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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智战群雄

    明月依旧在。可今夜过后,自己是否依然能够看见这纯净无暇、清辉淡洒的月光?自己是否依然能看见思楚绝世的风情,绰约的风姿?

    鹰刀淡淡一笑,徐徐地将目光从卓思楚绝世无双的脸上收回。对于他来说,只要明白了思楚真正的心意,即便今夜战死在岳阳楼也是无憾了。

    直至此刻,他才深深了解到原来自己是如此深爱着思楚,这种爱早已根植在自己的心灵最深处,和自己的灵魂紧紧纠缠在一起,无分彼此。

    尽管鹰刀此刻等于陷身在绝境之中,动辄便是丧身当场的格局,但是他却觉得隐隐有着一股强烈的斗志和信心在支撑着自己,此时的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的自己都要强大,胸中澎湃着前所未有的盎然生机。

    刹那间,鹰刀的气势攀上了颠峰,充满自信的微笑,坦然无惧的眼神,高傲不屈的头颅,这一切都显示出他要以手中的大夏龙雀刀来作奋力一搏的决心。

    卓夫人见鹰刀断然拒绝归顺血剑盟的提议,她不由眉头一皱,看了看身旁委顿在地的卓思楚,再看看鹰刀,心中甚是担心鹰刀在女儿身上另外做有什么手脚,如下毒、种蛊什么的,否则这鹰刀岂能如此好心将女儿轻易便还给自己?

    **中人的手段千变万化诡异非常,莫要着了他的道也不知道。而且,眼前的鹰刀在前一刻还是疯疯癫癫缩手缩脚,此刻却好像吃了什么大力丸兴奋剂一般,精神百倍神清气爽一派一流高手风范,和刚才不可同日而语,莫非他果然练有什么古怪的魔功不成?

    看来,还是要小心提防着这小子,免得在阴沟里翻了船,惹人笑话。

    她在心中暗暗狐疑,脸上却冷冷一笑道:“鹰刀,你究竟想怎样?难道你不怕死吗?”

    鹰刀嘻嘻一笑,道:“我当然怕死。老实说,如果你们有诚意一点,来个三顾茅庐什么的,说不定我马马虎虎地也就加入你们血剑盟了。但是我只要一想到加入你们血剑盟之后,便要和你这种年纪一大把了,还自以为年轻漂亮卖弄风骚的老妖婆一同共事,只怕我天天都要做恶梦……要我过这种日子,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他既然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抛却了一切的负担和牵挂,昔日嘻笑怒骂肆无忌惮的无赖性格便又重回身上。这些日子以来,鹰刀一直心事重重郁闷不堪,一是无法把握和蒙彩衣合作的前途所带来的迷惘,二是伤害楚灵所带来的歉疚和不安。

    这两件事如同两块巨大的石头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使得他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可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证实了自己的预感,蒙彩衣果然出卖了自己和侯嬴,大错已经铸就,他反而放下了心中的负担。因为现在并不是后悔的时候,自己真正应该做的是应付眼前的危机。

    大堂之中俱是江南白道武林中的大豪、精英,卓夫人更是超一流高手,如果想从这种强敌环伺的绝境中逃出生天,不但要有敏捷的身手、顽强的斗志、超人的智慧,更要有死中求活悍不畏死的勇气和命运女神对自己的眷顾。

    世间的事往往很奇妙,怕死的人也许死的更快,将自己置之死地有时反而能继续生存下去,这是鹰刀在经历过无数次危难绝境之后所得来的最宝贵经验。

    当然,不怕死并不是指傻乎乎地去送死,只有运用自己的智慧,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条件,才是正确的策略。鹰刀之所以讥刺卓夫人正是为了要将卓夫人这最大的强敌激怒,一个愤怒的人往往是最容易犯错误的。

    卓夫人怒极反笑,她脸若寒霜,笑声之中的寒冷残忍之意使得坐在她身旁的卓思楚心凉似水,如坐冰窖。鹰哥哥,你为何要激怒我娘?难道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卓思楚痴痴地望着鹰刀,眼中柔情万丈、悲苦无限,眼角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卓夫人冷冷笑道:“鹰刀,我见你是个人才,故而不忍心杀你,希望你能弃暗投明,彻底与**势力决裂,加入我方阵营。谁知你不但执迷不悟自甘堕落,还出口伤人。嘿嘿……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她话音未落,右手一挥,灌注全身真气的长袖已笔直地袭向鹰刀的面目,正是她的绝技“流云飞袖”。

