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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冤家聚头

    “当!”一声巨响,震撼了洪江江畔。

    霍长青手臂一阵炸痛,身子登登登地连退了九步,才稳住脚跟。

    他低头一看,手中的长剑只剩下了半截,虎口震开了一条血口,血流如注。

    钱振宇一刀竟已将霍长青长剑砍断!

    钱振宇没有停,手腕一抖,刀锋弹起,再次劈向霍长青。

    他面对江面,已看到了江心飞射过来的小舟。

    舟上不知是何人?

    但他有一种感觉,舟上的人是冲着他来的。

    于是,他抢着出手,急于在舟上人到来之前完成使命,杀了霍长青。

    霍长青背对江面,并不知江面有小舟飞射而来,情知是一死,便欲作最后的拼死一搏。

    他与钱振宇武功上本就差了一截,又是一柄断剑,虽有与敌同归于尽的气概,却无此能力,无异是送死。

    一声长啸从江面传来。

    霍长青心一震,江上有援兵到了?

    闪念之间,已有求生之念。

    断剑脱手飞出,射向钱振宇。

    身子陡地往后飞跃。

    钱振宇本欲一刀得手,现在霍长青掷剑倒退,只得先用刀击开断剑,再次跃起扑向霍长青。

    他这一击、一落、一跃、在时间上是缓了一缓,但他却有了绝对胜利的把握。

    霍长青弃剑后两手空空,身子倒飞过急,“扑通”仰面栽倒在芦苇之中。

    钱振宇钢刀在空中划个弧线,劈落下去.

    霍长青惶急中,竟用双臂去挡。

    小舟已近江岸。

    舟头上突地飞起一人,掠过芦苇滩,空中一剑刺向钱振宇左胁。

    一线冷风袭到。

    身经百战的钱振宇立即知道碰到对手了,但他仍不肯收手。

    他冒险左臂一扬,袖内滑出一柄尺来长的短剑迎向对手,右手的刀依然劈下。

    来人在掠飞中,腰身一扭,“当”,长剑与短剑碰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砰!”来人左掌拍在了钱振宇的钢刀刃口上。

    这一招确是出乎钱振宇的预料。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来人敢用肉掌对他的钢刀!

    空中人影分开。

    地上霍长青滴溜溜地滚出丈外,压倒了一片芦苇。

    钱振宇退后三丈,再一跃,退至沙石滩中央。

    来人飘落在芦苇丛中,复又跃起,掠入沙石滩中,与钱振宇对面而立。

    霍长青从地上爬起,惊愕地望着来人。

    小舟此时才“波刺”一声,冲进芦苇丛里。

    钱振宇袖内短剑被削去三寸剑尖,左臂上拉开了一条血口,已见殷红。

    霍长青浑身污泥,右肩被钢刀连衣肩带皮肉削去一块,死里逃生。

    来人卓然傲立,背负长剑,英姿潇洒,但那白眉毛,焦黄肤色,阔嘴脸,却叫人看得胆颤心惊。

    这人是谁?

    钱振宇和霍长青心中同时疑。

    “好身手!”钱振宇先赞喝一声,拱起双手道:“在下铁血旗旗主钱振宇,请教阁下大名?”

    来人呵呵一笑:“钱振宇,贫僧怎么没听说过?”

    来人边说边抬手下头上扎巾,露出了一个烫有香疤的秃头。

    秃头和尚?

    没呼说过铁血旗旗主钱振宇?简直不可思议!

    钱振宇怔了怔,即又爽朗地道:“请教大师法号,宝寺?”

    在未摸清对方底细之前,他决不会轻举妄动。

    来人又是一笑:“贫僧无门无派,也没宝寺,自称无号和尚。”

    来人就是化装为无号和尚的狼崽徐天良。

    钱振宇脸色微变:“你就是劫走沙渺渺,杀了二十多名官兵和镖丁的无号和尚?”

    徐天良抿起唇:“大概是吧。”

    钱振宇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徐天良声音突然一沉:“来做桩买卖。”

    “什么买卖?”

