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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五台双凶

    这座武陵别府,四周山壁陡立,高达百丈之上,处身其中,有如坐井,除了几处秘道之外,与外界完全隔绝。

    沈元通心中明白,“万家生佛”兼为“万洋山主”的应成伦,为人狡猾,尤胜狐狸三分,倘没有困住自己的把握,绝不会自动揭开身份,而坦承各种罪行。

    不过沈元通也不是省油之灯,凭他一身奇绝天下的武学功力,岂会向命运低头?

    何况,“万家生佛”应成伦已证实为他的杀父仇人,现在就是大开洞门,恭送他出洞,他也不会就此离去了。

    所以,这时沈元通心中所想的,是如何扑杀“万家牛佛”应成伦,根本就没有自全生命,抖手一走的念头。

    他怒视高高坐在石壁上的“万家生佛”应成伦,一时无法可施。

    忽然,他想到对方既是从红楼客室中逃脱,则红楼客室中必有暗道通入地下,而只要进入暗道,便可蹑踪转到岩壁上去。

    他想到这里,立即转身踪返红楼客室,略一搜视,便在墙下找到了一个机扭。可是他左拨右扳,却不见有何暗门开启,最后一气之下,运力将机扭震断,也依然不见墙壁下有何反应。

    他正自气恼万分,半壁之上的“万家生佛”应成伦却又冷冷的讥笑道:“沈小子,你休要异想天开,妄图闯入,还是乖乖的听候老夫的吩咐吧!”

    沈元通闻言更怒,双手分抡,掌风如潮,向红楼四壁涌去,一阵矗然巨响,和满天灰尘起处,一座精致的红楼,竟尔分崩倒坍殆尽。

    “万家生佛”应成伦在半壁之间,眼见沈元通毁去了红楼精舍,非但不怒,反而更是阴沉的笑道:“果然好掌力,大英雄如果有胆,不妨再到八个岩洞中瞧瞧!”

    沈元通怒极之下,已不计任何后果,当下笑道:“都要见识,看你奈得我何!”

    说完身形已起,向正面岩壁下的一个石洞中直射而入。

    石洞中阴暗异常,长达百尺,就似他进来时所通过的甬道一样,毕笔而单调,他冲到洞底,了无异象,遂又晃身纵了出来。

    他一口气闯完八个岩洞,其单调如一,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才恍然而悟,原来“万家生佛”应成伦这一着的目的,只是要他在了解了环境之后,认命服降而已,他悟通此点,心中除了怒恨之外,不觉又泛起一种被戏弄的羞恼。

    果然,“万家生佛”应成伦又在这时阴阴的道:“看样子老夫倘不移樽就教,大英雄就只有一辈子站在下面上不来也出不去了。”

    沈元通冶哼道:“不见得!”

    他牛劲一发,剑眉双轩,俊目中射出二道坚毅无比的棱芒,举臂一探,右手之中,已多了一柄长仅一尺有零,黯黑无光的龙角短剑,一腾身,身形带起一丝破空的轻啸,直向斜壁上刺去,运臂作弧,短剑在石壁上划了一个大圈圈,接着左臂神功猛运,拚力一挥,“崩”地一声,圆弧内的一块石壁,纷纷震落,石壁上顿时现出一个深有尺余的石洞来。

    沈元通一着奏功,信心大增,以他的不世功力,加上宝剑为助,倘若硬拚到底,不难切石深入,这种不惜拚耗真力的蛮干作法,“万家生佛”应成伦却是万万未曾想到。

    故尔他一见之下,立时双目愣张,脸上的得意之色,亦消失不见。

    可是沈元通正待第二次挥剑运掌,依样画葫芦,继续劈石开洞之际,耳际却忽然传来一缕细如蚊蚋,非常熟悉的声音道:“元儿,不可鲁莽从事,你知道你进逼过甚,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么?”

    沈元通闻言一震,退后数丈,也用“傅音入密”神功,悲呼道:“王爷爷,您在哪里?这老魔头已承认是孙儿的杀父凶手,此仇不共戴天,焉能轻易放过他!”

