旬左右,恐怕师父归隐时,他还未出生呢!

    这是他心里的话,当然无法出口,安心等师叔走后,再询问师父。

    当下,他立即走前两步,口中道:“琪儿给师叔叩头。”

    说着,就要跪下。

    陡地——

    他觉得身前似有一堵无形气墙挡住,他使尽全身力量,想要跪下,但那堵气墙,却坚逾精钢,漫说是双腿不能弯曲,就是向前要移动毫发,也不可能。

    琪儿的玉面涨得通红,正在进退两难之时,却听欧阳师叔“嘻嘻”笑道:“好小子,你是要师叔的好看。”

    他说这句话,却不知是什么意思?只听他又说:“咱老穷酸有生以来,什么事情都可以见得,就是见不得喧头虫,如果你喜欢磕头,不妨在佛前多磕几个,帮老和尚念几句阿弥陀佛,好促他早成正果,咱老人家还想多活几年,不要你磕头。”

    他说着话,暗中却也无比的惊奇,心中暗忖:此子年龄不大,其造诣竟然如此浑厚,若不是自己预先见老和尚,运集了毕生修为的正气挡住,恐怕真要吃瘪,此子将来若假以时日,其前途真不可限量。

    同时,他又想到自己浪迹江湖,游戏风尘,近五十年来潜隐于长白山,从未想到艺传后代之事,看来这个老和尚的眼力,确比人高出一筹。

    不过,这个孩子,诚如老和尚所说其煞孽很重,然而,面像上却又透着忠厚,如果老和尚当真要像适才所说的那样做,未免要损害他的自尊心,哼!老和尚不知葫芦里又卖什么药?如果你不要,咱要!忖思之间,突闻老和尚道:“琪儿,你到哪里去了?手里拿的什么?”

    琪儿趋前将包袱用双手递给师父,遂立在其身侧,将前后之事说了一遍,又道:“师父,那个洞确算得是一处绝佳的地方,除非能肋生双翅,否则是难登上巅峰的。”

    两位江湖奇人闻言,不胜惊奇,想不到百余年前的“天山不老人”,竟然将绝传专待这个有缘人。

    凌虚禅师更想不到“雪儿”当年之所以被自己驯服,也是“天山不老人”所预先安排的。

    当下,禅师说道:“阿弥陀佛!前辈修真之所,当然非同凡响。琪儿,你福份深厚,既有此奇遇,须好自为之,勿负所望。”

    紧接着,他侧头看了那位穷酸一眼,转变话题,道:“世事扰攘,曾经已时,适才老弟未来时,老衲仙占一课,目前群魔确然蠢动,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我们已经退隐数十年,依我看,还是旧话重题,随我遁迹深山,虽不能练达仙佛,最低限度也可延年益寿,何必再事奔波劳碌,担受无比的惊险。

    人生上寿才百岁,多少英雄豪杰,风云一时,到头来,还不是一环黄土,与其如此,毋宁修个金刚不毁之体,又有多好?”

    说着,凝眸注向穷酸,禅师手里仍然拿着琪儿所交给他的包袱,似乎无意打开。

    铁袖穷酸乍一听到一杯黄土,心里也不免有点黯然,可是这点黯然,在他脑海里想起当年的一段往事……

    那是数十年前的事了,他刚出道江湖,在桐柏山下遇上了紫荆五鬼,他以一敌五,最后伤重倒地。

    五鬼却不因他重伤倒地而罢手,五般兵器齐挥,眼看着就要将他分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然间一修人影破空崦下,人甫落地双掌挥出,劲道奇猛的掌风逼退了紫荆五鬼,从地上挟起欧阳彬飞纵而起。

    老人把欧阳彬带到黄山峰顶,不但助他打通了任、督二脉,并命他在一座古洞中,面壁三年,练就了无上神功。

    欧阳彬在黄山一住五年,内外功夫已全得到了老人的真传了。

    尤其他那“穿花拂柳铁袖功”,更是奇绝人寰,在江湖上,除去传授他的老人外,再没有第三个人会。

    在他的武功学成后,老人就飘然而去。

    那位老人究竟是谁?始终未吐露姓名,以致欧阳彬对师父的姓名永久是一个谜,他只知老人的武功,浩瀚如汪洋大海,深不可测。

    这时,欧阳彬的年龄已是五十余岁,他见老人走后,也就离开山,行道江湖。

    不知因为什么?自行道以来,他的个性改为玩世不恭,为人诙谐,衣衫破烂,不修边幅。

    自行道以来,凡是邪恶人物,只要被他碰上,从不留活口,除非对方的腿快,不然的话,是难得活生生地逃出手去。

    由于此因,赢得了“铁袖穷酸”的绰号。

    他行道二十余年,未遇敌手。

    某次,他闻听传言“凌虚禅师”乃是宇内第一高手,他有点不服,遂追踪寻找,要找禅师比试一下。

    两人在华山山巅无意中碰到,经三天三夜的印证武功,他输了禅师一掌,因此,这才诚心的钦服。

    同时之间,又出现了一位“竹极攀天怪乞”米万,也是功参造化,但其为人亦正亦邪,是以,江湖人士合称三人为“宇宙三绝”。

    欧阳彬一生除其师父外,就是钦服禅师一人,因此,二人十分合得来,曾一度并肩行道江湖。

    当时,凌虚禅师对这位打出来的方外知交,还真是喜爱,他见他煞孽颇重,曾一度相劝他归心向佛,却被他一口拒绝,置之不理。

    禅师自是无法,不过,他的心里却又暗暗准备有机会再行劝道。

    此次,欧阳彬万里来访,从谈话间,已知道老友归隐五十余年,仍然未现,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禅师对老友还真是出自一片真诚的爱护,所以他曾为老友默运禅机一数,已知其未来,但也不说破,只待时机至时,也就由不得他了。

