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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水月轩论经

    东方天边,初时升起一线鱼肚白色,继而一片殷红!

    一座依山伴水的小庄园,在渐亮的晨暖中豁然显露,庄园设计十分巧妙,一半嵌在山壁之中,一半浮在水潭之上。

    庄门建制更是别有风趣,一潭池水,荷叶清莲泛动,一座馆桥横跨池上,弯弯曲曲,直通一张石壁洞门。

    洞门上,“水月轩”三个大字赫然显目。

    今晨有雾。

    雾水氮氮,在潭上飘来飘去,远远看去,宛似仙间洞府。

    徐天良停步在竹桥前,眯眼观看着水雾中的水月轩,神态像是有些吃惊。

    的确,他没想到水月轩会有这番风景。

    他本人今天也是另一番打扮。

    锦衣团袍,五彩扎带,白绫头巾上还垂着两根飘带,虽然天气寒冷,手中仍执着一柄白边折扇,一副文皱皱的模祥。

    这是钱小晴在小客栈早已替他准备好的衣装。穿上这套衣装,谁还会怀疑他是狼崽?

    他考虑再三,觉得穿套衣装来见铁血堡堡主钱振宇,是最适合的。于是,他尽管不习惯,还是穿上了这套衣装。

    他身后跟着一个仆人。

    仆人肩上担着一对木条。

    仆人是他花钱雇来的挑夫。

    两只木箱里,一只装着钱小晴准备私奔用的行装和物品,另一只装着钱小晴。

    他在小客栈中,出其不意地点住钱小晴的穴道,将她装进了木箱中。

    他有自己的打算。

    先将钱小晴送到水月轩,交给钱振宇,他算是实践了诺言。还了她的人情。

    把钱小晴交给了血堡,并说明关培南的事与她无关,他可以不连累她的铁血堡,了却一桩心事。

    至于以后的事,谁能预料?

    他主意一定,便连雇了几个挑夫,赶整整一夜路,来到了水月轩。

    徐天良缓步登上竹桥。

    挑夫挑着担子紧跟在后。

    九曲桥栏,池水在桥下泛着涟漪,白云般的雾水在身边飘曳,确是令人心旷神怡。

    只可惜,此刻徐天良没有欣赏仙间洞府景色的闲情逸致。

    倒是挑夫瞪圆着双眼,不住地四处张望。

    登上桥间青石板,已立身在水月轩的洞府门前。

    挑夫放下担子,躬身对徐天良道:“大爷,小人就送到此地了。”

    “哦。”徐天良轻哦一声。

    挑夫道:“水月轩的规矩,凡是脚力挑夫送东西只送到此地,里边自会有人出来接应,所以小人就此告退。”

    徐天良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挑夫道:“你走吧。”

    “谢大爷。”挑夫躬身而退,复跨上竹桥而去。

    徐天良凝视洞壁上的木门片刻,正待举手叩门。

    忽然,沉重的木门“呀”地一声打开。

    三名身着白净衣服的汉子,站在门内。六只精光闪闪的眼睛盯着徐天良。

    徐天良执着折扇,双手一拱:“在下徐天良,求见铁血堡堡主钱振宇。”

    “哦,原来是徐公子”领头的汉子一边拱手还礼,一边道,“堡主已在庄内等侯徐公子多时了。”

    “烦劳阁下带路。”徐天良客气地道。

    “徐公子不用客气,请随小的来。”领头的汉子恭维地躬下了腰。

    说话间,另一个汉子上前挑起木箱。

    徐天良随着领头的汉子,踏步走上林荫石道。

    石道弯曲,犹似洞门前的竹桥。

    林木掩映间,亭角楼台隐约可见。

    此时,旭阳已跃挂天空,彩霞漫天涂抹,绚烂多彩。

    绕过一里之遥的弯曲石道,出现了一块坡,坡上耸立着一座楼阁。

    两名身着浅黄色铁血堡着装的堡丁,出楼阁前来迎接。

    楼阁分外中内三庭,外庭清虚,亭廊满洒,两侧林荫人槛,出色侵轩,十分宁静。

    穿亭廊,走至中庭。

    宋志傲急匆匆地走出来:“徐公子,你终于来了!”

    徐天良拱起手:“宋兄好。”

    宋志傲怔怔发看了徐天良片刻,目光瞟过四周道:“小姐呢?”