    一心居士王焕的声音惊道:“果然是他?”

    “他亲口说出,不会有假!”

    一心居士王焕顿了一顿,忧虑地道:“你知道武陵别府中的凶险么?”

    沈元通微微一怔道:“孙儿志在报仇,一时倒未计及此间有何凶险……”

    一心居士王焕忧心忡忡的道:“这座武陵别府乃是由千百万年前的死火山口改建而成,除了按照八卦方位,利用原有山洞,所设的八条进出通道外,其余各种设置,都隐藏在这石壁之内,和地面之下。内部从上到下共分九层,最高的一层,便是那魔头此刻和你说话的地方,乃府中执事人等起居之所,第二层是优待室,一些可资利用之人质,都安置在这一层,生活颇受优待。第三层,乃是可以利用,而又无法利用之人所居之处,由于他们对这些人尚有顾忌,故生活也还勉可说得过去,我即被囚禁在这一层中,第四层以下,称作待罪室,那就宗全是鬼域世界了。第九层地底,埋有数百万斤火药,必要时点燃火丝,这座武陵别府便可在顷刻之间化为劫灰。

    凡被禁在这座武陵别府中的,虽然身受待遇各有不同,但都是江湖上正义之士,沦于贼手的可怜虫!

    你要是进逼太过,激恼了老魔,或是万一不慎,触发了预埋的火药,不但自身不保,而成千被囚之人也将同归于尽。”

    沈元通听得毛骨悚然,却疑惑地道:“王爷爷,你身被囚羁,如何知道这些的呢?”

    一心居士王焕道:“当然是他们自己说的……他们说出这些秘密,固然是旨在恫赫,但因危险性太大,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沈元通惶然地道:“王爷爷,如此说来,难道便任由这老魔害人到底么!”

    一心居士王焕一叹道:“此魔心机深沉,手段毒辣,我希望你能忍辱负重,暂抑私仇,为整个武林浩劫和成千陷身魔窟的人着想,设法逃出虎口,徐图灭敌之计。”

    沈元通嚅嚅地道:“王爷爷,倘若这武陵别府地下果真埋藏了如许火药,将来为解救此间被囚之人,由外面攻入,不一样会造成悲惨的结果么?”

    一心居士王焕沉默有顷,道:“是的,孩子,不过我曾听你二叔祖说起,白、碧、紫三箫,原有一首合奏曲谱,三箫合壁吹奏起来,能摧碎邪心,扼杀恶人!

    你只要能找到那本合奏曲谱,再设法自玉箫仙子和紫髯神魔手中取得白、紫二箫,便不难制服武陵别府中的一干魔鬼,轾而易举的救出被囚之人。哎,这也是一个希望罢了……三箫合壁或许不难,寻求那首合奏曲谱便要看天意了。”

    沈元通闻言愁眉顿展,愉悦地道:“王爷爷,如此你老人家不必忧心了,如今不但白、碧、紫三箫早已合璧,‘天籁之音’亦已为孙儿所得啦。”

    一心居士王焕高兴至极地道:“这……这太好了……孩子,你赶快设法脱困吧!”

    他们这阵谈话,因为都是用“传音入密”神功行之,是以高高坐在石壁上的“万家生佛”应成伦并不知悉,他见沈元通呆立发楞,半天不作第二次击石举动,还以为他已畏难作罢,遂又哈哈一阵大笑,道:“石壁厚达数丈,你纵有通天神力,又将奈何,还是乖乖跪地求降吧!”

    沈元通经一心居士王焕开导之后,智珠在握,心气亦平,闻言淡淡一笑,仰起俊脸道:“老魔,你自诩智虑过人,你知道本少侠现在心中有什么打算么?”

