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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叶石结盟

    叶江流飘泊江湖一事无成,败于杨升之手后,更有种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感觉,满心郁闷之下,买了一叶扁舟,想要趁着东风过江,看看到了江东能否有好的运气。

    这日舟行江中,随波逐流到了晴天荡内,却是清风轻拂,水面不起丝毫涟漪。

    美景当前,叶江流喝了口酒,吟唱着《诗经》月出篇窈窕章的诗句。不久,月亮从东边山头爬了出来,在群星之间缓缓移动着。叶江流任凭小舟随处飘流,荡漾在烟波浩渺的江面上。

    江风吹拂,两岸的树叶沙沙作响,沉寂的江上,明月照着孤舟,无边无际地就仿佛凭藉天空,驾风邀游,不知道将要飘往何处;但觉飘飘然御风而行,就好像遗弃世俗而超群独立,身生羽翼而飞升成仙。

    叶江流列置熟鸡几只,小菜数碟,浊酒十瓶,举觥独酌,突然兴起寂寥之感,感慨红颜已逝,知己难求,悲叹求剑难,天下英雄安在?

    他只有敲着船舷,唱起“笑傲江湖曲”:“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船桨仿若是剑,剑拍击着水中流动的月光,叶江流想象着一个持剑的剑仙从天的那边踏月而下,与大江底下的蛟龙搏斗,悠然神往又吟道:“宝剑长琴四海游,浩歌自是恣风流,英雄莫道无知己,明月作伴笑江湖!”

    叶江流又歌又唱,手拿剑而舞,也不管所乘孤舟漂荡何处,不知不觉荡到一处岸边,但见四下俱是芦苇,忽见月光反映一道刀光,芦苇处传来“喇!涮!”声响,但见一人持刀劈着芦苇,涉水而来。

    来人见一叶扁舟随水飘来,舟上一文士临江狂舞高歌,颇现笑傲江湖的豪情胸襟,不禁停下脚步,微笑伫看。

    叶江流孤舟荡到那人面前,一运内力,止住小舟,仗着一股酒气,问道:“渡江为何不乘船?”

    “有钱人骑马乘船仿佛天经地义之事,对于我们穷人而言,能省便省,凭着双脚走遍天下,遇山爬山,过江涉水是常有之事,何足道哉?”

    “水流湍急,难道不怕被水冲走?”

    “江流石不转,我石不转坚持己道,岂会随波逐流?”

    “坚持己道,什么道路?”

    “‘武道’!我一步一脚印,追求武道,遍访名师,相信终有一天我会练成天下一流的武功。”

    “话虽不错,然而英雄难找,名师难寻。”

    “我走遍天下,只知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苦行千里亦是磨练自己的耐力、体力与识见。”

    “坚持己见,顽强若石,挫折当做磨练,好个石不转!”

    孤傲的一笑,叶江流又道:“而我一片孤叶随江流,我叫叶江流,‘小叶子’!石兄叫我小叶子就行了!”

    石不转豪迈的笑道:“纵一叶扁舟,临江赋诗狂歌,好个叶江流!”

    “附庸风雅,焚琴煮鹤,石兄见笑,惭愧!惭愧,不知石兄将欲何往?”

    “我七岁立志求剑,十几年来阅人无数,如今以将至不惑之年,众人口耳相传,云云众生中看来唯出没‘南海’的剑仙‘风云真人’配为我师了!”

    “风云真人?”

    “传说中已是‘半仙’之流的人物,其三绝为‘刀、剑、风云’,尤其‘风云’之法,据说有‘大风起兮云飞扬’之势,练成可‘御风而行、羽化登仙’,大半的江湖人不相信他的存在,所以知道的人不多,但根据我多年考证、访查‘风云真人’非但存在且尚未成仙,他应该是在南海的荒岛中修练‘风云大法’!”

    叶江流见来人头戴竹笠,一身破旧布衣,赤着双脚,脸被阳光晒得满面通红,讲到“刀、剑、风云”三绝神功更是眉飞色舞,整个人更显坚毅挺拔,似乎不以自身粗布短衣、一无所有,赤脚天涯为耻,反到充满了赤子童真之情。

    “自己为了理想,不也曾万里独行,走遍辽国?”叶江流不禁有种有为者该如此的感觉,想自己身为官宦之后,锦衣玉食,僮仆随身,虽说也羡慕孤身一剑仗义天涯的侠士,但终究放不下身段,此次江湖之行恐怕也因为自己的浮华作风,才引来小人觊觎,难怪找不到真正的剑仙高人了。

    叶江流想着想着,不禁有种相逢恨晚的感觉,他仰天狂笑:“天下间竟也有像我一般的人?”这陌生人行事正大,声音洪亮,叶江流确定他是个江湖豪杰,跟自己是同属一流的人物。

    叶江流曾经盼望能遇到这样的人——豁达洒脱,言谈痛快,鄙视那些拘谨温顺,惯于过平凡安稳日子的人。希望遇到与自己同一想法的人,一俟时机到来,便能共同携手,挺身起事;铜肩铁臂,赤胆忠心;与朋友共甘苦,向仇人拼死活。

    “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钱虽非万能,但亦能表我心意,我有黄金十金就送与你,我们雇一艘船一起前往南海寻找‘风云真人’。”

    叶江流摸摸裤袋,却除了碎银外便空无一物,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叶江流道:“我为寻访名师,钱都被骗光了,然而人生在世知己难逢,来!我们上岸后我便领钱与你,不瞒石兄,我们叶家世代为官,家财万贯,遇到你莫说十金,千金都值得花。”

    石不转点点头:“我看着出来,公子出身名门,虽非一流高手,但除了一流高手外,江湖中人伤得了公子的也绝不超过一百人,不瞒你说,我石不转在信阳武林也薄有名声,但……”

    叶江流接道:“但雁雀焉知鸿鹄之志!我们同有要登高峰,超凡天下之志!石兄你我志趣相同,不如我们结为异姓兄弟!”

