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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三八查某最爱骚

    这只踢翻盆子的脚,又肥又白,穿着红缎子的绣花鞋。

    那叫“椤子‘的青年,立刻站了起来,看着那张皮肤紧缩的圆脸。

    他听见女人们奢承屹吃的笑,可是声音却仿佛很遥远。

    波霸大声说:“你把我的脚打湿了,快点擦干。”

    楞子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的默默的蹲下来,用哑巴给他的洗脚布,擦干了她的脚丫。

    波霸笑了,说:“你是个孩子,晚上我房里若是没有人客,你可以偷偷溜进来。”

    楞子摇手说:“我身上没有银子。”

    波霸媚笑道:“我免费招待。”

    华灯初上。

    女人们换上美丽的衣裳,脸上也抹了浓浓的脂粉—“楞子,快上菜。”

    “楞子,酒喝完了,快送酒菜。”楞子正忙着侍候,骤闻波霸的房内,传了颤抖的衷求:“侯大爷,我好怕,饶了我吧。”

    接着,又传出如鸭于般的声音:“臭婊子,本大爷花了钱,你敢不给本大爷玩?”

    “哎——”一声惨叫。

    “不,不要啊,呜呜——”

    楞子突然大喝:“住手。”

    闻喝,壮汉停止动作,转身一看,不屑问:“你是谁呀?敢管‘鲁比五虎’侯万金的闲事。”

    “我叫椤子。”

    侯万金一听,不由哈哈大笑。

    “楞子,本文爷原谅你无知,快夹着你的尾巴滚出去,不然的话,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愣子一望波霸,她流出委屈的泪水:“哇操,你这大变态,竟然想出这种鬼花样,我劝你快放了她,否则……”

    话语未了,侯万全撮嘴一吹,打了—声胡哨。

    须臾,冲进来四名容貌酷似、年龄不—的壮汉,这四人分别是他弟弟银、铜、铁、锡。

    “老大。你找我们啥事?”

    侯万全不悦道:“这小子扫了我的兴,给他一顿粗饱的。”

    “是。”

    四人齐应—声,蜂拥而上,拳脚尽朝楞子攻去。

    “哇操,哎。”

    楞子防左防不了右,顾上顾不了下,登时一阵疼痛,连头也难逃—劫。

    因为,头遭到打击,刹那间,他突然恢复了记忆,原来自己是金大智。

    “操你妈的芭乐——”

    当下,他大显神戚,左右开弓,把侯家四兄弟,瞬间搁平。

    “嘎”

    侯万全倒抽了一口气,吓得跪地求饶:“英雄,饶命,大英雄,饶了我吧。”

    金大智双手叉腰,没好气道:“你妈个蕃茄,我生平最讨厌人家打头,你们吃了龙鞭了,竟敢碰你爷爷的头……”

    闻言,侯家四兄弟吓坏了,他们颤声说:“所谓,不知者无罪‘,大英雄,你事先没声明,所以不能全怪我们。”

    说完,他卷起袖子欲动手。

    侯万铁是侯家老四,天生胆小,一见对方要开扁,吓得抢道:“大英雄,我们兄弟已经认输了,你要再动手打我们,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这样,我们任凭你罚好了。”

    侯家其他四人听了,不由赞道:“聪明。”

    金大智摸了摸下巴,暗忖了一下:“没错,打多了我手也会痛。”

    想到这里,金大智目光电扫,只见侯万金的手里,还抓着那条黄鳝,登时心中有了主意。

    “好吧,我接受你的建议。”

    侯家兄弟一听,顿时轻松了不少。

    金大智胎手指侯万全说:“他是这件事的罪魁祸手,你们先反怆抓起来。”

    “老大,对不起了。”

    侯家四兄弟说着,转身朝床前走去。

    侯万金见状,色厉内荏说:“你,你们敢?”

    俗话说:“没事是兄弟,有事顾自己。”

    “敢”字还没说完,侯万银、侯万铁和侯万锡已扑上去,七手八脚制服了侯万金。

    “他奶奶个皮。”

    候万金破口大骂,连自己奶奶咀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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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这些胆小鬼,算是那门子兄弟?”

