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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较剑王府技惊一殿 赏菊重阳疑窦初开  (上)

    第十九章

    春雪瓶和蔡幺妹到了德秀峰家里时,天色已经大亮。德秀峰已穿戴整齐,正坐在客厅里用茶。德幼铭也换了一件新色长袍站在德秀峰身旁侍候。一向显得豁达大度、脸上总是满含笑意的德秀峰,今天却变得异样地凝重起来。德幼铭的脸上也罩上了一层阴霾。客厅里笼罩着一种萧瑟的气氛。当春雪瓶和蔡幺妹走进客厅上前给德秀峰见礼时,他也只微微欠了欠身子,又把春雪瓶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之后,脸上才不禁露出一种十分惊讶而又感到十分欣慰的笑容,说道:“春姑娘果然来了!还打扮得这么出众!”

    春雪瓶:“说好来给罗燕姑姑保驾捧刀的,哪能不来呢!”德秀峰不由一怔:“保驾?!”

    春雪瓶:“罗燕姑姑今天是主帅,我给姑姑当先行。”

    蔡幺妹也忙接口道:“我也来给少奶奶当名护旗校尉。”

    德秀峰蓦然站起身来,脸上又浮出了平时常有的笑容,说道:“有了二位助威,罗燕定会抖擞精神,胜利就更有指望了!”

    春雪瓶这才看出,原来德秀峰对今天的比武,心里也是不踏实的。蔡幺妹见德秀峰对她提出要陪罗燕同去王府,不但面无难色,而且欣然同意,心里也不由高兴万分。大家又聊了几句,罗燕已准备停当,手握铜柄带鞘单刀走进客厅来了。只见她身穿一套全青练功衣裤,腰束枣红宽丝绸带,脚套褐色薄底毡靴,头上蓝绸丝帕束发,额前结蝶,全无半粒珠饰。罗燕本就是寡言持重,这一身打扮,更加显得威武沉雄,一见就令人不由生起一种肃畏之感。春雪瓶赶忙走上前去,把她手里的单刀夺过手来,说道:“我给姑姑捧刀,这是早就说好了的。”

    蔡幺妹打趣说:“今天的比武,也可叫作单刀会了。”这又引起大家一片笑声。德幼铭趁机走到罗燕身边,察看了一下她腰间的带结和手上护腕,轻声对她说道:“你要多凝神静气!”罗燕温顺地点点头。

    正在这时,德府管家来报:车马已经备好。德秀峰站起身来,一摆手,说了声“咱们也该动身了”!随即迈开脚步向外走去。大家跟随在他身后走出大门,府门外已备好一辆马车和两匹坐马。

    罗燕、春雪瓶和蔡幺妹三人一同坐上马车,德秀峰父子亦已跨上了马鞍,一行人穿出胡同,转人大街,直向王府走去。大约辰时刚过,车马便已来到王府红墙旁边。德秀峰父子在离王府大门还有百步之遥,便忙勒马防蹄,翻下马鞍,将马缰交给马夫牵到宫墙下面的拴磴上拴系去了。马车也跟着停下车来,春雪瓶探头往外一看,见离王府门尚远,近旁道上又聚集着一些闲人,便嘀咕道:“到门前再下岂不更便!”蔡幺妹忙对她说道,“这是王府,文武官员到此都得下车下马,哪容你闯到王府门前!”春雪瓶不由微微地叹了口气,只好随着罗燕和蔡幺妹跳下车来,又跟随在德秀峰和德幼铭身后向府门走去。聚集在大道近旁那些闲人,似

    乎已对比武的事有所风闻,他们一见罗燕、春雪瓶、蔡幺姑三人走下车来,便立即交头接耳,唧唧哝哝地议个不休,指个木停。罗燕自顾目不斜瞬地向前走,丝毫未去理会他们。春雪瓶却东盯西看,显得轻松愉快,情趣盎然。蔡幺妹忽然轻声对春雪瓶说道:“那些人竟把你误认为是今天比武的台主了!”

    春雪瓶:“这是何故?”