    石不转拍着叶江流的肩膀,哈哈笑道:“叶兄此言甚得我心,要做人便当天下第一等人,要争就争做天下第一,人为何要甘于平凡?”

    石不转又说:“但公子金枝玉叶,石某乃江湖鄙人,岂敢潜越!”

    叶扛流道:“冠盖满京华,知己能有几人?只要石兄不嫌我是纨挎子弟,一身铜臭味,我于愿已足,说高攀倒是我高攀了。”

    其实两人初见已有相惜之意,一番谦逊,两人各自报了生辰却是同日出生,至于八字,因为石不转出生时,家中遇着火警,众人救火中,石不转生了出来,慌忙中只知道在中午出生,却不知道详细时辰了。

    叶江流道:“我们有心相交,也不须知道谁大谁小。我称你石兄,你称我江兄,两人一样大!”接着对天立誓道:“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更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有书一起读,有武一起练,有钱同花。”

    叶江流将手中宝剑交给石不转,道:“这把剑虽非什么神兵利器,但装饰豪华,式样新颖,约值数两黄金,就当我送与石兄的见面礼。”

    石不转也不推辞,拿着宝剑道:“叶兄对我如此有情有义,我石不转一无所有,但‘顽石一刀’在信阳江湖也小有名气,不至有辱叶兄名头,今后叶江流、石不转一起剑试天下英雄,我们有名同享!”

    叶江流大笑道:“好!好!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往后我们兄弟俩有书一起读,有武一起练,有钱共用,有名同享。”两人伫立江中,一番豪情胜概,雨不知不觉的又下了。

    这一年秋天,阴雨绵绵,大雨不止。

    长江山洪暴发,长江下游,天雨城以东突然决堤,浪涛滚滚,淹了五州四府一十八县,听到这个消息,一向稳重的石不转愁得几顿没有吃饭。

    他说:“据说当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但我不是大禹!求道多年,五过家门我都不入,我还自以为比大禹还胜一筹,然而这次水淹家乡,我才知道自己毕竟是凡人,还是要回我的家乡‘神刀村’走一趟,如此我方能安心!”

    叶江流欣然同意:“骨肉亲情,血浓于水这是应该的,我陪石兄回家一趟,‘神刀村’!‘神刀村’?石兄家里的‘神刀’是否和‘诛龙桥’的诛龙剑一样只是传说?”

    石不转脸色一变,有些挣扎的道:“我们‘神刀村’的神刀绝不骗人!我……我便是败在那把‘神刀’之下,这才流落江湖,誓要学得能令我扬眉吐气的武功才重回我家乡。”

    叶江流与石不转飞奔在大堤上,绵延三十里的大堤!

    绵延三十里,棚棚相连,挤满嗷嗷待哺的难民!

    大堤两侧,一侧是浊流涛涛翻滚的大河,另一侧则是一望无际被淹没的良田与家园,大堤旁边稀疏几棵未倒的白杨树,被雨打、风吹,随风摇曳,一切显得那么无助!

    登上近两千阶的黄山头之后,滚滚长江,暴涨的洞庭湖、溢满的虎渡河以及遭淹没的大平原,一望无际的漫天大水,都尽收眼底脚下的一片汪洋,唯一可抵挡更大洪水不至遭吞没,可令人攀附的只有五虎山头的“神刀村”了。

    “神刀村”石不转的故乡,这也是为什么一夕之间会有上千灾民逃到此的原因。

    即使石不转他们的村庄是在山上,但原本清澈见底的小溪,如今也因为大雨而变得怒涛奔腾,浊浊河水流人道路,冲入农田。

    石不转站在河边一瞧,大半的房子半截子淹在水里,半截子露在水外,像是水稻田里的稻子一样,一片水乡泽国。

    他也不卷起裤管,扛着大刀,踏着已及腰身的水匆匆而过。

    走上了村子的最高处,狗不叫,鸡也不啼,许多人家半开着门,挤满了从山下上来避难的亲友,人们唉声叹息,议论纷纷,说这次的水灾是百年来最大的一次,怎知如今的县官吃人不吐骨头,也是百年来最差劲的一个。

    但见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着黄单子,上边写着“诚实纳捐,违者重罚。”唯有石家门前不见黄单。

    石不转回到家里,石母坐在板凳上,茫然的望着天。石父看着门外淹在水里的稻田,来回跺步,唉声叹气。弟弟石小山一只手拿着锄头,一只手插在腰间,正气冲冲的骂着:“什么水捐、火捐,都是贪官污吏的不乐之捐,他们真是吃人不吐骨头,不让我们活下去,他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老子要去拼命了!”

    石不转把大刀*在门口,进了屋里。

    石父等人看到石不转俱是一惊,石不转抢先一步跪在地上道:“孩儿无能,尚未学得绝世武学以光大我‘神刀石家’。”

    石父扶起石不转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家人相拥而泣,话诉天伦。

    一阵激情后,众人坐定,石不转将叶江流介绍给家人,便说起了水患来。

    石小山首先开炮,忿怒的说:“长江水患后,那个阎王县官说要在十月一日前堵住堤口,除了规定老百姓要轮流上堤堵口外,又规定要缴‘水捐’,一亩地五百钱,限七天交齐,违者要抓去关,村里门上贴黄纸条的,都是还没缴‘水捐’的,若过了期限再不缴清,官府就会把当家的人抓走了。”

    “咳……咳水淹得连稻田都不见了,如何缴得出税捐?真是没有天理啊!”石父亦埋怨叹道。

    “明天古庙的场子前,那狗官要在广场上一连亮两天的刀,亮罢了刀,就开始收催捐,一天不缴,二十大棍;两天不交,五十大板,三天还交不出捐款,就得坐牢!”