    当下,欧阳彬怪眼一翻,嘴唇一撇,道:“老和尚,咱穷酸就是奔波劳碌命,什么仙佛?什么延年益寿?仙道无恁已极,你要拉徒弟,还是另找对象,咱穷酸可没有兴趣念阿弥陀佛。

    再说江湖上都像你们出家人假慈悲,不杀害生灵,任凭那些为非作歹的人胡为,岂不要益发猖獗,而好人将无地自容了。

    老和尚你要怎的就怎的,咱老穷酸虽无悲天怜人的心肠,只要魔头们稍有风吹草动,咱跟着也动,誓与他们干到底,绝不稍皱眉头。

    倘若技不如人,横死荒野,如果有鬼魂的话,咱也甘愿下阿鼻地狱,咱就不信人死了,有的上天,有的人地,还不是你们这些出家人,吃饱了闲着无事,胡说八道地骗人,咱只看到活羊走,未看到死羊受罪。”

    凌虚禅师微微一笑,抬起手来摸摸光头,道:“阿弥陀佛,五十余年来的潜隐,还是如此大的火性,老衲仅说了这句话,倒把你的火气给逗起来了,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你老穷酸真要如此,固然江湖幸甚,苍生幸甚,不过,届时还是少造杀孽,有干天谴,上天有好生之德,吾辈又何必逆天而行。”

    琪儿立在师父身旁,自然不能插嘴,看看师父,又看看欧阳师叔,暗暗忖:怎的欧阳师叔的火气如此?师父劝他潜隐,原是好意,而他却欢喜在江湖上奔波,真是有福不会享的大怪人。

    其实,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每次见面,总是要争执一番,似乎已成了习惯。

    欧阳彬闻言将头一扬,接道:“咱老穷酸,既不念经,更不拜佛,到时却管不了上天不上天,只知道恶人就给他恶报,善人就给他善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谓天下人管天下事,届时火气一来,谁还顾及德不德,德不孤必有怜,自然有人看着顺眼。”

    禅师知道这位几十年的老友生性嫉恶如仇,胸怀磊落,豪放不羁,当年与自己行道江湖,只要是他伸手的事,向来不留活口。

    是以,一般绿林道上人物,只要闻其名,即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禅师曾几次相劝,希望他能对恶人只予薄惩,而使其有自新的机会,幡然悔悟,未尝不是渡化之道。

    可是,他依然我行我素。

    禅师也曾将佛门禅理,向其解说,希望他能归隐深山修真养性,但也被其拒绝。

    这两个人在一起搭档,一个是佛门子弟,一个是江湖怪杰,都身怀绝世武学,是以没有几年的时间,将江湖上的恶魔,杀的杀,逃的逃,归隐的归隐,没有一个还敢逞凶作恶的。

    江湖上平静无事,所有的人们都过着愉快的生活。

    尤其农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种尧天舜日的戥生平世界,真是值得称道。

    当然,这种成就是僧俗二人不计艰辛所换来的。

    凌虚神师与欧阳彬,心里自然高兴万分。

    其实,欧阳彬见江湖上无事,也是动极思静,遂与禅师作别,独自跑到长白山隐居起来。

    他有时高兴起来,也做些吟风弄月之事,不然就是练习武功。

    近月来,他听见早年好友传言,江湖上迭现魔踪,而且有寻找“僧俗二圣”报仇的传说。

    他一闻此言,顿时勾起了静极思动的老毛病,想要会会是何等样的魔头?

    于是,即封闭了居处,迤逦南下。

    他依然是一袭长袖的破儒衫,破儒巾,看去确如一个落拓的书生,但他是一个乐天派的人,总是嘻嘻哈哈,如果不认识他的人,还当他是个疯子。

    这时他的年纪已逾百龄,由于其内功达于化境,是以,看上去有如四旬左右。

    他南行沿途上,虽然听说确有魔踪,但未闻有铸恶之事情发生。

    他希望能在无意中碰到几个,看看倒底是何等样人物,竟要寻找自己与老友报仇?倘若是真正历害的恶魔,自己与老友也应预作防范,以免被其所乘。

    他想细细搜寻一下,可是又不知其暂时遁迹何所?

    在百无聊赖之下,决定先赴天山寻找老友谈谈,再行定夺。

    因为他一生所钦服的人,除去恩师以外,就是禅师,因然两人每次见面总要吵一顿,却也无伤感情。

    欧阳彬不是傻瓜,比之聪明人还要聪明,他深知老友的劝告是一番好意,可是,他的个性嫉恶如仇,届时不能自己,只有凭着自己的心意做事了。

    他来至云霞洞天时,恰好琪儿乘鹤外出游玩。

    惮师陪着老友互述别后五十年来之际遇,并互询对方武功的造诣。

    谈说了一阵,禅师又搬出老套套,劝他就此潜隐。

    对于江湖之事,自有新人辈出去收拾残局,我们老一辈的尽可不必再招惹麻烦,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

    但欧阳彬是一个讲究实事求是的人,他的理由,是要以身作则的示范,何况是否有新人出世,实在太渺茫。

    否则,岂不是眼睁睁地看着苍生遭劫,而自己习得一身武功,却袖手旁观,谈何侠义?设若上天真正有灵,神明难免要降罪责。

    这样,二人的意见仍难以相合。

    禅师也无法,只有暗自嗟叹老友个性因执。

    二人正谈论间,恰好琪儿返回洞府。

    这两位江湖奇人,早年均曾听说过“天山不老人”的生前事迹,想不到琪儿有缘,经异禽“雪儿”导引前往,得其真传。

    自从琪儿进洞以来,欧阳彬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一直未离开他的身躯,似乎愈看愈喜欢面前的这个孩子,他的心里恨不得要从老友手中夺过来。

