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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练功

    那易筋经虽如此尊贵,其实也不过是本薄薄的线装书籍,蓝底厚表的封面,写着篆体的书名,其上虽无灰尘,纸张的霉味却是很重。

    陈近南坐起、靠在软枕上,端详这本经书,扁嘴道:“看起来不怎么样嘛。”

    空空笑笑:“这世上,看起来不怎么样、骨子里很怎么样的人或物,难道还嫌少吗?”

    陈近南点了点头:“也对。”将那神目咒沾了点茶水,黏上额头,随即自信满满地翻开首页。

    空空见他目光快速移转,好似一目十行般,好奇问道:“你真看得懂么?”

    陈近南苦笑:“看是看得懂,可惜就是看不通。”

    空空皱眉质疑:“懂便懂,不懂便不懂,岂有看得懂却看不通的?”

    陈近南道:“哪,我随便念一段给你听听,你就明白我的话了。”

    空空赶忙摇手道:“不可不可,老衲说了嘛,决不犯戒。”

    陈近南不怀好意的笑笑:“放心吧,和尚,我随便念一段,包你听了跟没听一样。”

    空空愣道:“听了跟没听一样?这……”

    陈近南不待空空首肯,当即看书念道:“不尔千星,兵那司尼,因苦婆罗乃斯坦,塔塔其力亚若般……”

    空空矫舌道:“这是什么?”

    陈近南道:“这便是易筋经里写的呀,干,简直是天书嘛,谁看得懂!”

    空空沉吟道:“难怪你说看得懂却看不通,听了就跟没听一样。”寻思道:“你再翻翻后面,整本书是否均为这种写法。”

    陈近南从头到尾翻了翻,全书尽是些怪里怪气的汉字,殊无二致:“都是啦。”

    空空叹道:“这本书,乃是当年达摩祖师留下的,祖师爷他是天竺人,通晓天竺文与汉文,老衲若没猜错,他大概将天竺文音译为汉字,写成本书,所以,咱读起来才会像是读天书一样。”

    陈近南问道:“若是这样,你们寺内可有懂得天竺文的和尚?请他来翻译如何?”

    空空摇摇头道:“寺内纵有懂得天竺梵文者,莫说翻译是犯了戒,即便撇开戒规,也办不到。”

    陈近南搔头:“为什么?”

    空空解释:“天竺地大物久,不输中华,他们历史悠远,方言众多,算一算,达摩祖师已是天竺故国的‘古人’了,说的亦是天竺的方言,咱们现到哪里去找一名懂得当时、当地方言的汉人呢?”

    陈近南悟道:“是这样呀……”旋而疑问道:“若真如此,你又说七十二绝技源出此经,那不就矛盾了么?没人看得懂,多年来,少林寺怎能创出这么多武功?”

    空空复做解释:“当年的弟子自然看得懂,第一代少林弟子,根据易筋经,在武学方面留有三本手抄,分为‘如来拂掌’、‘般若气功’以及‘一苇渡江术’。”

    踱起方步,续道:“第二代再根据这三本手抄,研创出了更多门武学,尔后,代代相传、新旧衍生的结果,终有今日的七十二门绝技。”

    陈近南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呀。”撕下神目咒,两手一摊:“那我就没办法罗!”阖上经书之际,陡然瞥见两行文字,竟似能懂,吓了他一大跳。

    空空一怔:“怎么?”

    陈近南这回不贴神目咒,打开经书重新再看……书中写的每一个字,他全看不懂,却全看得通。猛然抬头道:“和尚,我看通啦。”

    空空又是一怔:“什么你又看通啦?”

    陈近南忙逐页翻阅,逐行浏览,惊觉字字浅显、句句清楚。

    他识字不多,且泰半是周子瑾教的一些行军、用兵词汇,与佛门用语迥异,即使这本易筋经是以汉字写成,他也不可能看得像现在这样明白,而今不可能的事,却发生了。

    空空此时伸手道:“把书还给老衲吧,别再花脑筋啦。”

    陈近南一边阅读,一边道:“别吵,我看通啦,让我看完嘛。”

    空空不悦,凑近去抢陈近南忙将经书藏到身后,默念道:“……或有神智不得专一、意念不得移转者,可习练书中第二章第一节的凝神柬心之法……”

    空空听了默念,满腹疑窦,愣在原地不动了。

    又听陈近南继续默念,道:“……凝神驱使神到心到,无一不通,束心驱使心到身到,无一不能……”

    空空听得神色骇然,颤指道:“你、你怎么晓得这段文字的?怎么可能?谁告诉你的!”

