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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精卫初啼惊黎园

    当黎氏父子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他们的第一感觉也是:“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先别说雪争飞是不是能够逃出梦幻殿,即使他逃出来了,藏宝处的机关他就解不开。对雪争飞而言,要找到那根空心柱子或许不是很难,但下到地下室之后,那几道繁琐的机关就不是他能应付的。一般人的心思,会认为地下室的秘室应该在地下或四面墙壁的后面,谁能想到在天花板上面还另有乾坤呢?所以要说雪争飞能够如入无人之境进入藏宝室,这也太不符合情理了。但事实就摆在面前。那张纸片就摆在黎氏父子面前。这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大家都不说话。气氛沉闷得可怕。过了许久许久,黎铁瑚才打破了沉寂道:“我们虽然从来就没有轻视过雪争飞,但还是小看了他的本事。”黎霖之声音有些颤抖,道:“雪争飞的确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黎霆之责怪道:“三弟,还没有交手,你怎么就先自心怯了?”黎铁瑚道:“霆之,不要怪你三弟。依我看,恐怕我们着实应付不了雪争飞呢。”方穆一向将舅舅奉若神明,今听他竟说出这等言语,心中不由慌了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莫不成就让雪争飞来取财宝?”黎霆之道:“若论单打独斗,咱们的确不是雪争飞的敌手,如果咱们兄弟四人联手,则谁胜谁负,尚未可知。”黎震之道:“我倒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咱们也不用和雪争飞比强斗狠,干脆就守在藏宝处,在那等地方,雪争飞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将财宝搬走。‘玫瑰刺客’雪争飞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如果弄不走财宝,他会感到很没有面子,羞愧之下,一定会自行退走的。”方穆道:“二表兄的话很有见地,兴许行得通。要不咱们更彻底一点,将藏宝秘室全部填埋,就是请雪争飞来拿,他也拿不走。”黎霆之道:“表弟,这种断人后路也断自己后路的办法亏你想得出。雪争飞固然取不走财宝,我们只怕也将永远丧失这批财宝。”方穆这才醒悟到自己的办法的确有弊病,他红了脸,不说话了。黎铁瑚道:“震之的办法不妥。我们就算是从内心里害怕雪争飞,但到底还没有害怕到做缩头乌龟的地步。即使照你的办法而保住了精卫岛财宝,但事情传将出去,也是江湖上一大笑话,我们的名声也将因此而全毁了。”黎震之道:“那么我们究竟该如何应对呢?”黎铁瑚道:“这个……”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黎氏兄弟和方穆的目光都追随着他。黎铁瑚沉吟再三,点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终于发话了,说道:“这件事看来不求助于别人是不行了。”黎氏兄弟和方穆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异口同声道:“求助于别人?”这种事情怎可以求助于他人?以前惟恐别人知道了善恶园藏有精卫岛财宝,如今却去请人帮忙,这岂不是自我露底,对别人明明白白地说:“你看,我们善恶园有好东西哦,连‘玫瑰刺客’雪争飞都动心了。”黎氏兄弟和方穆当然不便将这些话说出来。黎铁瑚道:“事非得已,不得不出此下策。”黎震之道:“那么请谁好呢?”黎铁瑚道:“天下只有一个人能担当此任。”