    卓夫人这一招是含怒出手,澎湃的真气犹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将过来,衣袖尚在一丈开外,螺旋型的真气已如利刀一般切割至鹰刀脸上的肌肤,而鹰刀周遭的空气也似乎在这一瞬间被卓夫人流云飞袖所蕴涵的阴寒真气抽空,使得他呼吸顿时一滞。

    但鹰刀早有准备。他长笑一声,天魔气在体内高速运转涌动如潮,脚尖在地上一点,踢向卓夫人攻来的一袖,两股劲气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却见鹰刀怪叫一声,身子如利箭一般向后飞掠而去。原来他并未和卓夫人硬拚,而是使个巧劲,借助卓夫人流云飞袖一击之力向后飞退。

    他在飞行的途中,手中长刀猛然一刀划向身旁支撑岳阳楼的长柱,口中狂叫道:“老妖婆,今日我鹰刀落在你的手中必然是有死无生,既然如此,我就毁了这岳阳楼,大家同归于尽!哈哈……”

    大夏龙雀刀斩金削玉锋利无匹,当日连天魔宫禁地厚达几尺的石门也能攻破,更何况岳阳楼中一人合抱、木质结构的长柱?

    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朱红色的粗大柱子已被鹰刀一刀断为两截颓然倒下,将柱子旁边的几桌酒菜压在柱下,一时间桌椅支离破碎,盏盘酒菜俱都摔落在地上,狼藉一片。

    所幸当时在座的均是武林好手,一见事情不妙纷纷跃离座位躲避这飞来横祸,但在措手不及之下也闹了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臭小子,你疯了?要死就好好去死,干嘛拉我们下水……”

    “小王八蛋,老子不将你大卸八块,老子就不姓周……他妈的,居然把老子五十两银子一件的长袍都弄脏了。来来来,有种的就不要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下来跟老子大战三百回合……”

    “早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好鸟,没想到比我想像的还要下流,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这小子这么下流,大伙儿也别讲什么江湖规矩了,一人一刀将他剐了算了!来呀,大伙一齐上呀……”

    “龟儿子的,大爷还没有喝够哩,就哭着喊着要大爷送你上路……他娘的,大家也别客气了,一起上去一人一指头把他捏死算了,也省得大爷看到他的苦瓜脸就生气……”

    就在群雄错愕愤怒的一瞬间,鹰刀身若鬼魅忽闪忽现,手中长刀已接连砍断了四根长柱。

    好在这岳阳楼构造精奇鬼斧神工,更兼支撑楼顶的长柱有四五十根之多,砍断四根并不能导致整幢楼顶坍塌,但是四根长柱所支撑之处的天花板摇摇欲坠尘土飞扬却是难免。

    对于鹰刀的无耻行径,大堂内群雄愤怒之极,人人口沫四溅义愤填膺,动作快的,已经取出兵刃冲上前去攻击鹰刀。而卓夫人一击不成之后,不意鹰刀竟然有如此疯狂之举,微微一怔之后,待要再度追击鹰刀,却见眼前人头涌动满是群雄愤怒的身影,哪里还有鹰刀的存在?

    鹰刀心内暗暗得意,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自己功力稍逊卓夫人一筹,若是和她单打独斗,时间一长必无幸理。

    所以,自己要想避开这最大的强敌,必须要将整个局面搅混。激怒卓夫人的目的就是要卓夫人含恨出手,一击而出不留任何余地,自己只要躲过这一招,卓夫人在后继无力之下,必然无法将自己缠住。而后砍柱子激怒群雄来攻击自己,看似是凶险万分,实则却要比和卓夫人单打独斗安全许多。

    因为群雄分属各帮各派,短时间内定然无法组织好阵形做到攻守兼备,联手夹击自己,反而会乱成一团,互相制肘互相牵制,减低攻击的效率,最妙的还是能将卓夫人挡在外边,使她在群雄的阻扰之下难以攻击自己。