    “万家生佛”应成伦真想不到沈元通仍能如此镇定,心中大惑不解,长眉一蹙,竟答不出话来。

    沈元通知道“万家生佛”应成伦老奸巨毒,心有所疑,必然另起恶念,唯恐夜长梦多,也不想再在口齿之上多生事端,于是左箫右剑,分执手中,一吸一口长气,提足内力,施展“履虚踏空”的无上轻功,拔起二十余丈,左手玉箫一点石壁,借力腾身,又升高了十七几丈,然后右手龙角短剑交互施为,一个身子,便像一股轻烟,冉冉直上。

    沈元通一拔二十丈的高度,已超过目前江湖上一般顶尖高手的一倍以上。

    就是“万家生佛”应成伦最多也不过可以拔超十三四丈左右,是以他认定武陵别府安若铁筒,沈元通已成瓮中之鳖。

    当沈元通第一次拔超二十丈高时,“万家生佛”应成伦仅仅脸上微露惊容,对沈元通的功力暗生钦佩,并不认为沈元通就此能脱身出去,口中并还嘿嘿阴笑不止。

    但等到沈元通身形不断的上升,“万家生佛”应成伦这才发觉情形不妙,巨目愕张,阴笑骤止,脸上的神色亦由得意转为惊悸,惊惶地将身站起,发眉且有些抖颤。

    沈元通十几次借力换气,在“万家生佛”应成伦骇异懊丧中升立岩壁顶端。他在山顶一块突石上站定身形,一口长笑道:“老魔,区区武陵别府其奈我何!你弄巧反拙,泄了自己的底,只怕今后你再也无颜返回‘正义之宫’称尊,并欺名盗世,掩画天下人耳目了!”

    “万家生佛”应成伦不愧是成了精的老魔,在一阵惊惶之后,立即恢复镇定,以不屑的口气道:“小子,不要得意,你如果在江湖道上,透露半点有关老夫今日之事,老夫必使王老儿和魏花子以及顾家的一家大小受尽诸般痛苦而死,教你小子悔恨终生!……而且事实上凭老夫目前在武林中的声誉,你小子的片面之词也未必有人相信!”

    他这话说得果然不错,沈元通如今不但有人落在他的手中,而且名望远远不及,加之过去曾有过向南明一剑罗拱北无理取闱的事实,苟无具体证据,徒托空言,委实难以使人置信。

    故尔沈元通人影消失,“万家生佛”应成伦回头对连佑三吩咐道:“沈家娃儿想来不会就此死心,武陵别府机密已泄,限你在三日之内,办妥迁离,前往第二密坛,并将此府封闭,伪装如常。那小子倘敢再次进入,务必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连佑三犹疑地道:“武陵别府设置不易,一旦毁去岂不可惜。”

    “万家生佛”应成伦冷哼一声道:“只要大事可成,普天之下莫不尽在我们掌握之中,一座武陵别府算得了什么?”

    话一说完,也急急地离开了“武陵别府”,不知所至。

    沈元通闯出武陵别府之后,一路飞奔,心中充满着忧郁与不安,他虽得一心居士王焕指点,知道“天籁之音”可以杀贼克敌,但想到父仇久悬未报,王爷爷等人陷身魔窟,时机急迫,却使他有远水难救近火之感。

    他带着真力大损的身子,奔行一日,已回到澧县与铁心秀士相约会面的客栈。

    这时,铁心秀土曾弼已经不在,据店伙说,铁心秀土曾弼等他久久不回,已经追了下去,临行交代,万一沉元通回来,可到九疑山“正义之宫”与他相会。

    沈元通在闻悉各情之后,先本有些紧张,及至想到“万家生佛”应成伦决不会在公开场合为恶,这才放下心来。

    他回到房中,盘坐运功,准备恢复数日来的疲惫,并想在舍去“天籁之音”之外,构思出一个破灭魔党,报仇救人的简捷途径。

    一夜过去,沈元通连日来耗损的体力业已恢复,可是他却仍未想出对付“万家生佛”应成伦的简捷办法。

    诚然,这是一件非常棘手而难以解决之事。凭“万家生佛”应成伦在目前江湖上万人景仰的声望地位,如不掌握可信的证据,沈元通不但无法向天下人提出控诉,甚至公开寻衅都不妥当,因为,沈元通的家世特殊,人家一定会以为他祖父沈一之炉名忌才,不能容物,怂恿沈元通出头生事。

    沈元通也曾想到趁“万家生佛”应成伦落单的时候,凭武功将他制住,从而逼取笔录,搜取证据,只是单独相遇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的,何况对方现在已经有了警惕,万一对方从此坐定“正义之宫”,始终避与自己单独见面,岂不反而耽误了报仇救人的时机吗?