    当下,凌虚禅师冷眼旁观老友的神色,立即灵机一动,掉转头,装作咳嗽一声,藉此机会,用“传音入密”术,对琪儿说了一句话,又转回头来道:“老穷酸,世事变幻莫测,荣华富贵过眼云烟,老衲身为出家人,当然,不应该计较名利,不过,为了救人济世,而自己又分身乏术,所以收留了琪儿。

    可是,这个孩子,一生杀孽、情孽太重,我总想能以佛门禅理之影响,使其稍煞凶气,然而我却失败了,你看,他的眉梢眼角,是不是杀气腾腾,如果他一旦出道江湖,尽情杀戮,岂不有逆天道,所以我的意思,还是要实践适才给你讲的话做,如果你对他有意,有妨重新传授,但老衲的东西,却需要追回。”

    说着,双眸神光暴射,状极骇人!

    紧接着,骈指如戟,指风“咝咝”有声。

    直指向伫立在身旁琪儿的“气海”大穴。

    由于变起仓卒,尤其琪儿靠得近,再加禅师的手快,还真是防不胜防。

    陡地,欧阳彬一声大喝:“老秃驴,你敢——?”

    在电光石火之瞬间,他的铁袖神功电射而出,但终因相距较远,长袖不及,琪儿终究向后面倒去!

    他恐怕将孩子跌痛,左手长袖伸缩之间,已将琪儿扶倚在自己的面前,他愤怒已极地道:“老秃驴,你既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简直是故意毁灭孩子,琪儿从今以后与你断绝师徒关系,你是你,他是他,两无瓜葛!”

    禅师面容凄然道:“老穷酸,老衲就是为了爱他,要他们古家能留下一个后代,所以我才出此下策,这一点你应知我苦心。”

    欧阳彬怒气未息,叱道:“老秃驴,我看不出你竟如此心黑手辣,叫人家孩子吃尽苦头,到头来弄得一事无成,从今天起,琪儿的一切由我负责,我要看看将来他能有什么危险发生?”

    琪儿身体柔弱无力地倚在欧阳彬身上,他的武功已经被禅师追回去了。

    因为“气海”大穴,乃是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会武功的人,如果被人家点中气海穴,即是不死,全身武功就算废掉,如同平常人一样。

    琪儿看看这两位老人争得面红耳赤,他不明白师父用“传音入密”神功,向自己说了一句“注意我要点你的穴”是什么意思?

    至于凌虚禅师心里暗喜自己的妙计得逞,但面色仍然肃穆壮重的说道:“老穷酸,你可不要后悔,老衲禅机有准,绝对不会错,你坚决要重新再传授,我也不反对,不过,我们得半对半。”

    未了“半对半”这句话,说得含糊不清,使人猜不透是什么意思?

    欧阳彬那样聪明一世,智慧超绝的人,竟未听出。

    是以,他在微微一怔之下,当即冷冷地说道:“咱老穷酸做事向来就不知什么叫后悔。”

    说话之间,凌虚禅师面霹微笑,偷瞥了琪儿一眼,接着:“我们一言为定,琪儿,还不赶快叩谢师叔的提拔。”

    语毕哈哈朗笑。

    跟着,琪儿扑翻身躯跪在地上叩头道:“多感师叔提拔,琪儿给您老人家叩头。”

    欧阳彬经禅师这一声大笑,以及琪儿的叩头,他的脑海里,如电闪似的一掠,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倏地站起身来,捋袖瞪眼地大声吼道:“老秃驴,原来你们师徒两人,是故意作假,要咱老穷酸上钩,咱还真忘了你的滑穴绝技,也传授给这小子了,这小子也装得逼真。

    哼!你的算盘打算得太好,你的宝贝徒弟将来行道江湖,让咱老人家跟着屁股后头保护,而你却落得无事一身轻,天天念你的阿弥陀佛,可以不管这些闲事。”

    说着,气得他怪眼连翻。

    其实,他的内心却是无比的高兴,因为他一见琪儿,生得仙骨珊珊,风度儒雅,打从心眼里就喜欢,只是不好出口要人家将徒弟分一半给自己。

    万万想不到老友在自己未来时,就安下了这份心意,替自己扣上了道箍。

    不过这个老秃驴也太可恨,他不明说,却要施展苦肉计来诳骗自己,而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还真被他们骗了。

    当下,他见琪儿还未站起身来,说道:“好小子,甚么师父教甚么徒弟,好的没学,却学了一肚子骗人的方法,还不快起来跪着干什么?”

    琪儿嘻嘻一笑,做了一个鬼脸,站起身来。

    禅师笑容还未敛,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先时说过,人生在世,一定要留下雪泥鸿爪,为后之来者效尤,你那超绝人寰的‘穿花拂柳铁袖功’绝学,难不成要带进棺材里?

    同时,老衲即要闭关,现在你来了正好帮帮老友这个忙,难道你忍心看着琪儿孤独的浪迹江湖?至于他杀孽过重之事,由于他面壁中已解去了大半,所以这点我很放心。”

    “不过,老穷酸,你自己本身还是要多种善果才是,不要过于任性,老衲谨以前贤杨子之话奉告‘行贤而去自贤之行安往而不爱哉’,就是说,对邪恶之辈,时存诲教其改过迁善为意旨,倘若真是大奸巨憝,不妨放手干去,老穷酸,以为然否?”

    说着,双眸凝睇着面前这一代怪杰。

    欧阳彬闻听禅师之言,心里暗暗赞许老和尚确是一付悲天怜人心肠,值得人敬佩!