    金大智煽风点火道:“哇操,你还是不是人?连你奶奶也骂参入,我今天要替天行道,来吧,把这畜牲的裤子脱了。”

    “不,不要呀”侯万金大叫。

    侯万银等人才不理,依照金大智的话办了。

    “把那一条大鳝鱼,塞进这个大变态的脚仓,让他自己享受一下。”

    侯家兄弟听厂,面面相觑,因为,这黄鳝一旦塞进去,脚仓就遭殃了。

    侯万金喊叫:“不要塞,塞不得呀。”

    此语一出,侯万铁立刻动手,原因是“塞你总比塞我好。”

    “咬——”侯万金惨叫失声。

    北京城,仍然是满清皇帝和一‘些权贵的天下“乾隆老头厂虽然让了位,当了”

    太上皇“。可是和坤的权势,仍然呼风唤雨。

    新皇帝嘉庆虽然因为他在阔,比起皇上还要阔,不禁有些嫉妒他,但是确着老头子的面子,暂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和坤现在的钱更多,可是性子更贪,搜刮的孽钱太多了。

    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宰相,贪污横行,卖官鬻爵,贿赂公行,可是满朝大臣民,没有一个人敢说半句话。几年前有一个御史“曹锡宝”,曾上本弹劾他的家奴“陆泉”,就以“仗势捡财,狐假虎威”为由。

    其实,陆泉并不是和坤家里的头等奴力,头等家奴应该算麦荣贵。他笑里藏刀,十二万分阴险奸恶,被他所寄托不止金大智一个人。

    他的兄长麦荣贵,更是“京西”一带有名的土霸。

    因此,麦荣贵没有人敢碰他一下,更不用说批评了。

    仅仅弹劫了陆泉一下,便医学一个“迁臣查勘,竟以风闻无据覆奏”,曹锡宝坐个“妄言”之罪,而被诘责。

    堂堂御史,竟抵不上一个家奴。‘唉!

    可悲。

    可叹。

    由此可见,什么人敢正眼看和坤呢?

    因此,每逢他出来,必定前呼后拥,保镖侍卫、赶过一二百人。

    所经过这处,闲人远避,等于净街,要想看他一眼,但是难上加难。

    不过,话虽然是这样,许多人背地里恨他,不但小老百姓如此,连他的姬妾也恨之人骨。

    这天,和坤从他建筑得极为严密,机关埋伏十分厉害的—间屋里醒来。

    他新娶两个最宠爱的姬妾,把和坤轻轻地,像扶着粉捏菩—般,软得像麦团,一点也站不起来。

    他每天排班上朝,视为苦事。

    每天早和,和坤命人杀两只活犬,剥下血淋淋的狗皮,紧盖在膝盖上,这才可以走路。

    但是只能支持一个时辰。

    和坤由床上坐起后,膝盖上绑了狗皮,脑海里又细细的算起帐来。

    他的年纪快六十了,叫人传话给下面厨房,吩咐那碗贡品燕窝,要炖得烂一些,又把膳食总管唤来斥责道:“我那—匣燕窝,怎么吃得这么快,那是三年前洪巡抚送给我的,总共送了一百锦盒,怎么半年的不到,就快吃光了,还说是虫子蛀了,哼,是不是你偷吃了?”

    那新娶的宠姬,还不大了解和坤的脾气,就笑着说:“谁爱吃那东西?又不好吃,库里足足装了半库,足够大人你吃一万年呢?放心的吃吧。”

    和坤气呼呼的道:“嗳呀,你莫宰羊我们家里的这些人,嘴都很馋,就像上次黄抚台送来的金华火腿,足足有五百只,不到两个月。便吃光了,这不是在吭我吗?

    他们一家大小全由我养着。他还不满足,竟说我有许多钱,不给他们。其实,我在朝一份俸禄,有多少钱,光是管一家几百口人吃用,那里够呀。人家说我的仓库里,完全堆满金银珠宝,单是珍珠一项多得要用斗量,那真个是瞎话。我虽然收厂官儿一些孝敬,也没有这样多呀,弄到那江湖小人,个个想来算计我。”

    “他提起”江湖小人“四个字,立即想起两个人来,这是他的心腹大患。

    和坤不怕官,不怕御史,一个是金大智,一个是朱玲。

    他们是金参将和朱御史的后嗣。

    他两人的父亲,都被自己所陷害,而结下了不解的深仇。

    和坤可以毒死朱御史,可以降谪金参将,但却拿金大智和朱玲没准儿。

    在和坤心目中,最好把金大智收买过来,认作义子,给他一个小官当当,这样一来,天大的仇也没有了。

    到于朱玲呢?

