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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火鹞搂主苏三泰

    徐天良突然松开了手中的铁链。

    公狗发出一声悸人的惊叫,向前猛同冲出去。

    惊吓、恐惧与求生的欲望,使它快得像一支离弦的箭。

    阳光中,拖着铁链的身影,就像一颗飞逝的流星。

    “呀!”一声厉喝,驼背老头弹身跃起,追向公狗。

    他身子与刀已化为一体,刀芒如飞虹,似金箭,比寒星更急。

    金芒闪烁,一声断喝。

    血光进溅,一声惨嗥。

    飞虹倏敛。

    流星坠地。

    驼背老头昂道挺胸,钢刀横立胸前,神态凛然。

    公狗身首异地,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石岩。

    钢刀的刀刃闪烁着一线阳光的反光,刺人眼目。

    好快的身后与刀法!

    白素娟看傻了眼。

    严阴阳最快剑的速度,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武林中与天下第一号杀手生死判官快剑相比的人,能有几个?

    金刀?

    金陵亡魂杀式?

    徐天良在感到小惊的同时,又感到一片茫然。

    驼背老头扔下手中的钢刀,沉缓地走回到石屋前坪由。

    白素娟咬咬唇,问道:“爹,你为什么要杀它?”

    驼背老头声音透出几分冷酷:“因为它必须死。”

    白素娟怔了怔,还想问。

    驼背老头陡地扬起手道:“你们该走了。”

    白素娟扭了扭腰,嗔声道:“爹。你还没有说过你女儿的故事呢。”

    驼背老头脸色倏变,厉声道:“走!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们快走!”

    白素娟脸色一白。

    这话是什么意?难道……

    徐天良沉声道:“白公子,我们走吧。”

    白素娟扁扁嘴:“爹,我们什么时候还能见面?”

    驼背老头凝立在坪中未动。

    他嘴唇张开了数次,像是说话,但最终仍是没有开口。

    须爽,徐天良呼白素娟出现在深涧崖上。

    徐天良戴上竹笠,紧紧腰带,踏上了山路,白素娟追了上来:“这驼背老头怪可怜的,你说是不是。”

    徐天良没说话。

    白素娟又道:“你说,驼背老头这次能育出獒来吗?”

    徐天良仍没吭声。

    白素娟嘟起了小嘴:“你这个狼崽,是怕驼背老头育出獒来,伤着了你的同伴是不是?”

    徐天良板着脸,仍无反应。

    白素娟生气了:“你不理我是不是?你这个丑八怪笨蛋傻瓜蛋!谁稀罕理你?但愿爹爹育出獒来,咬死你这个狼崽!咬死天下所有的狼……”

    她说着,飞也似地跑到了头里。

    徐天良仍缓步地走着,面色冷峻。

    大漠死亡谷的狼群。

    被狼群抢走的浩儿。

    灰毛狼皮袄。

    师傅八绝文狂徐沧浪。

    金陵亡魂——

    难道此驼背老头,就是师傅指令他杀的神鹰门门主金刀胡大鹏?

    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师傅为时么要杀胡大鹏?

    胡大鹏真如师傅所说,是个杀人不眨眼,强霸那个女人徐洁玉的歹徒?

    他的身子陡地颤栗了一下。

    徐法玉!

    徐洁玉是不是神台画像上的女人?

    如果是,师傅的话又似乎不对,胡大鹏对徐洁玉好像是十分尊敬而疼爱,两人应是一对思爱的夫妻。

    他目芒倏然一闪。

    耳旁响起了徐沧浪的声音:“如果他是你爹,你能下手吗?”

    胡大鹏是自己的爹爹?

    不,一点也不像。

    自己是在鹿子村被狼群抢走的浩儿?

    不,决不可能!

    可是,他又觉得那画像上的女人,很像他想像中的娘……

    他脚步愈来愈沉肝。

    白素娟为何酷似画像上的女人?

    难道徐洁玉会是白素娟的娘?

    如果一切假设成立,自己岂不是白素娟的哥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越想越溯涂,心绪乱成了一团乱麻。

    要回到深山涧去,向驼背老头问个明白,解开心中的种种谜团!

    在事实真相弄明白之前,决不能让驼背老头育出獒来,伤害大漠死亡谷的狼群和师傅徐沧浪!