    他的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嘴里却仍不饶人的嚷道:“老和尚,算你棋高一着。”

    语声略顿,又嚷道:“咱老人家迢迢数千里来此,敢情是专门为了坐坐你的石头凳子,谈了半天话,口干舌燥,你不吃烟火食物,咱可是不行。”

    凌虚禅师含笑接着:“琪儿,还不快将你榻下所藏的‘雪花松子露’取出,给你师叔煞煞酒虫。”

    说到酒虫,欧阳彬的五脏庙内立时“咕噜”乱叫起来。

    琪儿是一个顽皮的孩子,看到师叔真咽口水,那份馋涎欲滴之形态,不由向他挤了挤眼,转身向自己的小屋内准备菜肴去了。

    欧阳彬双眼一翻,道:“好小子,你向师叔吊起棒子了。”

    说罢,与禅师哈哈大笑,显然他的心里是十分愉快的。

    不大时间,琪儿左手提着一只小酒坛,右手托着石盘,上面还端放了几碟腊肉,无非是山鸡、野兔、獐鹿等。

    这都是琪儿早日外出猎取的。

    他将菜肴放在石桌上,准备斟酒敬客。

    欧阳彬一生无所嗜好,唯杜康而已。

    他一见酒坛,哪里还能等得,一把从琪儿手中夺过来,左手对着封盖轻轻一扑,盖已脱落。

    立时喷出一阵芬芳酒气,直冲鼻管。

    他也顾不得斟在碗里,即口对坛口,“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这才稍煞酒虫。

    禅师辟谷多年,但这种“雪花松子露”,乃是采集了几十种灵药异果以及千年松子,用寒阴谷内的积雪,酿造而成。

    饮服后,能轻身益气,神清目朗。

    是以,禅师与琪儿也陪饮了两杯,剩下的都是穷酸的了。

    欧阳彬喝了几杯后,才慢慢地品尝,他一面吃着腊肉,一面说道:“老和尚,孩子拿回的包袱,倒底包的什么东西,你打开看看不行吗?”

    禅师微笑道:“你不提起,我倒忘了。”

    语毕,即打开包袱,里面果如琪儿所说一样。

    他逐一检视一遍,道:“这本‘空空宝补遗’,若找不到‘空空真经’,是没有用的,所以要练成绝技,修为大道,是非要找到‘空空真经’不可,看来这位天山不老人老前辈,确有用心了。

    至于冷泉剑,乃是上古所留下的神刀,掠闻计有两柄,另一柄为‘青虹’,这冷泉剑属阴,剑锋带有森森寒气,其芒尾也可吹毛断发。

    那青虹剑属阳,剑锋带有灼人之热气,其锋利比之冷泉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冷泉剑出世,恐怕‘青虹’也难久藏椟内了。

    看来江湖上这一劫,是难以躲过的。”

    禅师说完,闭目一阵沉思,点点头,睁开双目,看了琪儿一眼,道:“这柄剑过于锋利,你须要妥善保管,勿落魔道手里,否则就贻祸无穷了。”

    琪儿连声应诺。

    欧阳彬看看包袱里还有一只瓶子,伸手拿起一看道:“这是‘大道续命丹’,有起死回生之效,琪儿将来行道江湖正用得着,还有你适才所说得到的地心乳,有这两种天府珍品,既可保命,又可救人。”

    禅师紧接住道:“琪儿,这本‘空空宝补遗’上面的坐像,以及掌剑招式,限你在三天内默默记住,秘笈暂由我替你保存,俟将来找到空空真经时,我再给你,你去休息吧,从明日开始默记。”

    琪儿才要转身离去,禅师又唤住道:“这个包袱,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制造的?”

    琪儿摇摇头道:“琪儿愚鲁,请师父示知。”

    欧阳彬插嘴道:“老和尚,你这不是多余的问话,他才几岁的孩子,怎能什么都知道,连咱这活上了百多岁的人还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呢。”

    琪儿一听面前这一位看去不到五十岁的师叔,竟是寿逾百龄,心里不由大大惊骇,只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见其说话的神气,却又不像。

    他心里想着,却听欧阳彬打了一声哈哈道:“好小子,你对师叔的年龄不大相信?老和尚仅比咱只大三岁而已。”

    琪儿被他说破了心事,羞得玉面通红。

    禅师却岔开话题,将包袱交给琪儿,说道:“这个包袱恐怕是传说中姜子牙所骑的四不像的兜肚,乃是用冰蠢丝织成的,功能防火、避水,就是神兵利刀也难伤得分毫,不妨试试看。”

    跟着,随手抽出冷泉剑,在包袱角上割了一下,竟未割裂丝毫。

    欧阳彬与琪儿这才知道这确是一件宝物。

    这一老一小,也深深佩服禅师的见多识广。

    当下,琪儿向师父与师叔请过晚安,提着包袱,走进自己的小室内,运了一会功夫,即拿出“空空宝补遗”,默记书像。

    凌虚禅师与欧阳彬坐在外间悄声谈话。

    他们究竟谈什么?琪儿也无暇细听,只专心看书。

    如此一连三天过去了。

    在这三天中,琪儿足未出户,除去练功外,就是静心观看“空空宝补遗”细细揣摩坐像及掌剑招式。

    他将这些坐像,以及掌、剑三个招式,完全默记脑海中,以备将来寻到“空空真经”时对照练习。

    至于凌虚禅师、“铁袖穷酸”欧阳彬,在这三天中,有时瞑眸端坐运功,有时卿唧哝哝地谈话。

    日落星现,星隐日出,又是一天。

    就在第四天的早晨,琪儿一觉醒来,走出小室,师父与师叔踪影不见。

    瞥眼间,却见桌上摆着一个包袱,下面压着一张笺纸,他急忙抽出一看,是师父的手记,上写:“萍踪浮云,聚散靡常,把世事看薄,把人生遇合看淡,即无烦愁也,我佛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诚哉斯言。”

