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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唰!”的一声。

    就在金大智和冷玉兰二人,沉醉在无比的欢乐之中时,淡紫色的窗帘突然被掀起。

    接着,飞进一个短衣窄袖的人来。

    那人厉喝道:“好一对奸夫浮妇的狗男女。”

    冷玉兰大吃—惊!

    金大智想去抓刀,已经太迟了,那人手中的“毒龙刺”刺到。

    “哦!”

    眼看金大智要遭殃,那人突然一跤扑倒,直挺挺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了。

    “哇操,这样快嗝屁了!”

    金大智愣了一下,他眼睛一瞄,发现那人包头脑后,中了一支小巧玲珑的“蜻蜓针”,两寸不到,完全嵌入他的脑后“天柱穴”,难怪—下便见了阎王。

    冷玉兰看那人,不禁失声叫道:“哎呀,这个人是相府护院,北地虎的大徒弟,人称‘毒龙刺’荆七……”

    她粉脸吓得惨白,发抖的说不下去。

    “哇操,什么毒龙刺?现在已被拔掉,怕什么?”

    金大智从容不迫,整理下衣衫,把他脑后致命的蜻蜒针拔了出来,放入自己的怀里。

    然后转身问冷玉兰,道:“这人你要不要留下来做人肉叉烧包?”

    活还没说完,冷玉兰已大吐特吐了起来,金大智自言白语说:“哇操。你不喜欢。不喜欢就便宜了那些野狗。”

    说着抱起荆七的尸首,骂道:“哇操,还真重耶!”

    金大智走到窗前,朝着阁楼下的假山石后。花阴深处,用力掷了过去。

    “砰!”的声响,尸体落在花木影里。

    她喘了一阵气,才将整个身子,投入金大智的怀中,娇声说:“吓死我了!”

    金大智安慰道:“免惊,有我又宽义厚的胸膛给你靠,你还惊什么?”

    冷玉兰突然哭了起来,说:“智哥,你不要误会我,我并不是恋着这里,我在杭州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嫁给你,所以临别之际,我把整个身子献给你。”

    “阮宰羊。”“直到我投河那一天,我还痴心想着你,今生不能做你的某,希望咱们有来生缘,相依相偎。”

    “此生此愿,只要有一口气在、永远不忘,请你不要会错了我,我身子是你的,一定嫁给你。”

    冷玉兰越说越激动。

    金大智连忙摆了摆手,指指窗外道:“哇操,小心别人听见。”

    冷玉兰猛然醒悟。

    她霍地转身,说:“快跟我来,这里还有个好地方。”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大床前面,用手一扯床边山水条屏。

    “呼!”

    那幅山水条屏画轴,向上倒卷起来,现出一个小门户。

    “哇操,别有洞天。”

    金大智不禁诧异。

    没想到这座小楼,还有密布机关,在机前背后,竟然还有密室.和坤连一个姬妾的住处,也布置得这么精巧雅致,和坤本人的奢侈华丽,更加不必说了。

    冷玉兰把金大智引进密室,他一进入密室之时,马上听到室内“吱吱喳喳”一阵鸟叫和“扑扑扑”的连连响声。

    “哇操,有暗器。”

    冷玉兰“噗哧”一笑,说:“你眼睛好金,看看是不是暗器?”

    金大智这才定睛看时,只见这间密室,方圆还不到二丈。

    里面布置比起外面的小楼,还要加倍华丽,加倍讲究。

    紫檀木的几案,嵌着发光银色贝壳。烟云山岫纹理,大理石的桌面和椅子心。

    靠东一条梨花木香案,摆着各种古玩,除了玛瑙花瓶、翡翠盆景、西洋国的精致座钟、碧玉嵌金的长柄如意外,全是古砚、五笔架、金镇纸、宋磁的墨水壳,笔洞等文房用品。

    地下还铺着绣满裸体美人,和花朵的西洋地毯。明灯高照,宝鼎焚香。靠西还有—座小佛龛。其它珠光宝气,脂香粉腻的东西,更是不知有多少,金大智一双眼睛看也看不完。2金大智也懒得再看,把刀入鞘,道:“哇操,你为什么一直不肯离开这里,又不肯让我杀和坤,究竟有什么苦衷,快告诉我!”

    冷玉兰没有回答,她走到一面银盘前,银盘如镜般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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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刚才的泪痕抹干,乱发梳整齐了,才喘着气低声说:“你在行刺和坤,本来不难,可是他有一个心腹北地虎!”