    是以沈元通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快捷速成的办法,最后只好暂忍怒恨,决定仍旧依照一心居士王爷爷的指示,尽速赶回庐山,与罗惜素和覃英合参“天籁之音”,然后白、碧、紫三箫合璧,犁庭扫穴,同破“武陵别府”………

    那时候,人证物证俱在,便不怕老魔应成伦再能有所遁形了。

    他主意打定之后,心中也就泰然安静下来,且归心似箭,立即打点上道,展开身形,向庐山赶去。

    由澧县到庐山,越洞庭,经修水,是一条捷径,但都是水路,沈元通轻功飞行绝迹,自然以起旱绕道益阳平江,比较节省时间。

    沈元通越过益阳,一直到达平江,沿途都未遇到甚么事故。

    平江是接近幕阜山的一个山城小县,人口不多,城中没有很大的酒楼,只有连吃带住的小客店。

    这种客店,对旅行的人既方便又经济。

    住店的客人,如果每日三餐中有两餐由客店供应,房间便可免费,只须付两餐饭钱即可。

    客人如果不惯店中伙食,而在外面买食,所收房钱也极有限。不过古时旅客多半节约,在外用餐之人,真是少而又少。

    沈元通落店之后,吩咐店小二将酒菜送入房中,就在他正待吃用之际,忽然,前面店堂传来一个声音道:“店家,有上房么?”

    沈元通闻声一惊,连忙放下碗筷,晃身迎了出去。

    ※※※※※※

    来人是谁?沈元通为什么张惶迎出?暂且按下再表。

    且说庐山五老峰“明轩小筑”自送走沈元通后,几位老人便一心一意地忙着增强李若华、罗惜素、覃英等三人功力。

    为了速成,督导之严,日课之繁之重,使这三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大有吃不消之感。

    李若华和罗惜素二人,一个温善随和,一个教养有素,尚能勉强忍耐。

    但小丫头覃英,生性活泼好动,又加从小跟玉箫仙子长大,承受了玉箫仙子的一身绝学,也承受了玉箫仙子几分任性古怪的脾气,对几位老人家一片好心的折磨,哪能忍受得住?

    每当日明之夜,凭崖独立,小丫头便会兴起无边愁怀。

    她这次到庐山五老峰来,原望能和元哥哥共处嬉戏,哪知沈元通却为了江湖浩劫和父亲的血仇所驱策,匆匆离山而去,连个倾吐心曲的机会都没有。

    尤其想到人家罗姊姊,因有老父南明一剑罗拱北作主,名份已定,只有自己,碍着师父的关系,仍还是一个未知之数,沈伯母虽然说得好,但是师父的脾气,她是深知素悉的,万一情天生障,落了空怎办?

    她一想起这些恼人的事,便更加小心儿愁思汹涌,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这天四更已过,覃英心绪凌乱,怎么样也无法成眠,银牙一咬说做就做,偷偷的走出明轩小筑穿过“天机连环九元阵”,迳奔大洪山悬钩峰,准备找师父玉箫仙子,撒娇求援。

    小妮子虽是心有急事,但依然脱不了爱管闲事的脾气,一路下来,管尽了她认为看不顺眼的事。

    好在她一身武学,得自玉箫仙子亲傅,这次在庐山虽然没有达到几位老人家的期望,却也已得了不少益处,是以在没有绝项高手为敌的情形之下,当然是所向无敌,打得甚是过瘾畅快。

    她随口哼着无名小曲,十足一个顽皮任性的小姑娘,展开身形,一路往大洪山悬钩峰妙音台奔去。

    高耸入云的悬钩峰,一片叠翠蓊郁,任何人处此仙境,都会俗念尽涤,万虑俱消。

    这时覃英,孺慕情炽,心扉随着步步登高而更形激动,娇靥发射着光辉,迫切之中还带着几分羞意。

    脚下点尘不沾身似彩蝶乘风,迎着翠碧丛中一角茅舍飞冲而去,同时娇声呼喊道:“师父!师父!英儿回来了!”