    “五百钱,谁缴得起啊?还好忆茹姐帮我们,否则我们也缴不起……”石小山说到此,似乎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吐吐舌头,连忙用手捂住嘴巴,眼睛直瞪着石不转,不敢说话。

    石不转听到了“忆茹姐”三个字,身体陡然一震,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发出声音来。石小山、石老爹对望了一下,也不知道要如何接话,大家就这样僵在那里。

    叶江流没听过石不转谈起“忆茹姐”其人其事,但他却看得出,石家的人显然才想在石不转面前提到此人,他只好将话题转开,看着石小山问道:“狗官为什么要亮刀?”

    石老爹咳了咳说:“对……对!刚刚说到亮刀……狗官亮刀咳……”

    石小山在一旁抢着说:“还不是要耍威风,吓吓老百姓。”

    石不转已然恢复平静,对叶江流说道:“‘神刀村’之所以名为‘神刀’,便是因为两百多年前号称天下第一铸刀炼剑大师欧阳子,是我们村里的人。相传欧阳子在成名前,一共在本村铸造了三十把刀,长三尺,把长一丈,从刀身到刀把,纯用钢打铁铸成,约有五十斤重,样式一模一样的宝刀,看!样子就像我这把刀一样。”石不转手指自己的大刀。

    “后来又传说其实三十把刀中只有一把才是欧阳子呕心沥血之作,果然过了两百多年,三十把刀断了二十九把,如今只剩一把了,我这把刀只是依同样型式所打造的,那把真神刀十几年前便落在本村第一恶霸,江湖人称‘鬼刀镇山’的林镇山手中,后来林镇山为了巴结知县,说什么‘神刀增官威’就把刀送给了阎知县,同时也担任知县公子阎松的师父!”

    石小山在一旁说道:“那把刀真的很神奇,昨天狗官的儿子阎松拿起一根铁条,磕在刀刃上,果然就断成两截。然后他又得意洋洋地说:‘雁毛碰刀必断!’他拿起一支雁毛绒,随口一吹,羽毛飘到刀刃上,立刻断为两截,随风飘去。”

    “阎松把刀一举说:‘哼!有人胆敢不纳堤捐,是否想叫神刀溅血!’又扬言:‘不纳捐,除非神刀断!’”

    要知神刀村居民百年来都敬仰神刀威风,所谓“不纳捐,除非神刀断!”意思就和“不纳捐,除非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一样。

    说起了神刀,石父有感而发,摇头叹息:“一百年前我们石家本是‘神刀村’第一用刀名家,没想到一连三代都败在林家的‘鬼刀’手下,家祖便发誓不再练武了。”

    “唉!其实我们家不是不练武,而是我祖父见诸儿资质平庸,皆是碌碌之辈又何须自取其辱呢?所以我们‘石家刀’便消逝武林,一直到不转出世前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祖父看着一颗江流石不转的石子,说道:‘江流石不转,唯有此儿能够固守石家刀法,发扬光大,哈!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石不转!’所以我才将不转取名为石不转,且拿出尘封已久的刀谱,让他修练。”

    石不转跪下道:“不转无用,练了十几年的刀,还是只接得下林家刀法的三分之二。这些年不转飘泊江湖,遍访高人异士,立下大志要自成一家,再创‘石家刀’的高峰,如今却又是一事无成……”

    石父道:“林家曾经异人指点,‘林家鬼刀’才能脱胎换骨唉!我现在所忧者不是我们与林家的恩怨,而是我们的村民啊!他们央求为父想办法在县官那边开脱一下,但村民哪知道一向德高望重的‘石公公’,在狗官面前根本不值一分钱,他连见都不愿见!”

    叶江流见状,心里想道:“江湖人皆知,‘鬼刀镇山’到中原担任今年‘刀决’的评审,至少也要两、三个月才会回来,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我就来个扮猪吃老虎,让那纨绔子弟尝尝苦头。”心生一计,便悄悄对众人说了一番话,众人皆拍掌叫好。

    当晚,石不转、叶江流睡到一更时分便起床出门,朝阎府方向走去。

    此刻天上群星密布,并没有月亮,叶江流跟着石不转身后,石不转似乎满怀心事。

    石不转看着黝黑的天空点缀着明灭不定的星星,这凉如水的秋夜,自己曾经陪着忆茹在树下乘凉,用轻萝小扇扑流萤的日子,仿佛那一切都还那么的熟悉,那时两小无猜,几乎没有半点忧愁。

    路旁种着一棵棵的老树,经过一株老梅旁,石不转突然停了下来,抚摸凹凹凸凸的树干,树干上仿佛刻有字;没错,那“生生世世,此情不渝”的字迹还在。

    石不转反复摸着,黯然对叶江流道:“叶兄,昨天小山所说的忆茹姐名叫林忆茹,她是我青梅竹马的玩伴。有一年,我们曾在此树之前,相许终身!”