    “这个我宰羊,不过他好象已经被炒就鱼了。”冷玉兰继续说:“几年以来,他是和坤得力的膀臂,许多人想找他报仇,都栽在这个人的手中。北地虎以为和坤少他不得,更加任意横行、颐指气使,任意欧打家人不说。还公然调戏婢女。我见他太凶了,故意在和坤面前说他坏话,还诬他有心要勾搭我。”

    金大智恍然大悟道:“哇操,外面传说北地虎勾搭和和坤细姨的风声,原来是你放的。”

    冷玉兰点点头说:“和坤信以为真,就炒了北地虎的鱿鱼,知他走不到五天,府内立即闹了飞贼。和坤怀疑是仇家派来刺客,吓得直冒冷轩,才有神器营挑缺这一件事。”

    “难道这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冷玉兰没有回答,又说:“听说,他挑了一个姓蔡的若头子,和他的干女儿,本想派人重金礼聘,请他来府中做护院,那女的则收做细姨。”

    金大智不悦道:“哇操,他在做梦。”

    冷玉兰着了金大智面色一眼,眼神里不禁有了妒意,说:“那姓蔡的老头,不知怎的?

    和坤派人去请他时,他竟然变了脸,把银子丢出街外,连派去的人也给打伤了。

    和坤看在那个查某份上,没有捉拿那姓蔡的老头,但是他却注意到你……“金大智不耐烦道:“哇操,你的话简直跟老太婆的裹脚布—样,又臭又长,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肯不肯跟我走?”

    冷玉兰激动的说:“本来我是很想跟你去的,可是我是个歹命人扫把星,走到那里,少不了连累你。”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娇苦的说:“如果你一定要带我走,走也无法走,只是我就是要死。

    也要在这里再等一年。“

    金大智非常讶异道:“再等—年,哇操,究竟为了什么?”

    冷玉兰倒入金大智的怀中,仰着粉脸。泪水又冲褪了脸上的脂粉,面容惨淡。

    她似乎痛心到了极点。

    她哀哀地说:“智哥,请你原谅我,我不能告诉你呀!”

    “当当当……”

    “哇操,真是不好相处。‘金大智叹息了一声,忽然远处传来一片铜锣响声。

    他们探头望外,只见远处火把,灯笼的火光闪动。

    冷玉兰惊惶的道:“不好,他们来了,八成发现了荆七的尸首,你快走吧!”

    金大智蓦地一惊,急忙抽出扑刀,依依不舍说:“我会再来找你的。”

    一个箭步,跳到阁楼外面,再一晃身,翻上瓦面,俯身静看下面。

    此时,只见火笼似的一行灯笼火把,夹着幢幢人影,朝看东花园而来。

    金大智施展轻功,一溜烟离开了东花园。

    他才跳上府墙,陡觉得跟前—花。

    “哇操!”

    墙下跳上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一伸臂,使把金大智的去路拦住。

    “哇操,棺材里放炮啊,惊死人!”

    金大智吓了一跳,等他定眼看时,又不禁大喜,好象中了大家乐似的。

    原来,这个不是别人,正是黑面蔡。

    金大智急忙问:“蔡前辈……”

    他才说了三个字,黑面蔡已经伸手按住嘴唇,低声说:“嘘—一别出声,你跟俺来。”

    黑面蔡才说着话,把身一耸,跳下了高大的府墙。

    金大智也轻如燕子般跳下来,二人一先一后,离开了三重桥。什刹海。

    垂杨下。

    金大智被黑面蔡带到这里才驻足。

    金大智正要开口说话时。黑向蔡已抢先说:“老弟,你已经闯下大祸了,昨天那—件事后,轼夫不大,和坤派了一票官差。到俺家里来,连那吕辉也来厂。他说你行凶拒捕,欧茶逃走,一定逃来这里,硬要搜俺的房子,俺只得任由他去搜。”

    金大智笑了笑,道:“哇操,当然连个屁也搜不到罗!”

    “废话,可是俺就衰了。”

    “哦?”

    “他们连个屁是搜不到,但官差就要把俺带到顺大府衙。”

    “哇操,你去了?”

    “好在有那个姓吕的说话,俺才了事,俺没事,你就会有事。”

    金大智当然知道自己会有事;而且还不是小事。

    黑面蔡说:“你在北京藏身不住了,俺知道你少年气盛,一定到和坤府那里找他报仇,所以才躲在府墙外面,等了你大半夜,现在正好跟俺一起走吧!”

    金大智起初以为用蜻蜒针射死荆七的人足他,可是听黑面蔡这么说,又不是了。

    因为,他没有混入和府内。

    而且他又是个莽撞的老头子,不会使用这种小巧玲珑的暗器。

    哇操!

    那到底是谁呢!

    为什么要暗中帮他?

    “走吧,还犹豫什么?”