黎震之道:“谁?”黎铁瑚道:“别无他人,当然只有‘白道第一英雄’周诤言周大侠了。”黎氏三兄弟和方穆异口同声道:“原来是周大侠!”黎铁瑚道:“周大侠光明磊落,救人急难。一则他本领高强,可以弹压住雪争飞,二则他不会觊觎精卫岛财宝。所以能够给予我们帮助的,就非他莫属了。”黎霖之道:“爹爹就如此信任他吗?”黎铁瑚道:“如果连他都信不过,我简直不知道还能相信谁。”黎氏三兄弟和方穆不说话了。黎铁瑚道:“现在的问题是怎样去把周大侠请回来。”黎霆之道:“是啊,我们既不认识周大侠,又不知到哪里去找他。”方穆心里动了一下,欲言又止。黎铁瑚的目光依次在三个儿子的脸上扫过,然后定定地看着方穆。黎霆之心中恍然,道:“方表弟不是和周大侠有一面之缘吗?”方穆道:“当日周大侠的确和我说过,有事便去找他。现在想起来,周大侠那句话真是一个不祥之兆啊!”他还想起当时雪争飞讥笑周诤言的模样,越想越觉得雪争飞的可怕,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黎铁瑚叹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语成谶’了。”方穆道:“我这就即刻动身去请他回来。”黎铁瑚道:“你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他?”方穆道:“周大侠是武林闻人,应该很容易找到的。”黎铁瑚道:“你新婚燕尔,我本来是不忍心叫你去跑远路的。但眼下事情危急,大家都委屈一点吧。你与周大侠有一面之缘,由你去请他,最为合适。”方穆道:“什么事能比保住精卫岛财宝更重要呢?”黎铁瑚道:“你去和你媳妇道个别,然后去请周大侠,速去速回。”方穆答应一声,回到自己房中。叶鸣嘤已经起床了,见他巡夜回来,还是拿出冷冰冰的姿态,一句话也不跟他说,只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理着头发。方穆看见叶鸣嘤这个样子,联想到雪争飞的事情,似乎看到叶鸣嘤已经属于雪争飞了,他心中一股无明之火冒上来,他猛力往床上一坐,重重地“哼”了一声。叶鸣嘤从镜子里看到他耍脾气,也不乐意了,愠道:“方公子,拿样子给谁瞧呢?”方穆喘气都粗了,道:“你自个心里明白。”叶鸣嘤道:“我不明白,我也不爱瞧。”方穆道:“可惜你爱瞧的人不在这里,真是白打扮了一场。”叶鸣嘤道:“我爱打扮给谁看就给谁看,你管不着。”“你是我媳妇,我就管得着。”方穆“腾”地站了起来。“是不是想打我?”叶鸣嘤挑衅道。方穆冷笑道:“我哪里敢打你,我哪里打得过你。”叶鸣嘤道:“咱们的方公子乃武林中的青年俊杰、后起之秀,何等英明神武,什么时候变得谦虚起来了?我一个弱女子,你岂有打不过之理?说出去没的让人笑话。”方穆道:“咱们这样的夫妻早就是武林中的大笑话了,只是别人暂时还不知道而已。哼,一个弱女子,我倒是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弱女子。”叶鸣嘤道:“你不要这样夸我,干脆痛痛快快骂我得了。”方穆道:“对于一个随随便便就闯入藏宝秘室去的女子来说,我哪里敢骂哟。”叶鸣嘤猛地转过身来,眼睛直盯着方穆,沉着脸问道:“你可得把话说明白点。”方穆道:“还是彼此装糊涂的好,说出来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叶鸣嘤道:“方公子怎生如此不痛快?”方穆道:“你做的事情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叶鸣嘤道:“我到底做下什么杀头的事情了?”方穆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每次出去巡夜的时候,你都没有待在房间里。我前脚刚出门,你后脚就跟出来了。”叶鸣嘤道:“你在说梦话吧。”方穆道:“我倒希望这只是个梦,可这偏偏是真的。当初我舅舅到你们千叶庄替我提亲,本来我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因为你们家又有钱,你又是武林中的大美人,如何看得上我这既无名又无钱的傻小子。