    “世上万事万物,富贵荣华,高官厚禄,都是空空。一旦无常到,何曾有所留。”

    “为师幼年向佛,及长,随师习得诗道两家绝学,曾行道江湖,未克参吾大道,使余日夕难安。”

    “八年前,又拯汝于危难中,尚幸汝已长成,为师无法再陪伴下去,只有另觅地闭关坐禅。”

    “但汝年龄太小,不识世故,余宝放心不下,适逢汝欧阳师叔翩然而来,余算放下千斤重担,将来行道江湖,常存仁义之心,多种福善之果,此余之厚望焉。”

    “芝草无根,酿泉无源,仙道有凭,祸福有根。”

    “今后要刻苦在洞中练功,俟汝欧阳师叔再次来时,可随向至江湖历练,吾门早年失落三块紫玉佩,上载一种失传绝技,希汝将来行道时寻觅收回。”

    “为师无能,未克达成先师遗命,据余静中推算,近年可能出现,汝万勿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

    衣物一包,纹银二十两,候离山时看用,‘空空宝补遗’所载,汝已记熟,为防患流入恶人之手,余已带走保管,他年如须用时,可询问欧阳师叔,自会指示汝来余处。

    衣包内有‘百灵丹’一瓶,以及‘地心乳’两瓶,可与‘大道续命丹’并存一起,以备行道时应用。”

    “汝要紧记,将来行道江湖,遇寺可进,逢穴莫人。”

    “琪儿珍重。”

    琪儿看罢留笺,已是泪流满面,想不到相依为命八年来的恩师,竟会不辞而别,不知道他老人家到何处闭关潜修去了?

    他一时遏止不住生离的痛苦,竟而跪在榻前,“呜呜”啼哭起来。

    试想,他有生以来,在脑海里的印象深刻,除去母亲以外,再就是搭救自己的恩师,现在,恩师为了参悟大道,飘然离去,剩下自己孤独的一个人,瞻望前途茫茫,怎不伤心痛哭呢?

    良久,他才止住哭声,又看了一遍恩师留言,看到最末的“遇寺可进,逢穴莫入”两句话,却不明白何意?他只有紧记心中,以待未来事实证明。

    陡地,他想起了游伴,即忙跑出洞外看视,“雪儿”也踪影不见。因为“雪儿”在往常甚少离开谷底,除非它外出觅食,但也不会离得太远。

    于是,琪儿劲提丹田,一声清啸,响彻云霄。

    接着,是空谷回音,历久不绝。停了良久,仍未见“雪儿”的影子。

    至此,他暗暗猜想,可能是随同恩师潜隐去了,不然的话,凭自己这一声清啸,在方圆十里以内是清晰可闻。

    琪儿见游伴也走了,遂黯然神伤地返回洞府。

    从此,他孤零地住在“云霞洞天”,孜孜不倦地练习武功,等侯着欧阳师叔来此,随同下山。

    又是蟾圆一度,他将随师所练习之掌、剑以及拂穴绝技,练得纯热自如,感到再练毫无意义。于是,试着练习“空空宝补遗”上面的坐像。

    可是,每次端坐,澄神定虑,气走奇经八脉时,似是中间有一点阻挡,总感到有说不出的难过。

    他曾再三地试练,愈是感到难受,似有瘫痪之情形。

    他的心里暗惊,也才明白那位“天山不老人”之遗言非虚,他自然不敢再练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又是草木枯黄,白露为霜的深秋了。

    在这半年之中,琪儿有时练习禅功,有时练习掌、剑,因此,内中玄奥之处,无形中又悟解了不少。

    一日,他检视了一下储粮,发现所剩无几,不由心里暗暗发慌,倘若吃光了,在这周遭数百里并无人烟,自己到何处去购买呢?

    他又无法知道欧阳师叔何日能来?如不急速想办法解决,眼看冬季已到,自己岂不要饿死在云霞谷?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去猎取一些鸟兽了。

    他想到就做,立即将“冷泉”剑,系在束腰带上,晃身出洞,施展绝顶轻功,向东驰去。

    刚刚翻过一座山巅,正要继续前进时!

    蓦闻——身侧有衣袂飘风之声。

    他不虞有变,当即毫不在意地立住身躯,侧头睇视。

    却见一丈开外,立着一个身穿黄色齐膝长衫的老人,生得面黄似蜡,满头乱发蓬松,嘴上却无胡须。

    但从其鼻孔中,却长出两缕尺余长的白毛,这个老人的样子,在白天都是这个样子,如果换在晚间,怕不把他当作吊死鬼才怪。

    只是他双眸阴森森的,好不怕人!

    他一见琪儿,似乎略微一怔,但旋即又恢复了那副阴森的样子,瞪眼看着古玉琪。

    两人对立不大一会时间,那黄衣老人阴沉地说道:“小娃子,你是凌虚老秃驴的什么人?那老秃驴住在什么地方,快说!”

    说毕,双眸神光外射,紧紧地向前逼视。

    琪儿听怪老人说话的口气,似是专为恩师而来,而且气势凶凶,并还出口骂人“是可忍也,孰不可忍”。

    他正是血气方刚之时,立时气满胸膛,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到天山撒野,敢情活得不耐烦,小爷可不能容你在这里胡采。”

    那黄衣老人却不怒,反而阴恻恻地笑道:“小娃子,你的口气倒不小,天山也不是你私家的财产,准你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来?”

    话声略顿,倏地厉声问道:“小娃子,你是不是凌虚老秃驴的徒弟?”