    金大智只好唯唯诺诺的跟着黑面蔡走了。

    黑面蔡带着金大智一直来到广安门,便从腰际百宝囊中取出“练子爪”来,正要抛上钩住城墙。

    “等一下。”

    金大智忽然喊道。

    黑面蔡转首一望,道:“还有啥事?”

    金大智道:“我还有行礼放在鬼子洞。”

    黑面蔡不耐烦道:“哎,你怎么跟娘们一样婆婆妈妈的,不要不行吗?”

    “不行啦!”

    “好吧。你去拿吧,不过天一亮,出城便不容易了。”

    “我马上来。”

    金大智应了一声,立即转头飞奔而去。

    “俺还马惊风呢!”黑面蔡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笑了笑,又说:“这少伙子越看越喜欢。”

    北京城墙很高。

    金大智取回包裹后,伙同黑面蔡两人。跳上更道,再由更道纵上墙垣。

    城垣距离墙顶还有一丈多高。金大智—晃身,轻轻松松,跳了上去。

    黑面蔡可正拚了。,他一连跳了几次,才勉强上来,满头大汗说:“操他祖宗的,俺的年纪大了,脚手不听使唤了,食老倒缩。”

    金大智笑道:“哇操,男人五十最壮,床上嘎嘎叫呢!”

    “武大郎捉奸,心有余,力不足。”

    “不会啦,你是食老,倒越来越年轻。”

    “嘿嘿,你少乞食打野鸡,拿俺穷开心了,快走吧!”

    金大智向城墙下—看,下面黑黝黝的,大约有六丈多高,地形不熟,加上视线不良,贸然跃下必有危险,好在黑面蔡带着飞爪。

    黑面蔡把练飞爪搭住城河,垂下棉绳,两人抓住棉绳往下垂。

    双双跃过护城河,再走一段路。经过了一百零八沿的芦沟桥。

    东方渐浙露出鱼肚白。

    黑面蔡和金大智二人,就在路旁的小铺中,叫了—些酒菜,一边吃着,一边聊着话。

    “老弟,你已经成了风云人物,恭喜恭喜啊!”

    “哇操。你也少乞食打野鸡,拿我穷开心了,我现在是孕妇上独木桥一挺而走险。”

    黑面蔡夹了—大口菜大嚼,说:“咱们说正经的,依俺来看,和坤这奸贼,当天在大校场看比武时。可能就已经对你起疑心了。”

    金大智纳闷道:“哇操,我脸上又没写说,我是金参将的儿子,他为什么会对我起疑心嘛!”

    “对,你脸上是没有写,但你这张脸却像极了你老子。”

    “啊?”

    “等到你和俺—搅闹,他更确定你的身份,所以派人要捉拿你,你的本领虽然不赖,可是和坤有权有势,他相府中还有几个布置,又有许多护院,你必然近不了他的身。”

    “哇操,那也不一定。”

    “你如果贸行行刺的话,俺敢说准死无疑。”

    “是吗?”

    黑面蔡不理他,自顾又说:“俺建议你暂时避一避风头,等过了一阵子之后,事情冲谈了,才再进城来,俺已替你找到个好所在,那就是易县的‘杨柳村’。”

    “哇操,你有够鸡婆。”

    盘大智并没有表示反对的意思。

    但也没有赞成的童思。

    黑面蔡又道:“朱玲有一个守寡的姑妈住那儿,俺叫阿玲陪你去,你单身一个人,吃住简单,就叫阿玲弄给我吃吧!”

    闻言,金大智心头不由一喜,脑海中立即出现一个美丽的倩影来。

    那就是朱玲。

    美艳婀娜,刚健英武。

    比起柔弱畏怯,只知哭泣的冷玉兰,相差得太远了。

    黑面蔡提起他的干女儿,也是精神兴奋。

    “说到阿玲,虽然不是俺亲生女儿,服侍俺,嘿嘿,比起女儿还要贴心,她不但武功高强,对女红针线,可是无一不精,处理家务,尤其是有条不紊。每年个月她都要到琉璃厂,接些鞋于回来缝制,赚些手工钱,真可惜……”

    说到这里、黑面蔡不由叹了一口气,惋惜道:“可惜给两只大脚给连累了,今年十八了,还没有替她找到婆家。”

    “哇操,你……我……其实……”

    金大智很想替她—双大脚争辩,可是始终不晓得怎么说?

    黑面蔡看着金大智支支吾吾,即说:“老弟,你是是有什么话要说?”

    “没……没有。”

    此言一出,金大智又气自己气得半死,且还有—种惆怅!