    一阵山鸣谷应:“师父!师父!英儿回来了!……”

    回声逝尽,四下又归于一片沉寂,这情形与往日完全不同,玉箫仙子竟未闻声出来,覃英小小芳心中立时泛起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猜疑。

    她身形加速,射入茅庐草堂之中。

    秀眸扫处,芳心一震,只见堂中迎面方桌之上,平放着一个奇大的脑袋,正朝着她露齿而笑。

    这脑袋直径足在一尺五六以上,乱发虬结,蓬蓬松松越发显得大得骇人。

    覃英连退三步,一声尖叫,回身就跑。

    她只觉得背后一股无形力量,牢牢的把她吸住,无法移动一步!

    绝望之下,覃英反而狠下心来,彩霞起处,白玉洞箫已经拔到手中,就地旋身,色厉内荏地大喝道:“什么妖魔鬼怪,敢到妙音谷来撒野?”

    那大脑袋似乎并无恶意,呵呵笑道:“你自己不看清楚,为什么乱骂老夫妖魔鬼怪?”

    覃英微微一愕,再定神看时,果然,那不仅是只有一个大脑袋,脑袋之下,还有手有足,肢体俱全,只因脑袋太大,身子太小,猛然看去,只看到露出桌面的脑袋,忽略了桌下的手足躯体。

    此人全高不及五尺,大脑袋占了全身的三分之一,双手特长,几将及地,长得真是怪模怪样。

    覃英在看清了之后,恐怖之心一扫而光。

    她恐惧之心一去,想起无端受惊,不觉怒火横生,手中白玉洞箫发出一道白光,不声不响的便直朝那大脑袋点去。

    覃英小性子一发,恨不得把那大头怪人当场置于死地,是以出手快捷,全力施为。

    她的白玉洞箫已快要击中那大头的太阳穴,但大头怪人依然不避不让,大有甘愿就死之意。

    覃英虽是刁钻任性,可是心柔手软,直到今天,真还没有亲自杀过人,此时,眼看那大头怪人,便将脑浆迸裂死在自己白玉洞箫之下,反而吓得花容失色,白玉箫,箫端一斜,点向空处。

    她虽有饶人之心,可是提劲太足,功力又未到达出神入化,收发由心的最高境界,箫端只勉强避开了“太阳”正穴,仍然结结实实地点在那怪人的大脑壳上。

    只听得“笃!”的一声,那大头怪人立时向后仰倒下去。

    覃英点到大头怪人,再也不敢举目去看那想像中的惨状,一脸惶然之色,口中喃喃埋怨道:“哎,谁叫你不躲开哩!”

    莲足一跺,拧腰正要离去,不想刚刚扭转身形,却忽见那大头怪人,竟笑嘻嘻的挡在门口,朝她咧着大嘴,不觉芳心大骇,当场愣住。

    凭自己白玉洞箫,竟丝毫伤对方不得,覃英再是心高气傲,心中也已有数,知道自己绝非那怪人的对手。

    同时,她又想到何以师父未见出现,莫非受了这大头怪人的暗害,她一想起师父的安危,怯敌之念全消,玉面生寒,怒叱道:“你把我师父怎样了?”

    那大头怪人似乎脾气甚好,仍是笑嘻嘻的直向覃英全身打量。

    覃英见他只笑不答话,更是大怒道:“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不开口,我便会饶了你吗!”

    那大头怪人似是特别欣赏覃英的稚态,莞尔笑道:“你和那卓家丫头,倒真是一对难师难徒,一样的火爆脾气。”

    大头怪人口气极大,可是覃英却不理这笔帐,玉箫一领,冷笑道:“脾气大你管得着么!”