    叹了一口气,石不转继续说道:“不过,忆茹现在已经是阎知府的儿媳妇了……”石不转缓缓述说着这一段他不想碰触的往事。

    叶江流见石不转如此情深,有感而发,他清了清喉咙,正要发话劝劝石不转。

    “我也不怪她,一切都是我没用,为了她父亲的病,忆茹这样做,我无话可说!”叶江流的话尚未出口,石不转已丢下这句话,挺胸向前。

    两人走到阎府后门,越墙而人,到了后花园中,石不转不由得心中一阵酸苦:“忆茹就是住在这里吧!”

    石不转、叶江流正要举步向前,忽见前方人影晃动,两人立即往树后一缩。石不转看得分明,那不正是他深藏心底,永难忘记的那个人。

    只见林忆茹持着一炷香,虔诚的对天祷祝:“求求老天爷保佑我公公与夫君,要他们能弃暗投明、清白为官!如果他们能改过,就算我少活个十年、八年那倒也是无妨。”

    石不转与林忆茹相隔不远,将她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对此次“重逢”感到无限喜欢,却不禁又恼恨林忆茹对夫家的情义深重。

    林忆茹停了片刻,又低声道:“也求老天爷保佑……保佑……他平安,保佑他事事如意,保佑他早娶贤妻、早生贵子……也保佑让我可以再见他一面……”说到这里,声音不禁哽咽了,伸起衣袖,拭了拭眼泪,将香插在门旁便转身回房。

    石不转听到此,耳中不由得嗡的一声响,心头一热,呆了半晌后,喃喃地念道:“她是在说我?是在说我?没错就是在说我!她说想见我……”石不转想也不想就要追出去,却被叶江流强拉住:“石兄,办正事要紧!”

    石不转仰头流泪,怔怔地站着。

    叶江流又拉了拉石不转,石不转仍不为所动。叶江流只好道:“既然如此,石兄,你且在此等着!”便拿着石不转的刀,摸黑进入阎府内院,将石不转的刀与阎府神刀偷偷调换了过来。

    办完了事,叶江流跳回阎府后院,石不转已然恢复正常,他对叶江流苦涩一笑:“方才是我大激动!往事不堪回首,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谢谢你叶兄!”

    两人于是回到石家,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石不转、叶江流就往古庙去。石小山和一个邻家小伙子,抬着用红布裹着的大刀跟在其后。

    他们后面跟着一帮年轻人,他们听说石不转回来了,大家早知道石不转是武林中人,生性好行使仗义,一个个成群结队跟在他们后面前来观看。

    虽然水患肆虐,关帝庙前还是挤满了欲看“阎府神刀”的村民。

    石不转赶上前一看,知县的儿子阎松正趾高气昂的坐在一把大师椅上,拿着水烟袋在咕噜咕噜地抽烟,眼睛看着桌前神刀,嘴巴不时嚷着:“神刀!神刀在我家,谁敢不服就斩谁!”几个打手们围坐在一张油漆发光的石桌前,另外一些人则正在准备“试刀”用的木头。

    石不转挤进人群,一脚将木头踢开,对着阎大少爷说:“神刀不是用来砍木头吓老百姓的,你们这口刀,我怎么看都不像神刀!”

    “石不转原来是你这个龟孙子,去年我与忆茹大喜之日,差人送喜帖给你,你就知道躲起来,如今你怎么有脸回来,还扛一把破刀在那边干嘛?想强出头也不惦惦自己的斤两!”

    阎松斜着眼睛看看石不转,又嘿嘿一笑说:“就凭这把神刀谁敢不纳捐?不是神刀,我阎家不收堤捐,要是神刀,让你五马分尸。”

    石不转冷冷说:“自古相传欧阳子的神刀是保护村民的镇山之宝,岂会如此倒行逆施,我不信这是真正的神刀,哼!你们的刀若非神刀,真的不收捐吗?”

    打手们气呼呼地围了过来,应道:“有胆别走,你试看看!”

    阎松胸有成竹的挥手止住打手,气定神闲的说道:“诸位父老乡亲为证,你试刀吧!”

    石不转冷笑一声说:“神刀兵器有德者得之,就算神刀落在你这种烂人手中也会变成破铜烂铁。我看,你这把就不是神刀。”说着,突然一个快步走到大师椅前,将阎松架于桌上的神刀操起,随手一扳,竟将刀折凹了。

    阎松指着石不转说:“你……你赔我神刀!”打手们见状,惊得一齐站了起来。

    石不转嘿嘿冷笑道:“这种破铜烂铁不要也罢,赔你什么鸟刀!”

    他两手一理,竟然又把刀理得直立立的,然后右手一弹刀背,“铿锵!”一声,刀就这样断了,随手一抛,踩在地上。

    这么一来,阎松直吓得脸色苍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石不转生气昂昂地说:“来!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神刀。”他向后面一指,看热闹的人们立刻闪开一条路,石小山把大刀抬到他前面,扯去红布,亮出刀来。

    石不转抓起四十八斤重的“大刀”,拿在手上,舞了起来,然后对准大桌旁边的一棵枣树,随着刀声呼啸,应声砍去。

    这一刀下去,像切葱一样,枣树喀巴一声,变为两段,树头“呼!”一声倒了下来。

    石不转把刀往方桌上一放,说:“阎少爷,免捐吧!”