    午后。

    水来县境。

    风和日丽。

    “咕哒哒……”

    前面路上蹄声乱响。

    金大智和黑面蔡二人,凝神细看,只见飞也似的,跑来一头黑色健骑。

    上面坐着一个苗条的人影。

    黑面蔡立即挥手欢呼:“俺干女儿办事真快,昨个晚上出城,不消半日工夫,便搞定一切返回来了。”

    金大智举目眺望、只见马背上苗条的人影,正是朱玲。

    健骑奔驰。

    踢起滚滚黄尘。

    眨眼之间,已经来到了面前,朱玲柳腰—掠了下来。

    她那秀美明丽的双跟,向金大智望了一眼,略一点头,便向黑面蔡问:“干爹,我走了后,家中没有别的事吧?”

    黑面蔡含笑道:“有代俺还能来这里吗?”

    “和坤那奸贼呢?”

    “他大概对咱们还是无法忘怀,老是纠缠,好不容易才把他摆脱。你来得正好,就和金哥哥到你姑妈家去吧!”

    他又特别叮咛说:“小心伺候,不要小心眼,要跟自己人一样。”

    黑面蔡不知道是有意抑或无意,说了后面的两句话。

    金大智听了,不禁脸上一红。

    朱玲这回很大方,答道:“宰羊啦!”

    黑面蔡向金大智说:“老弟不用客气,跟俺干女儿去吧!”

    金大智盯着朱玲耶匹马,不禁发起呆来。

    朱玲骑的是四条腿,自己是两条腿,四条腿当然比两条腿快。

    由这里到易县,大概还有三十多里路,朱玲的骑马术,他刚才已经见过了。

    北方虽然有的是骡马店,可以租赁牲口,但是在这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地方,上那里去找牲口?

    难道就真的二路的车——两条腿。

    哇操!

    那不累掉半条命才怪!

    金大智正在犹豫之际,朱玲眼骨碌一转,早已看出他的心事来了。

    “金大智哥,你要是怕累的话,就坐我的马,由我带路好不好?”

    金大智心中一乐,忖道:“两个人骑一马,那不就会有肌肤之亲,我有油可以揩了,哎娘喂,快的受不了啦!”

    忖毕,即笑着说:“哇操,是你坐前面,还是我坐前面?”

    朱玲一笑,知道他误解自己的意思。

    “不,马一个人骑,我走路。”

    金大智有些失望,道:“哇操,那怎么行?我骑马,你走路,那像话吗?”

    朱玲笑道:“不要紧的,我走长路惯了,三五十里路,小卡司—件,快上去赶路吧!”

    “甲歹势!”

    金大智摸摸鼻子,讪讪地上了马背。

    朱玲牵着马,在前领路。

    金大智在马背上,闲着没事,两只服睛就盯在朱玲身上不放。

    朱玲穿的仍是补钉蓝布衣裤,可是却掩不住少女青春丰韵。

    她的姿容,真是清秀脱俗。

    她的眼睛,又明又亮,十分妩媚,而且含着令人不可逼视的英光。

    途中,她并没有和金大智说话,两只眼睛只是看着前面,没有回头去着他。

    而金大智呢?

    他不时拿些话引她开口。谁知,她一开口便说:“北方风沙大,开口说话小心风沙把你疃死。”

    金大智就好象真的被风沙堵住了喉咙管,再也说不出话来。

    黄昏。

    易水河边。战国时荆轲刺秦皇,高渐离击筑送虽的地方。

    风萧萧兮岛水寒的“易水”,就在这附近有一座永宁山,原是太行山东回岭的东麓。

    山下就是清朝皇帝的坟地。

    顺治、康熙、雍正三代皇帝的坟,都建在这里,统称“西陵”。

    清朝几代皇帝的陵,建筑十分讲究,陵墓全是石灰砌成,像一个大馒头。

    前面建着“令殿”,四周松柏参天,方圆约三四里。

    这里有专管皇陵事务的旗人,全都带着家眷,就在这里落户居住,主管皇陵官儿,名叫“掌稿”,是屑于宫廷“内务府”直接管辖的。

    朱玲忽然回头道:“金大哥哥,这儿就是西陵,我们要经过永宁山,才到易州,可是这山要一个时辰才过完,山上还有狼群出没。”

    金大智吓了一大跳!

    朱玲又说:“天色一黑,狼就会出来、我在前面开路,你牵着马跟着,千万别离开。”

    金大智笑着说:“哇操,我是男的,还是我来开路吧!”