    蔡幺妹:“大概是见你手里有刀。”

    春雪瓶:“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蔡幺妹:“人们都在指你。我还听到传来的话声在说:准是那位红姑娘。”

    春雪瓶笑了笑:“兴许他们正猜着了。”

    二人正细语间,不觉已来到王府门前,还不等守卫在府门两旁的带甲校卫上前盘问,司阍门官早已走出门来,他迎着德秀峰将手一拱,说道:“德大人来得正好!王府已命人出来探问过了。”他随即领着德秀峰等人进入府门向后殿走去。他边走边回头来打量着罗燕、春雪瓶和蔡幺妹三人,脸上不禁露出游疑不定的神色。他回头望着德秀峰,满脸赔笑地问道:“捧刀那姑娘就是罗燕吧?”

    春雪瓶还不等德秀峰应话,忙将罗燕一指,说道:“她才是呢!我是给她捧刀的。”

    门官忙望着罗燕歉疚的笑了笑,说道:“怪我看走眼了!罗大姑的捧刀人都如此英武,我看那巫朵司今天是输定了!”

    罗燕只谦逊地笑一笑,没吭声。德秀峰听了心里自然也很高兴,忙问道:“九门提督吴大人和那几位统领都已到了没有?”门官:“都已候在殿上了。”德秀峰又问道:“那那珈国使者和巫朵司呢?”门官:“想亦就快到了。”

    德秀峰无心去听他二人谈话,只边走边举目四望,但见道旁翠柏森森,柏树丛中,到处可见雕栏玉砌,到处都隐隐现出绿瓦红柱的楼台亭榭和极目无尽的曲折回廊,看去别有一般尊荣华贵,气象更显得雄伟庄严。春雪瓶不禁暗暗想道:在西疆。那些巴依头人的庄园就已经是够大了,可比起这王爷府来,却就像寺庙门前的土地神堂一般,显得那么渺小可怜。她随着大家继续向前走去,转过一重殿角,前面出现一片又宽又直的大道。那大道与整个花园的景色显得不甚相宜。春雪瓶正注目凝思,蔡幺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看,那条大道是王爷专门修来给王妃跑马用的。”

    春雪瓶微微地摆了摆头,也轻声说道:“这条道修得虽大,可哪比得上蒙古草原!王妃驰骋起来,一定是很别扭的。”

    蔡幺妹:“你也知道王妃是蒙古人?”

    春雪瓶点点头。她突然想起了德秀峰从西疆给王爷选带回来的那几匹骏马,不知为什么心里竟不禁为那几匹马感到伤心起来。大家又随着门官穿过一块方石铺成的大坝,来到一座巍峨的殿堂门前,门官转过身来,伸手向殿内一引,说了句:“德大人请便。”便退到一旁去了。春雪瓶心里已经明白:这大概就是后殿,比

    武就将在这殿堂举行了。她随着德秀峰等人刚一走进殿里,见殿堂上面靠壁两侧,早已坐定五六位身著袍服的官员,殿堂东西两隅亦已站立着二三十位多是身著戎装的人物。坐在殿上两侧的那几位官员,一见德秀峰进殿,都站起身来和他拱手招呼,德秀峰却首先赶步走到一位脸膛微黑、须眉已略显灰白的官员面前,拱手说道:“吴大人,久违了!”随即又和他寒喧几句,然后才依次走到其余几人面前,一一拱手致意。吴大人和那几位官员和德秀峰招呼已毕,不禁都转过头来向他身后的罗燕、春雪瓶和蔡幺妹三人看来看去,似乎也在认辩谁是参加今天比武的罗燕。德秀峰也是精细人,忙回过头吩咐罗燕道:“罗燕快上前给各位大人见礼!”他随即又指着她对那几位官员说道,“这就是小媳罗燕,奉王爷之命和巫朵司比武的。”

    罗燕从容走到那几位官员座前,站在中央,说了句:“给各位大人请安!”随即目无定视地躬身一礼。上坐的各位官员,有的虽只拱了拱手,有的仅微微欠了欠身,但这对罗燕来说,就已经算是极为赏脸的了。