    鹰刀展开天罗刀法在群雄包围之中腾挪闪躲轻松自如。天罗刀法本就是一门以守为攻适合于混战的刀法,是无双府鬼王晁功绰特别为门下弟子所创,有利于弟子们在**势力互相倾轧的混战中保命争雄,往往能够以一当十。

    这天罗刀法鹰刀自幼便已练得纯熟无比,一招一式顺手拈来,再加上他手中大夏龙雀刀锋利无匹,体内天魔气纯正雄浑,攻敌或许不足,但凝气护体不让群雄的真气伤害己身却是绰绰有余。

    如此一来,群雄的兵刃一递近他的身前,便被他随手一刀削断,如同摧枯拉朽一般,竟然无法伤他半根汗毛。因此,尽管群雄人势众多,但鹰刀在人群之中左冲右突指东打西如入无人之境,轻松写意挥洒自如,居然无人能攫其锋芒。

    相反的,群雄这一方面却被鹰刀牵着鼻子走。鹰刀出现在何方,群雄便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围聚在何方,看上去刀光剑影拳打脚踢热闹非常,实质上却没有半丝效果。由于人群太过拥挤,手脚受缚无法施展,功力差些的,难免会错手伤及自己人,故而常常会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哎哟!……他妈的,是哪个王八蛋不长眼在我后背上砍了一刀?别让我逮住,让我逮住的话就有你的好看……”

    “姓周的!你他妈的是不是人?前几天我只不过偷偷摸了一把你老婆的屁股,没想到你居然跟我玩阴的,趁这个时候用剑来招呼我的屁股……正所谓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哎哟!你……你他妈的有完没完?不就是摸你老婆的屁股吗,你还真跟我拚命呀……什么?你到今天才知道我摸你老婆的屁股……”

    “前面快让开……前面快让开,我……我收不住了……吁!还好钱兄的身手好,闪得快,否则这一剑就要刺到你……咦?我的剑上怎么会有血迹?哎呀,原来是李老弟,我可没想到你会躲在钱兄的后面,真……真是对不住……”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求求你们了,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我……我还没有娶媳妇呢,我们刘家祖宗八代一脉单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如果死了就后继无人……还推?你他妈的再推,我就跟你玩命了,实话告诉你,我刘家兄弟五人号称江南五虎,太湖一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哎哟,不好意思,说漏嘴了……”

    鹰刀手中应付着群雄来自各方的攻击,但心神却在留意远处卓夫人的动向。他知道,片刻之后卓夫人必然会因忍受不了这等乱糟糟的场面而重新出手对付自己,所以一定要在这一段有限的时间内筹划一个逃出岳阳楼的方法,否则自己必死无疑。

    他仔细观察四周状况,心中已有定计。门窗皆非逃走的最佳路径,因为这种地方都会有重兵把守,无论守卫之人武功高低,只须略略阻挡片刻,卓夫人便能快速赶来将自己截住。

    要想逃离此处,唯一的方法便是甩开卓夫人这最具威胁之人,从她万万想不到的地方逃走,那就是──往楼上突围!

    人类的思维经常会出现一些死角,他们有时或许会看得清楚很远的事物,或许能将某个计划计算地非常缜密,但往往会忽略近在眼前的漏洞,而这个漏洞便是死角。

    就眼前而论,不设防的楼顶便是卓夫人思维的死角。整个岳阳楼的门或窗都布满了重兵以防范自己突围逃跑,可偏偏没有人在二楼设防,那是因为卓夫人的思维出现了两个错误:一,她认为自己不可能在百多人的包围圈中逃脱;二,她认为被困在围墙中的狗只会钻洞,却想不到逼急的狗也会跳墙。

    岳阳楼依水而建,自己只要能摆脱卓夫人冲上顶楼,然后从楼顶跃入洞庭湖,那时卓夫人就是大罗金仙也拿自己没办法,只能干瞪着眼睛目送自己和她说再见了。

    计议已定,他长笑一声,大声喝道:“不陪你们这些蠢材玩了,我鹰刀去也……胆敢阻挡者死!”