    琪儿叱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黄衣老闻言,仰天一阵“嘿嘿”怪笑,其声音难听至极,显然是运出内家真力,若不是琪儿内功深厚,怕不要被震得摔倒当地。

    笑声甫毕,方道:“老夫寻遍天涯海角,想不到老秃驴躲在此处。”

    他似乎十分兴奋,紧接道:“小娃子,我找的是你师父,快带我去见他,饶你不死,否则,哼!”

    说话之神气,带有无比的骄狂。

    琪儿乃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哪里禁得住人家骂自己的师父,而且,其态度又是那样狂妄,一声厉叱道:“老鬼,你先通过小爷这一关,再领你去见他老人家不迟。”

    说着,已默运禅功真力,蓄势以待。

    黄衣老人闻听小娃儿,竟出口骂他“老鬼”,似乎触犯了他的忌语,顿时须眉直竖,尤其那两缕长长的白鼻毛,也飙然而起,恰似触须。

    双眸凶光暴射,厉声喝道:“小娃子,你是找死!莫怪老夫以大欺小!”

    声音甫落,双臂陡举,向中间一圈。

    同时,脚下不停,未见他如何作势,如同鬼魂似地晃至琪儿面前,也不答话,招出“地狼招魂”直向琪儿上中盘攻去!

    其掌风飒飒,劲气逼人,只要被掌风扫中,不死也要重伤!

    琪儿向未与人对敌,一见对方来势凌厉,竟不知用何招式架格。

    他一时心慌,不自主地向横里窜出五尺远近,堪堪躲过来势,他的一颗心,也吓得“噗嗵!噗嗵!”乱跳。

    他还未站稳,那黄衣老人,一声“嘿嘿”怪笑,竟如影随形,跟踪而上,笑声甫毕,道:“小娃子!你还跑得了吗!”

    说话之间,双臂翻飞,捷若闪电!

    琪儿见状,真有点心怯,不敢硬接其掌风!

    如此连连躲避三次,竟未脱出身来,他的心里更加骇惧,脑海里闪电似地泛起自己习艺八年余,第一次与人交手,竟然如此不济事!

    如果自己伤在对方的掌下还在其次,可是,却对恩师的声誉有损。

    眼看对方的掌风臂影,堪堪临身,在情急智住的情况下,终究逼出了救命的招式。

    可是,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是为了自救。

    他顿时运集了全身功力,劲提右臂,施展恩师所传“天元二十一”掌中的“嫘祖缫丝”绝招,直向对方的掌势迎去!

    一来一去的两股排风当空的内家真气,在空中一接,顿时发出一声震天价巨响,山上的坚冰积雪,被掌风激荡成一股漩流,溅得四散横飞!

    黄衣老人被掌风震得后退两步,定睛瞧去,只见对方小娃硬接自己一掌,也不过后退三步,便行站住。

    黄衣老人简直惊得目瞪口呆,他乃是成名多年的武林巨魔,想不到潜隐深山四十余年,第二次出山会受挫一个小娃的手里,使他有点不大相信这是事实。

    原来这个黄衣老人,乃是五十余年前,有名的“荡天鬼王”洪海,他早年在江湖上无恶不作,虽数度被侠义人士合围,但由于其武功绝高,结果还是被他逃掉。

    最后一次,他在中原想劫夺一件宝物,恰巧被凌虚禅师碰见,当时两人未对几招,即被禅师以“弹指拂穴”绝技制住。

    凌虚禅师因念其修为不易,动了出家人的恻隐之心,遂温言劝令其悔改前非,遂纵之而去。

    讵料,这个魔头,不念禅师一片仁心,反而怀恨起来,遂远去蛮荒,潜深山苦练“五毒阴风掌”,准备报仇!

    古今以来,在社会上好人难做的,即是你有救人济世的菩萨心肠,但是恶人太多了,有几个能闻善言而幡然悔悟,不能说没有,但那也只是凤毛麟角了。

    洪海所赢得的“荡天鬼王”绰号;是由于他出没无常,心狠手辣,因之,一般江湖人物才替他起的。

    不过,他很不愿在自己的名字上加个“鬼”字,就算是触犯了他的忌语,也绝不让对方逃出手去。因此,一般老江湖,都很清楚。

    他在蛮荒四十余年苦练毒掌,武功突飞猛进,自以为天下无敌,这才下山要寻找凌虚禅师报仇。但他又恐怕孤军不敌,所以又约了两个对手。

    离山北上之时,他并不知禅师驻在何处?遂在大江南北,无论庙宇,以及名山幽谷,均仔细地搜寻。

    由于他的心胸过于狭窄,找不到凌虚禅师誓不罢休,同时,他也藉此机会,要探寻一宗古代异宝,因之,其足迹遍及宇内各处。

    至于他探寻的一宗古代异宝是什么?俟后文交待。

    人是一口气,神是一炷香,江湖人物寻仇报复,不管天涯海角,也要找个水落石出,有的毕其终生还找不到仇人,在临死前,却要交待后代,达成其愿望,江湖上的险诈太可怕了。

    这天,他来至天山,无意中发现这人踪罕至的野山峻岭,竟有小娃儿出现,看其身形步法均有几分火候。是以,他的灵机一动,遂贸然询问。

    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因此,他顿时计上心来,要先将小的制住,再去制服老的。

    两人一打招呼,琪儿骂他老鬼,正触犯了他的忌语,哪有不暴怒之理。

    当下,他以为能十拿九稳地将小娃儿制住,想不到对方竞与己对掌,不由心中暗怵,他更万万想不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接住了自己八成力量的掌风。

    至此“荡天鬼王”洪海,恼羞成怒,一声刺耳厉啸,沉声道:“小娃子,接得好,你敢再试接老夫一掌?”

    琪儿接得一掌,胆气已壮,接道:“老鬼,慢说是一掌,就是十掌一百掌,小爷也统通接着你的!”