    徐天良浅浅一笑:“堡主何在?”

    宋志傲困惑地看了堡丁挑着的木箱一眼:“堡主在花厅。”

    徐天良极有礼貌地躬躬身:“烦请宋兄引见。”

    “哎!你今天是怎么啦?”宋志傲摆摆手。“随我来吧。”

    左侧十丈远去,便是花厅。

    徐天良见那花厅,画栋雕梁,古色斑澜,自有一种深沉的气象格局。

    花厅里,一张桌旁端坐着铁血堡的堡主,即铁血旗的会主,钱小晴的爹爹钱振宇。

    钱振宇五旬左右年纪,身材修长,着一袭铣灰长衫,脸色漆黑,文静的书卷气中显出刚毅与冷酷,一眼看出,这是个阅历丰富,深邃灵秀的人物。

    他身旁坐着身穿白袍的铁血堡三叔,即铁血旗三魔主钱百灯。

    见徐天良到来,钱振宇与钱百灯一齐站起身,走至花厅门前。

    铁血堡堡主与三旗主,亲自到花厅前迎客,已说明了铁血堡对客人的崇高敬意。

    钱振宇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徐天良,沉声道:“你就是徐天良?”

    他问话时,脸上已露出一丝不快的表情。

    他很不满意徐天良这身打扮,他所听到的和想像中的徐天良,该不是这么一个卖弄乖巧神态做作的人。

    他认为徐天良这身打扮,是特意做给他看的。

    他感到有些失望。

    徐天良凭他特殊的敏感,已觉察到钱振宇的不满,但佯作不知,仍潇洒地拱拱手道:“在下徐天良见过钱堡主。”

    钱百灯一旁喝问道:“小姐在那里?”

    徐天良正待答话,钱振宇却抢先道:“请徐公子入花厅叙坐。”

    徐天良略一犹豫,即踏步进入花厅。

    宋志傲跟身而进,给徐天良沏上香茶。

    “谢宋兄。”徐天良一举一动,显示有极高有教养。

    钱振宇凝视徐天良那里,但话中含意已十分明了。

    徐天良微微一笑,向厅外的堡丁摆摆手:“将木箱送进来。”

    钱百灯和宋志傲的脸色都变了。

    难道钱小晴装在木箱中?

    堡丁将木箱抬到花厅里,然后退下。

    徐天良瞧着钱振宇,正色道:“那是钱姑娘的地方,也许西施庄就是这水月轩吧。不管是西施庄也好,水月轩也罢,徐某今日是践约而来,钱姑娘就在左边的木箱中,请钱堡主查收。”

    “你……”钱百灯瞪起了眼。

    “哎!无妨。”钱振宇稳住钱百灯,冷静地对宋志傲道:“打开箱子。”

    他觉得自已对徐天良是有所误解。看来,这小子十分傲气,并非是有意要讨好自已。

    宋志傲打开木箱,钱小晴正安静地倦缩在垫有被褥的箱子里睡觉。

    宋志傲准备出手去解她的穴道。

    徐天良一旁道:“我并没有点她的穴道,只是让她服了她自己腰囊中的迷药粉,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她就会醒来。”

    钱百灯眼尖,一眼看见钱小晴颈脖上的绷带:“徐公子,小晴好像是受伤了?”

    徐天良沉静地道:“不错,她自己在颈脖上划了一刀。”

    钱振宇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云。

    宋志傲急声道:“怎么会这样?”

    徐天良道:“请宋兄打开另一只木箱就知道了。”

    钱百灯疑惑地望着徐天良。

    宋志傲急忙打开另一木箱。

    木箱里全是各式男女衣装与远行用品,箱底是金子与一些银票!

    钱振宇长长的脸颊上挂上淡淡的愁容。

    钱百灯浓眉深深地皱起。

    宋志傲仍不明白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天良没回答他的话,却缓缓地站起身来:“钱堡主,我已践约送小姐到你身边,在下就此告辞了。”

    说罢,深深一揖。

    “徐公子,请留步。”钱振宇忽然唤住徐天良。

    徐天良忍受住,微微侧身:“钱堡主还有何指教?”

    钱振宇神情凝重地道:“徐公子此举是嫌弃小女,还是为了不连累钱某与铁血堡?”