    这个貌美大脚姑娘,最好充作“下阵”,纳为自己的宠姬,用锦衣玉食来软化她,如此便可“高枕无忧”了。

    他想到这里,把膳食总管赶走子,又叫人把麦荣贵找来。

    “你这小子,只会花我的钱,吃我的饭,你倒长得比我还要胖,你家中的小老婆,听说比我还多,你到底给我办了什么事,那些江湖小人,你给我除干净了没有?”

    麦荣贵见和坤发怒,慌忙禀道:“回中堂,那些江湖小人早给你除干净了,一个也不留。”

    和坤狐疑道:“除净了吧?我可不相信,你把金大智的头,拿来给我看看。”

    这句话一出,麦荣贵真是没法子回答他不敢说,曾在三年之前,自己陷害了金大智,因为金家花了大笔的钱,他和杭州的黄知府,完全受了贿赂。所以没有把这案子,解到北京。

    他更不敢说,金大智在狱中,竟被侠客救了出去,而且,那个侠客十分厉害,在同天晚上,首先留下刀柬,警告了黄知府,声明谁要追穿这事,就取谁的人头。

    和坤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他看见麦荣贵这个模样,不禁冷笑一声:“那个叫什么朱玲的姑娘,怎么不见你提起啦?

    是嫁了,还是逃跑了?还是已经不在人世了?“麦荣贵的胖脸上,堆满笑容回答:“这是一些贱民,一个没小脚的穷姑娘,谁记得起她怎么了,江湖上耍拳卖技,走软绳跑马战的姑娘多得的,中堂怎的竟记着她?”

    和坤瞪着眼道:“胡说,你只会说很多,为什么不找个来?叫他们保护我?省得我日夜睡不着觉”

    麦荣贵马上应说:“这三年来,府中不是风不鸣,草不动,一点事情也没有吗?

    有阿不拉花给你护院,还有一二百名打手武师,日夜守着你,中堂怎么还会睡不着觉?”

    和坤气得几乎跳起来。

    他要不是腿软,就立即站起来,搏麦荣贵个嘴巴。

    他敲着桌子道:“混帐东西,你说的这一批人,三年来、花了我多少钱?吃了我多少饭?

    你也知道,我家开支用度,完全是由我承担,可是——除了阿不拉花,他们全是一些草包衣架。酒囊饭桶,名目上给我护院,其实一点事也不管,只会整天要钱,大杯喝酒,大块吃肉,我这里要不是有人孝敬,那能够养活他们?所以我上当了,赔大本了。“

    麦荣贵苦笑道:“中堂不要这样说,也多亏他们镇着,外间一些小人,才不敢来府扰闹,例如那大力神……”

    和坤精神一振,道:“对啦,你说那大力神,那个人从来没有开过条子,问我支钱,可是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我们也莫宰羊,我连他的面也未见过呀。”

    麦荣贵忙说:“那个当然,他是出了名的侠客,脾气当然比别人大,叫他整夭在府里来着,给大人看门,他自然不肯干嘛。这就跟青萍道姑一样、她不问你怎么请,怎么送礼,她也不来,你看她的架子多大?不过,他不来也不打紧,三年以前,我奉中堂人人之命,到外面去调查金大智和朱玲两个不浇时。我离开京师之后,才知道江湖最有名的。就是大力神和青萍道姑。因此我赶紧派人回来给中堂大人献计策,要你无论如何。也得笼络这两人,这些年来,因为有他们……”

    和坤不满接口:“有他们又怎么样了,江南的织造德禄三更半储备,丢了脑袋,两江总督被割了耳朵,巴结了他们有什么鸟用?”

