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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人身麒鳞兽

    素沙见底空无色,青石潜流暗有声。微度竹风涵淅沥,细浮松月透轻明。桂凝秋露添灵液,茗折香芽泛玉英。应是梵宫连洞府,浴池今化醒泉清。“幽梦楼”依旧在,却已人去楼空。李探花乍然惊醒过来,已不见戴着黑白面具的倩女及俏丽丫鬟蝶舞和燕翔三人,但前方桌面那座断弦的琴仍在,才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却好像南柯一梦,黄粱未熟。天上人间瞬息万变相差百年,李探花感慨万千,暗忖为何必须投胎这种沧海横流五浊恶世,又肩负起涤瑕荡秽之重责?李探花怱觉袖里一阵蠕动,一只五寸高的人身麒麟兽钻了出来,四蹄奔驰在手腕上,直达肩膀而止,原来沙妖将军霍沙宇也到了阳世间。霍沙宇环顾四周,乐得哈哈大笑却如蚊蚋嗡然道:“主公!这里就是阳间?自由的空气太可贵了!怎恁地魔界公主霍因缘独独钟情於您?她那番话明指的您就是薄情郎负心汉,却见您一脸茫然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探花转头凝视肩头上的人身麒麟兽,见其虽有如皮雕艺品般娇小,却栩栩如生,真像一尊玩具,也乐得眯眼开怀大笑道:“你本是二丈高的魁梧身材,如今竟缩为五寸,藏於麒麟腹中的元神不会才拇指大吧?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霍沙宇搔首弄姿十分尴尬道:“主公!可能经过时空差异压迫成这副模样吧?我的元神已经融入现在这个身体了,望您别再取笑了!”李探花好奇问道:“魔女霍因缘戴着黑白面具的乾坤令里头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不会是位母夜叉不敢见人吧!”霍沙宇笑得暧昧,连忙作揖回话道:“主公非也!霍三公王因缘姑娘媲美月宫嫦娥,各方魔界将帅视若天仙般巴结得不得了,可能是哪位薄情郎令其伤心过度因而戴上乾坤令不以真面目示人吧!因为此令,教各方魔帅见令如见大魔王霍梵天般畏惧,当然敬而远之。”李探花神色讶异地问道:“什么!霍因缘排行老三?还有两位公主?唉!五百年前的我,怎会与魔女发生了什么关系……简直是造孽呀!”霍沙宇抠着额头不便随意回话,却轻叹道:“禀主公!是属下轻估了三公主霍因缘的实力,咱们能逃过此劫,肯定是她对您无法忘情而网开一面,我沙猪只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光。”李探花望着天边明月高悬,是与孟剧相约的时辰到了,收敛杂思道:“沙猪!你藏匿在袖中,不要轻易现身,若让人看见了可会惊世骇俗!我与朝廷密探有约,一起走吧!”霍沙宇乐不可支道:“主公有事家将必须服其劳,像这种传递消息的轻松差事,以后您吩咐一声就行,我老猪的鼻子最灵,闻过的味道永远记住。”话毕,李探花掠出窗外朝北而行,沿途中霍沙宇在其肩膀欣赏夜色风光,样样新奇赞不绝口,自觉好像身处天堂般。仙鹤观位於广陵城西,夜晚香火鼎盛,观前广场两侧摆设百来个摊位,摊贩吆喝叫卖声十分喧嚷吵杂,人潮熙来攘往热闹非凡。藏匿於李探花袖中的霍沙宇不时地探出头来观望,感觉阳世间的红男绿女及叫卖摊贩十分有趣,如果能当人钻在里头凑个热闹该有多好。李探花也不扫其兴,乾脆将五寸大小的霍沙宇揣在怀中让他看个够,但暗中叮咛别出来惹祸。李探花随众人观,观中正殿供奉老子神像,足有一丈之高,神像慈眉垂颊,广额峥嵘日角月悬,鼻有双柱方口厚唇,耳开三门,令人望之油然生起肃穆恭敬之心。霍沙宇在李探花怀中看见了老子异相,吓得缩头入怀颤抖不已,李探花微笑轻抚,安慰道:“莫非见鬼了?居然吓得魂不附体?”