却不料惯常以钱取人的叶文渔叶庄主竟然一口便答应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而且你既然与雪争飞有那么一定段情,却又愿意嫁到我家来,这其中的缘由就很值得推敲了。经过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我总算明白了。”叶鸣嘤道:“明白什么了?”方穆道:“你是为善恶园的财宝而来的。”叶鸣嘤道:“胡说八道。”“是嘛?”几乎没有任何征兆,方穆突然从床上蹦起来,闪身在叶鸣嘤面前,施展“盘根错节锁骨法”,左手一式“吸海垂虹”,抓向叶鸣嘤右肩。“你?”叶鸣嘤出自本能,纤腰一折,闪电般将整个身子斜提出去。腾出去之后,她顺势将手中梳子反手一划,使的却是“落雁掌”第三十一招“昭君出关”。方穆的左手若是被梳子击中,必定筋断骨折。方穆本来没有打算抓住叶鸣嘤,他无非就是试一试她,戳穿她的把戏,那招“吸海垂虹”只使到一半,便立刻收手,道:“好功夫。”叶鸣嘤一呆,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方穆道:“据我所知,你们叶家赖以成名的武功是‘千叶手’,而不是‘落雁掌’。”“我自学成才也不行吗?”叶鸣嘤冷笑道。方穆道:“不知‘玫瑰刺客’雪争飞的‘落雁掌’是不是自学成才。”“你说得对,是雪争飞教会我‘落雁掌’的,你又能拿我怎样呢?”叶鸣嘤说着说着就耍横了。方穆的心像是被针刺一样疼痛,他颓唐地坐在床沿上,道:“那一日在迎亲路上遇见‘斯文贼子’,我不顾一切,拼死也要护卫你,现在想起来真是可笑极了。”叶鸣嘤看着方穆那沉痛的模样,心想自己的确有些对不起他,于是歉然地说道:“无论怎样,看到你为我那么拼命,我心里还是感激你的。”方穆道:“你和雪争飞联起手来图谋善恶园的财宝,这就是你的感激。”叶鸣嘤道:“雪争飞不是被周诤言捉去了吗?你还担心他什么?”方穆道:“雪争飞的人被送到了梦幻殿,但他的鬼魂却在这里出现了。”叶鸣嘤道:“什么鬼魂不鬼魂的,你是不是存心诅咒雪争飞?”方穆道:“你不相信鬼魂?”叶鸣嘤道:“那些愚夫愚妇才迷信这个呢。”方穆道:“我也不相信,所以我认定是你将那张纸条放到了藏宝秘室。”“什么纸条?”叶鸣嘤听糊涂了。“又给我装糊涂了。”方穆越发不高兴了。叶鸣嘤道:“我不是装糊涂,而是真的不明白。”方穆道:“我每次巡夜的时候,你都跟在我后面,并弄清楚了进入藏宝秘室的机关。眼看雪争飞定的一个月之期已近,而他还没有出现,你就以雪争飞的名义写下那张纸条,然后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将张纸条放到了秘室里面。你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叶鸣嘤厉声打断方穆的话,说道:“够了,不许你这样诬陷我。如今大家既然已经撕破了脸,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了。不错,当初雪争飞得到一件悬黎宝石,从上面的‘精卫’二字查出百余年前精卫岛遗留的财宝藏在你们善恶园。他不能不为之动心,于是和我商量夺宝事宜。恰在此时,你舅舅前来提亲。我父亲以前给我放过话,说是我的亲事完全由自己决定。当时我灵机一动,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在征得雪争飞同意的情况下,我答应了这门亲事。我相雪争飞的打算是,我打入善恶园作为内应,雪争飞则去召集人手,准备强攻。但事情出了意外,雪争飞竟被周诤言抓走了。我知道雪争飞很有办法,他一定能从梦幻殿逃出来,所以并不为他担心,而是照原定计划来到善恶园。你第一天出去巡夜时,我的确跟踪过你,但只跟踪到矮墙边,便看见有个黑影悄悄跟在你后面,其身手十分轻盈,你二表兄的轻功在善恶园算是首屈一指了,但和那个黑影比起来,似乎差了很大的一截。我不知那黑影的底细,不敢贸然进入废地,只得无功而返。