    说毕,身子忽地高高跃起,手中长刀高举过顶斜斜一刀向前劈下,体内天魔气破体狂涌而出。只见一道灿烂绚丽的刀光闪过,首当其冲的几人立时被鹰刀的刀气所伤,横七竖八摔倒在地,血流如注,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显然伤势极重。

    鹰刀这一刀刀气纵横当者披靡,强霸威猛之势尽显,使得群雄为之胆寒不已,身不由己地后退几步以避锋芒。鹰刀哈哈大笑,手中长刀又连劈几刀,继续向前攻去,身子也一步步稳稳地向前方移动。

    他选择的方向是岳阳楼的正门,因为他要给卓夫人造成一个从正门突围的假象,好将卓夫人引到自己身前。

    如果鹰刀此时立刻跃起,冲破头顶的天花板向二楼突围而去,相信没有人能够阻挡他。尽管这个想法极为诱惑,可鹰刀却不得不放弃。

    因为他知道,如果此时就往二楼突围,的确无人能够阻挡,但同样的,卓夫人也能毫无阻挡地立刻冲破天花板向二楼追去,以她的身法之快,自己未必能将她摆脱。

    所以,唯一可行的方法是将卓夫人诱到身前,自己才能向二楼逃逸。此时的卓夫人以为自己选择的突围方向是正门,可当她逼近自己前来阻挡时,自己却骤然改向,向楼上逃跑,这肯定会让她措手不及,想也不想便会紧随着自己向楼上追来。

    但由于自己抢了先机先行一步,可以居高临下攻她一刀,将她逼回地面。而等她再度追来时,自己早就利用这一点点的时间差到达顶楼跃入洞庭湖远走高飞了。

    果然不出鹰刀所料,卓夫人见鹰刀手中长刀大开大阖,一步步向正门攻去,口中不由冷笑一声道:“鹰刀,你以为能逃得了吗?还是乖乖地给我留下来吧!”

    身子轻轻一晃,如利箭一般急速向鹰刀掠来,飞行中的她长袖飞舞身姿曼妙,神态悠闲之极,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鹰刀会逃出这天罗地网。

    卓夫人脚尖在群雄的肩膀、额头上稍一借力,便轻松越过阻隔在她和鹰刀之间的人潮,凌空虚渡飘然而来。她人尚在五丈开外,右手屈指一弹,右手小拇指上的碧玉指套利箭一般向鹰刀的胸前激射过去。

    鹰刀冷眼觑见一道碧影破空而至,心念一动,手中长刀一刀劈去,却骇然发现自己虽然已将碧玉指套拦腰劈为两断,但指套上所蕴涵着的一股阴寒之极的真气却沿着刀身而上,直攻自己右手手腕上的脉门,自己不防之下,竟然险些受其所制。

    好在天魔气神妙无方,对任何入体的异种真气具有极强的排他性,卓夫人碧玉指套上的阴寒真气一触及脉门大穴,便被体内的天魔气逼出体外。

    想当初鹰刀初习天魔气时,全身的内力已被卓夫人震散,等于是一个毫无内功的废人,可尽管如此,震散在四经八脉之中无法凝聚的真气依然和天魔气互相冲突排斥,险些令得他走火入魔疯狂而死,从这点可以看出天魔气追求的是毫无杂质的纯洁,凡外来的真气必然会被其强霸的排他性所排斥。

    但卓夫人的阴寒真气也非等闲,饶是鹰刀的天魔气反应迅捷,却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手腕脉门处一片寒冷如冰酸麻难当,长刀几乎把持不住堕下地来。

    鹰刀心中大惊,这种藉着凌空飞物也能传达真气的神功简直闻所未闻,匪夷所思之极。

    鹰刀还没有从震惊之中解脱出来,一股沛不可当的压力已扑面而来,卓夫人修长如玉的手指渐渐在自己的眼前扩大,急速点向自己额前眉心。

    鹰刀屏息后跃,避开锋芒,提气凝神戒备,准备和卓夫人硬拚一刀,然后借劲上跃击破头顶天花板跃上楼顶逃生。

    忽然,眼前景象又起变化。只见卓夫人的身影围绕着自己旋转,衣袂翻飞飘然如仙,袖底纤指如玉,幻化出千百个指影笼罩住自己全身上下,点点指影淹没了自己的所有视线,教人分不清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幻。

    最令人难受的是,卓夫人的阴寒真气也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挤压过来,使自己如坐冰窖,呼吸困难胸中郁闷之极。

    鹰刀眉头一皱,大喝一声道:“卓夫人,且看我这一招!”身子腾空跃起,手中长刀光华大盛,犹如冬日骄阳月夜流星一般,一刀劈向虚空,刀气破空之时竟隐约有风雷之声,正是他的绝招“日薄西山入”!

