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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漫游京都街头访迹 寄人篱下半夜思亲(下)

    第十七章

    房里略显得有些紧张的气氛,突又融洽起来,春雪瓶腼腆地一笑,她那_颗微微感到不安的心,也才又平静下去。晚饭时,大家又谈叙了一些天桥的所见所闻,当刘泰保听蔡幺妹谈起那外邦汉子前去闯场的情况时,他也感到这事有些蹊跷,说他准备去找王府的执事,向他打听一下。春雪瓶想起蔡幺妹在看那姓杨的姑娘踩绳时流露出那种特别激动的情景,不禁说道:“蔡姑的心肠真好,竟对那踩绳姑娘那般疼怜起来。”

    蔡幺妹:“我怜她同时也是在怜我。这兴许就是人们所说的触景生情吧!”

    春雪瓶:“我怎就生不起蔡姑那种情来?”

    蔡幺妹:“你没有踩过绳,更没有在街头卖过艺,自然就生不起我这样的情来。”春雪瓶不由惊讶万分,忙又问道:“蔡姑莫非也会踩绳?!也曾卖过艺来?!”

    蔡幺妹点点头:“是的,我会踩绳,也在江湖上卖过艺的。带着我走南闯北四处卖艺的,也和杨盼盼一样,是自己的爹爹。只是我父女扯场卖艺不是为了糊口,而是为了掩人耳目,以便捉拿要犯。但我父女二人当时因扯场卖艺而所领尝到的冷暖炎凉与苦辣辛酸,和那杨家父女也是差不多的。因此,我今天在天桥一看到他父女二人那般情景,就不禁想起自己十九年前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心里也不由难受起来。”

    春雪瓶这才想起蔡幺妹早晨曾提起过她早年到西疆捉拿一名女贼一事来,心里也明白了她乔装卖艺定是那时所为。于是她便趁此问道:“蔡姑捉拿的要犯可就是你早上说过的那名女贼?”

    蔡幺妹:“就是那女贼。”

    春雪瓶:“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蔡幺妹:“耿六娘,绰号碧眼狐。她曾多次谋财害命,在江湖上作恶多端。”

    春雪瓶:“蔡姑将她捉拿到了没有?”

    蔡幺妹:“虽未将她捉拿归案,但她也无好的下场,终于还是被俞秀莲将她除掉了。”

    春雪瓶忽又想起在巨鹿客店里,她也曾隔房听到蔡幺妹对刘泰保谈起过,俞秀莲仗义除害,亲手杀了她的仇人。那么,俞秀莲当时亲手所杀的那人,是不是就是碧眼狐呢?春雪瓶心里充满了疑奇。她急于想探出原委弄清究竟,便又问道:“怎么蔡姑竞未将她拿着,却又被俞秀莲除掉了呢?请蔡姑将事情始末讲来听听!”

    蔡幺妹犹豫片刻,又在春雪瓶的催恳下,才语慢心沉地说道:“那已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我和我爹爹为了捉拿碧眼狐耿六娘,扮作江湖卖艺人从陕西查访到西疆,又由西疆追踪至北京。在你刘叔叔的帮助下,我父女终于将她查访到了。因她是躲在一家权大势大而又声威赫赫的人家里,我父女不敢前去拿她。后来,我

    爹只好采用江湖上比武了事办法,约她出来一决死生。她被迫答应了,决斗约于深夜在郊外举行。碧眼狐如期来到约定地点,我爹和她交起手来,经过一场互相拚死的搏斗,我爹终于将她击倒在地,不想正上前锁拿她时,树林里突然像闪电般地奔出一人,向我爹挺剑就刺,我爹赶忙迎战,只三四招,便被那人刺倒在地。等我提刀扑过去时,那人早已拉着碧眼狐跑进树林去了。我爹因被刺伤要害,一会儿便咽气了。”蔡幺妹沉痛地低下头去,停了一会,才又说道,“我爹爹惨死了,碧眼狐却仍然逍遥法外。后来我去求俞秀莲为我作主,多感俞大姐豪侠仗义,在一天夜晚,她闯进收留碧眼狐的那户权贵人家的府第里,杀了碧眼狐,为我爹报了仇,为江湖上除了害,也为世人伸张了正义!”

    春雪瓶听得神驰意逸魄动心惊,有如身在山里抬头看山,只觉林遮谷断,雾绕风浮,看不清峰峦面目,不禁更加感到神秘离奇起来。她忙又问道:“那个突然从树林里跑出来刺死你爹,救走碧眼狐的人是谁?”