    徐天良没想到钱振宇对自己会有如此一问,不觉一楞。

    他原本看出钱振宇对自己不满,已打算尽快离去。

    这一来倒觉得有些进退维谷,十分为难。

    他沉吟片刻,毅然地道:“好汉做事好汉当,在下确实不愿因我而连累钱姑娘与铁血堡。”

    他不善说谎,又见钱振宇如此坦然,便直言相告。

    钱振宇眼中一道棱芒,闪而即逝。

    刹时间,他有许多想法,他在一些想法中权衡利弊,以决对策。

    徐天良拱手道:“钱姑娘有些想不开的地方,请堡主在她醒后,多多开导她,以免再生不测,告辞。”

    他抬步又走。

    “徐天良。”钱振宇再次唤醒住他:“老夫能否邀请公子到凉轩一叙?”

    徐天良露出惊讶之色。

    这又是他不曾预料到的事。

    钱振宇究竟用心何在?

    他在犹豫。

    钱振宇浅笑道:“徐公子是不肯赏面子了?”

    徐天良凝视着钱振宇。他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一片真诚。

    于是,他拿定了主意:“钱堡主如此盛情,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钱振宇对宋志傲道:“叫丫环送小姐回房,待她醒来后立即来凉轩告诉我。”

    “是。”宋志傲向徐天良丢了个眼色,立即到花厅外招人。

    钱振宇撩起灰袍,客气地摆摆手:“徐公子请。”

    “钱堡主请。”徐天良抖抖折扇,跟在钱振宇身后。

    两人步出花厅,走向厅后的凉轩。

    钱百灯坐在花厅内,望着徐天良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那神态既是惋惜,也是担忧。

    凉轩三面临水,甚是幽雅。

    轩外走廊摆着各色的花盆、花卉,廓据梁上悬着一架鹦鹉。

    “早上好!早上好……”鹦鹉笑舌叫嚷着,连连点头迎接客人。

    凉轩内墙上挂着由季条屏,两张书案桌上字面书卷,珍奇玩器各极相宜。

    墙对面栏杆旁,两张木靠椅,靠椅中间一张茶几。

    两名仆人将沏好茶的茶壶和茶盘,送到茶几上。然后垂手在旁侍立。

    “徐公子,请坐。”钱振宇将徐天良引到茶几旁。

    “谢堡主。”徐天良落落大方地在木椅中坐下。

    钱振宇随着坐下后,端起茶盘做了个请的姿势,缓缓吟道:“竹树绕吾庐,清深趣有余,鹤闲临水久,蜂傲采花疏,酒病妨开卷,春荫入荷。尝怜古图画,多半写撩渔。”

    这首五律,以轻松愉悦的语调,歌咏了诗人恬然自适的隐居生活,展示了他悠然自得的情怀志趣,修竹丛树,俨然是一道隔离尘世的屏障,居处其中,自有一种世外桃源之感。

    他吟这首诗的目的显而易见,如果徐天良与钱小晴远走高飞,去找一个世外桃园之地隐居,他不会反对。

    他虽然还没有与女儿交谈,但她知道女儿已真心爱上徐天良了。

    徐天良是八绝文狂的徒弟,岂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瞧着钱振宇,沉默片刻,徐徐回吟一道《贵侯园》:“名园虽自属侯家,任客闲游到日斜。富贵位高无暇出,主人空看折来花。”

    这是一首讽刺性的小诗,似是平淡,却含意深刻,对占有园林之胜的贵侯们,予以嘲笑指责。

    他吟这首诗并非对水月轩的指责,而是对钱振宇建议的拒绝。

    他明确地表示自己不会与钱小晴去找世外桃园隐居,也同时暗示自己出身低微,无法高攀铁血堡这等贵侯。

    铁振宇的脸色变了,变得阴沉沉的。

    徐天良平静地看着他,脸上静如止水。

    他真正的用意却埋藏在他的心底,他实在不愿牵连铁血堡。

    他捂住茶盘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续,而王公以为称。”

    这是《道德经》中的经文,意思是:“道产生了太极,使万物得到统一。统一的事物会分裂为对立阴阳二气,阴阳的交合又产生了新的第三者,新的第三者又会发生变化,于是有了天下的万物,天地万物无不包含阴和阳这两个方面,是看不见的精气把它们调合,人们最厌恶的,是孤独寡德和凶恶不善的人,可是王公却用它称呼自己以示卑下。”