    强盛至极的惊人刀气自大夏龙雀刀的刀尖狂涌而出,撕碎眼前的点点指影,撞上一股轻柔的劲气,两股真气在空中交会,发出一声闷响。

    原来,卓夫人突见鹰刀的刀气大盛,刀尖光华涌现,便知这一刀是鹰刀全身功力所聚,怕自己“漫天碧影兰花指”的刚硬指劲难以匹敌,便缩指回袖,以一记“流云飞袖”来抵挡。以柔制刚才是应付这种威猛刚霸的刀气的不二法门。

    鹰刀一刀劈去,只觉刀气所触之处如中败革,软绵绵的没有丝毫着力的地方很是难受,心中不由一紧,知道卓夫人手法巧妙,用柔劲化解了自己充满霸气的刚猛一刀。

    正在此时,眼前指影又现,卓夫人在用流云飞袖化去自己一刀之后,玉指又自袖中袭出,中宫直进点向自己眉心。

    鹰刀的刀势已然用老,此时变招已经来不及了。但他应变能力极快,一个翻身,头下脚上向后急扑,右脚脚尖却运劲猛然踢向卓夫人的手指。

    指脚相触,一股大力涌来,使得鹰刀加速了堕地速度。在下堕的途中,鹰刀只觉右脚脚尖一痛,一阵细微的痛楚蔓延全身,显然是自己在仓促变招下,脚劲不敌卓夫人的指劲,脚趾骨裂了。

    但鹰刀却不怒反喜。因为卓夫人的指劲越是厉害,自己越是能够借其劲力上跃,突破天花板登上二楼逃生,而且,卓夫人和自己硬碰一记,招数用老身形受阻,必然在短时间内无法调整身法拦截自己。

    他顾不上右脚的疼痛,在堕地之前用手中长刀在地面上一点,身子巧妙的一个转折,已将方才头下脚上的下堕之力转化为上跃的动力急速向天花板激射而去,速度之快犹如天际流星。

    “多谢卓夫人相送,鹰刀去也……”鹰刀长笑一声,手中长刀奋力一挥,头顶的天花板立时被他击破一个大洞,他的身形笔直地往洞口穿射过去消失无踪。在消失之前,他向远处深情凝望自己的卓思楚微微一笑,眼中柔情无限,似乎在劝慰她无须为自己的安危担心。

    卓夫人由于和鹰刀指脚相交一记,劲力反挫之下,身法一滞略退半步,待发觉鹰刀击破楼顶天花板消失时,方知中了鹰刀这小混蛋的奸计。想也不想便脚尖一点,追着鹰刀的身影而去。

    她的身形刚刚自洞口穿射而出,便觉一记凌厉的刀风掠来,且听得耳旁鹰刀贱贱的笑声:“嘿嘿……早就知道你这老妖婆胸大无脑,果然不出我所料,居然真的跟着来了。如果你还想留着你那颗臭头吃饭的话,还是乖乖地给我下去吧……”

    原来,鹰刀正好整以暇地站在洞口旁,笑吟吟地一刀向自己劈来。

    卓夫人大惊失色。此时她的身子才探出一半,双脚并未踏足实地,而且她刚刚从楼下跃上来,劲力已成强弩之末,在准备不足之下要想轻易躲过鹰刀这居高临下预谋良久的一刀,除了立即顺势回落一楼之外,实在别无他法。

    真是不甘心呀!己方人多势众,自己的实力又比他高出一截,却依然被这臭小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处处落在下风。鹰刀这小子狡计多端,应变迅捷……此子不除,他日必成祸患!