    麦荣贵低声说:“青萍道姑知道大人厚待她,不然的话,这些可怕的事,不仅会出现在江南,也许出在中堂大人的府上呢。”

    和坤—听这话,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是他心最害怕的。

    他生平最恨最些那些江湖侠客。

    那些人还真不少,他们都是些没有官职,没有钱财的穷小于,行踪飘忽,来就向一阵风。

    他们不讲面子,也不权势和贵人。

    他们也不管你有几仓库的大元宝,也不管你有多少小老婆,更不管你的两条腿是否疯瘫了?

    只要他们喜欢,随时随地,可取人的命。

    因此,愁得和坤连新做的燕窝汤,也吃不下去了。

    他用完了养身保寿的早餐,就叫他现在的心腹麦荣贵,赶快叫人预备车轿,等他上朝去。

    没多久。

    牛轿已经备齐,和坤就被许多珠翠描头,脂粉满面,绮罗遍身的侍妾丫环,把他扶上那顶绿尼大轿,由府内深院里,慢慢的托了出去。

    这时,和相府的门前,三重桥到什刹诲一带,早就禁止任何入通行了。

    和坤的轿子,穿上红漆的轿杆,八个身材一般高,一样年轻俊美,一样头戴新高帽,穿着新衣服的轿夫抬起来。

    这是经过严格格训练的,前清时官府考轿夫,把一盆水放在轿内,轿夫抬完一程,要点水不溢方才合格。

    轿子被抬起来时,一步也不颠动,坐在里面,跟坐在软床一样,就驾云似的,向前直走。

    同时,前央“铛铛铛”一连十几声响,敲起开路的锣声,前面四匹“顶马”,后面四匹“跟驴”。护卫的人无数,个个弓上弦,刀出鞘。

    阿不拉花以下,穿起族新的空衣,挟着锋利的兵刃。随轿保护,杀气腾腾,如临大敌一般。

    还有几个如虎似狼的侍卫,在前开路,挥动长长皮鞭,“啪啪”的驱逐行人,攫开霹厣似的喉咙,厉声喝道:“走,走,滚开,滚开。”那些小老百姓吓得鸡飞狗跳,胆子小的铺户,敢赶紧关门。

    他心中暗想:“我有这些人保护,还害怕谁呀?”

    他觉得从今以后,贿赂应该多贪,小老百姓苦死了,并不足惜,他们是天生的贱骨头。

    金银美女,多多益善,权位永远保持,人言并不足畏,太上皇央前应该多多献媚。

    还有新皇帝,也应多拍一些马屁,朝廷是官逆己者杀,顺我者荣。

    凡是孝敬多的,就给他大官做。

    这样看来,多吃些人参燕窝,永远不死,富贵无比,是人生一大乐事。

    川楚民变,离我太远了。而且有官兵剿,根本不用担心。

    江湖侠士,一个两个,单第不成线,独本不成材,何必管他?

    和坤这样昏心想着。

    于是他便心花怒放,得意起来。

    可是,他的轿于还未人“神武门”,突然由景山旁,一角墙隐蔽之处,“唰”

    的—声,飞鸟似的,掠下一个少女来。

    荆钮布裙,全峰短及抄扎,起落如飞,手执着明晃利剑,直向和坤轿前扑至。

    那些开路执仪的人,高声大叫:“有刺客,有刺客,捉刺客!”

    高脚牌掉在地上,铜锣伞帐抛了,胆大的高声呐喊,胆小的纷纷逃跑。

    那女刺客电也似的,扑到和坤的轿前,八个轿夫已逃之夭夭。她就恶狠狠的挺剑一刺,向轿门里直扎进去。

    和坤在轿子里喊一声:“我的妈呀。”

    “卟通。”

    整个身子,瘫倒在轿里了。

    护院侍卫刀枪剑战,四面八方蜂拥齐上,团团围住那个女刺客,要想把她砍为血泥肉酱。

    不料,这女刺客本领高强,长剑抖寒光,潜若游鱼穿水,快似飞鸟掠至。

    人如猿蹲虎伏,剑如鸿惊风舞,通体都是匹练似的自光。

    和坤的侍卫中,不少认识这女刺客,立即叫道:“哎呀,她就是朱玲那个妖精,这小妖精厉害得很,我们大家要特别小心!”