霍沙宇颤声叫道:“它是太虚仙境之主!连咱们的大魔王霍梵天也得忌惮三分,更何况我只是个妖将而已。他有气吞山河化为太虚禁锢空间永无出期的迩天本领,我哪能不怕!”李探花朝着神像磕头跪拜一番起身道:“老人家是我老小子的师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若有机会你可以晋身太虚仙境服伺他老人家,保证你洗涤魔性净化成仙。”霍沙宇欢天喜地雀跃若狂,一不小心从怀里蹦出跌落地面也跟着李探花磕头道:“主公原来是它的徒儿!这下子我有更厉害的靠山,而且成仙有望了,难怪您的灵念力超凡入圣,沙猪的福报真是匪浅。”旁边一名烧香的妇人穿著华丽,见一个人身麒麟怪兽四蹄跪拜,吓傻了眼惊慌失措,她右侧一名孙子年约八岁,忙去抢在手中好奇玩弄,却吓得李采花惊呼道:“别出人命!”是对暴怒中的霍沙宇讲的。人身麒麟怪兽若精致皮雕,虽栩栩如生却僵然不动,任由孩童把玩,这孩童简直爱不离手,李探花一把收回来,孩童立即不依哭啼起来,直吵著硬要玩具。那名妇人搓揉一下眼睛以为是幻觉,爱孙心切忙从怀里拿出一块碎银向李探花购买,这当然不卖,但是孩童紧抓住李探花的衣袖不放,真是令人头痛。如此拉扯确实惊动其他香客,纷纷围观。人群中有四名壮丁排众而出,其中一位年长者对着贵妇人作揖,忙问道:“奶妈!小少爷发生了何事?怎恁地如此失态拉着这位年轻人干什么?”奶妈悻幸然道:“小少爷看上了一件人身麒麟怪兽玩具,老身想付银两买它,但这位公子说什么也不肯相让,所以小少爷才哭啼不依缠著人家不放。”原来是这等小事!其他三位壮丁客气地驱散人群,那位年长者对著李探花作揖叙礼道:“公子尊姓大名?请借步说话。”李探花眉头一蹙,不想惹人注意,便随这干人等转出正殿右门而去,正逢庙祝袁局闻风赶来请他们辟室商谈。李探花颇为诧异,庙祝袁局居然对贵妇人及随扈们逢迎阿谀,可见这些人来头不小,只好随遇而安。室内,庙祝袁局盛气凌人责问李探花道:“李公子,只不过是一件玩具而已,定能论价,能讨小少爷高兴为何不卖?亏你还是位读书人,应懂得成人之美。”李探花灵机一动,轻抚孩童脸颊拭其泪珠道:“这件玩具是在观前摊贩处购买的,你若喜欢可以去多买几个玩喽!”孩童心花怒放牵著奶妈的手就吵着要出去,一旁年长随扈微笑道:“小少爷家中玩具一箩筐了,还有什么值得您特别喜爱?就请李公子现宝一下,咱们好看清楚了再买。”庙祝袁局抚掌附合,李探花迫於无奈地从怀中取出五寸高的人身麒麟怪兽置於桌上,让他们看清楚道:“就是这个玩具,我可以走人了吧!”话一说完,孩童又一把抢在手中紧握不放,躲在奶妈的身后高兴地把玩,令人啼笑皆非,孩童天真无邪道:“这个玩具会动又会讲话!太神奇好玩了!”众人闻言当然不以为真,却急坏了李探花,道:“这个皮雕玩具快还给大哥哥我!外头的摊贩一大堆有得买,若去晚了很可能全卖光了!”庙祝袁局望了小少爷手中的五寸人身麒麟兽一眼,甚感惊异地打岔道:“好精致的皮雕手工!道观摊贩哪卖得起这个高级货?再说当世只有捏土玩具,又哪来皮雕手工艺,莫非是李公子创作的吧?”年长随扈打揖为礼,道:“在下袁府总管袁凯,袁庙祝说得不错!没想到李公子精研皮雕手艺如此传神,实为当世之奇也!不如你多做几个,就由你来开个价,咱们照单全收!”庙祝袁局巴结道:“广陵袁丞相府的总管大人绝不会亏待李公子,况且这位可爱的小少爷是袁丞相之独孙,若能搏得孩童欢心,说不定你能谋个一官半职。”真是来得巧妙,莫非冥冥中自有安排?暗忖潜伏来广陵城主要目的之一,就是要接应朝廷驻派地方监督吴王刘濞的丞相袁盎,因为刘濞早有叛意,若不及早营救恐怕会被抄家灭族。李探花心生一计,顺水推舟道:“这一只人身麒麟兽是敝人历经数月的呕心杰作,只因唯独一只,非与等量的黄金不卖。”庙祝袁局气呼呼咒骂道:“看你一表斯文,竟然狮子开大口……简直是抢钱嘛!莫非是看上袁丞相家大业大心存敲诈!”李探花拉下脸来反讥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庙祝袁先生不懂欣赏及创作艺术品的丰劳,你就是要买在下也不卖!”