    “杀人的买卖。”

    “杀谁?”

    “杀你。”

    滩上的空气突然冻结,连江上的雾也不动了。

    “杀了他!”霍长青蓦地嚷了起来,“杀了这条西子庄的狗!”

    “滚!”徐天良扭转头冷冰冰地道。

    霍长青瞪大了眼,诧异地道:“大师,您……是叫我滚?”

    “是的,快滚。”徐天良眼光中透着一股逼人的压力。

    霍长青扁扁嘴:“可是……”

    “滚!”徐天良声色俱厉。

    霍长青脸中腾起一团烈火,挺直了腰身道:“士可杀而不可辱……”

    徐天良冷声打断他的话:“你如果还想重建青城派就赶快滚,你这死要脸面的傲气,决救不了你和青城派。”

    霍长青似是领悟到了什么,正想说话。

    徐天良对小舟上立在船头的蓑笠瓮道:“送他离开这里。”“是。”蓑笠瓮高声应喏。“谢了。”霍长青朝徐天良拱拱手,几个箭步,窜上了小舟。

    他已拿定也主意,再不凭意气行事,要做一个实在的人,担负起青城派的重任。

    小舟自芦苇中穿了出去。

    沙石滩上,剩下了钱振宇与徐天良两人。

    两人默视良久。

    钱振宇打破沉默:“老夫自认不是大师的对手,能否在死之前,向大师问几个原本不该问的问题?”

    徐天良略一思忖:“行。”

    钱振宇肃容道:“请问雇大师杀我者是谁?”

    他很想知道,眼下武林中究竟还有谁敢与西子庄为敌?

    徐天良良淡淡地道:“所有曾被你陷害过的人。”

    钱振宇想了想道:“大师指的是雁荡山金陵宝穴惨案?”

    徐天良沉然地道:“也在其中。”

    钱振宇道:“大师该如冤有头,债有主,这桩事该是西门庄主……”

    徐天良沉冷地打断他的话:“你认为你不该杀吗?”

    钱振宇坦然地道:“老夫该杀,但还有许多比老夫更该杀的人,还活在这个世上。”

    徐天良肃然道:“因果循坏,善恶有报,谁也逃脱不了。”

    钱振宇脸布阴云:“你劫囚车,把所有的官兵和镖丁全都杀了,下手如此狠毒,就不怕报应?”

    徐天良淡淡地道:“贫僧也不例外。”

    钱振宇一怔,旋即,定住心神道:“大师杀我,可得多少雇金?”

    徐天良抿抿嘴:“分文不收。”

    钱振宇心格登一跳:“这是为什么?”

    徐天良声音冷得不能再冷:“因为你必须死。”

    钱振宇没再说话,却突然发动,左手掷出半截断剑射向徐天良,右手钢刀陡地挑起,随身疾进,砍向徐天良双腿。

    他知遇强敌,竟不顾名声与信誉,采用了偷袭手段。

    徐天良投料到钱振宇会突然袭击自已,仓猝间已拔剑不及。

    断剑似电芒击到。

    钢刀泛着一线金光从地面扫来。

    徐天良急切间,一团真气提至左掌心,左掌倏然拍出,与此同时,身子骤跃起。

    “当!”断剑被左掌击飞。

    “刚!”钢刀从脚削过。

    徐天良借着击掌的反弹力,身形倒退数丈,飘落在芦苇旁站定。

    好险!

    徐天良脸色泛白,易容后的阔嘴扭曲得狰狞可怖。

    卑鄙无耻的小人,这就是他原认是学识丰富,豁达大方的岳父大人的真面目。

    他民中充满了怒火,眼中闪射着野兽般的光芒。

    好身手!

    钱振宇脸色铁青,胡须在江风吹拂下不住地抖动着。

    这个无号和尚能用肉掌接刀击剑,难道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之功,周身刀枪不入。

    无号和尚那怨毒的目光,似乎对自己有着刻骨的仇恨,他究竟是谁?