后来又跟了你一次,还是看见了那道黑影。我寻思雪争飞没来,自己孤立无援,只得暂时作罢。我要跟你声明,我从来就没有踏进废地一步,更别说在藏宝秘室留纸条了。”方穆点头道:“你倒是很干脆,把什么事都承认了。”叶鸣嘤道:“你要搞清楚,你说的那些莫须有的事情我并没有承认。”方穆道:“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对咱们善恶园不怀好意便是了。”叶鸣嘤道:“你这人怎么是非不分?”方穆道:“我要是太过是非分明,早将你和雪争飞之间的事告诉我舅舅了。他们可不像我这样心软,若是知道你心怀鬼胎,你可以想像一下自己的结局。”叶鸣嘤道:“大不了也就一死,况且我是千叶庄叶文渔的女儿,只怕你舅舅他们还没那个胆量随随便便就将我处置了。就说你舅舅和三位表兄平常对我的态度,也不见得多友善。再怎么说,我名义上也是你的妻子,他们却在我面前拿臭架子,我早就看不惯他们了。”方穆道:“你不要说他们的坏话。”叶鸣嘤道:“你对他们倒是挺忠心啊,只不过照我看来,无论如何,他们也是将你当成外人。”方穆怒道:“住嘴,你别想挑拨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叶鸣嘤道:“我也就随便说说,本来也是为你好,你却将一片好心肠当成了驴肝肺。算了,今后就是你求我说这些,我也没有兴趣了呢。”两个人都气鼓鼓地不说话。过了一会,方穆想起一事,很关心地问道:“你说巡夜时有人跟在我后面,我怎么没有发觉呢?”叶鸣嘤道:“他要是没有把握不被你发觉,他就不会跟踪你了。”方穆道:“会不会是雪争飞呢?”叶鸣嘤道:“绝对不是,雪争飞的轻功身法我太熟悉不过了。”“你当然熟悉了。”方穆这句话酸溜溜的。叶鸣嘤不理会他续道:“你想想看,善恶园里谁有这等身手?”方穆道:“想不出来。”心中却在寻思:“三个表兄应该排除在外,舅舅又断无跟踪我的道理,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位神秘的尹凤翰。那么藏宝秘室里的那张纸条是不是他放的呢?他这样做的意图当然是为了搅乱我们的军心,以便从中渔利。但是舅舅又说,尹凤翰是绝对不会打精卫岛财宝的主意,这又说明尹凤翰没有那样做的理由。”“你在想什么呢?”叶鸣嘤看他在发呆,问道。方穆道:“雪争飞既然已在周大侠手里栽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样的事情很容易变成一种改不掉的习惯。”叶鸣嘤道:“方公子一本正经,想不到竟会说出这等风趣的话来。”方穆道:“雪争飞既然已将挑战帖子送到善恶园来,我们没有理由不请周大侠来招待他啊。”“又是周诤言,你们就不能靠自己的本事?”叶鸣嘤讥笑道。方穆道:“要是雪争飞来找你,你不妨告诉他,我去请周大侠来对付他了,如果雪争飞识相,就趁早滚蛋。”叶鸣嘤道:“你去请周诤言?”方穆道:“这不正合你的心思吗?这段时间你可以会你的雪争飞了。”叶鸣嘤道:“你要说这种话来折磨自己,我也没有办法。”“这次我要亲手结果了他,好让你死心。”方穆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有本事就把他大卸八块好了。”叶鸣嘤根本不相信方穆能够结果得了雪争飞。“那你就等着看好戏吧。”方穆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叶鸣嘤冷笑道:“我不是一直都在等着吗?”方穆离开善恶园,决定先去找“收骨人”卿柳瑾,卿柳瑾与周诤言的关系很密切,应该知道周诤言目前的行踪。方穆只希望周诤言不要走得太远,否则即使找到了他,等他们赶回善恶园时,也早过了雪争飞所说的一个月之期,到那时,说不定雪争飞已经率人洗劫完善恶园,将精卫岛财宝抢走了。方穆唯有在心里念叨着菩萨保佑,保佑此行一切顺利。但不幸的是,他离开善恶园才五、六十里,就发现有人跟踪自己。跟踪方穆的是一名弯腰驼背的老头,他衣衫褴褛,神情萎靡不振,走路颤巍巍的,就像是一名暮年苍凉的老乞丐。