    卓夫人心中大恨,却也只能无奈地使个千斤坠,将身形顿然下挫往一楼堕去,以躲避鹰刀这一刀的锋芒。尽管她变招极快,可还是觉得头顶一凉,平日用来束发的一枝翠玉钗被其削为两断,满头的乌发顿时披散下来。

    被逼退回一楼的卓夫人长发四散神情懊恼地抬头仰望破了个大洞的天花板,心中又羞又怒。羞得是自己纵横江湖几十年,弄得这般狼狈还是生平第一遭;怒的却是明知鹰刀这小子就在楼上,可偏偏自己没有办法追上去将他拿住。

    卓夫人武功虽高,却不是应变的长才。她站在当地思虑片刻,方才向周围群雄喝道:“你们留下十几个人分布在这岳阳楼左近,监视鹰刀的踪迹。特别是岳阳楼一带临近的水域,要多加派些船只人手巡逻,莫要教他自水路逃跑了。鹰刀此人奸狡无比诡计多端,记住,只要有任何一丝异常情况便要出声示警,到时我自会前来增援。其他人等各回自己所属帮会,协助进行剿灭天魔宫事宜……好了,都散了吧!”

    卓夫人血剑在手,群雄自然听其号令行事,当下纷纷遵令四散而去。须臾之间,原本热热闹闹偌大一个岳阳楼人去楼空,空空荡荡,整个大堂之中只剩下幽兰小筑卓夫人座下十余名侍女拱卫在卓思楚的身旁。

    卓思楚见鹰刀在这等劣势之下也能安然逃脱,心中欣慰无比甚是高兴,只觉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唇角不禁微微露出一丝笑容,但她一转眼望见卓夫人冷然立于大堂中的身影,连忙敛去笑容,生怕被其发觉自己暗暗欢喜的心情。

    人手安置妥当之后,卓夫人叮嘱手下侍女要好好保护卓思楚。随后,她长袖一挥卷起身旁一张椅子向天花板的洞口掷去,自己却往洞口之侧掠去。当椅子从洞口穿射过去时,她一掌击破楼顶,另开了一个大洞穿洞而出。

    有了方才受挫的前车之鉴,她自然怕鹰刀故伎重演,拿着大刀在洞口等着自己伸头一刀,所以她多了个心眼,用椅子作饵吸引鹰刀的注意,自己却声东击西从别的地方开辟上楼的路径。这也算得上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吧!

    木屑四溅尘土飞扬中,卓夫人已悄然登上二楼。她凝神静气谨防鹰刀这阴险小人暗中偷袭,但良久过去,并没有半分动静。她定了定神,游目四顾,却赫然发现二楼之上除了地板上破开的两个大洞及自己扔上来的一张椅子之外,一切都秩序井然,哪里还有鹰刀的影子?

    莫非这小子在三楼?卓夫人再度确认二楼中没有鹰刀之后,身子便向三楼掠去。这一次,她并没有多作停顿,而是全速上掠。因为她想到一种可能──岳阳楼临洞庭湖而建,此时的鹰刀又怎么会这么笨留在楼中等死?只怕现在已经跳水逃生了。

    正在这时,她的耳中猛然听见楼外一丝细微的水花声传入耳内,接着便听得有人在大声警示道:“有东西落水了,大家快搜……莫要教鹰刀给逃了……”

    卓夫人大喜,身子一折返身往楼底掠去。脸上笑容满面,口中喃喃道:“鹰刀啊鹰刀,就知道你会借洞庭湖水遁而逃……可你万万不会想到此时的洞庭湖已全盘掌控在我的手心,湖上舟船密布,戒备森严。特别是岳阳楼附近一带,就是连根针掉入水中也休想逃过我的眼睛……嘿嘿,这次看你还能跑去哪里?”