    他的话非常勉强。

    朱玲嫣然—笑,这还是相识以来的第一次。

    金大智有如沐浴春风里。

    他觉得她这一笑,十分妩媚动人。

    朱玲又笑着说:“你不用和我争了,我路途熟你不熟,皇陵又是禁区,如果被看守人看见了,十分麻烦,还是由我采带路,安全有保障。”

    说完,她也不等金大智回答,便自顾抢在前面。

    金大智发现朱玲有时讲话,也很幽默。

    他想伸手阻拦,又怕被误会,只好牵着马,尾随于后。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红日虽然还没有西落。

    山间云气越来越厚。

    山路崎岖难行。

    走入永宁山不久,金大智抬头看了看天空,铅色云块,低头似乎要压在自己头上。

    他再也不能骑马了,只得跳下地来,跟在朱玲背后。

    朱玲疾若狷猴,轻登巧跳,两只脚就像是羚羊,金大智佩服得要死。

    半个时辰后,云气越厚,天色也越黑了。

    路旁山石坎坷不平。

    老树嵯峨如魅。

    晚风吹来,拂着衣襟冰冷刺骨。

    金大智正要上一道长岭,那马突然站着不动,举头长嗷起来。

    接着“哗啦啦”声响。

    金大智仔细一看,见它又是石又是尿,拉了一地。

    朱玲却急忙回头说:“金大哥小心,后面有野狼来了!”

    “哇操,真的还是假的?”

    金大智嘴里说着,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安娘喂!

    只见数丈外的山坡下,飞也似的,跑来四只大青狼!

    每只都有骡子大,八只眼睛在黑夜里,闪闪灼灼,放出鬼火似的绿光。

    金大智本来是个官宦子弟,那曾见过这样恶兽,不由打个冷颤!

    “呜呜—一”

    这时,其中的两只青狼,似是—公一母,它们瞥见人马影子,很凶猛的咆哮着。

    紧跟着,裂开白森森的獠牙,直向金大智飞扑过来。

    “我的妈呀!”

    金大智急忙拔出扑刀一晃,寒光疾闪,群狼却一点也不害怕。

    “哇操,它们不怕我的刀!”

    金大智吓得哇哇大叫。

    原来、凡是豹狼一类野兽,只怕火光,一见火光就跑,并不怕光和剑。

    “呜—一”I那公狼咆哮一声,弩箭脱弦似的,扑到金大智的跟前,人立起来,张开大口便咬。

    “哇操,大野狼要吃我……”

    金大智吓得慌忙后退。

    朱玲呢?她悄然无声息,一个箭步直窜过来,精芒乍闪,手起剑落,竞把那公狼拦腰劈成两段。

    血花四溅!

    青狼惨吼—声,死在地上。

    那母狼却由斜刺里,很凶猛的扑过来,张口向朱玲腰间便咬。

    金大智大吃一惊,喊道:“朱玲,留神背后。”他正耍抡刀上前,朱玲已经一个翻身,霍地回头,左脚一起,“卜”的,踢中那狼下颌。

    母狼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跌飞出去,跌出十来步外,在地上打了一溜滚。

    但是,它又凶猛的跳起来。

    朱玲不待它二次来咬,纵身过来,就是一剑,又把母狼头颅劈成两半。

    她身手之快,剑法之精,真的是无法形容。

    其余的两只较小青狼。原来是这对狼所生的,它们看见两只大狼被杀,不禁心胆俱寒,掉头便向山上跑去。

    朱玲却不止步放过,拔身追了过去。

    金大智高声大叫:“哇操,不要追了,不要把我留下……来……”

    可是喊了两声,朱玲已追得没影没踪。

    “哇操,这么爱现。”

    金大智知道她有意逞能,但平心而论,朱玲高超的轻功的确不在自己之下。

    古人说:“名师出高徒,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呀!”

    夜风呼呼地吹。

    黑深探的森森,阴得恐怖。

    金大智一人留在原地,两腿已忍不住发抖起来。

    突然眼前一花,山坡上疾如飞鸟似的,落下一个人来。

    “哎娘喂,大野狼又来了!”

    那人来得太突然了,金大智吓了一跳。

    他急忙定眼看时,原来是朱玲。

    “哇操,你宰羊无宰羊,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朱玲不说话,左手在他面前一晃,金大智又吓得往后退去。

    “哇操,什么东西?”

    只见她右手提着剑,左手抓住两个血淋淋的东西。

    金大智细看之下,竟是两个狼头,凶睛怒突,獠牙外掀,模样十分狰狞可怕。

    朱玲得意笑道:“你看这两匹狼,被我追三、四箭远的地方才赶上,我一剑就朝它脚仓后,直刺入肚子,立即例地嗝屁。”

    金大智听得直伸舌头,然后问:“哇操,那另一只你又是怎么杀的?”