本来以方穆的脚程,寻常武林人物是万万追不上他的,但这个老头却若即若离地跟在他身后,始终和他保持半里的距离。方穆快,那老头也快;方穆慢,那老头亦慢。方穆于是停下步子不走,回头看着那老头。那老头也立刻伫足,假装没看见方穆似的坐在路边揉他的双脚,边揉边做出一副很陶醉的模样。方穆心想,这老头肯定是雪争飞的爪牙。方穆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他倒还不至于怕了眼前这个糟老头子,但出门时黎铁瑚再三叮嘱过他,叫他别由着暴躁的性子,万事都忍着点,一切以大局为重,不要在路上惹是非,当务之急是寻找周诤言,纵然这个老头是雪争飞派来缠住他手脚的,他也能躲就躲吧。方穆静静地看着那老头子,脑海里迅速地想着脱身之策。那老头子干脆脱掉鞋,开始揉他的臭脚丫子了。方穆抓住这个机会,猛地转入一条羊肠小道,施展轻功,全力向前飞奔。方穆不时改变路线,或钻入丛林,或跑下山谷,他心想,即使那老头的轻功再好,在这种情况下也未必能跟上他。方穆一口气跑出百十来里,回头一看,却不见那老头的身影。方穆这才放了心,于是放慢了脚步,继续向前赶路。前面是一道高高的山梁,翻过这道山梁,就转入官道。方穆打算在“一碗水”驿站租一匹马,疾行三百余里到蓑衣渡,然后上船走水路,沿清水河顺流而下两百里到红阳城。“收骨人”卿柳瑾就住在红阳城。方穆一阵小跑,到了山梁。刚上山梁,他就大吃一惊。那个跟踪他的老头子赫然拦住去路,正冲着他笑呢。方穆知道这场麻烦是少不了的了。既然已经避无可避,方穆反倒不担心什么了,决定先解决了这个老头再说。方穆说道:“老人家的腿脚挺灵便嘛。”那老头道:“老叫化讨饭常被恶狗追赶,不跑快点还能有老命在吗?”方穆冷笑道:“我今日被你追赶,不知这条小命能否保得住。”那老头哈哈一笑,道:“小友真是骂人不带半个脏字啊。”方穆道:“雪争飞真是个人物,竟然能够令‘寒灰恶丐’盛乾俯首听命。”盛乾道:“小友眼力不错啊,竟然还认得盛某。不过我要告诉你,我可不是雪争飞的手下。”“听说老人家最会打点日子了。”方穆想起此人在江湖上有个别号叫“省钱”,不觉调笑了一句。“能省则省,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所以我选择当乞丐,这是最‘省钱’的行当了。”盛乾对方穆的话倒是不以为咎。方穆道:“老人家今天像恶犬一样跟踪我,可就不怎么省钱了,说不定还会亏老本呢。”盛乾道:“盛某的命不值钱,不怕亏本的。”方穆道:“看来你老人家是拿定主意要为难我了。”“段明垢说你的武功相当出色。”盛乾突然提到“斯文贼子”一夥。“武功嘛,我倒是不敢妄自菲薄。”方穆不卑不亢地答道。“好一句‘不敢妄自菲薄’!”盛乾冷哼道。方穆道:“老人家什么时候开始附庸风雅,和‘斯文贼子’扯上了关系?”盛乾道:“段明垢是我的干儿子。”方穆道:“老人家帮干儿子出气来了?”盛乾道:“小友当初要是拱手将嫁妆送给段明垢,就不会有今日的厄难了。”方穆道:“看来你们父子俩都是小气鬼。”盛乾道:“武林中人都知道盛某一向是睚眦必报。谁对我不敬,我就杀谁。”方穆道:“就因为我没有让段明垢的图谋得逞?”盛乾道:“对我干儿子不敬,也就是冒犯了我。”方穆道:“但我根本就不知道段明垢是你的干儿子。”盛乾道:“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反正你今天都得死。”方穆道:“难道一点都不能通融?”盛乾道:“盛某对你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至少你知道盛某为什么杀你。‘七星虫’那五个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刚出善恶园,就被我送到西天当糊涂鬼去了。”方穆一愣:“你杀了柴老大他们?”盛乾道:“谁叫他们那一日也来阻止段明垢呢?”方穆道:“你老人家可能忘了,那一天还有雪争飞和周诤言在场。”盛乾道:“周诤言嘛,盛某不是他对手,也就放他一马。”方穆道:“你老人家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晓得欺软怕硬,果然懂得‘省钱’之道。”