    德秀峰应酬已毕,这才将罗燕等人引到设在靠近殿堂西侧的一张椅子上坐定,他和德幼铭也在离罗燕左旁不远的两侧椅子上坐了下来。春雪瓶捧刀于怀,站在罗燕身后右侧;蔡幺妹一手叉腰,站在左侧。站在殿堂东西两隅那二三十人的目光都交叉向她三人扫来。罗燕端坐椅上,微微垂下眼帘,显得有些拘谨;春雪瓶在凝神思索,似乎已到忘我的境界;蔡幺妹不时偷眼向人群中看去,好像在搜寻什么。

    殿堂上面靠壁正中,空着两把紫檀鎏金交椅,椅上垫有浅黄描花绣垫,一望而知那是王爷王妃的座位了。

    忽然间,殿外传来一声禀报:“那珈国使者和巫朵司到。”随着禀报声落,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只片刻功夫,便见有两人进殿来了。春雪瓶忙举眼望去,她一下就认出走在后面的那汉子是巫朵司来了。只见今天的巫朵司,上穿一件白色斜襟短衲,下穿栗色大脚长裤,腰间系了一条绿色丝带,脚登圆头布履,头上戴了一顶马尾编成的圆形筒帽,凹眼高颧,两目闪闪如星。那使者进殿后也不打话,只向着堂上在座的各位官员将身微微一屈,便带着巫朵司走到设在殿东与罗燕正对的两把椅上坐下。二人刚一坐定,便一齐举目向罗燕这边打量过来。特别是巫朵司,他闪着一双警惕中又带有几分桀骜不驯的眼光,轮番地在罗燕、春雪瓶和蔡幺妹三人身上扫来扫去。他看着看着,脸上不禁隐露出愠意。他随即俯过身去在那使者耳边嘀咕了几句,那使者也随即抬起头来向春雪瓶手里捧着的那柄单刀瞬了一瞬,然后又点点头,就不再吭声了。

    一会儿,忽从殿后响起点点云板之声,随即传来一声唱喝:“王爷、王妃驾到!”殿堂立即陷入一片静寂,所有的人都站起身来,垂手肃立,显得恭敬异常。春雪瓶忙偷眼望去,见由四名披甲佩刀侍卫,簇拥着一男一女,转出屏风,向殿中走来。那男的年约六十余岁,头戴逍遥冠,身穿淡黄秀蟒袍服,腰系玉带,方脸虬髯,背阔腰圆,神情凛肃,步履安详;那女的头戴貂帽,身著蒙装,腰系锦丝彩带,脚穿毡靴,面色红润,秀眉朗目,神态雍容,看去只如三十许人。春雪瓶一看也就认出那男的是王爷,那女的定是王妃来了。王爷

    走到殿中,向着那几位早已趋步离座正要上前给他叩拜的官员一摆手,说了句“诸位免礼”,随即举目向殿上略一环顾,问道:“都到了罢?”站在他身前的九门提督吴超赶忙走到椅前就位。吴超随即走近王爷身旁,指着罗燕对王爷和王妃说道:“那穿青衣的女子便是罗燕。”

    王爷、王妃循着吴超手指,一齐转过头来将罗燕打量片刻,随即又把眼光转到春雪瓶身上去了。王爷在看到春雪瓶时,眼里虽也露出诧异神色,但他却并未多问,又自顾巡视别处去了。只那王妃却紧紧看着春雪瓶不舍,眼里充满了惊异和赞赏的神情。她直把春雪瓶看得低下头去,脸也不禁红晕起来,才转过头去问吴超

    道:“那身著红衣捧刀站在罗燕身后的女子是谁?”

    吴超忙轻声禀道:“只知她是随罗燕一起来的,不知姓名。卑职想她多是罗燕门徒。”

    王爷见众人各已就座入位,这才朗声说道:“本亲王应那珈国使者所请,约定于今日派出击技高手与那珈国武技国手巫朵司较技比武。今本亲王已选定由罗燕出场和巫朵司较量。较量结果如何,本亲王已与那珈国使者有约在先,若罗燕败北,本亲王决不食一言;若巫朵司输了,那珈使者亦当勿悔。较技比武,乃为切磋技艺,技高一筹,意到即可,无须以死相拼,致伤两国和气,希交手双方,善体我意!”

    吴超等王爷话音落定,方才将手一摆,说道:“双方出座,准备开始罢!”