    洪海又是一声厉啸,双眸圆睁,两臂再次由外向内一圈,掌心向外,猛推而出。!

    他这一掌,已使出十成功力,在他以为,凭你一个十几岁的娃儿,即是在你娘的肚子里就练功,也不能超过二十年,岂能抵得住自己这几十年的修为功力。

    他安心要将琪儿一掌就砸成肉饼,是以,立时狂飙大风,随掌而出,掷得冰雪横飞,声势十分骇人!

    琪儿有过一掌的经验,是以,暗暗思忖:只要小心一点,还不至于吃亏,看你老鬼还有什么本事?小爷也趁此时与老鬼过招,倒是难得的机会。

    感念之间,已是功贯两臂,劲走周身,又硬接了对方一掌!

    可是,这次身形却连退四、五步之多,双臂被震得有点麻木,胸膈内气血翻涌,耳鸣心跳不已!他强捺住翻涌的气血,凝眸注向对方的动静!·

    那“荡天鬼王”洪海见状,更加惊惧,想不到小娃子的功力,会如此的浓厚,他杀机陡起,紧接着,右掌一挥,身子如影附形,又急扑而出。

    厉声大喝,声音刺破空山,四谷回应。

    “轰!”的一声,“五毒阴风掌”有如崩天塌地,波涛汹涌般推出,四周大风激卷。这一掌风,乃是老魔头毕生功力所聚,威力之大,无与伦比!

    琪儿运聚集了全身功力,硬接老魔头两招,已有点吃不消,眼看对方一掌比一掌凌厉!

    尤其这第三掌威力猛烈,有若石破天惊,毒辣无匹。他不由得心生怯意。

    怯意一生,竟不知如何迎接对方之掌势。

    电光石火之瞬间,他为了保命,顾不得江湖上的规矩不规矩,紧咬牙根,带住翻涌的气血,向旁侧横跃五尺,躲避其正面冲击之力。

    就在跃避之时,抽剑挥去,一双血手齐腕截断,平空飞出老远。

    接着,又是一阵血雨,溅了他满头满脸。

    而琪儿也被掌风余威,砸得飞出丈余远,“噗嗵”声响,摔跌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而不省人事。

    “荡天鬼王”洪海的右手,被琪儿的利剑齐腕截断,也痛得昏迷过去!

    应两人倒地的刹那间。

    陡地,从山崖下,传出两声刺耳厉啸,闻之令人毛发悚然!

    啸声甫落,纵上两个人来,一胖一瘦,却是一般颀长。

    那个胖的,穿着一身竹青色长衫,满面于思,面色红润,嘴角带笑,双目神光炯炯,如同一个良善的长者。

    那个瘦的身穿一袭灰色齐膝长衫,两臂长及过膝,面色黄中带青,双眉上吊,如果在夜间看到,怕不当作活僵尸。

    这两个怪人登上山巅,发现场中情形,那个瘦的晃身纵至“荡天鬼王”洪海之身前,立即蹲下身去,替他敷药包扎伤口!

    那个胖的,一步一步地走向琪儿身侧。

    他一见琪儿满面鲜血,气息奄奄,哈哈朗笑道:“待老夫补送你一掌,再带着你的臭皮囊去找老秃驴算账,不过这样却便宜了你小子”

    说着,双眸倏翻,又是一阵哈哈长笑,回头对那个瘦子道:“老二,洪当家的怎样?”

    瘦子头也不回,其声冷冰冰地接道:“不妨事,他只是痛极而晕,想不到咱们晚来一步,竟叫洪当家的吃亏。那个小子怎样?”

    胖子依然面含笑容,说道:“我补送他一掌,省得留在江湖上为害!”

    说着,双眸开阉之间,精光暴射,举右掌对着晕迷中的琪儿头顶砸下。

    眼看琪儿就要血溅当地,忽然,那个瘦的喊道:“大哥且慢,将他留着活命,以便要挟老秃驴,如果就这样弄死,未免太不值得。”

    胖子倏地收回右掌,哈哈长笑道:“老二说得是。”

    声落,双掌为抓,疾如闪电般,想要将琪儿抓起。

    陡地——

    一股劲疾无与伦比的掌风,迎面而至。

    跟着,有人厉声喝道:“孽障,你敢——”

    胖子顾不得抓人,收掌后跃丈余,拢目凝睇,见是一个身穿破儒衣,满面污泥的中年穷酸,正是自己的死冤家活对头,“铁袖穷酸”欧阳彬。

    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青衣胖子一阵哈哈大笑,暴声喝道:“穷酸,咱们五十年前的那笔老帐,该算清了吧!”

    “吧”字出口,双掌挥舞而上。

    欧阳彬也是哈哈朗笑道:

    “掌底游魂,还敢逞强?你们两个‘胖、瘦二怪’也不怕羞,竟然以大欺小,还要乘人之危,暗下煞手,算得哪门子英雄好汉?”

    他担心着琪儿的伤势,是以,一面说话,一面挥舞长袖,施展开成名绝技“穿花拂柳铁袖功”。

    口中不断地“嘻嘻哈哈”,状极轻松。

    他的外表虽然如此,但内心却有点着急,原因是如果那个瘦子,趁自己对敌中,将琪儿弄走,如果稍有不测,自己将何以交待老和尚?

    他心急气忿,竟然施展全力挥舞长袖,直向胖子砸去。两只长袖,如同穿花蝴蝶,指向胖子全身各大要穴。

    长袖所激起的劲气,广及三丈方圆。

    那个胖子也是掌风凌厉,口吐哈哈,刺耳难听。

    欧阳彬怕时间拖长,会出意外,一声清啸,左袖虚晃,扫向对方下盘,右袖如同奔雷骇电,直戳向胖子的左肋。

    胖子也是一时大意,竟被戳个正着,左肋如同中了千斤铁锤,一声凄厉惨吼,一具庞大身躯,被推出丈余远。

    恰好那瘦子站起身来,伸手扶住,才未摔倒!