盛乾道:“‘省钱’之道即‘活命’之方,不懂怎行?”方穆道:“那么你老人家打算怎么处置‘玫瑰刺客’雪争飞呢?”盛乾道:“至于雪争飞,听说是武林新近崛起的一位绝代高手,有‘锋刀’之称,其名声如今正是如日中天,已渐逼周诤言了。盛某在没有摸清他的虚实之前,是不会贸然动手的。何况他已经被周诤言送到梦幻殿去了,盛某就是想寻他的麻烦,也没有机会了。”方穆道:“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雪争飞从梦幻殿逃出来了,现在就在善恶园附近。”盛乾道:“不可能,没有人能从梦幻殿逃出来。”方穆道:“信不信由你,但我认为你老人家现在有机会去试试他这柄‘锋刀’到底有多犀利了。我猜想,也许在你还没找到他之前,他就先找到你了。”盛乾道:“瞧你说话的神态,这消息好象是真的。”方穆道:“雪争飞已经来到善恶园,这是确定无疑的事实。我实话给你说了吧,我就是去找周诤言来对付雪争飞的。”盛乾道:“小友可别拿雪争飞和周诤言出来压盛某。一来盛某根本不惧雪争飞,二来周诤言自顾不暇,想压我也不可能。”方穆道:“周大侠‘自顾不暇’?”盛乾道:“小友难道不知道周诤言目前正和雪争飞的死党郁海风大打出手?”方穆道:“‘万里彩虹’郁海风?他和周大侠为什么会打起来?”盛乾道:“当然是因为雪争飞的缘故。”方穆道:“哦,我懂了。但周大侠的武功绝对在郁海风之上,他岂会‘自顾不暇’?”盛乾道:“你小看‘万里彩虹’郁海风了。此人锋芒不及雪争飞,但武功绝对不比雪争飞差。周诤言虽然号称‘白道第一英雄’,但要击败郁海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郁海风这个人也很有心计,也不一味和周诤言硬拼,总是在将要落败的时候脱身而去,然后养精蓄锐之后又来和周诤言捣乱。”方穆道:“周大侠现在在何处?”盛乾道:“听说在雪崖古城附近。”“离这里不远嘛。”方穆脸现喜色。他想不到竟然能从盛乾嘴里得知周诤言的行踪,不禁大喜过望,心道:“幸好碰到了这个‘寒灰恶丐’,否则我还不知要跑多少冤枉路呢。这一下我就不必到红阳城去找‘收骨人’卿柳瑾了。”盛乾道:“小友很高兴啊。”盛乾嘿嘿冷笑道。方穆道:“不管怎么说,我都得谢谢你。”盛乾道:“我是第一次听到将死之人向盛某说‘谢谢’的。”方穆道:“你老人家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你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星,死在你手上的人至少有五六十位。”盛乾道:“知道就好,你是自裁呢还是由我动手?”方穆道:“别忙,听我把话说完。”盛乾道:“我不太习惯听别人的遗言。”方穆道:“你老人家最出色的是轻功,用来逃命倒是挺管用。”“你敢这样说话?”盛乾虎着脸说道。方穆胸有成竹地说道:“若没有这份轻功,你早就被‘十七英杰’中的‘列缺钩’苏斯淳苏十一侠勾去性命了。你却马不知脸长,竟然将自己和周大侠、雪争飞他们相提并论。你就别让我恶心了,底细我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也知道你曾败在‘外来和尚’静照的手下,武功最多比‘还俗和尚’英中锦强一点。而我自信手中这柄长剑还算锋利,你老人家未必便能赢我,我劝你还是权衡一下轻重,能‘省钱’的时候就省省,别将一把老骨头毁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也不愿在你身上浪费功夫。我看咱俩就当是没碰面,各自走人,彼此留个今后相见的余地。”“此处山风甚猛,小友说这些狠话,当心把舌头闪了。”盛乾闯荡江湖数十年,岂是方穆这等毛头小子几句话就能吓住的?方穆道:“看来我说任何话都会被你老人家看着虚张声势。”“咱们少说话,多动手。”盛乾慢慢站起身来。方穆握住了剑柄,道:“你先请,免得江湖朋友说我欺负老年人。”盛乾道:“小友是想让我落个‘以大压小’的恶名吗?”方穆道:“尊号‘寒灰恶丐’中不就有一个‘恶’字吗?