    罗燕随即站起身来,正要转身取刀,春雪瓶却忙轻声说道:“我送姑姑上堂。”罗燕也不便和她计较,立即迈步离座,走到殿中站定。春雪瓶紧随在她身左,将刀平端齐腰,将刀柄靠近她手肘易拔处。巫朵司手握长刃微弯倭刀,阴沉着脸缓步向殿中走来,在离罗燕约十步远处站定。他闪着一双带愠的眼睛,将罗燕看了看,又向春雪瓶端着的刀瞬了瞬,忿忿地说道:“你怎不用剑?!”

    罗燕不由一怔!因不知他此话何意,竟一时答不上话来。

    春雪瓶却乘机在旁冲着他冷冷一笑,随即又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也配?!”

    巫朵司被激怒得几乎全身都颤抖起来,脸色也变了,眼里闪着怒火,放粗嗓门,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乃一国国手,岂容你轻慢!我要你用剑!”

    王爷虽尚未弄清巫朵司在说些什么,可他却已从巫朵司那忿然作色的神态中感到情况有异,便转过头去顾视吴超问道:“巫朵司说的什么?”

    吴超也是茫然,正迟疑未答,春雪瓶忙抢前一步,一仰头,对王爷说道:“启禀王爷,那巫朵司临赛刁难,要求我罗姑姑舍刀用剑。”

    王爷顾视着巫朵司,肃然说道:“当时定约,并无此议,你为何如此?”

    巫朵司情急,忙辩解道:“我已探访明白,罗燕有意轻慢于我,才不肯用剑。我巫朵司乃一国国手,又曾连胜贵国两人,岂能容她轻慢!因此,我要求罗燕用剑!请王爷公断!”

    王爷听他这么一说,有如丈二金刚,简直摸不着头脑,忙向德秀峰看去,意在要他出面定夺。不想德秀峰也是困惑不解,不知巫朵司所言是从何说起,更猜不透他意欲何为!正为难间,春雪瓶忽然挺身上前,指着巫朵司说道:“你要以刀对剑?”巫朵司:“正是。”

    春雪瓶:“我会用剑,我来和你一较如何?”

    巫朵司睨了一眼春雪瓶,傲然说道:“你是何人?也敢提出和我较量!”

    春雪瓶:“咱们较技不较名!若真较起名来,你也未必就能占

    先。”

    巫朵司不觉微微一怔,又看了看春雪瓶,说道:“我今天约定是和罗燕比武,岂容你来插手?”

    春雪瓶:“原约未定用剑,你为何又要强求?”

    巫朵司竟被问得答不出话来。春雪瓶趁他语搴,忙又说道:“你要我罗燕姑姑用剑二得先和我一较,若能胜得我时,她自会准你所求。”

    巫朵司已被春雪瓶逼得进退两难。春雪瓶趁他犹豫不决之际,忙又紧逼一步,说道:“我还可以与你相约以三十招为定:三十招内我如胜你不得,便算我输。”

    巫朵司被再次激怒了。他紧握倭刀,逼视着春雪瓶,气咻咻地说道:“来罢!你的剑呢?”

    春雪瓶:“我没有带剑。不过这也无妨,把你的刀鞘借我一用就行了。我可以用它代剑。”

    巫朵司的脸由黄变青,又由青变白,鼓.目定睛,眦脸欲裂,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进出声来:“你辱人太甚!好,我等着你,去取剑来!”

    春雪瓶趁此转过身来,挽着站在她身后正不知所措的罗燕向原来的座位上走去。她边走边低声对她说道:“不劳姑姑动手,且看我收拾他去。”

    王爷见此情景,虽感事出意外;心里也感痛快。他回顾王妃问道:“你看那女子能行吗?”

    王妃:“我看她一定有些来历;且让她试试。”

    正在这时,德秀峰已来到王爷身边,俯身对王爷说道:“我知道那女子颇有能耐,请王爷借她一剑。”

    王爷立即顾令随侍执事:“去书房取我剑来。”

    一殿堂上一片沉寂,所有在场的人都屏息以待。大家都已预感到了眼前将出现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也都从春雪瓶那从容不迫的神态上预感到了她的胜利。但预感毕竟是预感,当大家又把那犹带一身稚气的春雪瓶和那懔猛狂怒的巫朵司比一比又掂一掂时,又不禁为春雪瓶感到揪心起来。

    一会儿,执事已将王爷的宝剑取来。王爷将春雪瓶召唤到他面前,亲手将剑递给春雪瓶,并对她说道:“这事非同儿戏,你要好自为之!”王妃也含笑点头对她说了句:“好姑娘,我为你祝愿!”