    蔡幺妹默然片刻,随即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叹息,才又说道:“你就不用问了!那人后来也受尽了种种苦难和折磨,并已用她的所行所为来表明了她的悔恨,也证明了她当时刺向我爹的那一剑确是失手,而不是她存心。何况她早已在不幸中死去,我和她的仇怨就亦已了结。”

    春雪瓶若有所思地默然片刻,随又问道:“一直将碧眼狐留藏在他家里的那位权贵又是谁呢?”

    蔡幺妹显得有些为难起来,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她只好瞬过眼去瞅着刘泰保,似乎在向他求助,又似乎在请他定夺。刘泰保亦已会意,忙插口说道:“都是已经过去多年的事啦,那位权贵当时也不知道碧眼狐是逃犯,是坏人,他也只是失察,并非有意包庇。得饶人处且饶人,也就不用再去提他啦!你二人还是来讲讲今天在天桥的所见所闻吧!”

    春雪瓶心里已经明白,蔡幺妹不愿说出刺死她爹的那人和庇护碧眼狐的那户人家,一定有她难言之隐,她虽急欲探明个中真相,却也不便再追问下去了,只好强抑心里的好奇,又和蔡幺妹夫妇敷衍几句,便回房安寝去了。

    春雪瓶一心惦挂着母亲,一时一刻也没放松寻访母亲的下落,特别是每当夜深人静,她独自静卧床上的候,她对母亲的深沉思念,就像春风荡起的千层细浪,在她心里逐卷荡漾,使她无法入眠。有时这深沉的思念会变成深切的担心,荡漾的微波也就变成了翻腾的巨浪,在心里拍击冲漩,竞使她起坐彷徨,不知所措。春雪瓶经过几千里的跋涉奔波,感到她寻访母亲已成徒劳之后,便把希望寄托在京城,因她料定母亲一定要到京城来的。更何况香姑和李慕白都曾对她有过这样的暗示。她而今虽已来到了京城,并且已经安定下来,可在这千街万巷、宅连院接、人如烟海的北京城里,她真不知该从何着手了。春雪瓶在床上辗转反侧,左思右想,最后,她忽从李慕白所说的“人海寻人有如荒郊逐鹿,追踪不如守点”的那几句话中,悟出一些道理和办法来了。那就是设法探明母亲的过去,从而摸清她来北京的用意,然后就循着那些她可能出没的地方去守候着她,这样就不愁寻不着她了。探明母亲的过去,拨开春雪瓶心里的迷雾疑云,这正是她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母亲却一向对此讳莫如深,而可能知道母亲过去的香姑姑姑和罗大伯二人,在她面前又总是缄口不言,以致她多年来只好把这事搁在心里。如今,她为了寻到母亲,感到只有拨开她心里那些重重迷雾才能找到寻访母亲的途径。春雪瓶极力思索着母亲和京城的关联,一瞬间,在她眼前、耳畔,闪现出的情景与浮响起的声音,不仅都与北京相关,并且似乎都联系着母亲的过去:如八年前,她跟随着母亲在荒野雪地上,把玉帅从格桑手里救出来的那一番情景;如数月前,她在玛纳斯河畔古道上听德秀峰谈罗大伯十八年前大闹北京城时,那离奇的谣传蜚语,以及那闪烁的言词;比如莲姑曾无意说出,二十年前她娘香姑曾随母亲去过北京并曾在北京住过两年的事情。这些都关联着母亲。因此,只要设法探明当年罗大伯和香姑姑姑在京城的情况,一定就能得知母亲的过去,也就可从中觅得找寻母亲踪迹的路径来了。只是春雪瓶已从母亲讳莫如深和香姑姑姑与罗大伯的缄口不言中,预感到母亲的过去定有一番事关重大而且是不可告人的经历,因此,她在打探时必须特别审慎小心才是。春雪瓶决心从明日起,一面仍四出寻找母亲的踪影,一面暗暗探访母亲的过去,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定会找到母亲的。春雪瓶主意已定,这才翻过身子朦朦睡去。