你老人家就别在我面前装君子了。”“盛某二十年前已是恶名昭彰,倒也不在乎今日再多做一件恶事。”话音未落,盛乾已长身扑向方穆。别看他年纪一大把,但身手丝毫也不含糊,这一扑便扑到了方穆眼前。他双手齐挥,“寒灰指”使出,十道指风尖利地划破虚空,直向方穆身上十处大穴戳来。方穆剑已出鞘,一招“凤凰剑法”中的“百鸟朝凤”,幻出十三道剑影,不仅以其中十道剑影挡住了盛乾的十道指风,而剩下的三道剑影突破盛乾双腿的防御,一刺眉心,一刺心窝,一刺小腹。同时,方穆左手一招“怒海惊涛拳”中的“沧海扬尘”,掌风雄浑,猛劈盛乾胸部。盛乾虽然知道方穆这十三道剑影中有十二道是虚的,而自己“寒灰指”的十道指风却全是实实在在的,只要敢硬拼,那么方穆至少要被九道指风戳中,如此一来,凭“寒灰指”的阴寒之劲,方穆身上无论如何都要被戳出九个窟窿来。但是盛乾也知道,如果方穆那真的一剑是刺向自己眉心、心窝或小腹的话,自己的护体真气未必挡着住,兴许会受致命重创,何况方穆的“怒海惊涛拳”也不容小觑。盛乾有了这层顾虑,便不敢和方穆赌命,于是不求无功,但求无过,一招“狗急跳墙”在空中硬生生将身子斜提而出,向右后方退却。同时,盛乾双脚弹出,暗中以双腿使出了“寒灰指”,两道更尖锐的劲道像两根棍子似地砸向方穆。如果此时方穆追上来,怎必受这两记暗算。这是盛乾近年来苦练而成的一种武功,本来是想寻“列缺钩”苏斯淳报仇雪耻的,却想不到首先用在了方穆这个后生小辈的身上。方穆见盛乾在空中进退自如,心中不禁暗赞道:“这老贼轻功果然了得!”潜运内力,右手一招“万弩射潮”,三尺青锋脱手而出,如流星一般射向盛乾。在离盛乾不到两尺远的地方,长剑突然爆裂开来,化成千百碎片。盛乾一来没有料到方穆并没有追击他,令他脚上使出的“寒灰指”落了空,正在惋惜,二来想不到方穆有如此深厚的内力,竟能将长剑震碎,并以长剑使出“怒海惊涛拳”中的杀着“万弩射潮”,他猝不及防之下,已避不开这千百碎片,顿时被碎片击中。虽然碎片太小,不会造成致命之伤,但割在身上,毕竟疼痛难忍,盛乾惨呼一声,像断线纸鸢一样跌落下来。盛乾终究是老江湖,心知自己受伤之躯不能与方穆再战,当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展开轻功,向山下急遁。方穆也完全未料到自己竟能一举重创黑道煞星“寒灰恶丐”盛乾,看着盛乾迅疾而去,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应该乘胜追击,等到他醒悟到这一点时,盛乾已到了山脚,变成一个小黑点了,方穆知道自己是万万追不上对方了。方穆虽然内心里有一丝丝惋惜,但更多的还是兴奋。现在他可以没有牵挂地去干自己的正事了。在赶往雪崖古城的途中,方穆迎面碰上一群人,大概有五、六十个。他认得其中的几位:“天生杀手”罗雀儿、“天才杀手”罗鹊儿、“玉版刀”谈采玉、“模棱道人”雷鲤、“扯皮匠”支霖凛、“乾坤腐儒”左叙炎和“念佛老虎”毛先舒,这几个人都是穷凶极恶的黑道中人,名声甚臭,自被周诤言和“十七英杰”驱逐之后,他们一直在龟缩在黑莽原,不敢在武林中露面。方穆从他们前行的方向估计,这些人必定是受了“还俗和尚”英中锦播弄,准备到善恶园去夺宝的。他知道目前不宜和这些人发生冲突,于是躲在一旁,准备等罗雀儿他们过去之后才出来继续赶路。这群人越走越近,他们谈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只听一人大声说道:“我侯雪松穷了大半辈子,做梦都在想着怎样发财。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等到了发财的这一天。”又一人道:“‘忘机处士’侯雪松什么都能忘却,就是忘不了钱财。”侯雪松道:“你‘玉版刀’谈采玉也不仅仅是采花而已,你敢说自己不喜欢金银珠宝?”谈采玉呵呵笑道:“我不喜欢钱,我不喜欢小钱。”第三人声音冷冰冰的,说道:“瞧你们的德行,真是些不长进的东西!英中锦几句甜言蜜语就让你们手舞足蹈起来,好像已经得到了善恶园的财宝似的。”侯雪松道:“‘乾坤腐儒’左老大果然一开口便臭气熏天,你要是不在意英中锦的许诺,就不会跟来了。”