    朱玲攻势凶猛,倒竖柳眉,咬着樱门,头上包着绢帕,手中扎着长剑。

    “轰,轰,轰。”

    平斫、立削、顺抹、横劈、翻身砍、回马劈,一口剑下翻飞。

    霎时之间。

    早有十多名侍卫,被她砍翻在地,人头滚滚,鲜血洒满地面。

    可惜和坤那顶绿大轿,早已披许多人救走了。

    朱玲开步要去追,却被阿不拉花拦住。

    她急切冲出重围。

    这时景山附近,神武门外,已经起了潮水的人群,远处近处,人嘶马叫,不知来了多少官差?把她围得密不透风。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来的人越来越多,简直成了一片人山人海,刀剑如麻,她再也冲不出去子。

    其实,她的剑法并没有乱,身躯步法,也不可滞,勇力还有。

    可是她的眼睛,已经被那纷乱闪的刀剑光芒,完全扰花弄乱了,眼看就要受伤。

    在这危机千钩一发之际,忽然景山红墙上面,急如苍鹰似的,掠下—俱来。

    这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大力神朱经武。

    众侍卫大声叫,“好了,好了,朱师父来了。看这小妖精还有什么本事?”

    大力神勇猛似虎,扑进人群,手起—剑,向朱玲刺去。

    朱玲急忙用剑—拦,大力神用了个“鸽子翻身”,风车般的一转,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法?

    就把未玲的剑夺住,跟着伸手一探,就将她夹在肋下了。

    “好呀,捉住刺客,快来把她绑起来。”

    想不到大力神居然翻脸丁。

    长剑一扬,砍翻了几个侍卫,挟着朱玲便跑,直向景山一堵红墙,飞跑过去。

    “哇操。”那些侍卫们既吃惊,又着急,立刻高声大叫:“这是怎么回事?嗳呀,那家伙原来不是好人,也是个贼,别叫他把女刺客救走,快捉住他。”

    只见大力神到墙边,拔身一耸,宛如禽飞上天空,拔起四、五丈高,肋下还挟着尚在挣扎的朱玲。

    拔上景山高高的红墙,眨眼之间,已经跳到里面,就全无踪迹了。

    景山即是煤山。明朝甲申年间,闯主李自成攻入北京,明怀宗“崇祯”帝,就在这里死殉国,直到现在,明崇桢的寿星亭,巍然尚在。

    崇帧自缢之处,还挂着一方本牌。

    直到满清入关,霸占原锦绣山洞,便把煤山加以修筑,改名“景山”。

    景山共有五个山岗,清迁就在每一个山岗上琉璃瓦,筑了一座很美丽的亭子。

    山后还建了寿星殿,是供祭祀用的,平日寸中有三五个老年人监在看守。

    四周达的红墙很高,虽然有门,可是永远不开,同蒿草没幄,遍地鸟便,早已没有什么人来。

    现在,大力神把朱玲救到这里,等到和坤一些家奴,保镖,护院和阿不拉花等人赶到,叫开门还是一样不敢进去。

    因为,这是皇上的御地,冒冒失火的进去,是要杀头的。

    所以,—定要先禀奏,等到皇上降旨后,派了总管太监、领着他们去寻找,才可入内的。

    等这繁锁程序办好,再进去什么也没找到,别说大力神和朱玲的人不见了,就连脚印也没有半个。

    朱玲行刺的事,当天日后,就轰动了京城内外。

    奸相在这次大劫中,虽然没有受饬,可是吓个半死,两条瘫软的腿,这会儿更加软了。

    他也顾不得再骂人,还是自己的性命要紧。

    和坤只有忍着心头肉疼,取出一些银子,分赏绐阿不拉花这些人,叫他们由今天起,不分日夜,巡逻护院,还得特别提防大力神。

    他是朱玲的叔父,如果被闯了进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麦荣贵更加担心,格外害怕,东差西遣,显得份外忙碌。