    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加上冷冽的江风,身子竟格格抖起来。

    “看剑!”徐天良厉声喝出口,天神剑从伪装的白剑鞘中泻出。

    钱振宇随即进出一声:“看刀”

    “轰”地一声,沙石激荡,扑睑乱迸,原来钱振宇的钢刀不是击向徐天良,而是击在了沙石上。

    霍长青已逃走,钱振宇无心恋战,想击石阻徐天良,趁机退走。

    不料,徐天良身手极快,剑势极准,沙石刚起,一道剑光已在沙石隙缝间射了过去。

    钱振宇忙挑起手中的刀。

    徐天良剑芒指向钱振宇握刀的手腕,左手掌在钱振宇挑起的刀口上一拍。

    徐天良自在西凉口百果林与徐大川一战之后,对混元金钢气功信心百倍,自创出了一套掌剑结合的招式。

    他这一招式大出钱振宇意料,一时间钱振宇竟无招对应。

    钱振宇在未散尽的沙石中,一连三点足,身如星丸跳掷,快速后退。

    只要退入道口旁的树林中,就能摆脱这个要自己性命的无号和尚。

    他快,徐天良更快。徐天良轻功本就比钱振宇高,此刻钱振宇是后跃,徐天良是前跃,因此眨眼之间,徐天良已追到了钱振宇的身前。

    “嗤!”天神剑划破了钱振宇前胸衣襟。

    钱振宇缩身急退.已使出了“缩地法”的轻功绝技。

    然而,他退入愈快,天神剑明晃晃的剑尖也追得越快。

    沙石滩旁一棵枯树下。

    钱振宇正要撞上枯树,突然间身子跌倒下去。

    徐天良情急心切,“冬”天神剑剌入树身中。

    这刹那,徐天良收势不注,无法后退,只得弃剑身子骤然拔空而起。

    钱振宇见状,双腿一缩,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扣手抓向手插在枯树上的天神剑。

    徐天良身子已过枯树顶,要返身抢剑决不可能。

    钱振宇眼中闪出一抹棱芒。

    若抢剑在手,可能还有一线活命的希望。他五指已触到了天神剑柄。

    一声巨响,枯树炸裂了。

    天神剑受巨力震动。化为一道金芒射身空中。

    钱振宇吃了一惊,再次闪身飞退。

    徐天良凌空扑至,双手成爪,两目圆睁,张开的阔嘴象一头扑向猎物的狼。

    此时,太阳从层中透出光芒,刺人眼目。

    天狼!钱振宇心一震,双掌倏地拍出。

    徐天良攻势虽猛,但挟的只是击树后反弹力,空中无法使劲,道力并不很强。

    钱振宇经验老道。他已看出徐天良这貌似凌厉的一击,已是强弩之末,于是站注了脚跟拍两掌,这两掌蓄了他毕生的功力。

    他认定这两掌,对方无论是何等的高手,都无法消受。

    一股逼人的内家罡气,使空中的徐天良呼吸为之一窒。

    钱振宇料对了,但没想到有一个意外。

    弹上天空的天神剑,此时从天空坠落下来,它像有生命的灵物一样,居然直落向钱振宇掌心。

    钱震宇大惊失色,若要击中对方,双掌先得废了。

    他急忙撒手,想往后退,但已迟了。

    徐天良一剑剌下,虽然刺空,但左掌“砰”地击在了钱振宇敞露的胸脯上。

    他恼怒钱振宇已极,掌下自不留情,使的是金刚神掌。

    钱振宇一声惨号,身子倒尺出丈外,跌倒在沙石滩上,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徐天良剑尖在地上轻轻一撑,一个倒翻,飘然落地,然后足尖一点,身子已掠上沙石滩,在钱振宇身旁倏然站立。

    钱振宇净扎着,想去摸压在后腰囊里的铁折扇,却被徐天良用剑抵住了肩井穴,手臂一阵酸麻,已不能动弹。

    徐天良冷冷地瞧着他,没有说话。

    钱振宇的心一阵颤栗,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

    这双泛黄的充满怨毒目光的眼睛,是陌生的,但又似曾相识的。

    徐天良缓缓地举起手中的剑。

    他决心已定,双目泛赤,杀心灼炽。决不能饶了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钱振宇明白已无生之望,于是平静地道:“能告诉老夫你究意是谁吗?”