    第二天,春雪瓶吃过早饭,便借口游玩,准备独自离店出去。

    临行时,蔡幺妹很不放心地一再叮咛她:要她早去早回;并叮嘱她只走大街,莫穿小巷。还告诉她说:“万一遇上那地痞流氓前来调戏你时,你就亮出你刘大叔的名号来,保你定可平安无事。”春雪瓶一边听她叮咛,一边含笑点头,直等蔡幺妹叮嘱完毕,她才告辞出店,向大街走去。当她走到南街街口重又经过那座威严、肃穆的府第时,门前那对妩媚如生、跃然欲下的大石狮子,好像和她已经非常熟识了一般,都鼓着一双圆圆的大眼迎着她。春雪瓶也不觉停下步来,欣赏着那对石狮,心里感到无穷的乐趣。府第门前是一片肃静,从门前坝上经过的行人车马,都声噤鞭停,显得十分畏敬。

    春雪瓶已于前日从守门校卫口里探得,这儿是侯门玉府,府里住的那位吏部侍郎也姓玉。春雪瓶当时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下,并未多加留心。这时,她再看到这个侯门玉府,却使她不禁怦然心动,立即在她心里触起联翩浮想,掠过片片疑云。她猛然感到这个玉字似乎与她母亲的过去都有关联,而她母亲也一直讳忌这个玉字。

    至于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联,母亲又为何要讳忌这个玉字,她就弄不清楚。春雪瓶凝望着深深隐现在那威严府门内的楼台庭院,心里不由生起一种神秘的感觉,似乎住在里面的都是一些不同凡度、莫测高深的人物。她同时暗暗想道:等有机会,她一定要闯进这个侯门玉府,去探个清楚,看个明白。

    春雪瓶离开玉府门前,沿着大街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一路上,每到好玩的地方便停下玩玩;遇上好看的景物便留下看看,看去她好像无挂无牵,显得悠闲自在。其实在她心里,却时时刻刻都在惦怀着母亲,都在搜寻她母亲的踪迹。一路上,只要她目力所及之处,她没有放过一个身影近似她母亲的行人,也没有搜漏一隅可疑的角落。凡她经过的一街一巷,一庙一楼,她都把道路通向暗暗牢记心里。春雪瓶心里知道,她要在京城站住脚跟,遇事要能处于不败之地,她就必须熟悉京城的地形环境,以至这儿的世态人情,正如像她熟悉西疆的草原沙漠那样。就这样,她在这一天里,几乎走遍了永定门一带的街巷河沿,也记下了每一家茶楼酒肆。她每到之处,总要引起人们的注目,在那一道道向她投来的目光中,有赞叹,有惊异,有倾慕,有嫉妒,也有邪恶。春雪瓶仍自步履从容,泰然若素。直至天色已近黄昏,她才回到蔡幺妹家里。

    晚饭时,刘泰保兴冲冲地回屋来了。他告诉蔡幺妹和春雪瓶说,他已去王爷府里,找过王府执事,把那位外邦汉子的来历和他的来意打听清楚。他接着便把他从王府执事口里打探到的一些情况讲了出来:

    那外邦汉子名叫巫朵司,来自南方靠近海边一个名叫那珈的小国。那珈国早年曾受朝廷册封,每隔三年都要遣人进贡,派使来朝。后因它邻近的几个小国起了战乱,朝贡也就中断。不料事离数十年,那珈国忽又派使于本月来到北京,并进来贝口十经书一卷,寸径明珠一颗。那使者一到京城便提出要求见铁贝勒王爷。王爷