    他顿住了脚步,在考虑是否重返深山涧。

    “喂,你怎么啦?”白素娟从山路上折返回来。

    他痴痴地呆立着,心里乱极了。

    她在他竹笺上重重地一拍:“丑八怪,傻小子,你吃错药了?”

    他抬起头,凝视着她,眼里闪射出绿芒。

    画像上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徐洁玉?

    她是不是徐洁玉的女儿?

    洁玉与师傅沧浪又有什么关系?

    师傅徐沧浪为什么要自己找到徐洁玉,并将她带回大漠死亡谷?

    他觉得太阳穴一阵发痛,不觉痛楚地扭曲了脸。

    白素娟见到他和异样,吓得退后两步,颤声道:“你……没事吧?”

    她担心的是化龙池中的毒水,引起了他的伤痛。

    他深吸口气,缓缓地摇摇头:“我没事。”

    “真的?”她走近前关心地问,眸子中充满着温柔与关切。

    他被她的真挚所打动,猛然抓住她的手道:“真的,我没事,只是心里乱极了。”

    他这个动作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内心情感的流露。

    他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小妹妹。

    她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芳心扑腾一跳,脸上泛起的绯红。

    “良哥!”她一声娇滴的暖吁,扑倒在他在怀中。

    他已有了男女之方面的经验,不觉一阵心慌意乱。

    他从她憋红的脸,急促的呼吸,微颤的身躯,发烫的小手,以及那一声吁中,知道自己慌中出错了。

    她仰起头,闭着双眼,翘起樱唇凑向徐天良的脸。

    她的心略略直跳,身体酥软,排山倒海的热浪,已将她淹没。

    她在等待那行功房里,尚未领悟到的销魂一吻的到来。

    他猛地挥手将她推开。

    她踉跄数步,险些裁倒在路旁的深草沟中。

    “你……”她瞪圆了眼,怔怔地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只是楞楞地站着。

    “呜……”她突然双后捂面,哭泣着,飞也似地跑开。

    他楞立片刻,随即便追了上去。

    深山涧的事,他决定暂且搁下来。

    只要驼背老头是胡大鹏就行,至于整个事,母狗下崽还要几个月,时间还早着呢。

    徐天良的猜测,并没有错。

    驼背老头,果真就是当年威镇东北三省的神鹰门门主胡大鹏!

    胡大鹏立在石坪中,两眼呆呆地望着前屋的茅屋。

    他心里空洞洞的。好像是失去了什么。

    白公子、冷壮士,这两个不速之容,在他冷却了多年的心中,掀起了狂潮巨浪。

    他总觉得他俩与自己有一种说不清的微妙关系。

    正是这种感觉,才保住了他俩,或是他自己的命。

    育獒是他的秘密。

    画像上的女人也是他的秘密。

    凡知道这两个秘密的人,都必须死!

    他并非是好杀,也不是残忍,而是为了自身的安全,与复仇计划的实现。

    前一个入谷的人,就是因为夜里窥探神台画像的秘密,而丧命在他的刀下。

    他曾警告过白公子与冷壮士,但他俩仍然与前一个入谷的人一样,夜里闯进了神台画像房。

    按理来说,他俩一定得死。

    然而,他却没有下手。

    白公子的眼泪和那张配似画像上女人的脸,阻住了他。

    他早已识破了白公子女扮男装的假貌,只是故意没有说穿而已。

    但,他不相信天下会有这么巧的巧事,白公子竟会是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这该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可是,这个女扮男装的白公子,怎么会这么像她?

    他仰面向天,眼里闪着熊熊的火焰。

    他极不愿意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此刻,他却不能不回忆,就像他在画像房中,不得不向徐天良讲叙那段浩儿的故事一样。