    他请御史衙门,九门提督,加紧缉拿凶手。

    至于得和坤本人呢?躲在府中的密室里,再也不敢出来,连饮食都在里面搞定。

    幸而这一天夜里,和相府中什么事也没有,和坤惊魂方才安定下来。

    青萍道姑和三名爱徒,加上朱玲,—共五个人,是昨天进入京城的,住在朝阳门内一简名叫“嘉宝楼”的小客栈里。

    他们在客栈中商量后,认为要跟早先—样,夜入和坤府中行刺,未必能够得手。

    都晓得,和坤的府里有迷楼,帆关,密室。要刺杀他十分困难。

    二来相府中护众多,一旦被发现,势必难以全身而退。

    因此。他们五个人秘密商量。朱玲想—个女中的预让,打算趁和坤上朝拦与行刺,这固然是一件极危险的事。便胜算比潜进宫里大。

    青萍道姑不以为然,她认为朱玲为对付一个叔奸,以及十多年宿怨,这么做无可非议,可是绝不是上上之策。

    青萍道姑主张要想杀和坤,必须剪除爪牙,也就是大力神和阿不拉花,才能下手对付奸相。

    静音三个师妹,完全没有主意,师父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做。

    朱玲一则生性倔强,二以为金大智已死,三呢?再怎么样,朱经武毕竟是她的叔父,她绝不能不杀仇人,先把自己的叔父杀了。

    翌日黎明。

    她趁师父、师妹尚在熟睡,偷偷的行动,不料势单而落败。

    待静音起床,不见朱玲,师姐三人分头打探,午后消息传来,忙赶回客栈里。

    “师父,不好了,听说阿玲师妹、在神武门大街上面,单人双剑,行刺和坤座轿,结果被大力神那老贼携走了,窜入景山去了。,和坤返回府中,大概没有受伤,街上到处是官差,盘查得十分严,老百姓不敢说话,胆小的人连街也不敢上了。”

    青萍道姑听了,不禁大吃一惊,静音又说:“我们现在上景山找师妹。”

    青萍道姑叹口气道:“你们不要去,去了也没有用,因为景山戒备,和皇宫一样的森严,你们进不去的。”

    静安怒气填胸。说:“管他皇宫不皇宫,我也要去,难道师妹被劫,我们就此罢休不成?”

    青萍道姑缓缓道:“你们不能意气用事,疏忽利害,朱玲就是个活例子,今后的行动,我们都要从长计议。玲儿这次行刺,我认为太鲁莽,白白打草惊蛇,虽然她被掳,我没有不放心、毕竟大力神是她叔父,绝不会害她的。”

    静音关切的说:“虽然不会害她,难保不会侮辱她,”

    青萍道姑皱眉道:“玲儿三年来,跟为师父习武,武功比起以前高强十倍,纵使不是大力神的敌手,可敢相差不远。所以我说她不会吃亏,只是我们已来到京城,仇人和坤,阿不拉花和大力神,甚至乾隆老头儿,也算上吧,他们全在眼前,我们只要办得好,就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不但害民巨憝,可以除害。你们家仇也可以报。”

    她深探叹了口气,说:“要是办不好的,你们要明白,我们现在自己身在虎口,官差满街是,我们不过会点武功。很难全身而退。”

    静音等八闻言,神色无一不凝重,事关大家的生死,登时激昂的情绪,立刻冷静下来。

    金大智离开金玉堂,马不停蹄,兼程赶如北京。

    这时,茶楼洒肆中,盛传昨个黎明时分,有个侠女行刺和相国,他便猜到是朱玲。

    金大智一颗心,好比锅上蚂蚁,又是焦急又烦燥。

    他不顾一切到琉璃厂去,买了两大匹布,用—个大包袱包着,就把扑刀藏在里面。

    金大智穿的是青布夹袄夹裤,和新买的瓜皮小帽,跟买布的商贩—样,离开了琉璃厂就朝着皇城里走来。

    他原本想看看景山,看景山四面的围墙,究竟有多少商?

    然后晚上再去,跳进里面一看究竟。

    因为,他想朱玲落在那里,正待自己去救。

    金大智慢慢走着,来到景山之前,这里有一条平坦的石路,就是官员们每日上朝,下朝必经之路。

    自从昨天这里出现女刺客,行刺和坤之后,往来官员的车轿,好像少了许多。

    官差戒备森严,偶尔见几个地痞和混混之流,往来闻蔼。

    金大智猜想这些人,必定是阿不拉花的徒弟,和顺六府派来的暗探。

    总之、这是官家的爪牙鹰犬,自己不可以太大意了。

    不过,他十足像个卖布的小贩,所以没人向他留意。

    金大智不知不觉的走到景山墙东,他觉察这里离马神庙不远。

    马神庙就是公主府,即是和坤儿子丰绅殷得兴和孝固伦公主的地方。

    接着,他又想起这里离黑面蔡的家也不远,不禁想起三四年前。自己跟黑面蔡结识的往事,以及初会朱玲的神情。

    更幻想着昨天晚上,朱玲像烈女预让一般,向那当代权奸,作溥浪一击时情况。

    行刺虽未得手,也使奸相胆寒,町敬可佩的朱玲,今天不知芳踪在何处?