    陈近南反问:“这段文字你听过?”

    空空点头道:“这坦段文字,是我师父教我的内功入门开头。据他说,此虽入门之法,却是本门的不传之密,除非是本门中人,外人断不能知之。”

    陈近南笑:“搞了半天,你们早都犯戒啦,这根本就是易筋经的内容嘛。”

    空空正色叱道:“胡说!你又看不懂经文,定是你窃听了他人偶然所言,默记念出罢了。”

    陈近南拿出经书,扬了一扬,应道:“我不说我看懂了吗。”

    空空一把抢过,随意翻了几页,书中果然都是梵语音译,根本不可能看懂:“小施主,你撒谎的用意何在?”

    陈近南本性聪明机灵,已然弄懂了个中因缘,悠哉道:“这是无上金身显神通,绝非撒谎。”

    空空皱眉道:“无上金身?那是谁的金身呀?”

    陈近南道:“既说是无上,自然是佛祖的金身罗。”于焉说出自己身怀无上金身的原委。

    空空疯癫好几年了,疯癫之前,更是长年闭关练武,不问世事,所以全然没听过无上金身传闻,加以他不信神通,听得当然是频频摇头。

    陈近南道:“……总之呢,我身怀金身,所以能看得通佛门经书,嗯,定是这样。”

    空空道:“方才你说看得懂却看不通,现在你说看得通却看不懂,简直是信口胡闹。”质问:“你那个什么神目咒,不管用啦?”

    陈近南道:“正因神目咒管用,所以才不能用。哪,神目咒是文曲星君的神通,文曲星君是道教的神祗,试问如何看得懂梵语呢。”

    空空半信半疑道:“因此你撕下符咒后,无上金身发了功,所以便能看懂经文?”

    陈近南笑笑:“佛门武学,也是佛经,况且易筋经出自天竺,佛祖自然看得懂它罗,我身怀金身的神通,也就搭上顺风车啦。”

    空空冷哼:“你这无行小子,竟敢妄托佛祖。”霍地转身走上二楼,隔了一会,拎了另外一本线装书籍回座,交给陈近南,“果真如你所言,所有佛经你都能看懂,请你说出此书的精义。”

    陈近南接过一看,书面写了“如来拂掌心法及掌法”九个字,他也不懂此书的好坏,当下迳行翻阅。

    空空一旁心想:“这本武笈,曾花了我半年的时间,日日焚膏继晷,方才读通,我就不信他”

    啪。陈近南将书抛在榻边,耸肩道:“想要考我,也考我难一点的嘛。”

    空空大惊:“你、你读完啦?”

    陈近南接道:“也读通了。”

    空空将怒将疑,道:“那就请你说出此书的精义吧。”

    陈近南干咳一声,说道:“此书为少林第一代弟子映海所创,立意原非掌法,而系阐明佛祖笑捻莲花的寓含,提倡禅宗顿悟的要旨,好比如来轻拂,清心澈肺。”

    陈近南说了这么一段雅致的话,自己都为自己诧异:心想:“这跟我看懂生死簿里的文字时,感觉真像。”

    空空道:“都是陈腔滥调!此书为第一代弟子所创,那是刚刚我告诉你的,至于你说立意原非掌法,又扯出那么一大堆,哼,还不因为你看不懂掌法,所以才顾左右而言他。”

    陈近南驳道:“非也。”当即背了一段文字出口:“不仗丹药、操运及诸法神通,使内息依心而生,依意而行,依掌而发,依风而动,是谓身心合一,大自在也,有此掌法,天下无敌。”

    空空道:“你背得没错,但纵使背完全书,又怎么样?”心想:“看样子,这小施主必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异禀。”转念又想:“糟!敦他诈骗了!这么一来,他不就窃读了这本武学秘笈么?”

    那头正不知如何是好,这头,陈近南忽问:“你的如来拂掌练得怎么样?”

    空空道:“问这个做什?”

    陈近南道:“若是仍不相信,你尽管问我掌法疑难,我若答得好,那就证明我没说谎。”

    空空叹了口气,心想:“且看吧。”遂问:“此一掌法的最难之处,在于第八章第四节的‘化虚七境’,一般人练到这里,最多止能达成第五境:化虚为柔,历代弟子从未有达成第六、第七境者。你,能否释疑?”