    他的双眼在阳光下,被刺得如绿如蓝……

    他回到鹿子村后,不见了徐洁玉,不见浩儿,到处是鲜血与肢体的残骸。

    他愤怒得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但却无能为力。

    他扑伏在地痛哭起来。

    半个月后,他回到神鹰门总坛,宣布神鹰门从此解散,并向武林总盟大会交出了他的金刀。

    从此.神鹰门在江湖消失,金刀的桂冠由魏公府闽少南摘走。

    他怀着绝望的心情与刻骨的仇骨,开始寻找消灭狼群的方法。

    他发誓要妻儿报仇,如果浩儿还活着,他一定要从狼窝中将浩儿夺回来。

    他在一座深山老林的茅屋里,找到了一本育獒的无字天书。

    他捧着天书,跪在雪地上,向天发誓要育出獒来,灭尽天下之狼。

    他开始着手育獒。

    这时,奇迹出现了。

    失踪了一年多的妻子徐洁玉,回到了他的身旁。

    他掀喜欲狂,立即忘掉了一切。

    徐洁玉告诉他,叼走浩儿的那群狼来自大漠死亡谷,洁儿已经丧生狼口了。

    他泪如雨下,悲伤已极。

    徐洁玉劝他放弃育獒的复仇计划,她说她年轻,还可以替他生孩子,两人可隐居下来,重新开始生活。

    他接受了她的建议,两人躲到一个山沟里住了下来。

    这是一段幸福而宁静的生活。

    远离人世间的喧哗与争吵,远离江湖的血腥与杀戮。

    他尝到了恬静生活的滋味,感到非常的满足。

    一年后,徐法玉给他生了女儿。

    他还没有给女儿取名,就在徐洁玉生下女儿后的半个时辰,一群蒙面青衣杀手,冲出深山小屋。

    这是群训练有素的一流杀手。

    一场拼死搏斗。

    为了保护徐洁玉和女儿,他吃尽了苦头,身中十余刀,才杀出重围。

    这群青衣蒙面人,不仅是一流的杀手。而且还是追踪能手。

    他们紧咬着不放,一定要置他三人于死地。

    九天九夜的无体止的追杀。

    徐洁玉倒在血泊中,已不能再行走一步,她跪倒在断崖边,乞求他赶快独自逃走。

    他怎能扔下她不管?他不顾她的哭求,执意要背她走。

    两人在争执、推撞中,婴儿脱手飞出,坠入了断崖。

    断崖深不见底,崖底虎啸狼降之声,令人心悸。

    九天的婴儿坠入断崖,岂不存活的道理?

    他怒吼着,撑起血淋淋的向子,背起了徐洁玉。

    徐洁玉伏在他肩背上,低声说出了一个可怕的故事。

    他震惊得呆傻了,停住了脚步。

    他将徐洁玉放到地上,听她喃喃讲叙。

    她所说的故事,对他来说,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若不弄清这些事,他纵然死了,也不会瞑目。

    追杀三人的青衣蒙面人,居然是她的同伴!

    她是属于某于一组织的,她没有说出那个组织的名字,组织有个大阴谋具体的内容。

    她也不十分清楚,但她知道大漠死亡谷狼群抢走浩儿,是这阴谋的一个部分。

    她原来所说浩儿丧命狼口,是假话,实际上浩儿被劫至大漠死亡谷,是为了把他培训成组织的一名超级杀手。

    组织的规矩很严,每人都得无条件地服从主人的命令,浩儿虽然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也不得不这么做。

    她离开鹿子村后,已奉命归回组织,但不久,组织发觉胡大鹏在深山老林研究育契,便派她回到胡大鹏的身旁。

    她的任务是杀务是杀死胡大鹏,夺取育獒天书。

    然而,她不忍下手,因为她是深爱胡大鹏的。

    面对组织的圣命的与心爱的丈夫,她将作何选择呢?

    经过激烈的斗争,她终于决定违背组织命令,与胡大鹏远走高飞,于是她便成了组织的叛徒、青衣蒙面杀手追杀的对象。

    伙们在深山隐藏关一年多,终被青衣蒙面杀手所发现。

    青衣蒙面人追来了。

    徐洁玉将贴身的一幅自画像交给他,命令他去育獒,为她和女儿报仇,去大漠死亡营救浩儿。

    为了她的浩儿,为了复仇,他拖着重伤的身子,离开了徐清玉。

    他找到狼山深山润藏了起来,并开始重新育獒。

    而徐洁玉却从此失去了消息,不知她究竟是死还是活。

    俗话说:要育獒,累折腰。

    他怀着仇恨与希望,拼命努力,力图能育出獒来。

    他老了,满头都是白发,满脸都是皱纹。

    他折了腰,佝偻着身子,变成了一个驼背老头。

    没徐洁玉的消息。

    没有大漠洁儿的消息。

    十五年,八次育獒,都失败了。

    他感到了绝望,对育獒、对营救浩儿,对复仇计划,全都失去了信心。

    他已决定,如果这次育不成獒,他将面对徐洁玉画像自刎。

    一个连妻儿都不能保护的人,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没想到昨天夜里,深山润居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那位白公子身被当年徐洁玉裸身逮住的灰毛狼的狼皮袄,而且貌似徐洁玉。