    春雪瓶谢过王爷、王妃,刚一接过剑来,心里不觉一怔:觉得这剑她好生熟悉,似曾在哪儿见到过来。她当时也无暇去多想,忙手捧宝剑,回到殿中站定,瞅着巫朵司说道:“来吧!”随即拔剑出鞘,亮开架式。早已怒火中烧的巫朵司,将刀一挽,一纵身便向春雪瓶头上猛劈过来。春雪瓶不挡不迎,只是闪来闪去,注意看他路数。那巫朵司确也身手不凡,不仅刀法纯精,而且眼快力猛,每一挥刀,都如一道闪电,刀锋过处,卷起一阵寒风,以致站立殿堂两隅的观众都不禁感到一阵寒意。春雪瓶迎着他的霜锋忽旋忽跃,忽腾忽

    闪,竟似一团带火流星,在殿上飘忽不定。她一连让过巫朵司十招,才忽将宝剑一抖,说道:“让你也来接我十招!”随即使出母亲传给她的那套天山剑法。顿时间,殿堂上忽如群峰耸立,忽如万壑幽幽,只见雪崩云卷,崖溃石飞,势若摧山覆海,直向巫朵司身上压来。巫朵司只能缠刃护身,东奔西窜,偶尔觑个隙缝,冒险一击。十招已过,又是风过天青,春雪瓶重又现出身来,端剑指着巫朵司含笑问道:“如何?这还只是下乘招数。”巫朵司已是头上冒汗,意乱心摇。他见春雪瓶已经收住剑势,突然奋鼓勇气,乘机使出他的

    看家刀法,双手紧握刀柄,旋身起势,滚砍连劈,身随力转,有如一个光球一般,直向春雪瓶飞旋而来。春雪瓶不慌不忙,随即又使出中十路天山剑法,拨如探海,架似擎天,挑如揽月,拦拟抱山,剑到处,光球自乱,忽而被剑挑扁,忽而又被剑抛开,春雪瓶连戏带弄,将个巫朵司斗得一筹莫展,狼狈不堪。在殿上观看的人多是些行家里手,对春雪瓶那高超的剑法,无不咋舌惊叹,称奇不已。殿上的王爷已是看得出神,不住拈须点头,对身旁的王孔连连说道:“奇绝,奇绝!想不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王妃也不禁问道:“她比

    李慕白如何?”王爷应道:“今天的李慕白如何,我尚不得而知,当年的李慕白未必就能过此!”

    殿上看得最为留心,也可说最能懂得春雪瓶剑法之妙的,还是要数罗燕了。从春雪瓶出剑的第一招起,她就没有放过她的一式一法,她由赞赏到钦佩,又由钦佩到惊疑,最后简直是到了心惊魄动的地步。她当然已认出了春雪瓶的剑法是出自九华的路数,但又不全是九华,却比九华更显得雄浑凝厚。她想不出像春雪瓶这样轻轻的年纪,是怎么练出这样高明的剑法来的。她心里更为不解的是:传授春雪瓶剑法的究竟是何人。那人的剑法又达到了何种程度。

    在罗燕身后的蔡幺妹也还识得深浅高低,她边看边不停地发出惊叹,有时甚至竞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来。她那不惯拘束的习性,几乎已使她忘记了身在王爷府里!她看着看着,忽然俯下身来在罗燕耳边说道:“看春姑娘那身手剑法,我倒不禁想起一个人来了!”罗燕并未在意地问道:“谁?”

    蔡幺妹:“玉娇龙!”

    罗燕不由一怔。她默然片刻,忽又回过头去对蔡幺妹说道:“毫无关联!你怎把她二人扯在一起!”