总管袁凯忙打圆场道:“李公子确实很有才华,所开出的价钱咱们可以接受,我家丞相本打算聘请石匠雕刻一尊老子的神像,大约需三尺高,准备供於香案,不知你可否用皮雕的手艺打造一尊?”李探花正中下怀,欣然作揖为礼道:“可以!但你们必须辟室让我专心工作,价格方面可议,请先付这只人身麒麟兽的银两吧!”总管袁凯尴尬道:“钱一定会付足!但一时间没带这么多钱出来,老夫先给你打个借据,明天随时到府领取,顺便和丞相见个面商讨雕琢神像之事。”李探花对着孩童微笑道:“袁小少爷,你拿人身麒鳞兽过来,我教你几种玩法。”孩童乐得合不拢嘴,跑过来把人身麒麟兽递给李探花,他拿着便拨弄兽身的身体和四蹄,可跪可仰十分逗趣,却暗中传音道:“沙猪!到了袁府必须暗中保护丞相吴盎的一家大小安全,先忍耐个几天,我自会到府接应。但切记!莫要做出惊世骇俗之事,以免暴露了身分。”霍沙宇开心地密意回音道:“主公放心!我沙猪出身魔界,统辖千万石妖都能一一驯服,哪会不晓得大奸大恶贼人的阴谋伎俩,一切包在我身上就是了!”李探花笑容可掬地将人身麒麟兽交给孩童,待总管袁凯写好字据便揣入鞶囊中,作揖告别离去。庙祝袁局送走了一干人等,便若有要事般急忙回到了住处想安歇,没想到在门口转角处,李探花若鬼魅般掠出阻挡去路,不由大吃一惊道:“咦!李公子怎恁地还不回家?”李探花笑而不答,右手横臂握拳竖起大拇指顶在心脏处,袁局一呆,立即肃然地右手横臂竖起了食指也顶在心脏处之後,立刻跪地请安手抱英雄拳,问候道:“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浪荡神!”李探花微笑回答道。袁局惊慌磕头请安道:“袁某该死!不知小李神仙大驾到此,方才若有不敬之处请海涵,没想到竟然惊动您老人家亲来主持大计,属下便宽心多了。”李探花一挥衣袖拂出一股柔劲将袁局扶起道:“你就是负责广陵地界的朝廷密探统领?剧孟到了吗?”袁局恭声回答道:“剧大统领已在密室恭候仙驾多时了,请您入房再说。”袁局推门而进,在右侧墙壁上一幅超大仙鹤飞翔的图画后方按个暗钮,整幅画翻转露出暗门,与李探花步入地下阶梯,图画旋即恢复原貌。地下密室中剧孟一见李探花,脸色一喜急忙作揖叙礼道:“小李神仙什么时候到了广陵城?再不来可会急死我了!”李探花诧愕道:“剧兄弟!莫非吴王府出了什么特殊状况?”三个人分宾主座定。剧孟脸色凝重道:“刘濞假藉这次武魁大游侠擂台比武,广揽大量游侠儿进驻群雄馆,极尽笼络之能事,比前一回还要盛大。依我之见不外筹备阴谋叛乱之事,眼看即将举兵称帝了。”袁局点头附合道:“刘濞拥有铸钱的铜矿与民生必需品的食盐,利用漕帮横行全国,所以财政充裕,平民不须缴任何赋税,地界上凡被朝廷徵调至边疆服役的壮丁,都由政府出钱免役,逢年过节对封地上的老人家都亲自或派员慰问,各项措施均深得民心。凡所有在其他封国或外郡捕快追缉的游侠儿逃犯,刘濞常公然包庇拒绝交出,这种情形已历四十余载了。”李采花搓揉脸颊无奈道:“这种事曾听中山靖侯刘胜说过,四十年来在南方已经集结一股牢不可破的势力,况且刘濞世子刘贤年初又被皇上因赌斗气而一棒错杀,老王爷积恨已久,举兵造反是早晚的事了。”袁局忧心仲仲问道:“小李神仙可有良策制止这场叛乱?在一个月之前属下曾派遣三名顶尖密探死士前往王府谋刺刘濞,但隔天这三个人头就被悬竿府外示众,真不知如何是好。”剧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王府日夜戒备森严,连我都近不了身,不过袁统领也太过鲁莽行事,已然打草惊蛇了。”袁局羞愧不语深感后悔,李探花只有安慰道:“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刘濞已有六十三局龄,并且子孙满堂,杀了他还是有儿子可以顶替造反,反而更会激起南方民变背向朝廷,此事以后绝不可为!