    陈近南拾起该书,翻了一翻,旋道:“一般人练不成第六、第七境,那是因为他们专志于修练内息运行之道,忽略了参禅证悟,身心遂无法同时提升。”

    空空听了觉得不是全无道理,又问:“如何才能同时提升身心?”

    陈近南道:“如我先前所说,此书为达摩所创,立意原非掌法,而从第五章开始的这套内家掌法,另有他人自创,绝非达摩写成,此必是少林后代的武学高人所为。”

    空空大惊道:“什么?”

    “嘴巴别张那么大,听我说完。”陈近南续道:“我若没有猜错,那位贵寺的高人在参领这本书后,身心俱发,获此练武要领,这才顺势补述了这套掌法,而你们不明究里,反倒以为本书纯为掌法武笈。”心想:“怪罗,我怎能够讲得这样流利?唰没似……没似我就是这本策(书)的作者?”对于无上金身加诸自己的神通,又惊又喜。

    同样的疑问,也在空空的心里,空空愈听愈觉得正确,以往若干的窒碍,渐有豁然开朗之感。

    陈近南续道:“是故,前四章参的是心,后四章练的是身(暗指内息),心中参到哪里,身体方能练到那里,倘使颠倒或错乱顺序,自然事倍功半,难至化境。”

    问道:“老和尚,以前你们都是怎么练的?”

    空空道:“我、我等都认为前四章殊无关系,轻忽跳阅,直接钻研后四章……”

    陈近南道:“这不就结了?你若仍不信我,何不重新修练?反正我们的时间多的很。”

    空空点头道:“善哉,原当如是。”

    于是乎,空空便照陈近南所言,重修如来拂掌。然而空空对于这本掌法心存成见,很难有新的进展,许多时候,还得依赖陈近南指点。

    说也奇怪,陈近南不学无术,却对这本书籍娴热的很,不但空空暗暗吃惊,就连陈近南自己也大大诧异。

    二人心中都做同样一个揣测:无上金身,果能大显神通。

    由于陈近南断骨处隐隐作痛,阅读书中得知,运息内气,可以止痛疗伤,所以每当空空打坐练功之际,陈近南也没闲着,总跟着一起偷练。

    约莫过了一个月,陈近南的创伤好了大中,内功也练成了大半,而空空对于如来拂掌的种种窒碍,更是彻底得释,练成了“化虚七境”的第七境:化虚为如来。从此,空空对于陈近南所言的神通,再无丝毫怀疑。

    那武痴空空的一颗妤武之心,岂能这样便了?如来拂掌必须重练,焉知其他的七十一种绝技,没有更正的必要?空空不肯放过陈近南这块瑰宝,陆续捧来般若气功、一苇渡江术的武笈,也教陈近南阅览,重新指点,陈近南没让空空失望,均能一读便通,一通则无碍。

    二人教学相长,不在话下。

    冬去春来……

    少林寺内并无春节节庆,藏经阁里,这一老一少也没过节的心思。

    寺方并不知空空神清智明,还道他仍是疯的,并没来观探催问,只是不断地供应食物、药品与生活所需。

    倒是陈近南身体康复,又能活蹦乱跳了,尤有甚者,还长高了两寸,较空空还高出半头。

    这一日,他打起马桩,挥舞拳脚,浑似个练家子般。

    空空见状皱眉道:“你又不懂武功,学人家打什么马桩?”

    陈近南道:“关在这里,浑身气力没处发,不这么呼喝两下,闷得慌嘛。”

    空空寻思又问:“你说你浑身气力没处发,那是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陈近南仰头沉吟:“唔,仿佛体内有只小老鼠东奔西窜,搞得我烦,但若运运气、发发功,它就安静了。”

    空空心下愕然:“这是内功初酝、生根之状,他怎么……啊,我懂啦……”

    这整个冬季,空空将如来拂掌等三本武笈,拿给陈近南读,虽因空空制约,没给陈近南看全了掌法、招式,可陈近南眼到口到,当然也就心到身到,关于心法部分,早巳处处得道。此三大少林武学,乃七十二绝技之首,一经习练,内力自能源源滋生。少林武功是不能随便外传的,空空为一己之欲,疏忽了这点,着实懊恼不已。

    又过一段时日,空空偶然问起陈近南:“你那没处发的浑身气力,现在如何?‘小老鼠’还乱窜么?”