    他想“开导”徐天良。

    徐天良的脸色变了,变得有点苍白。

    钱振宇似乎知道他肩负皇祖圣命的事。

    他略略一顿,道:“故物,威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换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

    他读此经文,意思是:“所以对待世间事物,有时贬低它,反而能够抬高它,有时抬高它,反而伤害它,道理是师傅教给我的,我也拿来教人。自逞强暴的将不得好死,我将把它当作教人之义,如同人之父亲教子一样牢记。”

    钱振宇眼中闪过一道光亮,接着道:“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熟孰病?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外。”

    这是《道德经》四十四章经文,意思是:“名誉和生命比起来,哪一个更可爱?生命和财货起来,哪一个更珍贵?得到名誉和丧失生命,哪一个更有害?因此,过分的吝惜必定招至更大的损失,过多的收藏必定招致更大的耗费。知道满足就不会遭到羞辱,懂得适可而止就不会遇到麻烦,所以大‘道’之用可以长久。”

    他真挚地希望徐天良不要去西子庄当杀手。

    徐天良以《道德经》四十五章经文对答:“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础,大辩若油,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天下最美好的东西似乎也有欠缺,但它永远也用不坏,天下最充实的东西好像也有空虚,但它永远也用不完。最直的看起来好像弯曲,最灵巧的似乎十分笨拙,最会说话的人好像缺乏口才。疾走可以战胜寒冷。安静会生凉以克服炎热。做到清静无为便可以统帅天下。

    他表示出决不背叛皇祖圣命的决心和自己无奈的处境。

    钱振宇松开捂着茶盘的手道:“你师博可是八绝文狂徐沧浪?”

    徐天良微微一惊。

    铁血堡的消息可算得上真灵通!

    他想了想道:“在家不敢言父,出门不敢言师,还望钱堡主见谅。”

    钱振宇呵呵一笑:“请问徐公子,八大圣人中文圣人是谁?”

    徐天良端正了身子道:“春秋鲁国孔夫子。”

    “武圣人是谁?”

    “三国蜀将关云长。”

    “史圣人是谁?”

    “西汉太史司马迁。”

    “医圣?”

    “东汉长沙太守张仲景。”

    “书圣?”

    “两晋王羲之。”

    “画圣?”

    “大唐吴道子。”

    “词圣?”

    “杜甫杜子美。”

    “词圣?”

    “大宋学士苏东坡。”

    “好!”钱振宇抚掌道:“难怪我那宝贝女儿看上你。”

    徐天良的回答使他十分满意,他已忘乎所以。

    “谢谢堡主夸奖。”徐天良微微欠起身。

    “不过……”钱振宇脸色突然一沉,截住他的话,向侍立在椅旁的堡丁道:“你们退下。”

    堡丁领命而去。

    钱振宇手掌按住茶几,凝重地道:“关培南真是你杀死的?”

    徐天良坦然地道:“是的,但并非我意。”

    钱振宇满是风霜的脸上,圈出一抹忧虑道:“此事恐怕很难解释得清。”

    徐天良淡然地道:“听天由命。”

    钱振宇沉思良久道:“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徐天良哦一声,脸上透出一丝诧异。

    钱振宇凝目道:“老夫想请徐公子在水月轩小住几日,如何?”

    徐天良困惑地道:“在下实在想不出要留在水月轩的理由。”

    徐天良嘴角挂出一丝笑:“钱堡主就是为这个,而留在下在水月轩?”

    钱振宇肃容道:“老夫得报西子庄庄主和铁面判官杜云魂,明日去魏公府调解关培南被杀一事,三日之后便会有结果,因此,老夫想留公子在此歇住三日,一来避避风头,二来避免节外生枝。”

    徐天良低头不语,暗自沉思。

    西子庄报到接头不上,按师博所言,定要三日后再去西子庄煞翼亭接头,沧州人生地不熟,三日内或许真会招惹不少麻烦?

    但是,如果留在水月轩……

    徐天良抢着头,正色道:“钱堡主笑话了。徐某给铁血堡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怎么不相信铁堡主?”