咱们另想良策。”剧孟叹息道:“刘濞内廷有剑圣浮丘伯及刀神荆无算两大绝世高手守护着,连一只苍蝇都难以近身,这次的武魁大游侠只是一场骗局,诱使天下游侠儿上当供其使唤卖命而已。”袁局愁眉深锁道:“剑圣、刀神素来势若水火互不相容,据属下潜伏在王府的密探禀知,是经过一位面戴半黑半白诡异面具的女子所撮合的,但始终查不出这位神秘女子来历,有如神龙般不见首尾。”李探花一喜,忙道:“这位神秘女子可是时常出入王府?”剧孟发觉有异忙问道:“小李神仙的口气好像认识这位神秘女子?”李探花便将湖畔豪宅遇见神秘女子之事详说了一遍,但隐去闯进魔界巧遇霍沙宇一事,免得询问不休,造成他们的心理压力。袁局的密探经验确实丰富,听出了神秘女子对李探花的好感,便建议道:“小李神仙可以从这位神秘女子霍因缘处着手调查,说不定能阻止刘濞造反的念头,或者离间剑圣浮丘伯和刀神荆无算,教其先断了左右手!”李探花摩挲脸颊苦笑道:“霍因缘修为已臻半仙之流,却是位魔女!这是一场生死苦战,我尽力而为就是了,你们千万莫去惹她,否则我都救不了!”剧孟闻言心惊颤颤道:“连您都忌惮三分……难道放眼天下无人可以制服?”李探花语重心长道:“剧兄弟!你是‘寅’字星宿主本命元神转世,带有浩然正气,恐怕早已被魔女霍因缘感应到了,寄住王府中必须小心为要,免得被揭穿身分。”袁局虽听不懂星宿主的话意,却也能猜出几分,从旁建议道:“剧大统领既是未来的神仙中人,若被魔女感应测出,应会被刘濞重用,反而可以探得重要军事情报供做参考,是福非祸也……”李探花转了话题问道:“剧兄弟!墨氏一族移居洛阳近郊,一切生活可好?”剧孟竖起大拇指,微笑道:“墨炎老爷爷领导有方!自从前朝信阳夷王刘揭叛变枚平之后,,其叛家出走的侄儿墨承思经您网开一面得以躬身自省,现今一家子和乐团聚,合心合力建筑洛阳城,整座城打造得固若金汤,并挖掘许多密道以供不时之需。”李探花宽心微笑道:“洛阳城经墨氏一族整修过后,定然是一座防御工事勇冠全国之城,说不定就是整个战局中一处转折据点。”袁局从怀中拿出一张袁丞相府的地图,摊在桌面道:“禀小李神仙!袁盎丞相一家五十六口,如果想安全撤出广陵府可真是一件大工事,这份地图供您参考,明天过府好办事。”李探花看过地图便交给袁局收藏,袁局并将李探花用一尊人身麒麟兽皮离使得袁盎之孙爱不释手,进而趁机约定入府之事当成趣谈告知剧孟,否则想接近袁丞相也属不易,因为吴相府已被吴王刘濞派人暗中监视之中。李探花在聊闲中也将收服南蛮东海王国人氏柳夷吾为家臣及巧遇魅鞭唐朝吉一事详细告知,希望剧孟能了解其近况发展。剧孟哈哈一笑道:“柳夷吾与漕帮少帮主许光海在湖畔激斗一场,平分秋色,已然轰动广陵城,这位柳兄弟已被王府总管田乙易亲自接待至群雄馆安置,并曾追问其主公是谁理应奉为上宾,但柳兄弟还真回答不出来,平添一桩笑话,没想到其主公竟是小李神仙您!可见柳兄弟为人憨厚,忠心耿耿不认二主,是可以重用之人。”李探花提议道:“柳夷吾既然进驻群雄馆被奉为上宾,剧兄弟可以趁机结交,再暗中表明身分视为左右帮手加以运用,却不可将我的来龙去脉告知,免得他在不经意中泄漏出去。”剧孟十分高兴地唯唯是诺,袁局又问道:“小李神仙,吴丞相一家人打算何时撤回京城?应用什么方法较为妥当?请您示下。”李探花成竹在胸道:“咱们先预定在夺魁大会当日撤离,戒备比较松散,广陵四周水运发达,应用船运较为安全。”袁局欣然承诺道:“您放心!还有三个月时间可以充分准备,一切包在属下的身上!”剧孟建议道:“柳兄弟与许光海打出了交情,小李神仙若能利用这点让整个漕帮反正过来,就如断了刘濞一部份财源,也正好可以帮助吴丞相顺利脱离广陵城,岂不是一石二鸟之妙计!”李探花点头同意,再与剧、袁两人分派工作详加商议,秉烛夜谈至天亮才各自离开密室分头进行——武侠吧扫描yaayooocr,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