    徐天良冷冷地摇摇头。

    钱振宇叹口气道:“若是这样死得不明不白,老夫会死不瞑目的。”

    徐天良冷沉地道:“在这个世界上,死不瞑目的人多得很。”

    钱振宇深吸口气,微微闭上了双眼:“老夫已无话可说,请动手吧。”

    “爽快。”徐天良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剑猛然往下一落。

    “爹!”一声惊叫,一道白色的光影向沙石滩射来。

    天神剑剑尖顿在钱振宇左胸心脏部位的衣襟上方,一寸空间处。

    徐天良听到惊呼声时身子打了个抖,接着顿住剑,抬起了头。

    白影飞掠而至,两把袖里剑格向了天神剑。

    “当!”金钱交鸣。

    徐天良身子往后退出数丈,他不是被对方实同里剑震退的,而是自己主动后退。

    白影落在钱振宇身旁,先看钱振宇一眼,然后目光转注向徐天良。

    徐天良却是眼睛一亮。

    白影是个身着素装衣饰的少女,在白色芦苇的衬托下,在金色阳光的射映中,就像一朵淡雅的百合花。

    而这少女,正是他怎么也忘怀不了的。钱振宇的女儿,铁血堡的小公主,现在是闽佳汝的妻子的钱小晴。

    她依然像一年前那样俏媚动人,却又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徐天良不觉竟看痴了。

    “你是谁?”钱小晴沉声发问。

    徐天良居然没有答话。

    钱小晴见徐天良痴痴地望着自己,厉声叱道:“喂!和尚,我问你话呢。”

    “哦。”徐天良应了一声,肃容道:“在下无号和尚。”

    钱小晴眸光一闪:“是你劫走了少渺渺?”

    徐天良已灰复了平静,冷声道:“是的。”

    钱小晴抿了抿嘴唇道;“你为什么要劫走他?”

    徐天良冷嗤道:“贫僧与姑娘素不相识,为何要回答你?”

    钱小晴顿时哑然,顿了顿道:“你为什么要杀我爹?”

    徐天良脸罩冷霜:“难道他不该杀吗?”

    钱小晴咬咬嘴唇:“你说说看。”

    徐天良端然地道:“他身为铁血旗旗主,却投靠朝靠廷,甘心沦为鹰犬……”

    钱小晴打断他的话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这不能成为要杀他的理由。”

    徐天良轻蔑地哼一声道:“他为达目的,不惜数次出卖朋友,先是狼崽徐天良!”

    提到徐夫良,她对无号和尚的称呼也有了改变。

    徐天良没回答她的问题,继续道:“后是丐帮怪乞尤松生,南剑欧阳虹,他先勾结闽少南布下雁荡山金陵宝穴陷阱,害死了四百多名武林群豪之后,又出卖了闽少南。”

    “不!”钱小晴厉声嚷道:“我爹不知道这件事!他与雁荡山金陵宝穴惨案无关,他后来出卖闽少南也是出于无奈,身不由已……”

    “住口!”徐天良沉声一喝,那喝声如同沙石滩上响起一声霹雳。

    钱小晴顿住了口,怔怔地望着徐天良。

    躺在地上的钱振宇并未被制住穴,却始终没动。

    徐天良犀利的目光盯着钱小晴道:“他在铁血旗中下铁血令缉杀钱百灯,雇请汤千秋毒杀宋志傲,又以西子庄圣帝密使的身份横行江湖,滥杀无辜,这些还不够要杀他的吗?”

    钱小晴的脸色数变,胸脯也随着心情的激动而急剧地起伏。

    徐天良在沙渺渺口中得知了钱振宇的全部秘密,但他的女儿钱小晴,对许多事却是一无所知。

    她颤抖着声道:“你说这……些话,可有……证据?”

    徐天良沉静地道:“贫僧说话,重事实证据,你何不问他自己?”