    陈近南道:“小老鼠没啦。”

    空空窃喜,心里吁了口气,想道:“他大概练不得当,把刚刚滋生的一点内息胡乱耗尽。思,如此正奸,省得本门有武学外传之祸。”

    孰料陈近南旋道:“可是它现在变成猫啦。”

    空空一怔:“什么意思?”

    陈近南摸了摸小腹,丹田的位置,道:“我肚子仿佛躺了只猫,滚来滚去,可却又不重,走起路来反而轻飘飘的。”

    空空不安地问道:“那你最近都怎么打发这只、这只猫的?”

    陈近南笑道:“这只懒猫跟老鼠不同,得教它动一动才成,我呢,时而教它到手臂,时而教它到脚底,说来你别不信,它一到我的手臂,我手的力气就变大了,一到我的脚底,我便感到能飞了哩。”

    空空心想:“糟!他的内力累积神速,这会已然沉酿而下、动静自如了。”愈发为了自己犯规触戒、泄漏本门武学忧心。

    寻常要到陈近南这种修为,没有个十年功力,绝难有成,而他止花了十几天而已。难怪空空伤脑筋了。搞到后来,空空镇日都在注意陈近南的内力进展,深怕陈近南超乎自己的掌控。

    时序进入仲春,四月,每日空空都会问陈近南:“你肚里那只猫怎么样啦?”陈近南的答案均是千篇一律:“还是老样。”

    四月天的最末一日,空空又问陈近南:“你肚里那只猫怎么样啦?”

    陈近南这日竟道:“死啦。”

    空空一愣:“怎么死的?”

    陈近南道:“被马给踩死的。”

    “马?”空空听得又一愣,疑惧道:“你是说,你体内这会仿佛有了一匹马啦?”

    陈近南喜道:“不只一匹,我体内这会儿,像是万马奔腾。”

    空空心想:“这是内力打通任督二脉,大增大进的征状,照他这种进展,再过半年就比我强啦。”遂道:“近南呀,本寺有条规矩,除非寺内长辈僧人同意,经过拜师,方能习练本门武功,否则就算偷学,须得废其武功才行。”

    陈近南若有所悟:“你是指……”

    空空点头道:“指你,你体内所怀的内息,全是得之于本寺。”

    陈近南惊道:“你、你要废去我的武功?”

    空空道:“这倒不必,不过,你得拜我为师。”

    陈近南又惊道:“我、我不想当和尚呀。”

    空空道:“本寺收有许多俗家弟子,拜入本门,未必便要出家。”

    陈近南道:“嗯,好吧,我就吃点亏罗。”

    空空不悦道:“老衲练得七十二绝技,空古绝今,江湖武林有多少晚辈想要拜我为师,全被老衲婉拒,你,可不算吃亏呀。”

    陈近南冶哼道:“那三门内家心法,全是你拿来请教我的,算一算帐,该是你拜我为师才对。敢问,你教了我什么啦?”

    空空一听也对,不由得胀红了脸,须臾,他干咳一声,语带威胁道:“你究竟拜是不拜?”

    说不得,陈近南双掌合十,长揖一拜,不甘不愿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拜罗。”

    空空仍没好脸色:“有人像你这样拜师的么?”

    陈近南道:“哎呀,这里又没旁人,呼咙过去算啦,计较什么,啧!”

    空空怒道:“无礼!还不恭恭敬敬、三跪九叩!”

    陈近南心里骂道:“干!你娘哩,要老子恭恭敬敬、三跪九叩?”随即一屁股坐在桌上,指着跟前,道:“既然你这么计较礼数,那我只好也跟你计较啦,过来,跪下,叩头吧。”

    空空铁青着脸喝问:“你干什么?”

    陈近南反问:“欵,你见了佛祖的金身,敢不下跪?”

    空空霎时想起来,陈近南身怀无上金身的事,这倒不,见了佛祖的塑像尚且得跪,这会见了它的金身,焉能不跪?支吾道:“这个……那个……欵……”

    “好啦,少他妈这个、那个的,”陈近南微笑摇手,跳下桌面,走近空空搭肩道:“我不跟你计较,但你……也别跟我罗唆了,行吗?”