    话未说完,玉箫已经横腰扫去。

    大头怪人长手一抡,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法,覃英但觉手中一震,白玉箫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覃英玉箫脱手,秀目一愣,心念电转,筹思应付之法。

    大头手执玉箫,又打量了覃英一眼,道:“你师父哪里去了?”

    覃英杏目圆睁道:“我正要问你哩!”

    大头怪人寿眉双飞,道:“卓丫头不在也好,你跟我走!”

    覃英嗤道:“凭什么我跟你走!”

    大头怪人右手单指一弹道:“就凭这个!”

    一股指风直袭覃英“玄机”穴,覃英机警地一拧娇躯,可是那怪人的指风快似电掣,哪让覃英有闪躲的余地,嘤得一声,便迎指而倒。

    大头怪人一探长臂,一把抓起覃英,凌空运指捷挥,草堂方桌面上,顿时现出了如下几个大字:“卓丫头,你的徒儿老夫带走了。”底下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大约是表示大脑袋的意思。

    随着身形一闪,便失去了踪迹。

    覃英此去是祸是福,容后再表。现在且说庐山五老峰忽然发现不见了覃英,最为难过的,自然是青衫老人华得梦,当时他便商得白发仙翁和妙手仁医、南明一剑等人的同意,提前着令慈航玉女卜秀兰带领罗惜素和李若华二人下山。

    事出意外,几位老人不惜拚耗真力,为罗惜素和李若华二人打通任督二脉,并加服了许多增强内力的灵药。

    慈航玉女卜秀兰带着罗惜素等下山之后,又分为左右中三路追踪。

    慈航玉女卜秀兰走的是中路,进入湖北境内。

    李若华走的是右路,东入浙江。

    罗惜素走的是左路,西边湖南。

    三人并且约定,无论有无得着覃英的消息,一个月之后,都必齐集江夏会合。

    罗惜素所走的左路,正好是沈元通赶返庐山的路线,二人先后脚投进了同一家客店。

    沈元通正当用饭之际,听了罗惜素的声音,那能不急急的迎了出来。

    二个人四目一对,罗惜素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惊喜,沈元通因为先闻其声,所表现的则是开朗的高兴,在意识上虽然各人的感觉不同,但其深心的愉快则一。

    沈元通吩咐店小二在邻室特别打扫了一间房间,并先请罗惜素到自己房中互述离别之情,并问她为什么提前下山。

    罗惜素轻声的把经过情形说出。

    沈元通接着也把自己所遇之事详细地告诉罗惜素,最后道:“英妹真是淘气,现在我们如何是好?”

    罗惜素娇笑道:“元哥哥已是本派最高护法,为什么会想不起,运用本派遍地的同门呢?”

    沈元通趣笑道:“小兄见了如花似玉的素妹妹,那还想得起那些道士来。”

    罗惜素与沈元通名份巳定,两心相印,情意绵绵,这是沈元通受伤复原后,第一次和罗惜素单独相处,是以不免言词之间,感情洋溢。

    罗惜素瞟了沈元通一眼,娇靥微红道:“途中听说你大展神威,原来只是口舌把式,专会贫嘴。”

    软语柔音,沈元通心中一甜,立有一股热流,从背脊渐起,涌到脸上,一张俊面涨得通红发亮,双目之中,也隐隐的射出了渴望的光辉,他轻轻地握着罗惜素的柔荑,捏了两捏。

    沈元通自不是轻薄之徒,心中虽是情焰高张,却仍然持之以礼,不改过份唐突佳人,就是这轻轻的两捏,在他意识上,仍是提心吊胆,生怕罗惜素见罪下来,于是他战兢地轻轻呼着:“素妹妹!素妹妹!”

    其实,这时的罗惜素同样的脸泛桃花,娇息急促,只觉沈元通握住自己的那一只手,有一股热流传了过来。

    起初,她微微一震,本想将手缩了回来,却又贪恋地不愿发力,只是做作的挣了一挣,也轻轻的,含糊不清地叫道:“元哥哥!元哥哥!”