    这时,阎松已吓得浑身颤抖,连连点头,吞吞吐吐的说:“免捐!免捐!免捐……”在打手的簇拥下便要跑走,哪知脚却软得不听使唤,“咕噜”一声跌坐于地,似乎还撞伤了额头,一位围观的村民见机不可失,口喊着:“贪官,踹给你死!”趁机狠狠的踹了阎松一脚。

    其余的村民见机不可失,口嚷着:“打死贪官!”、“抽税!就抽给你死一”或出拳、或踢腿,众人义愤填膺,就是要打阎松几拳、踢几脚,或甚吐吐口水、大声骂他几句,才罢干休。

    阎松的随侍直喊:“反了!反了!”一边阻挡群众的手脚,一边护着阎松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阎松搀扶走开。

    以往村民饱受阎松欺压,却又敢怒而不敢言,如今有机会出一口气,让这群恶人夹着尾巴逃走,莫不拍手叫好,更将石不转当成英雄看待。

    原来石不转的刀样式与阎松的刀一模一样,昨天被他们暗中调包,所以石不转才能轻易用手将“神刀”给扭断,阎松一向知道宝刀神威,想不到世间竟有人可将之随手折弯,难怪他吓着落荒而逃。

    村民热情的将石不转一圈又一圈的围住,一群人握拳摇手大声呐喊:“石不转,石不转!”马上有人呼应喊道:“英雄,英雄!”就这样“石不转,石不转!”、“英雄,英雄!”的呼声如浪不绝。

    喊了一阵子,激情稍退,村民便要推举石不转训练民兵,一方面自保,一方面对抗知县的苛政。“你是我们的梦想,石……石英雄!唯有你带领我们,我们才会有希望。”阿荣伯代为说出大家的心声,村民自是喝采赞同。

    当时宋朝军队腐败,不堪一击,金人随时虎视眈眈的想要入侵大宋国土,因此大宋朝廷也不得不允许百姓组织民军,以团练乡勇的武装来维护自己的政权。往往握有团练兵权的统领地位甚至比知县还高。

    又有村民喊道:“石英雄威武不凡,必能统领我们‘神刀村’在乱世中自保平乱,让大家可以安居乐业……”、“对……对!”、“石统领,石统领!”

    石不转见数百乡民这么拥护自己,热情的言语、举动让他有点飘飘然,心道:“有权有势被人崇拜敬仰的感觉真好,古往今来的英雄人物汲汲营营不就为了这一刻?神刀村只不过是个小地方,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扬名天下,那才不枉生而为人。”

    石不转素怀大志,但他自知此时自己的实力尚未足以争雄于天下,这一次如果不是叶江流“扮猪吃老虎”的计策,自己哪有可能如此风光,所以他冷静的婉拒村民的要求。他要浪迹江湖求访名师,直到自己的实力够了,那——才是真正属于他的。

    所以,石不转挥挥手:“各位乡亲!你们的梦想正是我的希望,有朝一日等我学武有成,我一定回来领导各位。诸位乡亲的支持我永生难忘,即使粉身碎骨我也要报答各位的。”说话间村民依旧是频频鼓掌欢呼。

    石不转费了好些力气才排开村民,与叶江流回到家里,热情的村民还夹道喊道:“石英雄,我们等你。”、“有朝一日你一定要回来领导我们。”

    石不转一行人回到了石家,早有村民将关庙发生的事告诉石父、石母,二老从邻家借了一坛酒、几斤上肉,七拼八凑的终于张罗出一桌酒菜要庆功一番。

    众人依次坐了下来,石不转拿起酒杯对叶江流说:“叶兄,今日多亏你的妙计,才能教训阎松,一吐怨气!来!我先干为敬,也代石家村所有百姓向你致谢!”说着,石不转仰头饮尽杯中酒。

    叶江流对饮一杯酒道:“你我兄弟一场,这些见外的言辞就不要再说了!”

    “石不转,大英雄!”、“石不转,大英雄!”这时门外人声杂沓,五、六名村民不死心的来到石家,仍想劝进石不转。陆陆续续的又有村民来到,将石家挤得水泄不通,大家有志一同的要石不转留在村里带领大家。卖酒为业的村民阿炮更带来数十坛酒,大有“歃酒为盟”、“揭竿而起”之豪气。

    村民们喝了酒,指着天叫骂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也骂着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官污吏。继而想到今日“打阎松出闷气”,不禁大笑,又要拱石不转出来领导大家……

    石不转大口喝酒,阐明自己的立场与志向:“人可以穷,但不可以没有志气。顺应环境,努力充实自己,有朝一日我学武有成,一定回来领导各位,让大家不用再受贪官的气!”等等。他好说瓦说,与村民饮酒诉怀,直至傍晚,好不容易才将所有的村民都打发回去。石不转敌着自己的脑子,醉醺醺的叹了口气,对父母说:“唉呀!本……想在家里多待几天,看……样子,明早……就得走了,不然一辈子可都别想走了!”石母本想劝爱儿留在自己身边,但想到石不转的个性,说了也没用,只好依他了!

    石不转不“立刻”动身,而说“明早”要走,是因为他还挂念着一件事,始终放不下。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催化,石不转脑子不断浮现忆茹的影子,他心想着:“昨晚她向天祝祷,吐露心事,她对我还是如此情深意重,难道……难道老天爷有眼,我和忆茹妹子经历了这番艰难困苦之后,又能重行团圆么?我一定要当面问问她!”于是,石不转便称自己酒醉,要睡一晚,酒醒后明早出发。石不转茫茫的走进自己的房间,在床上躺了躺,便悄悄出门。

    恍惚中,石不转走至阎府后院,他屈膝蹬脚想跳上屋顶,却跌了一跤。石不转干脆就坐在地上休息片刻,脑子清醒些后,他起身大大的吸口气,奋力一跳,总算跃跳上了屋顶,看准了方向,来到阎松夫妇房上,伸头窥探屋内情况。

    屋内,阎松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着,林忆茹正替他包扎伤口。石不转揉揉惺忪的醉眼,张大眼睛,仔细端详着,但见林忆茹满脸尽是关切之色,目不转睛地瞧着阎松,眼中流露爱怜的神色。

    石不转一见到林忆茹这眼色,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他记得清清楚楚,以往他和村中无赖相斗,被打得鼻青眼肿,忆茹给他缝补衣衫,眼光中也是这么爱怜横溢、柔情无限。现今,她这眼波是给了阎松,再也不会给他了。

    石不转只觉头脑晕眩,眼前景象犹如一把利刀插入他的心中,但他心有不甘的想着:“我夜里悄悄带了她逃走,谁能拦得住我?我旧事不提,和她再做……再做夫妻,也可以啊!”