    在接见他时,他却对王爷说:他久闻中华上国不但文采雄豪,而且武功盖世,击技无双。他此番带来的贝叶经卷和寸径明珠,都是出自印度,乃是他那珈国千年传国之宝,他前来进此两宝,是想以此两宝来换取一些中华武功技艺。王爷问他如何换法?他说:他随身带来一名名叫巫朵司的武师,乃是他国中国手。他愿以巫朵司和中华武师较技,从中领教中华技艺,只要中华武师能胜得过他,他便入朝朝拜,并献出两宝。王爷一听,心里便已明白,知他此来,并无好意,当即允他所请,要他回馆等候,不日即派出武师和他带来的国手比武。王爷是个极为精明而十分审慎的人,知他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且这事乃有关上国尊荣,哪能掉以轻心!他一面告诫身边侍卫、执事暂勿张扬出去,以免引起流言,风雨京城,惊动皇上;一面派人将九门提督大人吴超请到王府,共商对策。王爷说,当今武功首推李慕白和俞秀莲二人,只有这二人出来和他较量方能稳操胜券。可而今俞秀莲已经去世;李慕白又行踪无定,一时也难访得,真是徒唤奈何。吴超大人举荐御林军步军教练林同出来和他比试,说林同力能举鼎;曾任御前带刀侍卫,十八般武器件件皆精,四年前御苑猛虎破笼出游,六宫皆惊,林同适在内宫值宿,闻讯奔至后苑,徒手与搏,终于缚住猛虎,将它送回笼内。皇上大喜,慰赏有加。吴超大人说,目前京城能出来和那巫朵司一较的,恐怕只有林同了。王爷沉吟许久,才允他出来一试。比武是十目前在王府后殿大堂举行的。林同使一支熟铜六梭装金锏;巫朵司使的一柄柳叶倭刀。二人在堂上斗了不过二十个来回,林同握锏的手指便被巫朵司的刀尖削落。林同也是一条好汉,便将锏换到左手和他继续拼斗,这样又斗了十来回合,巫朵司一刀又将他左指削落。林同见他是自恃技高存心戏弄,又羞又忿,怒恼已极,圆睁双目对他说道:“我林同自恨技薄,有负国人!但中华技艺绝伦之辈,何止百千!你且休得意,不出半月,自有人出来为我雪耻洗辱的!”他话刚说完,便忙转过身躯,一头向柱上撞去,当即死在堂上。王爷为此好不悲伤!吴超大人见林同败死,急得束手无策。还是王爷沉毅,一面派人四出寻访李慕白,一面派人到京畿各家镖行、武馆暗查隐访,招聘高手。可那李慕白却是难访,真正的高手也不易求,何况林同撞柱之前与巫朵司原是约的半月,这就更叫王爷棘手。王爷正焦急间,忽然想起三十二年前曾名震京都的金刀冯茂来了。他忙派人打听,探知金刀冯茂多年来一直隐居在雁翅以西的东灵山上。于是,王爷立即派人星夜赶至东灵山上,礼请冯茂。

    那冯茂本已绝迹江湖,立誓不再和人比武较技,但他听说这事有关举国荣辱,二话不说,挎上金刀,奋然上马,一夜之间便赶到京城来了。那冯茂虽已年近六旬,但犹能日食馒头三十余枚、羊肉一腿。说他虽已绝迹武林,但武功未废,每日仍在磨练金刀。王爷见他精神抖擞,威风锐气不减当年,心里自然十分高兴。比武就在冯茂到京后的次日举行,地点仍在王府后殿大堂。二人在互通名姓时,冯茂很有心计,只报冯茂,未提金刀二字。他对巫朵司说,他只不过是个山野小民,前来比武全是自荐,纯属个人较量,不管胜负生死,概与王爷无关。二人随即动起手来。那巫朵司开始还很骄慢,显得漫不经心,及至对了几招,他才敛了傲气,神情也变得贯注起来。二人整整斗了五十余个来回,冯茂虽然刀法纯精高妙,终于敌不过那巫朵司刀法的险诈狡毒,结果被巫朵司削伤右臂,仍又败在他手里了。冯茂没有撞柱,也没有慷慨陈词,只将手里金刀往地下一摔,叹道:“金刀误我,我误金刀!我冯茂从此不再言刀了!”巫朵司却忙从地下将金刀拾起,审视片刻,对冯茂说道:“金刀并未误你,是你误了金刀!你既已将它委弃,且容我带回敝国,也好让敝国铸匠见识上国宝刀!”

    冯茂这时才知由于一时性急举动失当已为所乘,但事已至此,亦只有暗自悔恨罢了。冯茂既败,王爷大为震惊!京城各路武林中人,亦已有所风闻,大家听说金刀冯茂尚且不敌,谁还敢挺身而出和他较量。一些平时在镖行、武馆击桌捶胸,称雄炫武之辈,或因私怨小隙,或因虚名不利,相互争斗起来,尚还勇猛顽强,甚至以死相拼,大有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气概;可一听要斗巫朵司,却一个个龟缩缄口,把平时那种耀武扬威的雄风都一扫而尽!王爷派出寻访李慕白的人,一直杳无音信。半月之约又只剩下七八天了。听说昨天那位那珈国使者还来催请王爷,要求比武能如约按期举行,以免让他久滞京中。王爷为此焦急得食不甘味,终日坐立不安,连日以来,几乎天天都派人去到德府打听德秀峰一行人的行程消息。

    刘泰保讲完了这段他从王府执事口里打探得来的幕中消息后,不禁叹道:“看来王爷已是策穷计尽,只有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德五爷的归来了!”