    四只燃着人生之火的眼睛,一触之后,都低下了头。

    沈元通见罗惜素并无不快之色,右手微一使力,带得罗惜素的娇躯向前一倾,左手一圈,把罗惜素整个的玉体搂入怀中。

    罗惜素一阵颤栗,抬起粉首,欲言又止的樱唇微掀,但没有发出声音来。

    沈元通慢慢的低下了头,四片火热的嘴唇,猛的一合。

    就在他们四唇刚刚一接的瞬间。

    蓦地,房门上起了喙剥之声,店小二偏不知趣的打扰道:“小姐,房间已经打扫好了。”

    罗惜素惊得娇躯一拧,脱出沈元通怀抱,嗔道:“你,你……”

    沈元通长吁了一声,做了一个鬼脸,向门外答道:“知道了。”

    罗惜素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裳,开门走了出去。

    沈元通仰身倒在床上,滚了两滚,隔壁房中已传来罗惜素用水的声响,甜甜的笑容,在沈元通的脸上有如百花盛放。

    忽然他一挺身形立起来,吩咐门外的店小二道:“加一付碗筷,另作几样特别精致的小菜送上来。”

    用过晚饭,沈元通和罗惜素哝哝唧唧的说个不停,直到深夜才各自归房就寝。

    沈元通和罗惜素二人,虽是情话绵绵,怜爱至深,但因彼此都是奇男奇女,教养有素,发乎情,止于礼,未及于乱。

    罗惜素回房之后,沈元通勉强做了一回调息功夫,恢复了一天疲惫后,便也上床休息。

    他满脑子的恩怨情仇,竟迟迟不能成眠。

    沈元通心烦意乱,耳目仍然不失其聪,他发现屋脊之上,来了夜行人。

    以他的功力,又经过几次大战的磨炼,颇能做到不惊不援的境地,可是他仍然轻弹了几下墙壁,暗中告诉罗惜案提高警觉。

    然后,静以观变。

    屋上来了轻功颇高,似是专为罗惜素而来。

    但来人尚不失为光明正大之士,在认定了罗惜素的住房之后,纵身落在罗惜素窗外,发话不轻不重的对罗惜素道:“幕阜古槐山孔庄主,请紫玉箫主前去说话。”

    他把话说完,不待罗惜素答话,便又纵身退了出去。

    罗惜素不知来人用意何在?是以先用“傅音入密”神功对沈元通道:“小妹出去应付,请元哥哥暗中接应。”

    沈元通嘱咐了一声:“小心!”

    罗惜素才飘身纵出房外。

    院中一个青衣劲装大汉,一见罗惜素而来,立即抱拳道:“古槐山庄离此不远,请姑娘赏光。”

    罗惜素摸不着头脑,微一犹豫道:“你们庄主是谁?请我何事?”

    那青衣劲装大汉执礼甚恭地道:“古槐山庄庄主银笛玉扇孔剑萍,小的奉命行事,不知究竟,请姑娘赐谅。”

    罗惜素秀眉微微一蹙,遂爽朗地道:“请前行引路!”

    那青衣劲装大汉身形一起,使出全力,电射出院而去。

    罗惜素徐徐的跟在后面,亦步赤趋。

    大约走了一顿饭时间,那青衣劲装大汉面有得色的回过头来,在他想像之中,罗惜素一定被他抛得老远了。

    可是当他看到罗惜素在他身后一点不现吃力的神态时,不由大吃一惊,放缓脚下速度,呐呐地道:“小的献丑了。”

    罗惜素微微一笑,没有答话,但是这一笑,端庄开朗,毫无傲慢之色,顿时那青衣劲装汉子更是内愧心服。

    又走了一个时辰左右。

    前面黑压压的已现出一个极大的庄院。

    庄院门前,高挑着两盏油纸灯笼,灯笼底下,分站着几个青衣劲装汉子,似是专为迎接罗惜素而设。

    罗惜素跟着都带路的劲装漠子直走进去,两旁站立之人,呵腰躬身,对那领路之人甚为恭敬。

    罗惜素睹状心中有数,几乎笑出声来。

    那劲装汉子也看出罗惜素对他的身份有了疑问,他却装做不知,只是加快脚步,领罗惜素进入客厅,肃客入座。

    罗惜素艺高胆大,又加暗中另有元哥哥支援,所以脸上毫无惊恐不安之色,怡然就座。

    厅堂高大,陈设华丽,灯火辉煌,气派颇为不俗。

    主人尚未出见,罗惜素先自搜遍枯肠,却始终想不出银笛玉扇孔剑萍是谁?和找她的原因何在?