    钱振宇此时已运气冲开肩井穴道,霍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阴沉着脸仍没有说话,对徐天良在他女儿面前的指控,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徐天良抬头凝视着天空。

    天空太阳在云层后发出耀目的光芒,使涌动的云朵如同鲜花一样。

    他如痴如醉地在想,如果这是一年以前那该多好!

    他当时在水月轩,真该听钱振宇劝告,带着钱小晴远走高飞……

    突然,一千冷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无号大师,你要杀我,就请动手吧。”

    这是钱振宇的声音。

    徐天良身子一颤,目光从天空转注到钱振宇的脸上。

    他真打算死?

    钱振宇静如止水的脸上,既看不到视死如归的神态,也看不到对方的恐惧。

    钱小晴却是一双游移的眸光里,闪射出犹豫与害怕。

    徐天良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毅然地道:“钱振宇,看在你女儿的面子上。贫僧今日饶你不死。”

    寒芒一闪,从徐天良左臂上划过,天神剑应声入鞘。

    钱小晴眸子瞪得溜圆,小嘴张得大大的,满脸惊愕之色。

    她看见天神剑剑刃口,一线血水一隐闪即没。

    天神剑!徐天良用过的那不见血,不入剑鞘的天神!

    无号和尚为什么会有天神剑?

    徐天良掉转身,跃入芦苇中不见。

    一条小舟从芦苇中荡出。

    徐天良卓站在小舟上,独自摇着橹。

    阳光洒在他身上,如同一尊金佛。

    他没再回头。

    小舟顺流疾驶而去.

    钱小晴呆呆的望着他,想叫喊,喉咙发麻叫不出声,想追过去,双脚似被钉住似的,无法移动。

    她痴痴地望着小舟渐渐远去。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心是空洞的,有一种惆怅的失落感。

    良久,她耳旁响起了钱振宇低沉而带着几分温柔的声音:“小晴。”

    她没听见他的叫唤,她的整个心思还牵在那条远去的小舟上。

    “小晴。”钱振宇再次叫唤,并将右手搭在她的肩头上,轻轻地摇了摇。

    她身子一抖,缓缓地扭转脸,一双梦幻似的眸子盯着钱振宇,那神态仿佛根本不认识眼前的这位父亲。

    “小晴。”钱振宇瞧着她道:“爹爹……”

    “哼!”钱小晴冷声一哼,打断他的话,并抬手将钱振宇搭在她肩头上的手推开。

    钱振宇垂下手,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手势道:“爹爹并不知道雁荡山金陵宝穴的阴谋。”

    钱小晴梦幻的眸子闪过一道精芒:“我要听的是实话,是事实。”

    钱振宇肃容道:“我是在闽佳汝审讯魏公府在雁荡山埋火药的小头目彭佑时,才得到这个消息的。”

    钱小晴俏脸上露出痛苦之情:“你果然事先知道这个阴谋,徐天良是……你害死的。”

    钱振宇凝目道:“你已经嫁给闽佳汝了,徐天良又已丧命,你还想他干什么?”

    钱小晴银牙一挫,眸子中露出两道悸人的光焰:“你是否下了铁血令缉杀三叔钱百灯?”

    钱振宇未加否认,坦然地道:“是的。”

    钱小晴脸上肌肉痉挛了几下,颤声道:“为……什么?”

    钱振宇脸色铁青,仰面视天,未予回答。

    钱小晴又忿忿地道:“你真雇请了汤千秋毒杀宋志傲?”

    钱振宇默默地点点头。

    铁小晴眸子瞪得溜圆,胸脯急剧地起伏,厉声叱道:“这是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钱振宇冷声道:“因为他们违抗了我的命令。在铁血旗中拉拢人企图反对我……”

    钱小晴截住他的话道:“三叔并不反对你,而只是不愿归降朝廷做鹰犬而已。至于宋志傲,他视你如同亲生父亲,从不存异心,他只是想给徐天良去送个告警的信……”

    “住口!”钱振宇陡地一喝,脸涨的通红,“凡敢违抗铁血令者,凡有碍铁血旗事业者,都只有死!”