    殿堂上,巫朵司用刀锋旋成的光球,已被春雪瓶的剑挑得散乱零落,残破不堪。巫朵司早已汗透衣衫、,累得气喘嘘嘘。春雪瓶亦已使完了她的又十招路数。她仍又停下步来j端剑在手,含笑瞅着巫朵司说道:“二十招已过,还只剩下十招了。我来让你见识见识咱们的九华剑法!“你若能再接过我的这十招,便算你胜利!”她随即运气凝神,跨开前腿,弓步如探,将剑平平推出,只见那柄纯钢宝剑,立即锋抖如波,发出阵阵刺耳啸声,有如鸣镝,又似龙吟,直震得殿上的人不由一阵寒栗,心也悸跳起来。王爷吃惊得不禁扶椅而起,紧紧注视着这眼前出现的神奇。春雪瓶步如踏罡,运剑回环,只见她一柄剑飘忽无定,逶迤盘蜒,如游龙穿云,又似舞凤迎风,竟分不出了招数和路数。巫朵司见了这般情景,已吓得失魂落魄,他勉强鼓起余力,奋臂挥刀迎着春雪瓶那缭来缭去的剑锋一击,不料那刀刃刚一碰及剑锋,便被弹飞开去,震得他全身皆麻,倭

    刀也几致脱手。春雪瓶一直将他逼到殿柱旁边,突然一变剑路,只见剑锋闪了几闪,巫朵司头上的马尾筒帽已破为两半,衣衫的胸前以及两臂处,均已为剑锋所裂,只是未伤皮肉。巫朵司更是慌了手脚,赶忙弃刀于地,连连叫道:“住手,住手!我认输了!”

    春雪瓶这才收剑肘后,瞅着他含笑说道:“你连我这捧刀人都斗不过,我罗姑姑若对你使起剑来,就不会这么便宜你了!”

    巫朵司惊魂未定,张目注视着春雪瓶,惊疑地问道:“姑娘竟是何人?请留下名来。”

    春雪瓶笑而不答。

    巫朵司上前一步,苦苦央求道:“我若输在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手里,我还有何面目回到那珈国去!务请姑娘告以姓名!”

    春雪瓶这才一扬眉,朗然说道:“你听着:我乃九华弟子,李慕白门人,天山春雪瓶!”

    立时间,殿堂上所有的人都不禁愕然相视,谁也想不到李慕白竟会突然冒出这样的一个弟子来!

    巫朵司更是愣住了!他张大一双惊异的眼睛,将春雪瓶凝视了许久,才嗫嚅地问道:“姑娘可就是西疆人称的飞骆驼?”

    春雪瓶:“我正是飞骆驼。”

    巫朵司双手捧额,发出一声惊呼,他那惊异的神情已变为欣庆,辱愤已化作虔诚,忙躬下身来,说道:“姑娘的大名早已传遍那珈,没想到竟在这儿遇上姑娘!我巫朵司能败在姑娘手里,也是虽败犹荣。”他随即转过身来,面向王爷双膝跪下,说道:“我久闻中国武功技艺冠绝天下,特别是九华、武当剑法更是举世无双。我巫朵司不远万里而来,非敢炫技自高,实为求进,想学学贵国武功技法。适才和春姑娘这场比武,我不但已经认输,而且是输得口服心服。我请求王爷恩准,让我留在贵国学艺两年,我还请春姑娘收我为

    徒,传我一些九华剑法,让贵国武技也能在我国光耀流传。”巫朵司说完这番话后,以额伏地,久久都不抬起头来。王爷拈须沉吟片刻,又环顾了下坐在他两旁的几位官员。他见那几位官员都不置可否,便问德秀峰:“秀峰,你意以为如何?”

    德秀峰忙站起身来,答道:“请王爷定夺.”他随即又补了句,“这事还须问问春姑娘才行。”

    王爷点点头,又问春雪瓶道:“春姑娘,你意如何?”