    欧阳彬一招铁袖功将胖子推出,左手长袖一舒一卷,已将躺在地上的琪儿卷起,挟在腋下。

    那个瘦子一见穷酸的武功,似比五十年前又增高了一筹,不由暗暗心惊,同时,又见自己三人,已伤了二人,好汉不吃眼前亏,立时冷冷地道:

    “穷酸,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欧阳彬冷然道:“有种的不要走!”说着挽扶着两人,疾奔而去。

    他说此话,也是捏着一把汗,如果这三个怪物要强撑下去,后果恐怕真不堪想象了。

    他低头看看琪儿,面白如纸,气息微弱,显然负伤很重。

    急忙拾起短剑,又看了琪儿一眼,喃喃地道:

    “小子,你的胆子可真不小,竟敢招惹这三个魔头,若非是咱老人家及时赶到,你的小命老早见鬼去了。”

    说完,腾身向云霞谷奔去。

    趁此时将胖、瘦二叟简单交待一番。

    原来这两人乃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胖、瘦二怪”。他俩为嫡亲的孪生兄弟,那个胖的绰号为“笑面人屠”曹宇,由于其面容终日含笑,是以,赢得这个绰号,但其内心却是毒辣无比,他愈是笑得厉害,其心愈狠。

    那个瘦的名叫曹迪,由于其面终日阴沉沉的,未曾见其有过笑容,是以,江湖人士称他为“黑心无常”。

    这弟兄两人,都是一样的心黑手辣,在江湖上端的无恶不作,专门与侠义道人士作对。

    他们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与人对敌时,都是同时进退,其武功均臻上乘,鲜有对手!

    因此,当年江湖行侠仗义之人,被其所害者,不可胜计,但他两人有一宗好处,就是不喜女色!

    然而,却喜欢财宝,只要是被他两人发现,定必强抢豪夺地弄到手才甘心。

    有一次,兄弟两人又在意图抢劫一件武林奇宝,恰被“铁袖穷酸”欧阳彬所遇见,他早有所闻胖、瘦二怪之恶行,亟欲为江湖除害。

    是以,立即出手将二人击伤。

    讵料,二人在重伤之下,仍被其兔脱。

    这样一来,两人将穷酸恨之入骨,但由于其武功高绝,自知不敌,更加重伤,非数十年的修为,难望复原。

    是以,相偕远潜远走蛮荒,准备重练绝技,再返中原,寻找穷酸报复。

    如此四十余年来,双双潜隐于苗岭。

    那“黑心无常”曹迪苦练“化骨飞烟功”,利用蛮荒百种毒草,熬成汁液,再运集真气,吸收于掌心,如要对敌时,复运真气,随着掌风打出,无声无嗅,对方只要被其掌风扫中,不出六个时辰,就毒发身亡,除非用其特制解·药,否则,无药可救。

    “笑面人屠”曹宇,则练“夺魄用魂功”,与人对敌时,口吐一种刺耳难听的笑声,再加双掌配合,相互呼应,可使敌人在不知不觉中,被其声音夺得心意不属,而任其宰割。

    兄弟二人自觉武功已成,同时,也听见武林中又盛传一宗奇宝,如能得到手,不但可以雄霸武林,更可修为成金刚不坏之体,而且;仙籍有望。

    他俩正想下山寻宝,并寻找穷酸报仇,恰好“荡天鬼王”洪海不约而至。

    这三人早年都是一丘之貉,洪海一说出来意,正是不谋而合,何况所找之仇家,又是穷酸的知交好友,是以,双方一拍即合。

    不过,对方各怀机诈,对于寻宝之事,却未互相道出,各人都想得到。

    三人立即连袂下山,走遍华夏,一来寻找凌虚禅师与欧阳彬之隐所,二来打听那宗奇宝的下落。

    如此数年来,对于那宗奇宝虽然有所闻,却未探出实在的下落,至于凌虚禅师与欧阳彬既未见到其行踪,更无人听说过二人究竟是死?是活?

    这三人以为两个仇家已经作古,可是,他们也想找到其埋骨之所,最低限度也要凌辱其骨灰,方泄心头之恨。

    是以,仍然继续寻觅,但其行踪不似当年在江湖时的嚣张,原因是怕打草惊蛇,以致仇家有所防范。

    讵料,来至天山,那“荡天鬼王”洪海独自前行,“胖、瘦二怪”因事耽搁慢行了几步。

    “荡天鬼王”洪海刚刚纵上一座小峰,却见一个俊美少年,身形步法,伸落异常,其轻功捷似电闪星驰,他的心中一动,遂招呼了一声。

    不想正是凌虚老秃驴的传人。

    在他以为凭着自己数十年的修为,出手就能将对方制住,用以要胁凌虚,这样,既报得了仇,更是去掉了对头。

    万想不到琪儿见敌人武功高绝,一时心急,竟自掏出了“冷泉”剑一挥,将老魔头的右腕截断。

    而琪儿也被其掌风余威所震伤,本来他很可以预先运出“无形正气”护身,但由于缺乏对敌经验,因之,一时大意,竟然身负重伤,而致晕迷不省人事。

    吃一次亏,学一次乖,这对琪儿来说,日后行道江湖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两人互受重伤倒地之时,“胖、瘦二怪”适时而到,曹宇正想将琪儿劫下,以备要挟凌虚,替好友报仇。

    他的手刚刚伸出,“铁袖穷酸”欧阳彬恰恰来到,将“笑面人屠”曹宇击伤,救起了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