    朱玲笑得更得意,说:“另外一只给我追得没路跑,疯狂的反扑过来,我逗了它—会,等它晕头晕脑,疯狂咬时,才横刺入它胸腹。”

    她笑了笑,提起狠头又道:“我怕你不相信,割了两个狼头,带回来绐你看。”

    她最后这几句话,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孩,在大人面前,展示她得来的战利品。

    金大智趁机拍马屁,笑着赞说:“哇操,你的功夫简直是一级棒。这几只狼若是换了我一个人,绝对应村不了,不怕你笑,我还是生平第一次撞着野兽呢!”

    朱玲睁大双眼,像是在听外太空的话。

    金大智又道:“好在有你在一起,不然我就要死翘翘。你不但是人长得水当当,武功又嘎嘎叫,恐怕是天下第一哩!”

    只要是人,都喜欢受人称赞1尤其是女人。

    朱玲虽然是个豪爽的女侠,也是不例外。

    她不禁粉面微虹,赧颜一笑,有点撒娇笑说:“这又算得了什么?你把我夸得太离谱了,我这一点武功,在高人的眼里看来,简直是皮毛而已,杀死几只青狼容易,唉,要杀和坤就难了。”

    说到这里,她的语调变得凄凉。

    天色越来越暗。

    云雾仍然弥漫。

    不过一轮明月,已在东方出现。

    金大智在云霞影子里,仍然可以看出她的娇容。

    晚风吹乱了朱玲的云发。

    夜露沾湿了她的衣裳。

    但是,在金大智眼中看来,她比起珠翠滴头,花团锦簇的冷玉兰来,还要强几百倍。

    因此,不禁油然起了爱慕之心。

    然而这种爱慕,只能够在心中藏着。

    他被朱玲英风侠气所慑,不敢吐露——点出来,又怕说出来会被笑。

    朱玲看见金大智呆呆的望着她,不禁嫣然一笑。

    哇操!

    她这一笑,金大智胆子顿时壮子起来。

    “我想请你吃饭!”

    话说得又快又急。

    朱玲一时听不清楚,即问:“你说什么?”

    “我……”

    金大智那一时壮进来的胆,突然消失得木见一丝痕迹。

    他话锋一变,道:“我想请你……不要难过,咱们打从今天起,要同仇敌忾,携手合作,誓必要杀和坤的脑袋,否则不罢休。”

    朱玲点了点头,两人默默含情,交换了爱怜的眼神。

    金大智这下像触到高压电似的。

    震撼不已!

    初更时分。

    他们就走过易州城。

    杨柳村,就在易州东门外,朱玲领头金大智进入村中。“汪汪汪……”

    杨柳村本是一个小土屯,只有寥寥二、三十户人家,朱玲才进村口,村中的狗已扑出乱吠。

    朱玲用剑把狗赶跑。

    她回头说:“金大哥哥,你跟我来,我姑妈就住在这里!”

    她用手指向一座矮小的屋子,轻移莲步,来到柴扉面前,轻轻的拍子几下门。

    门缝内透出一线火光儿来。

    柴扉后面有个妇人口音问道:“三更半夜的有啥事?”

    朱玲在外面说:“姑妈,是我,阿玲啊!”

    这几句说过,紫扉“呀”的打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就站在那儿。

    她衣裳穿得很破,脸上满是皱纹,看见朱玲三更半夜,带着一个陌生少年进来,不禁十分惊诧。

    “阿玲,你交男朋友啦?”

    朱玲脸上一红,连忙摇手否认:“没有啊,姑妈瞎讲。”

    “那这少年仔是谁呢?”

    “他叫金大智,是干爹的朋友,他是干镖行的,跟镖行的朋友发生意见,暂时到这里避一阵,我昨天已经和你说过了。”

    “哦!”

    那老妇人信以为真,立即露出笑容,说:“原来是金师傅,快里面请!”

    金大智拱手还礼,然后谦让进入屋内。

    只见这间屋子,还不到二丈,隔有三个房间,厅中只把竹木几椅。

    除此之外,真是四壁萧然。

    几上点着一盏小油灯,被风吹得忽明忽灭。

    朱玲急忙关上门,她请姑妈陪着金大智,自己走进屋后,生火蒸起馒头来。

    厨房和厅子相距不远,火光熊熊,阵阵烟气冒出。

    金大智和姑妈“朱氏”闲聊,心中却惦记着厨房里的朱玲。

    此时,他觉得现在的朱玲,仿佛一个温柔贤慧的淑女,不像山中斩狼,矫捷英勇的侠女了。

    “喏,吃宵夜了。”