    “唉,不成,不成!忆茹这几年来在阎家做少奶奶,舒服惯了,怎么能跟我去流浪江湖餐风宿露?她怎肯跟我走?”这一自惭形秽,不由得羞愧无地,脑袋低了下去。

    突然“啪!”的一声,将石不转给惊醒。忆茹低泣着,右手摸着被阎松赏一巴掌的右脸颊。“你这贱人,不要在假惺惺了!你的旧情人回来了,将我打成这样,你可威风了!”说着又反手一巴掌。“淫妇……不要脸!”阎松虽然负伤在床,打起妻子却丝毫不手软,居然又提起脚,将忆茹踹向墙脚。

    石不转看了这般情景,义愤填膺,马上跃进屋内。阎松、忆茹忽见一人拿着刀跳进屋内,俱是一惊!忆茹见到来人是石不转只觉心头一热,眼泪如决堤般流下:“石……哥哥……你……你终究来了……”石不转怜悯的看着忆茹,两人互望一眼,只觉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忆茹伤心和凄凉之中,忽然感到了一阵苦涩的甜蜜。虽然嫁了阎松,但她内心中深深爱着的,始终只是这个石哥哥,尽管为环境所逼,但只有他,仍旧是他,才是忆茹叹息和流泪之时所想念的人。

    石不转转头狠狠的瞪着惊慌失措的阎松喝道:“你居然这样羞辱忆茹!娶了她却不善待她。我绝不饶你!”说着抡起大刀砍向躺在床上的阎松。

    阎松滚跳下床狼狈的躲过这一刀,石不转的拳头却又追至,一拳轰下,打得阎松满脸金星昏了过去。石不转大叫:“我就一刀宰了你!”挥刀就往阎松身上砍去,眼看着阎松就要当场毙命,却听忆茹口喊:“不转,不要!”身子已扑在阎松身上。

    在这当头,石不转虽勉强收劲,但刀锋已在忆茹身上划过,幸好力劲已收,忆茹只受点皮肉伤。

    石不转几乎不能置信眼前的一切,颤声问道:“忆茹……这是为什么?”

    忆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石哥,人家说,一夜夫妻……唉,这些日子以来,其实他待我很好,今日他在关庙前受辱,才会如此对我。我……我是嫁鸡随鸡,这一辈子总是跟着他做夫妻了。你……别怪我。我忍不下心……他……他……他……毕竟是我丈夫。”

    石不转虽然脸色铁青,却还柔声问道:“别说了,你的伤……”

    石不转关切溢于言表,忆茹胸中一热,忍不住眼泪便要夺眶而出,低声道:“只是受点皮肉伤,不碍事的!石哥……我……我对不起你。”

    忆茹舍身扑救阎松,石不转心中痛如刀绞,又听她说“嫁鸡随鸡,这一辈子总是跟着他做夫妻了”,他内心简直在淌血,确定忆茹没有什么大碍后,妒忌之情渐渐在心中扩散着:“你……你究竟是爱你丈夫,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救他。我跟她是绝无可能了,她终究是要做她的少奶奶,不跟我飘泊江湖!”

    想到此,他不禁负气大声说道:“覆水难收,过去的事情说了也没用。只怪我石不转没有用、没有能力,连自己最心爱的人也无法照顾好!我还能说什么呢?”说着,石不转转身跃出屋外,耳中仿佛犹传来忆茹的呼声,但他再也不会回头了!

    石不转狂驰于暗夜中,想借此忘却情伤,滚烫的泪水泉源而出飞散空中。

    他心中极为痛苦,双手乱抓乱舞,竹子林木,纷纷被他摧折,简直像是疯了一样。

    当他奔驰过那一棵刻着“生生世世,此情不渝”的梅树,他大叫嘶吼“啊啊……”顺手一挥,树身应声而断。

    石不转又一直向前奔出了数十余里,正在气力不继之际,脚下又被一块石子绊了一绊,“啪!”的一声,跌倒在地。他用双手捶地,泪流满面,对自己发誓:“无论如何,要当强者,不再让任何人夺去自己喜欢的东西!”

    叶、石二人离开了“神刀村”,因为江湖最近传言有“剑仙”出没的地方都是大河、大湖或是海边,所以二人共搭着一叶扁舟,专走海路,遇河渡河,逢海飘流,偶遇不平事也会拔剑而起,替天行道。

    叶江流尤其偏爱纵一叶扁舟,随波逐流的感觉,有几次与人决斗总是沿溪而下,然后随江而逝。因此南方一带的武林人士都以“孤舟侠隐”称之。

    七月十五这一天,两人步行走到海边一个名为“石家村”的村落,这时地方上大拜拜,大财主石百富开流水席、办“宗亲会”,凡是姓“石”的都可免费享用。

    石百富的“宗亲会”行之有年,今年怡逢七月十五的大拜拜,更是不限姓氏扩大邀请;从早到晚共摆了十桌,每一桌坐满十个人就开饭。吃饱后,这人起座那人坐,坐满十个人以后再开饭,共要举行七天。

    石不转也姓石,虽然“神刀村”离此约有百里之远,但石百富素来借“宗亲会”收买人心,对任何一位姓“石”的名人都刻意结交,所以他自然认得石不转,且极力招待。

    石百富结交权贵无所不用其极,闹过不少笑话,最著名的是四十几年前,石百富一夕暴发、少年得志,开始以“宗亲会”的名义大宴宾客,想要结交天下名流以建立自己的名望。

    当时准备宴请正炙手可热的当朝宰相王安石吃饭。

    族中长者对他说:“王安石姓王不是姓石耶!”