    钱振宇道:“徐公子既然相信老夫,就请留下。”

    “这……”徐天良支吾着,正欲答话。

    宋志傲急匆匆地走进凉轩。

    “堡主!”他脸色颇带惊慌地道:“小姐醒来了,正在房中,大吵大闹……”

    钱振宇已撩袍站起:“徐公子在此暂住三日,教你练笛,好好侍候。”说罢,又对徐天良道:“稍刻,客房见。”

    “呵哈!”宋志傲拍掌道:“没想到堡主对你印像这么好,居然留你在水月轩歇住,小姐这下可得救了。”

    他以为钱振宇留徐天良在水轩的目的,仅是为了钱小晴。

    他没想到钱振宇还有另外的目的。

    如果西子庄与魏公府的调解失败,闽少南迁怒铁血堡,为了铁血堡的命运,钱振宇已打算取下徐天良的项上人头,送给闽少南。

    钱小晴在卧房摔破了两只花瓶。

    这是两只珍贵的古瓷瓶。

    她为两个人气恼。

    一个是徐天良。

    这个负心贼居然强灌下迷药,把她装在木箱中,送来了水月轩。

    第二个是钱振宇。

    疼爱他的爹爹居然在沧州有个这样的隐居之地,没有告诉她。

    她大发雷霆,伤心已极。

    当她把枕头、被子扔到地上的时候,钱振宇走进了卧房。

    她怒目盯视着爹爹。

    钱振宇镇定地看着她。

    她带着几分怒气道:“这水月轩,原来是你的隐居之地?”

    钱振宇沉缓地道:“这是你娘在嫁给我以前的居住地,她的娘家。”

    她眼睛陡然放亮:“外婆九龙神拐栗老太的西施庄?”

    钱振宇点头道:“不错。”

    她似有些茫然:“原来这……竟是真的。”

    她顺口对徐天良说出外婆的西施庄,没想到这西施庄就是水月轩!

    钱振宇道:“这也是我常说的铁血堡的禁地,为了你,这禁地也破例开放了。”

    她睁大了眼:“为了我?”

    钱振宇沉声道;“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能逃得过魏公府杀手追杀?血面怪魔崔天命和江湖四色鬼常氏四兄弟,只是魏公府派出的十六组杀手中的一组。”

    钱小晴闻言,花容色变:“徐公子怎么样了?”

    “哼!”钱振宇冷冷地一哼,“你就只惦念着徐天良,没想我现在怎么样?铁血堡怎么样?”

    “爹,我……”她脸上泛起了一层绯红。

    钱振宇唬起脸,正色道:“你真爱他?”

    她犹豫了一下,随即扬起头,毅然地道:“是的,我爱他,我已发过誓了,今生今世非他不嫁!他若遭不测,我决不独活在世上。”

    钱振宇沉下声道:“没想到你对他用情竟是如此之深。”

    她顿起小嘴道:“当年娘对你不也一样?”

    钱振宇触动心事,不觉轻声一叹。

    她趁机问:“他在哪里?”

    “在凉轩。”

    “我要去见他。”

    “不行。”

    “我一定要去。”

    钱振宇脸上肌肉一阵抖动,眼中精芒毕露,这是他动怒的表情。

    “绝对不行!”他斩钉截铁地道。

    “为什么?”她眼中闪着泪水。

    “为了他,为了爹,为了铁血堡,你不能去见他。”

    “可是……”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送你来这里吗?他这样做是不想连累你,不想连累铁血堡,难道你不想连累他?”

    “他没有能力对抗魏公府,他会死的!爹!”

    钱振宇变了口气,缓缓声道:“也许西子庄庄主与杜云魂能调解好此事,你耐心地等着吧。”

    钱小晴淌着泪水道:“爹,我爱他!”

    钱振宇道:“他也爱你,他已向爹保证,在他完成皇祖圣命之后,便来铁血堡向你求婚。”

    钱小晴伤心地道:“我不知要等多久?”

    钱振宇沉声道:“两人若是真心相爱,何必恋此朝夕?”

    “爹!”钱小晴哭着扑倒在爹怀中。

    铁振宇拍着她的肩头:“晴儿别这样,爹去凉轩了,你千万不要干傻事。”

    “嗯。”钱小晴哭泣着点点头。

    钱振宇走出卧房,对站在走道上的钱百灯低声道:“为了防止意外。先将她送到地下室。”

    钱百灯楞了楞,垂首道:“是。”

    钱振宇手背上的青筋顺着跳动,心中十分激动。

    铁血堡终于有救了!

    不管是魏公府,还是西子庄在这场纠纷中获胜,他都将是获利者。

    他手中的筹码,就是自己的女儿钱小晴。

    他脸上露出一丝倦的、讳莫如深的浅浅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