    那位冷壮士,虽然面目全非,但从他的言语与表情上,似与大漠死亡谷狼群有着什么关系。

    他感到困惑与激动,同时也感到不安。

    他突然转身奔向神台画像屋。

    “洁玉!”他嘶哑地叫喊着,冲进屋里,跪倒在蒲团上。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搓着颤抖的双手,望着画像。

    “请告诉我。他们究竟……”

    画像上的徐洁玉似乎是笑了,但微抿的嘴唇始终没有绽开,没有出声。

    半晌,他缓步走出屋外,走到被斩的公狗身旁,弯腰抬起钢刀。

    石屋里传来一声母狗的吠叫。

    他犹豫了片刻,咬咬牙,奔出了茅舍院坪。

    他越过独木小桥,窜过乱石道。

    他在深涧崖壁前默立了一会,突地攀上崖壁顶。挥起了钢刀。

    青藤被砍得一截截断落,从涧空中洒雨般落下。

    当他重站在深调崖壁前时,崖壁上青藤道已经没有。

    深山润与外界的唯一通道,已被他斩断。

    现在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进入深山涧了。

    狼山西山脚下火鹞搂。

    一座漂亮的庄园。

    一栋雄伟壮观的楼房。

    庄园占地数十亩,含一角秀丽的小山。

    庄内所有的草地、林木都经过精心的修整,劳草如织,优雅的碧池清流、花树水谢,华丽的殿堂石塔、亭台楼阁,景物千姿百态,巧态天工。

    这个庄园没有自己的名字,它只是附着庄内的那栋火漆楼房才得以生办。

    火漆楼房,实际上是由一簇群房组成,这些群房,木梁相连,梁循相接,结成了一个整体。

    地房十八间,呈一个椭圆形。楼房共九层,下在上小、呈一怪异形状。

    建筑十分豪华,红墙碧瓦,楼阁习翘,所有木梁,檐角皆是烤火红漆,颜色鲜艳夺目,犹如一团红火。

    因庄内时常有雾,楼房又高达九层,恰似飘浮在云海之中,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在云中飞翔的火鸟。

    火鹞搂,就因此而得名。

    然而,这只是一般人的看法。

    真正知晓鹞楼内幕的人,才会知道“火鹞楼”之名,实际上是来自它的主人“火霹雳”苏三泰。

    苏三秦年近六旬,在江湖上是一个怪异的人物,他性格既暴躁也开朗,心地既善良也狠毒,他练有一手霹雳掌与霹雳弹的神功,无人可敌。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与底细。

    他与江湖上任何帮派都没有来往,也极少与人打交道,只要别人不惹他,他从来不惹别人。

    他不喝酒,也不赌钱,只有一个嗜好,贪色。

    他不漂妓院,也不采花,只是不停地娶老婆,每年一个。

    他建楼三十六年,也不采花,只是不停地娶老婆,每年一个。

    他建搂三十六年,已娶三十五个老婆。

    眼下又在准备婚礼,娶第三十六个老婆。

    他仿佛除了娶老婆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事可做。

    他从不出庄。

    三十六年里,他不曾涉足庄外一步,连娶老婆迎亲,他也只在庄门内接轿。

    这是一位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的人物。

    正午。

    火红的太阳悬在头顶的天空,金灿灿的阳光把火鹞楼后小山演染得绚烂多彩。

    小山的凉亭中,端坐着这位科必的火鹞楼搂主苏三泰。

    他沉静地坐着,面前搁着一张古琴,十指正在琴弦上拨弄。

    琴弦颤栗发出婉转悠扬的琴声。

    琴声舒缓、悠远、流泻着深沉、哀婉的情感,而又给人一种沉着、坚定、自信的情绪,同时又使人觉得激昂而动人心魂。

    他身体高大,是个大块头的汉子,面色赤红而带助黑,手指又短双粗,皮肤祖糙极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谁也不会相信这个粗人居然能弹得如此一手好琴。