    不久,后厅走出一个体型壮实,身穿儒服,年约三十左右的书生来。

    罗惜素秀眸一闪,站起来道:“承蒙孔庄主亲自接引,晚辈多多得罪了。”

    原来这个中年儒生,就是刚才接引罗惜素来庄的那个青衣劲装漠子,这时换装出来,罗惜素断定他必是孔庄主。

    银笛玉扇孔剑萍尴尬地一笑道:“庄丁粗鲁,恐言不敬之处,在下不得不亲自相烦姑娘。”

    罗惜素单刀直入道:“不知孔庄主相召有何见示?”

    银笛秀士孔剑萍近十年来,在江湖上颇有声誉,只因悟缘老尼平日极少说及江湖上的后起之秀,是以罗惜素未之前闻。

    孔庄主深夜邀请一个年青少女来庄,这于他的身份,至为不合。

    原来他据报罗惜素身怀紫玉洞箫,因为一件久藏心中的心愿,生怕罗惜素一旦离去,以后要找她更是不易,所以不得不仓促相邀。

    幸好罗惜素竟糊里糊涂的跟了出来,并未发生过多周折,这时他见罗惜素开门见山的询问因由,便也直率的答道:“不瞒姑娘说,在下实为紫玉洞箫之敌,有事相商。”

    罗惜素沉静地道:“请庄主明白见告。”

    银笛秀士孔剑萍道:“姑娘身携紫玉洞箫,不知是否唐老前辈的傅人?”

    罗惜素据实道:“紫髯神魔唐老前辈与晚辈毫无师门关系。”

    银笛玉扇孔剑萍又问道:“请问姑娘贵姓芳名?出身何门何派,紫玉洞箫从何得来?”

    罗惜素有问必答道:“晚辈罗惜素,出身武当门下,家师上悟下缘,紫玉洞箫是唐老前辈赐用。”

    银笛秀士孔剑萍听了罗惜素的话,微微一怔,似是不大相信地道:“姑娘出身武当,唐老前辈与武当并无深交,何以会将紫玉洞箫送与姑娘?”

    罗惜素毫不见怪地道:“唐老前辈再次出山,心性已经全改,此箫确是他亲自赐予。”

    银笛秀士沉吟了片刻,吞吞吐吐地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姑娘能否见允?”

    罗惜素心念电闪,心想:“他必定是看上了我的紫玉洞箫。”微笑道:“孔庄主有话但请直说,同是江湖人物,只要不是十分为难之事,晚辈一定不使庄主失望!”

    银笛秀士孔剑萍挺了一挺胸,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在下不惜任何代价,与姑娘交换紫玉洞箫。”

    罗惜素秀眉微微一蹙,觉得银笛秀士要求得有点过份,心中不乐,却未表示出来,婉拒道:“长者赐用之物,晚辈歉难遵命。”

    银笛秀士孔剑萍眉锋轻扬道:“贵派以剑术见称于世,在下愿以家藏碧虹宝剑相赠。”

    碧虹宝剑是乃江湖上盛傅的四大名剑之一,罗惜素闻言心中不禁微微一惊,想不到孔剑萍竟舍得用以交换紫玉洞箫。

    其实真要说起来,紫玉洞箫的名贵也并不下于碧虹宝剑,尤其今天的紫玉洞箫,在罗惜素的眼中,无异是她的第二生命,当然无法同意,于是摇头道:“请恕晚辈失礼,晚辈要告辞了。”

    银笛秀士孔剑萍微现愠容,未及发言,忽然有人冷冷接口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何必与她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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