    一阵微风掠过,卓夫人几个起落,已掠出岳阳楼,往出声示警之处飞行而去。

    可令卓夫人没有想到的是,当她掠出岳阳楼之后的不久,一条人影却从三楼楼顶的一块牌匾后翻身跃了出来。只见他手持长刀,浓眉星目,面带一丝懒洋洋的笑容,好似天下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正是本该水遁而逃的鹰刀。

    原来,当鹰刀逃至二楼一刀将卓夫人逼回一楼大堂之后,便飞掠上三楼准备自三楼露台跃入洞庭湖中逃之夭夭。但是,在最后的关头,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猛然想到这看似是非常安全的水遁大计在此时也许并不安全。为了围剿天魔宫,整个洞庭湖早已控制在血剑盟的手中,可以想见的是,此时的洞庭湖上舟船来往尽是血剑盟的人,自己在这个时候水遁实在和送羊入虎口差不了多少。

    岳阳楼外笼罩于深深暮色中的洞庭湖在月光的辉映下是如此的平静,不时跳动着片片粼光,诱人之极。但鹰刀知道,只要有一丝半毫的微小动静都无法瞒过守候在黑暗中蓄势待发的敌人。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在这种追兵在后危机四伏的时候,一般人早已凭着人类求生的本能,不加思索地跳入水中逃生了,但鹰刀居然能临危不乱,在千钧一发之际想到水中潜藏着的危险,强行抑制住跳水逃生的冲动。

    这不仅仅是鹰刀智慧的表现,更体现了鹰刀经过千百次生死考验之后所得到一种可贵的经验。那就是,越是危急的时刻越不能狗急跳墙,而要三思而后行,因为这种时候你每一次错误的决定都可能要你的命,让你不会有机会犯第二次错误了。

    鹰刀略一思索,将身上早已破污不堪的大红新郎服脱下,包裹起身旁的一张椅子扔下楼去,自己却翻身上跃,躲在楼顶的一块大牌匾后面。这叫做调虎离山之计。

    果然,当椅子落入水中时,便有人扯着嗓子示警了。鹰刀偷偷从牌匾后望出去,只见楼下水域已被舟船围了个水泄不通,船上的灯光将整个水域照射得如同白昼一般,便是只苍蝇也难逃他们的眼睛。

    鹰刀嘻嘻一笑,望着楼下越聚越多搜寻自己踪影的船只,知道自己的狡计大功告成,达到了吸引敌人注意力的目的,便翻身从牌匾后跃了出来。

    “现在我就是大摇大摆地下楼,相信也不会有人出来阻拦了吧?”鹰刀得意洋洋地飘身向楼下掠去。

    当他来至一楼楼梯的转角处时,却一眼瞥见一楼大堂中幽兰小筑的众侍女结成剑阵护卫在卓思楚的身旁。剑阵中,卓思楚精神萎靡脸色苍白软软地坐在地上,一袭白衣胜雪。

    鹰刀心头一热,几乎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将她搂在怀中,从此后不再分开。但是,理智却告诉他,这么做只会暴露自己的行踪给敌人知道,到那时,自己将再也没有先前那么幸运,能逃出这天罗地网了。

    思楚,你等着我,终有一日我们会再度重逢,我们会重新聚首,当那一天来临时,我将紧紧拥抱着你,没有任何力量能将我们分开,我们将一生一世都厮守在一起,不再分离。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有天上的明月给我作证!思楚,你等我……

    鹰刀痴痴地望着远处那道白色的身影,心中柔肠百结,几度欲转身离去,可脚却像是被钉子钉住一般,无法移动分毫。分离是为了将来更好的聚首,可当分离的时候来临,才觉得离开心爱的人是如此的难。

    终于,他咬一咬牙,狠下心肠下定决心离去。他转过身子,飘身至岳阳楼临街的一扇窗前,先偷偷观察了一下楼外街道,发觉果如自己所料,静悄悄地没有任何人迹。想来,他们的主力大都集中在洞庭湖,陆路上的防守相对来说并不严密,有些疏漏懈怠。

    但鹰刀并不大意,先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向窗外扔去。碎银击中远处街边的一棵大树,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什么人!?”几条人影从暗处飞射出来,往大树旁急速掠去。鹰刀微微一笑,趁着他们在树旁搜寻,无暇顾及这边的短暂时间,轻轻从窗口翻身出岳阳楼外,几个纵跃,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尽管鹰刀已成功逃离岳阳楼,可前方依然是荆棘重重。如今,血剑盟的势力已遍布岳阳、洞庭一带,孤立无援的鹰刀究竟能否逃脱敌人的魔爪?没有人能知道。

    天上的明月清冷依旧。

    岳阳楼灯火阑珊。

    一切都重归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但黑暗之中却似乎隐隐飘浮着一种危险的气息,令人为之心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