    古琴旁搁着一块印了黑边的,写着一个触臣凉心的“死”字的木牌。

    武林生死判官严阴阳的死字令牌。

    接到死字令牌的人,必定得死。

    他知道这一点,但他却没有丝毫的惊慌。

    他像没事在认真地弹着自己的琴。

    他在等待,极有耐心地等待着时辰的到来。

    凉亭外的草坪中,坐着严阴阳。

    他戴着罗汉面具,低着头坐着。

    他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那神态好像是一个待吃饱了酒肉,就要去宰猪的屠夫。

    他表现上神态伊然,心中却有几分着急。

    该死的小艳女怎么还不见出现?

    他在一天前已下了死字令牌给苏三泰,并约定白素娟此刻在现身。

    他已拟定了一个制服苏三泰的方法,若能成功,能省去徐天良许多麻烦,而他的生死判官的威名,能再次扬威江湖。

    然而,时辰已经到了,却仍不见白素娟露面,怎不叫他着急?

    他只得放慢喝酒与吃卤菜的速度,借以拖延时间。

    他边吃喝,边在心里把白素娟骂了千万遍。

    日头已偏移头顶。

    琴声嘎然中止。

    苏三泰接任弦道:“时辰该到了。”

    严阴阳抢起头,挥手抹抹罗汉面具嘴边的油渍道:“我老人家从不杀饿死鬼,你真不喝一口。”

    苏三泰沉声道:“老夫已经向你说过了,老夫厉来起床很晚,刚吃过早饭,决不会是什么饿死鬼。”

    严阴阳阴森森地道:“黄泉路很远,很难走,凭你肚里的那点早饭,恐怕撑不到酆都城门前。”

    苏三秦呵呵一笑道:“谁说我要去酆都城了?”

    严阴阳冷声道:“凡接到生死判官死辽令脾者,不上酆都城,能去哪里?”

    苏三泰仍含笑道:“没想到生死判官砸了招牌后复出江湖,口气仍这么硬郎。”

    严阴阳冷缓地道:“我老人家从不打诳语,说的都是实话。”

    苏三泰冷笑一声:“严阴阳,你这话能吓唬得了别人,可吓唬不了老夫。老夫是极少知道你底细的几个人之一,凭你的竹中剑与那几颗寒钉,决不会是老夫的对手。”

    严阴阳冷哼一声道:“苏楼主对我老人家,恐怕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哦!”苏三泰浓眉一扬,用嘲弄的口气道:“老夫倒要向你老人家请教其二。”

    严阴阳道:“我老人家有个特点,从不做蚀本的买卖,你知道吗?”

    苏三泰脸色陡然一变,嘴角不禁扯了扯。

    严阴阳睁光如同针芒射向苏三泰:“我老人家若无绝对把握,绝不会接下这种买卖。”

    苏三泰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霍地站起:“究竟谁谁是依的雇主?是夏世炎,还是那个丑老头?”

    这一回轮到严阴阳吃惊了。

    “丑老头!”丑老头是谁?

    义胜庄中除了夏世炎之外,还有个丑老头?

    他摇摇了罗汉头,沉声道:“苏楼主,你应该知道江湖买卖的规矩。”

    苏三泰扁了扁嘴:“我知道,不过……”

    严阴阳打断他的话:“难道你认为你不该死吗?”

    苏三泰一怔,随即仰面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我该死,当然该死,但这世上该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严阴阳,难道你不认为你也该死吗?”

    严阴阳低下头,默然无语。

    他并非是无话可答,而是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白素娟这个小丫头还没有到,下面的戏该怎么演。

    生死判官复出江湖,第一被买卖就遇上了麻烦,弄不好老本也蚀掉。

    苏三泰目芒一闪,拍着石桌道:“严阴阳,你若要动手。就请站起来!”

    严阴阳知道已无退路,只得双手掺起酒坛子将坛中酒咕噜噜,一口气喝光,然后重重地往地上一摔。

    “当!”酒坛碎了,迸散的酒珠在阳光中,像宝石一样闪着光。

    严阴阳用衣袖擦擦嘴,缓缓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