    金大智和朱氏谈了一会,朱玲已由厨房里面,端出一大盘热气腾膊的馒头,还有一碟萝卜干。

    金大智肚子饿得要贴后背了,一听到“吃宵夜”三个字,不禁用力地吞下大口口水。

    当一个人肚子饿得要命肘,还谈客气话的话,那就有虚伪。

    金大智不是个虚伪的人,所以他也不客气拿起馒头大口地吃了起来。

    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因为朱玲的关系,他觉得这馒头,好象特别好吃。

    他狼吞虎咽,一口气就干掉三、四个。

    三更天了。

    朱玲才安排他进其中—间房睡觉,虽然睡在茅舍土墙的房间,金大智心神反而格外舒畅。

    次日一早。

    金大智醒来,走到厅上便看见朱氏和朱玲二人在织麻。

    “嗨!两位早。”朱氏笑着问:“昨晚睡得还好吧?”

    金大智也笑了笑,答道:“一夜无梦,应该还不错。”

    朱氏笑道:“不错就好。”

    金大智看向朱玲,朱玲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淡淡一笑而已!

    从这天起,金大智便在这儿住下,他不论早午晚,和朱玲都有好几次见面的机会。

    可是,朱玲对他的态度,并不过于亲热,也不是冷冷淡淡。

    金大智向她兜搭说话,朱玲有时详细回答,有时说不了几句便走了。

    总而言之,金大智一心一意,想要新近她,更进一步了解她。

    朱玲对他也若即若离,不冷不热,弄得他有点神魂颠倒。

    天底下的男人,十个有九个是这样,女人容易得到手,觉得不够稀奇。

    不稀奇就不会懂得去珍惜。

    若是对他若即若离,忽远忽近,忽明忽暗,男人就会觉得很刺激、够劲!

    哇操!

    不知男人天生是贱骨头?。还是有被虐待狂?

    厚德福。

    位于前门外大栅栏,是一家河南馆子。

    门口还两扇光亮黑漆大门,一点也不起眼的小招牌,挂在大门里头。

    到了晚上,门口只有一盏鬼火似的灯笼,乌漆又马黑。

    初到北平的人,逢到有人请在厚德福吃饭,时常在大栅栏走上两三个来回,也没找着厚德福。

    因为,招牌太小不起眼。

    外搭着饭馆子门口,实在看不出是个饭馆子来。

    从前厚德福是间鸦片烟馆,后来一禁烟,仍旧用原名改成了饭馆。

    开大烟馆自然不需要明灯招牌,可是改成饭馆之后,老板迷信风水,认为风水不错,就—仍旧惯了。

    所以,尽管门里灯火通明,锅勺乱响,可是门口一摇曳,怎么也看也不出是个饭馆子。

    “糖醋瓦块来鱼来了!”

    伙计边喊,边送上—盘热腾腾,香喷喷的糖醋鲤鱼,他欠身笑说:“师父,您老慢用!”

    黑面蔡吐了一口烟,点头道:“你去忙吧,别招呼我们了。”

    “是,师父。”

    伙计恭敬退下。

    他为什么这么称呼蔡乾呢?

    原来,伙计唐顺爱好武艺,曾跟蔡乾学过三个月的拳。

    黑面蔡放下大烟杆,拿起筷子对邻坐的同伴说:“大金牙,云里飞,来,这糖醋瓦块鱼,可是厚德福的招牌菜。”

    “老哥请客,吃!”

    那狗头哈蟆脸,满口镶着金牙的瘦子,不客气的夹了—大块丢进口里。

    此人外叼“大会牙”,是天桥八怪之一。

    你别看他长得丑,他拉起洋片唱起来可一点也不含糊。

    所谓“洋片”,都是—尺二的相片,装玻璃框,有名胜、有戏曲、分上中下三层,每层八张,一共三千二十四张。

    戏曲又有分普级、限制级。

    这头一人推送,那一头有人接着。

    看的人俯在小玻璃镜的孔上,看见一张又一张。

    两头的人嘴里连说带唱:“这是小马五儿的纹棉花,也照在了上边。”

    大金牙的洋片,不是两头儿堆的,而是—个人拉的,—共是八大片,可容六七人同时看。

    尺寸看,画工细。

    但是最吸人的,倒不是洋片而是大金牙唱:“往里瞧来,又一片。十冬腊月好冷的天,大雪不住的纷纷下,老婆就要上说天寒,一连半日没有开花哟一—”

    用手—拉锣鼓:“期咕隆咚呛!”

    接着唱最精采的末一句:“棉被里哪——天摇地动:”

    待这么几秒钟,响起锣鼓,稍一休息,再唱第—片。

    大金牙就以这八张洋片,就以他京东的方言,这条么鸭的半哑嗓子,在天桥儿这块地,一站几十年,因此属于头—怪!