    石百富笑笑说:“王安石,王安石的第三个字不也是石?与我们的石字并列,希望王大人不要见怪才好。”

    有拍马屁者便说:“王丞相何气之有?石是我们的姓,却是丞相名字中的第三个字,王把石压得死死的,足见我们石家以王丞相马首是赡!且着,王丞相名为安石,有他当政,必可安定我们姓石的。”

    后来王安石来作客,宾主尽欢,还为石百富所编的“海宁石家族谱”题字,并写了篇“石家楼夜宴记”的文章。

    却说叶江流与石不转在宴席上听到众人无不口耳相传:“太阳压山,莫过白虎,早去早回,长命百岁。”果真到了黄昏时候宴席上的人明显少了。

    石不转问其缘故,一老者答道:“山中有白虎神,好饮人血,每年我们村里一定要杀人祭之。奈何白虎神还是不时伤人,今天傍晚要举行‘白虎祭’,众人都去参加,免得虎爷生气。”

    “我是年纪大了,走也走不动,不可能再上山了,想起年轻时,我一连三年都是第一个到场的!”

    叶、石二人跟在众人之后往山腰走去,果见乡中百姓绑缚一人,用鼓乐导引,送往白虎神庙。叶江流问其缘故,所言与老者相合。

    围观人们更是众说纷纭,有说:“若一年缺祭,必然大兴风雨,毁苗杀稼,殃及六畜,所以村人惧怕。每年用重价购求一人,赤身缚绑,送至庙中。夜半,凭虎神九血享用,以此为常,官府亦不能禁。”

    有说:“去年的水灾便是虎神与龙王斗法所引起的,虎神不会泳游,这才败在龙王的绝招‘水淹大地’之下,今年肯定是个坏年头,最好祭上两人。”

    叶江流道:“你们放开这人吧!将我代之何如?”

    众乡民道:“此人因家贫无倚,情愿舍身充祭,得我们五十千钱,葬父嫁妹,花费已尽。今日之死,乃其分内,你何苦自伤性命?”

    叶江流道:“我不信有神道吃人之事,若果有此事,我自愿承当,死而无怨。”

    众人商量道:“他自己不信,不干我事,左右是一条性命。好吧!随他去!”

    石不转插口道:“命有两条,不是一条,我也随他去。”众人摇摇头直说遇到神经病。

    叶江流道:“今年白虎神吃到胀死,或许明年便不须出来害人了!”众人见叶江流如此污辱神明,便要叶江流闭嘴。另外有一些人把绑缚那人解开了。那人得了命,拜谢而去。

    众人便要来绑缚叶、石二人。

    石不转傲然道:“我们兄弟俩是心甘情愿,决不逃走,何用绑缚?”众人竟被石不转那震人的气度憾住,依言而行。

    两人步行入庙,只见庙中香烟缭绕,灯烛辉煌,供奉着土偶神像,狰狞可畏,案桌上摆列着许多祭品。

    众人叩头宣疏已毕,将二人闭于殿门之内,随将之封锁起来,只留下一扇不甚牢固的窗子是要让白虎能够进入的。

    叶江流与石不转两人拿着供桌上的酒、肉、蔬果,边吃便谈文论武,两人不免又讲起生平之志,说到嘴都干了,仿佛自己真的成为呼风唤雨的大英雄。

    不知不觉已过了三更时分,忽然一阵狂风,叶江流站了起来,只听“吼!”一声,一只白虎从窗边扑了来。

    叶江流身子一闪,白虎从他头上窜过去了。

    当他回转身来,白虎前腿一趴,后腿一蹬,又扑了上来。

    他一弯腰,从白虎肚子下钻了过去,白虎势如强弩之末,气喘喘的又扑过来。

    叶江流双手一撑,抓住白虎两只前腿,白虎被叶江流抓着人立而起,势子不稳,难以使力,叶江流抓着猛虎转圈起来。

    石不转走到后面,抡起拳头便往虎头捶了几拳,就在老虎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之际,他又迅速抓起老虎的后腿。

    叶江流喊道,“一、二、三,丢!”

    这时刻,猛虎力再大,四只蹄子不挨地,有力也使不上,只是嗷嗷大叫,被两人甩了出去,直飞过去撞到墙脚。

    两人一拥而上,也不知挥了多少拳,又将老虎抬起来,甩出一丈多远,“轰隆!”一声老虎被丢出门外,撞倒了一根大树。

    老虎嗷嗷大叫几声,虎嘴处冒出了血沫,站了起来却又跌在地上。

    石不转急忙跑了出去,左手使劲卡住老虎脖子,右手挥拳猛捶猛虎。

    叶江流也跑了出来,石不转要叶江流抓住老虎的后脚,自己则抓着前脚,“一、二、三,丢!”两人便将猛虎给丢入万丈深渊。

    两人兴冲冲的下山回村,准备要向村人讨赏领功,哪知到了村子,只闻村中几声狗叫,除了不时传来打鼾声与虫鸣声外,竟然是静悄悄的。

    两人只好又回到“白虎庙”,一直到天之将明才睡着。

    却说两人睡不到一个时辰,却被闹哄哄的人声所吵醒。

    一个壮硕的年轻人劈头问道:“嘿!老虎呢,你们怎么没死?”