左叙炎道:“我倒不是装清高,我是担心英中锦骗咱们。”谈采玉道:“英中锦有几个胆?敢骗咱们!我们一人出一拳,他就成肉泥了。”左叙炎冷笑道:“姓谈的,别以为自己脸蛋漂亮,有龙阳之癖的英中锦就不拿你的血去涂抹善恶园的高墙。”其他人听左叙炎这话说得尖酸刻薄,都轰然大笑起来。谈采玉咬牙切齿骂道:“左叙炎,我操你祖宗!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啊?”左叙炎道:“说你脸蛋漂亮你还不高兴啊?莫非要我夸你屁股长得好?”不知是谁加了一句:“英中锦最喜欢漂亮屁股了,尤其是谈采玉的屁股。”众人笑得更厉害了。谈采玉“唰”地一声抽出了刀,叫道:“左叙炎,老子今天劈了你。”左叙炎道:“你别跟我耍狠,我看你这柄玉版刀连根鸟毛都割不断。”谈采玉道:“拔出你的兵器,看老子能不能砍下你的狗头。”其他人都是不是好鸟,惟恐天下不乱,乐得看热闹,于是纷纷起哄:“打打打!”“别光说不练!”“左老大,上啊!”“左老大,谈采玉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你快将他拿下,让大伙都干干这采花淫贼的屁股蛋。”“谈采玉,我‘一粟居士’冯克明全力支援你。”“我赌谈采玉胜。”“我赌左老大赢。”“赌就赌。”“赌什么?”“我就拿这堆牛粪和你赌!”“哈哈哈,你‘天河钓叟’江绳武的家当就是这堆牛粪啊?”说到后来,竟有人拿谈采玉和左老大赌彩头了。正在闹哄哄的时候,一个很威严的声音说道:“你们没事找事,是不是身上发痒,要人给你们松松皮?”众人仿佛很怕这个人,鼓噪之声立刻平息下去。谈采玉道:“老虎菩萨,你也瞧见了,是左叙炎先吐不良之言。”那威严的声音道:“我‘念佛老虎’毛先舒才不管你们先前是怎样狗咬狗的,从现在起,都给我通通闭嘴。”众人都不敢说话了。稍顷,毛先舒道:“左老大,你似乎不太相信英中锦?”左叙炎道:“在黑莽原,没有谁值得信任。”毛先舒道:“那你信任我吗?”左叙炎道:“我虽然不信任你,但我怕你,所以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毛先舒道:“我喜欢你说这样的实话。你不相信英中锦,却又受他的蛊惑,难道也是因为怕他?”左叙炎道:“英中锦虽然名列‘四大和尚’,但左某倒也不畏惧他。”毛先舒道;“你怀疑他提供给我们的消息是假的?”左叙炎道:“既然‘玫瑰刺客’雪争飞都说善恶园有财宝,那就没必要怀疑了。如今雪争飞已被周诤言送往梦幻殿,善恶园的全部财宝按理说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每个人都可以多分一些了。但英中锦这人很奸诈,他与‘豹子和尚’达观、‘外来和尚’静照和‘歪嘴和尚’卓然又是穿同一条裤子的,静照、卓然和英中锦倒也罢了,只是达观武功高强,要是他们到时候侵吞我们该得的那一份,我们可就有些犯愁了。”毛先舒沉吟道:“你的担心很有道理。我们这些人都不是达观的对手,得想个妥善之法以备万一。这次去攻打善恶园的人还有很多,每拨人肚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我们这群人要拧成一股绳,互相照应,千万别给他人做嫁衣裳。”左叙炎道:“老虎菩萨有什么好主意?我们都听你的。”谈采玉和其他人都随声附和。一行人渐渐远去。方穆从藏身之处出来,寻思:“事情越来越不妙了,这些人很快就要赶到善恶园,只待一月之期一到,他们就要向善恶园发起攻击了。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善恶园的那些护院武师是断然抵挡不住的,而且还有更厉害的雪争飞隐藏在暗处,善恶园的情况越发危急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将周大侠请回去。”——Artp9030扫描第五指OCR独家推出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