    “嗯,不赖!”

    坐在黑面蔡的斜对面,尖嘴猴腮的瘦汉说话了。

    “这鲤鱼既没土腥味,肉肥又新鲜,果然名不虚传。”

    他叫“云里飞”,也是天桥八怪之一。

    这个人说文明点,应是滑稽人,嘴里头,香的臭的,大五荤,一应俱全。向来不招待女宾,若有不知道的女客去听,他便说了:“你听别的玩意儿去吧!我这儿是一群仪猫子,不说人话。”

    云里飞的拿手,是拿五十盒的大烟卷做的帽子,几件破行头,唱京腔大戏:探母的公主、原砂痣的旦角等等。

    他唱着唱着,代吆喝:“糖酥火烧,油酥火烧,新儿的包子都是耗子馅儿的!”

    他的话能叫人笑得肚疼,笑出眼泪。

    大金牙自斟自饮,道:“俗话说得好,‘贫不与富争,富不与官斗,老母鸡不吃野鸡醋’。黑面蔡,劝劝你的宝贝干女儿,别说她一个,就是咱们都加起来,也休想斗得过和老贼。”

    云里飞接口说:“可不是嘛,胳臂扭不过大腿的,何必鸡卵碰石头呢!”

    黑面蔡仰头喝下一碗酒,才说:“俺是扛湖人,江湖人是要伸张正义……”

    他话语未完,楼梯口忽然传来一阵叱喝声。

    “这里要办公事,没事的快快离开。”

    黑面蔡下面的话,气势汹汹的冲上三楼。

    大金牙示警道:“黑面蔡,有人来找岔儿了!”

    黑面蔡只顾吸烟,笑说:“谁会知道俺在这儿?”

    斯时,官差己走到他身后,抽刀顶住他的背,喝道:“姓蔡的,识相的就跟我们走!”

    黑面蔡镇定起身,然后缓缓转身,用大烟杆拨开他的刀,再朝他的脸上喷了口烟。

    “先说清楚怎么回事,再用刀顶人,好象也不迟嘛!”

    官差冷哼了声,怒说:“你杀官差还想矢口否认吗?”

    “呃……俺……”

    黑面蔡怔了一怔,官差的腰刀又递上来,准备押解人犯。

    “当”的一声脆响。

    黑面蔡的大烟杆一格,拨开来刀,出其不意奔向窗口。

    “别叫他溜了!”

    带头那名官差急叫。

    闻言,他身后的捕快们,分由左、右两侧欲追,却遭大金牙、云里飞二人起身拦住。

    他们两人笑道:“你们怎么可以忘了咱俩的存在呢!”

    带头的官差喝道:“你们敢妨碍公务?”

    “不敢!”

    大金牙、云里飞齐声回答,同时侧身让开。

    就这一会儿工夫,黑面蔡已由二楼拦杆,耸身跃下街道去了。

    捕快们想追,已经来不及了。

    带头的官差急得猛跳脚,骂道:“他妈的,快下楼去追呀,还杵在这里干鸟啊!”

    “是!”

    捕快们又转身奔下楼追去,大金牙和云里飞互望一眼、心中窃笑不已!

    黑面蔡跃下街道,脚才刚站稳,目光电扫,企图择路逃逸。

    突然,他无意瞥见斜对面巷口,黄连奎比手划脚,背对着街跟痞子们吹牛。

    “操他祖宗的,原来是这个狗杂碎,去通风报信!”

    说着,他怒火高涨,大步冲了过去。

    痞子们见状,抬手指着黄连奎背后,急道:“老大,黑面蔡来了!”

    “嘿嘿,他这下该知道我厉害了吧……”

    黄连奎以为黑面蔡被捕,得意转身一看,还没看清,“砰”的一拳,打在他鼻口上,顿时鲜血直射。

    黑面蔡破口大骂:“操你十八代祖宗,黑心肝加豆油,你敢扯俺的后腿,简直是寿星佬喝口口下,今天俺要你狗命!”

    黄连奎挨了一拳,晕头转向,那知道他在说什么?

    “老大……”

    痞子们见了,为之担心不已。

    黑面蔡怒气末消,又冲上前,揪住他的前襟。准备痛殴一顿。

    这时,斜刺里冲出一人,黑面蔡乍感右腕疼痛,他的腕脉已被一只巨掌扣住。

    “操他祖宗,啥郎好胆,敢偷袭俺?”

    “你爷爷我!”

    声音又粗又沉又枉,黑面蔡不由怔住了!——

    双鱼梦幻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