    空空没好气地点了下头,一顿,又道:“本寺还有另外一条规矩。”

    陈近南皱眉道:“还有另外一条规矩?哪来那么多规炬呀!说吧,又怎样啦?”

    空空道:“本寺弟子,须经住持或藏经阁长老同意,方能进入藏经阁内,否则便是犯戒,须得禁锢十年。”

    陈近南愣道:“你是说……”

    空空点头道:“说你,你必须跟我留在寺内,礼佛十年。”

    陈近南急忙跳脚道:“当初是你挟持我,闯进藏经阁的耶,干我屁事?要关,关你好啦!”

    空空双掌合十、欠身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近南既出此言,老衲也不相逼,只要你……”说到这里,他随手扬袖,凌空挥掌,不远处,一根梁柱瞬间陷落了一个掌印,“只要你打得过我。”

    陈近南看得瞠目结舌,走去摸了摸梁柱上的掌印,心想:“分明是在用暴力嘛。”旋又想道:“这个空空哟,还是起笑的时候比较可爱。”寻思想道:“归去(干脆)我再讲出他的伤心事,将他逼疯,然后再趁时候逃走。”旋又想道:“哎呀,不行,他倘起笑,就会将我当作他那个徒弟,同样会缠着我不放……”一时半刻,都想不出脱身之计。

    但是脱身的机会,转眼忽至!

    当日午膳过后不久,寺里传来骚乱声,空空凭窗眺望,很是焦虑。

    陈近南故意说道:“少林有了麻烦,师父你怎么不去看看?”

    空空斜睨了陈近南一眼:“为师如若出去,你会不会逃掉呀?”

    陈近南道:“当然不会。”心里却想:“不会才怪。”

    空空转身说道:“你过来,让为师的点上穴道,为师便能放心出去。”

    陈近南叱道:“你若信不过我,那就别去了,我才不让你点穴哩。”

    空空冷哼:“由不得你!”当下飞身纵至,出手去点刷!

    一道青光忽自窗外窜入,拦住空空,旋而攻击空空的要害,气势逼人。却是常无赦的那把魔剑。

    空空诧异道:“何方来的妖孽?”显然早己忘记了魔剑追杀自己的往事。

    那空空疯癫之时,尚能斗胆周旋之,而今恢复神智,莫名其妙遇上这把魔界兵刀,除了闪躲逃避之外,全然无从应对。

    陈近南退到角落里:心想:“原来是常兄到了?嗯,敢讲少林寺今日的骚乱,就是他搞的。”眼见空空狼狈不堪,被魔剑追杀得捉襟见肘,暗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正想间,瞥见地上一本线装书籍,恰是易筋经。想道:“那本不是易筋经?思,一定是从空空衫里落出来的。嘿嘿,你不给我读,老子就偏偏要。”遂捡了经书入怀,悄悄爬窗而出。

    藏经阁外附近,早有众僧奔来跑去,各个神情紧张,像是赶着要到前殿集合。

    数日来身处寺中疗养,陈近南身上穿的早非一般衣着,而是冬季的厚棉僧袍,但他长发束顶,与其他僧人的光头迥异,还是很容易被人识出。

    陈近南躲在一处矮丛中,心下盘算:“要先找一个所在藏起来,待天色色稍晚,再找门路脱逃。”环顾四周一圈,可以藏身的唯一地方,便是院子里的茅厕,“好!就是那罗!”

    那茅厕虽甚简陋,大概是僧人较爱干净之故,里头颇为清洁,茅坑内固爬满了肥蛆,却无虫蝇,堆满了粪便,尚无恶臭。

    锁上了门,陈近南附门倾听动静,偶尔,也自言自语一番,多半是痛骂空空的话。

    陡然茅坑里的千年粪堆万年垢,起了变化!

    陈近南一怔,凑近去看……那粪堆喷出了一大股来,溅在茅厕墙上,滴滴落落之后,墙上留下的粪便痕迹,堪堪成了八个大字:小子我们又见面啦陈近南吓得喃喃自语:“是、是大便妖?是大便妖!哇!”当即不假思索,夺门而出。

    孰料茅坑里的粪堆仍不放过他,又喷出了一大股来,喷得满地都是,且还顺着地势溢流,追着陈近南跑。

    “来人呀!救命呀!有大便、大便妖啊!”

    陈近南本想找些僧人降魔伏妖,哪知道院子里已经没人了,回首眼看粪便顺流而至,不得不拔腿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