    春雪瓶略一凝思,说道:“习武原是为了强体护身,亦可因以强国。照说武技本不应该各自守秘才对。但这也只能对自己的父老弟兄姐妹才是这样。因武技亦可恃以欺弱凌人。’那珈国及其邻邦,就曾为西国所雇佣驱使,多次犯境掠侵西疆,若再传授他以武艺,等于送他利刃,他又来人侵我土,边民就更要受害了。这事还请王爷三思。”。

    王爷和在座官员,听了春雪瓶这番言谈,方才如梦初醒,一个个都惕然警觉起来,注视着春雪瓶,连连点头赞许。巫朵司赶忙抬起头,满脸含愧地看了看春雪瓶,又急切地说道:“春姑娘所说不假,我们确曾作过一些有负于贵国、更有愧于西疆的事情。但那都是为西国所迫,实非出于自愿。那西国就是仗他人强器利,侵入我那珈,挟持我主,为所欲为。那珈国人多次奋起反抗,均遭到他们的残杀。我要求在贵国学习武艺,立志就在于将来回到那珈,用以传授给我那珈国人,我那珈就可以赖以和西国抗争了。”

    巫朵司的这番话也说得有理,再加以他说得激昂慷慨,情词恳切,以致使得殿上人众都不禁为之动容。

    王爷听后,回顾着吴超说道:“那珈曾受本朝册封,理应予以荫护;巫朵司立志可嘉,应该给以成全才是。”

    吴超赶忙应道:“请王爷裁处。”

    春雪瓶还不等王爷有所吩咐,忙上前一步,站在巫朵司面前,指着他肃然问道:“你适才所说可是真心实话?”

    巫朵司:“我可当天立誓。”

    春雪瓶:“纵然你有志如此,但抗御外侮也非一人能行,必须举国同仇,上下一心才是。我若传你九华剑法,你再以传人,良莠不齐,你也未必就能保得别人也将它用于正义。我今念你心诚有志,有心就在王爷殿上,传你一套九华拳技。这拳技只能用以护身,却不能用以凌人。你可愿学?”

    巫朵司赶忙站起身来,垂手躬身,连声应道:“愿学,愿学!万幸,万幸!”

    春雪瓶凝视着他,又说道:“这套九华拳技与一般拳技不同。只有在交手中才能悟得其中奥秘!只是交起手来,你可能会受到一些跌损摔伤,你可情愿?”

    巫朵司忙又连声应道:“情愿,情愿!就是跌摔得头破肢残,我也心甘情愿!”

    春雪瓶转身走到罗燕座旁,将剑交给蔡幺妹,又回身来到殿中,一扬眉,对巫朵司说道:“来吧!我知你也擅长拳技,你尽管将你最高的招路使来!”随即亮开了架式。

    巫朵司紧握双拳,抡开双臂,忽然将身一纵,窜到春雪瓶身前,左手出拳在春雪瓶眼前虚晃一下,右拳却暗隐于后,随即向她胸前迅猛击来。春雪瓶不接不架,等他拳已近胸,才猛然将身一闪,随即下退回头,用手将他右臂一牵,趁他绊脚欲倾之际,又闪电般地往他背上一击,巫朵司早已稳体不住,一窜身跌倒在一丈开外的地上去了。春雪瓶随即说道:“这叫‘猿猴戏虎’。”巫朵司翻身一跌,又挥拳抡臂上下交叉向她项上腰间一齐击来。春雪瓶只闪身后退半步,趁他两拳落空尚未收力之际,迅即向他脚下一绊,胸前一掌,巫朵司又一仰身,翻跌到地上去了。春雪瓶又随口报道:“这叫‘醉跌金刚’。”巫朵司站起身来,略一运气,忽然将身跃起,一拳向她面门击来。春雪瓶将身一蹲,一手托住他的拳头,一手托着他的腹部,顺势一托一掼,巫朵司又被平抛到一丈开外去了。春雪瓶又报道:“这叫‘举箸拔鼎’。”巫朵司虽已连跌三跤,却毫未气馁,他为了学技,抖擞精神,奋起全身力气,愈打愈勇,不断变换招式,不断向春雪瓶扑来。每当他一出手,交手不过三招,他总被春雪瓶或擒或推,或拿或引,连连弄翻在地。二人交手不到半个时辰,巫朵司即已跌倒三十来跤。他每跌一跤,春雪瓶都要报出她所使招路的名称。二十招后,巫朵司虽犹强起搏击,但已是勉力支撑,相形见绌。到了三十招后,他已是血流满面,遍体鳞伤,力竭技尽,坐在地上,只是喘气,几番挣扎,却再也起不来了。春雪瓶等他片刻,见他还是坐地不起,这才走到他面前,对他说道:“你如不起,我也就只能教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