    石不转揉揉眼:“虎给打死了啦!”

    几个年轻人交头接耳,半信半疑。

    这时有人从山路跑上山,气喘呼呼,村人都觉奇怪:“一向做事慢吞吞的‘虾仔伯’怎么今天跑起路来呢?”

    众人狐疑中,“虾仔伯”大声大嚷的道:“昨晚半夜,我在溪边抓虾,天上忽然飞下一只老虎,老虎还呻吟几声,吓死人了,后来我定神一看,老虎血迹斑斑,竟然死了……”众人这才相信。

    有人拉着石不转的手说道:“没想到我们姓石的又出个打虎英雄!”“走!下山摆庆功宴。”、“摆什么庆功宴?石百富知道了,流水席一摆,不知道又要摆几天。”

    “死兔崽子!不懂事,不知天高地厚……”众人兴高采烈的说着之际,一老翁被一人才扶走上庙宇来。

    众年轻村民见老人家来了,都静立一旁不敢作声。

    老人家白了众人一眼,道:“五十年前有个叫‘阿福’的拿了一百两安家费,应许要当‘虎神’的供晶,后来那一夜虎神没有出现,‘阿福’也以为自己捡到一条命,哪知不久以后‘阿福’得了一场重病死了,接着村中不少人也得了和‘阿福’一样的病,那次村里共死了十多人。”

    “唉!更可怕的是在那之前,山中老虎每年大概都只吃掉五个人,队那年开始一直到现在每年我们附近几个村子总要被吃掉十个以上的人,你们看看,‘虎神’对供品不满意没来吃就闹出这么大的事!”

    有人插嘴道:“二叔祖,老虎给人家打死了。”

    “你还说,被打死的老虎只是‘虎神’的使者,‘虎神’是神耶,哪打得死!”

    众人听到老人家说出这番故事,都吓得脸色发青不再出声。一阵子后才有人间老人家:“……事情都已经做了,要如何补救?”

    老人家指着叶江流与石不转,叹口气说:“唯今之计只有将这两人抓起来祭神,希望‘虎神’能够原谅……”

    原本对叶、石二人甚为热络的年青人此刻像是变了脸一样,一齐围上来,拉扯间将两人的衣服都扯破了。

    石不转最讨厌反复无常的小人,怒气冲天“喀喳!”一声,神刀便要出鞘,叶江流却将之挡住道:“石兄!乡野村民不要和他们计较,妄动杀意,我们砍出一条路就走人。”

    石不转点头赞同,两人一推挤冲开一条路后,就施展轻功疾走,将村民远远抛开。

    石不转、叶江流一阵疾走,将村民远远抛开后,便在路旁一棵大树下喘气、休息。“小伙子!为何走得这么急啊?”突然听见有声音如此间道。

    两人循声望去,身后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站着一白发苍苍的慈祥老者。

    “我……我们替石家村平了虎患!”石不转气喘喘的答道

    “对,我们为村民杀掉老虎,他们却怕虎神报复,反而要抓我们祭虎。”叶江流接口道。

    “呵,呵,真是英雄出少年。”

    “这里其实没有‘虎神’,‘虎王’倒有一个!”

    “‘虎王’,曲震天?”

    “曲震天‘虎威七爪’,据说是观猛虎食人之态、爪法所创。”石不转一语道出“虎王”来历。

    老人点点头,神色突然一变,满面狰狞之色厉声叫道:“老夫就是曲震天,这里的老虎俱是我养。”

    叶江流愤然道:“那么白虎吃人是老丈纵虎所为了?好!那我们就抓你去报官。”

    “报什么官?蔡京蔡大人为拢络武人团结抗辽,将大宋疆土,东至日出、西至日没、南至南蛮,北至幽燕,两轮日月,一舍乾坤,共约四百座军州,画定势力范围,都选定德高望重的武林人士令其协助阵守,不止是‘石家村’,廉州一带都是我管的……”

    叶江流怒气冲冲道:“这大宋是赵家的天下,什么时候轮到蔡京来私自分封了,蔡京为收揽人心,也闹得太不像话了。”

    曲震天呵呵笑道:“天下当官的都知道‘宁可误了朝廷,岂敢得罪宰相’所以呢?我劝你还是不要报官的好。”

    曲震天接着一声长啸,四处阴风阵阵,窜出一群约七、八只白额吊眼的大虎在一旁磨爪擦地。

    “我要为我的好虎儿小白报仇,年轻人以后投胎转世,要切记打虎要看主人……”

    曲震天一声短啸,虎群一拥扑向叶、石两人,虎吼如雷两人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

    叶江流、石不转二人一个挥刀一个出剑,面对群虎围攻,两人皆感到慌了手脚,不知从何抵抗,不一会儿时间,只觉身体已被抓得伤痕累累,血腥昧扑鼻,也不知是被曲震天的“虎威七爪”抓伤,还是被老虎所伤。

    叶江流对石不转打了个眼色,两人一翻身,纵身往山崖跳下,此崖不高,崖下是万顷大海。

    两人这些日子,专走海路,随江飘流,遇海而行,早练得一身好水性,只是满身被老虎所抓的伤口,一碰到海水真的痛人心扉,所幸此处离岸不远,一会儿两人便游上岸边。

    两人这番行侠反被迫杀,侥幸虎口余生,均有凄凉落魄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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