    在一旁听得焦急不安、叹恨连声的蔡幺妹,显得有些懊丧地说道:“德秀峰回来又有什么用!难道他还能带回来个李慕白!”

    刘泰保:“我看王爷等的与其说是德秀峰,还不如说是罗燕。”

    蔡幺妹这才忽然省悟过来,用手往膝上一拍,说道:“对,王爷等的兴许就是罗燕!他是把最后一注压在罗燕身上了。”她凝神思索片刻,不禁又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罗燕的刀法虽是俞秀莲亲手传授,又在俞秀莲身边多年,但她从未与人作过认真的较量,更未和人有过拼死的争斗,因此,她刀法纵然精妙,毕竟经验不足,若真与那刁残的巫朵司动起手来,她真能斗得过他吗?”

    刘泰保:“你说得也是。只是如今在这河北、山东一带,除了罗燕又还能找出谁来!”

    蔡幺妹不吭声了。

    一直在旁静静听着的春雪瓶,除了张大一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望着他二人转来转去,显得十分好奇和有趣外,既无焦急不安之色,也未露出半点怒容。她见蔡幺妹默不作声了,这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要是那罗燕在这八日之内回不来呢?”

    房里又是一阵沉默。过了难耐的片刻,蔡幺妹也只焦虑不安地重复了句:“是呀,要是等不回罗燕呢?”

    刘泰保叹息一声,说道:“那就只有忍气吞声,眼睁睁地看着国家蒙羞受辱了!”

    春雪瓶笑了,似不甚在意地说道:“不会的!偌大个中原岂无志士能人!蔡姑和刘大叔尽管放心,到时自会有人出来惩戒他的。”他说了这话便告辞出房,自回西屋去了。

    以后一连数日,春雪瓶仍每日吃过早饭便独自上街游玩,一面熟悉京城的习俗、地形,一面暗暗寻访母亲的踪迹。刘泰保每天都要跑去德府打听德秀峰是否已经回家的消息。晚上大家在一起吃晚饭时,蔡幺妹和刘泰保总要谈谈和巫朵司比武的事情,而且一天更比一天显得焦急不安,二人连吃饭都变得无兴无味起来。春雪

    瓶也只问问德秀峰的消息,吃过饭便自回到西屋去了。

    到了第四天晚上,春雪瓶回到客栈来,刚一跨进蔡幺妹的房里,刘泰保便兴冲冲地迎着她说道:“雪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德秀峰父子二人今天上午已到家,罗燕却于清早便赶回来了!”

    春雪瓶一听,心里既感高兴,也不禁有些诧异起来,忙问道:“他们怎么今天才到?罗燕又为何没有一道到家?”

    蔡幺妹还不等刘泰保应话,便忙接口说道:“他三人到了太原,德秀峰便因受寒生了一场病,在太原耽误了一些日子;德秀峰怕家里惦挂,原是要罗燕先动身回家告知德五奶奶的,不料罗燕在中途得知俞秀莲已去世的消息,便绕道去巨鹿祭吊她师尊的坟墓去了。因此,等她回到家里时,德秀峰父子亦随即便回到家里来了。”

    春雪瓶这才明白过来,说道:“啊,原来如此。”她停了停,又说道:“我想那罗燕对她师尊俞秀莲之死,一定很悲伤的。”

    刘泰保:“真是悲伤极了!我今天见到她时,她那一双眼睛都还红肿着呢!”

    蔡幺妹:“这下好了,罗燕总算被盼回来了!王爷心里一定比谁都感到高兴。”

    刘泰保:“我去时,听德五奶奶说,德五爷刚一到家,连气都还未歇定,便被王爷叫去了,直到我离开德府时,都还未见他回去。一定是王爷留着他商量和巫朵司比武的事情去了。”

    蔡幺妹:“你和德幼铭与罗燕谈到巫朵司前来挑衅的事情没有”

    刘泰保:“谈了。德幼铭刚一听我说起这事,倒也显得十分激昂愤慨,后来听说金刀冯茂亦已败在那人手里,却又不禁震惊失色,神情也变得犹豫起来。别看罗燕是个妇道人家,却比德幼铭沉着果敢,她听我将巫朵司来京挑衅的前后经过说完以后,只说了一句:‘看爹爹回来如何定夺!必要时我便前去和他一较!’我也这才对她说道:‘王爷兴许也是把这最后一决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蔡幺妹不禁用手将膝一拍,说道:“罗燕真是好样的!”