    “死”字刚出口,寒芒闪处,两柄袖剑,一支抵住了钱振宇咽喉,另一支抵住了他下腹的丹口要穴。

    钱小晴咬道:“我没想到,我历来敬若神明的爹爹,却原来是个卑鄙无耻的伪君子!”

    钱振宇涨红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你想干什么?”

    钱小晴冷声地道:“杀你。”

    钱振宇一怔,随却呵呵笑道:“杀我?很好。铁血旗公主大义灭亲生爹爹,江湖上又可留下了段佳话。”

    钱小晴双手发抖,剑尖刺破了钱振宇咽喉上的皮肤,淌下一丝鲜血。

    钱振宇挺身而立,神态凛然,居然纹丝不动。

    钱小晴突然垂下双手,眼中滚落出泪水,大声吼道:“从今后你不再是我爹爹,我也不是你女儿!你走,快走!我这辈子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

    钱振宇抿抿嘴:“小晴,爹爹这样做,是因为爹爹曾在你娘临终前,向她发过誓,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不,不。”钱小晴哭泣着,退后数步。

    钱振宇继续道:“你知道你娘一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她就是想让我当个大将军,然后带着你和随从,到老家去拜祭她当过大将军的爹爹,铁血旗铁甲武士的训练,也就是她的主意与教练。我决不能辜负她,决不能放弃这唯一的能当大将军机会。”

    “不……”钱小晴已泣不成声。

    钱振宇眼中闪着异光道:“西门复已与姚天霸谈好了,并已蒙皇获准,只等峨嵋金顶大事告成,即封爹爹为飞骑大将军之职。”

    “不,我不要听!”钱小晴厉声尖叫。

    “小晴!”钱振宇向她伸出双手,“听爹爹的话,再忍耐一下,爹知道你虽然嫁给了闽洼汝,但并未失身,待爹爹一当上飞骑大将军平定这些叛贼后,就给你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那时候……”

    “走!”钱小晴跺着脚,挥手怪叫道:“我不认识你,你快走!”

    “别这样,乖女儿听话。”钱振宇张臂向她走来,想把她搂在怀里。

    钱小晴右手一抬,一抹青锋勒住了自己的颈脖:“你再不走,我就死给你看了!”

    她哭喊中,秀发已经披散,眼神狂乱,已近似疯人。

    钱振宇不敢再往前走,更不敢出手夺剑,他知道女儿的脾气,也知道她的能耐。

    他顿注脚步,急急地道:“别干傻事!”

    钱小晴双目发赤,勒紧了手中的短剑,从咬紧的牙缝,吐出一冷厉的字:“滚!”

    从“走”字,改变到“滚”,已说明了内心情绪变化。

    钱振宇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他走得很坚定,但心里很乱。

    有一个问题,令他心惊肉跳。

    无号和尚那双眼睛,为何总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无号和尚与钱小晴自称素不相识,为何他说看在女儿的面子上饶了自己?

    难道……

    钱振宇不敢往下想。

    钱小晴伫立在沙滩上。

    江风早已吹干了她的眼泪,此刻又放肆地拉扯着她的乱发。

    她凝视着江面。

    她已不再想钱振宇了。在这个世界上,她已不再有任何亲人。

    她在想那个无号和尚。

    她为何有天神剑?

    为何他挥剑抹臂的动作,与徐天良如此酷似?

    为何他用那种只有狼崽才能有的眼光,看着自己?

    但是……

    如果说他就是狼崽徐天良,这却又简直不可能。

    一定要弄清楚,无号和尚白剑鞘内的剑,是不是徐天良用过的天神剑?

    一定要揭开其中之谜。

    她目光扫过四周,纵身一跃,跃向徐天良刚跃入芦苇中。

    在芦苇中的左右水岩间,她发现了尸体。

    那是青城派两名守舟弟子的尸体。

    尸体旁,还留有一只小舟。

    她解开绳索,登上小舟,摇动了船橹。

    江上的雾已经散开。

    江水清清,水天茫茫。

    江上小舟在哪里?

    人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