    春雪瓶心里也不禁对罗燕充满了敬意。

    刘泰保不觉又忧形于色地说道:“我对罗燕那刚烈义勇的心情确也饮佩,只是不知她的武功刀法真能胜得过那巫朵司不?因这事关系着国家的荣辱,是万万失手不得的呀!”

    春雪瓶也不禁陷入沉思,把她和罗燕在西疆谷口和假扮游骑那队官兵相斗的情景重又回忆一番:罗燕骤马迎战时那一刀一劈的法式,那敏捷灵活的身手,那运刀起落的臂力,在她看来,确是经过多年苦练,有着很深功底,刀法也是独特而精准的。可那般对手毕竟都是一些平庸之辈,而且又在马上,在刀法的运用上是显不出多少变化来的。因此,罗燕的刀法究竟已达何种境界,又是否准能战胜巫朵司,春雪瓶也觉无甚把握,她也不禁为此而感到不安起来。

    蔡幺妹又懊然若失地说道:“要是俞秀莲未死或李慕白能突来北京,那就太好了!我看,真能为国扬眉、稳操胜券的,也只有他二人了。”

    刘泰保忽有所思地说道:“德幼铭和罗燕送我出府时,我听他二人在谈话中亦曾提起一人,说那人若在北京,那才叫巫朵司真正识得我中原武功的厉害!”

    蔡幺妹不禁惊诧万分,忙问道:“他二人说的是谁?”

    刘泰保:“一个江湖上从未听人说起过的绰号。”

    蔡幺妹迫不及待地:“绰号也好,真名实姓也好,你倒是快说呀,那人究竟是谁?”

    刘泰保:“飞骆驼。”

    蔡幺妹不由一怔:“飞骆驼?!”她凝神思索片刻,忽又兴奋万分地欢呼道:“想起来了!半年前我亦曾听一位前来住店的西疆旅客在闲谈中提起过这人。据说那是一位了不起的姑娘,不但生得貌美有如天仙,而且武艺超群,经常匹马孤身在草原、沙漠上神出鬼没,专门扶危济困,所向无敌。我当时还以为他说的是话本故事,不想而今德幼铭和罗燕又提起她来,难道西疆果有这样一位姑娘!”

    刘泰保:“怎会没有!我从德幼铭和罗燕的谈话中听出,他二人和那飞骆驼不仅认识,而且他们之间似乎还有些交情。”

    刘泰保顾视着春雪瓶问道:“春姑娘在西疆可知那里是否真有这样一位姑娘?”

    春雪瓶点了点头,嘴边掠过一丝奇怪的笑容,说道:“飞骆驼这人倒是有的,只是她和我一样,也是血肉之躯,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么神奇。”

    蔡幺妹:“就算那飞骆驼真如人们所说,果有天高的武艺,可她远在西疆,也是无济于事。”

    刘泰保:“听罗燕说,飞骆驼可能要来北京,只是不知她在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蔡幺妹:“望梅尚可止渴,画饼岂能充饥;比武离约定之期只剩下三天了,还叨念那飞骆驼有什么用?”

    刘泰保不再吭声了。

    一会儿,店伙计把晚饭送到房里来。二人用过晚饭,春雪瓶在告辞离房时,忽对刘泰保说道:“刘大叔,你明日如再去德秀峰老前辈府里,请叫我一声,我也准备随你一道前去。”

    刘泰保怔了一怔:“春姑娘莫非也为急于探听一下有关比武的消息?”

    春雪瓶摇摇头:“不,我是专门为拜望德老前辈和罗燕姑姑以及幼铭叔而去的。”

    刘泰保不由感到惊诧万分,望着她愣了片刻,才又迟疑地问道:“春姑娘莫非和他们有故?”

    春雪瓶甜甜地一笑:“是不久前在西疆才认识的。只是我曾说过要到北京来看望他们。”

    蔡幺妹眼里忽然闪起一道惊异的亮光,紧紧盯住春雪瓶:“你,你莫非就是飞骆驼?!”

    春雪瓶瞅着蔡幺妹只淡淡地一笑,点了点头。蔡幺妹眼睛张得大大的,愣在那儿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