    金大智徘徊了一会儿。

    忽然由景山的墙角,转出一大堆人,个个都是雄纠纠,气昂昂,短衣抄扎,薄底快靴,带着刀剑棍棒。

    带头的人就是阿不拉花。

    这个凶狠的没有性的家伙,一别三年,身子比以前更胖了。

    但仍然雄壮,脸像猪肝似的,又肥又长,两只火炬似的眼睛,放出炯炯凶光,手中还执着莲花铲。

    金大智知道他认得自己,而且他的身后,还尾随着一大群护院打手,保镖侍卫,自己如果被他撞上了,麻烦就大了。

    他立即闪到一条小巷子里,好在阿不拉花这一群凶神恶煞,走得很直着两眼,也没有注意到这瓜皮小帽,肩扛包袱的卖货郎。

    不到盏兹功夫,他们走到马神庙那一面去了。

    “好佳在。”

    金大智吐了一口气,看着他们背景已远,才走了出来,心中暗想:“哇操,朱玲在刀剑林立的侍卫中,居然下手行刺和坤,我见和和坤几个奴才,反而吓得躲避起来,惭愧。”

    他就在景山四周,皇宫附近,徘徊了整整的一天。

    幸好这个地方,除了每日有些官员上朝之外,和稀疏疏的几个太临出来买东西之外,几乎没有人闲来。

    因为既非闹市,又在这深秋的时候,人迹更加稀少。

    加上此地又大,高墙古树又多,即使有一两人在这里徘徊,也不容易给人发现。

    就像那向个烂脚乞丐。

    金大智看清楚了形势,才到马神庙附近,甩了一顿饭菜,莱虽然叫得多,但他却没吃多少。

    因为他在今天晚上,就打算要会一会那拳养和坤,纵庇和坤的主子。

    会太上皇乾隆帝这是一件非常的事,—般人认为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金大智感觉自己胸中热血在沸腾。

    天色晚了。

    乌鸦成群的掠过天空,“呱呱呱”的乱啼,好像在哀哭。

    御河里的寒水凄清,这是十万民的血泪。

    那紫禁城上的雉堞,已有巡城宫人,在高声的喝着“鸲速格杰”,这是满洲话。

    大概是说:“皇上要安眠了,守夜的人要小心呀。”

    但是,一会就走过去了,又到别的地方叫喝。

    这不过是一套“规格。”

    这些人当的就是这份差,天城厚,地旷宫探,也没有其他人听得见。

    正如神武门外,紫禁城边,也有不少的腰刀侍卫。

    反正他们吃的是“皇粮”,不饱不饿,没有什么精神,他们也没什么心事,只关心着自己养的“百灵鸟”,或是“白燕子”。

    那虽然是个小东西,却关系着他们的生活情趣,日常逍遣,也等于他们腐朽的生命。

    这些给皇上看门的“官儿”。比起和坤家里的“护院”,可相差得多了。

    由这点看来,主子还没有奴才阔?

    和坤不就这样的骂麦荣贵,“你长的肉比我还多,你的细姨比我还多……”

    但是这也不尽然,因为皇宫本身,已经有了一重固有“保障”。

    城墙太高近两丈,宫门又厚,别说猫爬不上来,就连老鼠也窜不上去,因上,他们才有恃无恐。

    金大智站在御史河边,天已经黑了。

    星群出现,在夜空中闪闪烁烁。仿佛千数百只冷眼,弦月躲在云后面,仿佛向人冷笑。

    他低头看着河水,这里叫“桶子河”,大概形容它把一座长方形的皇城,围得好比铁桶一般,才有这称呼。

    四面并没有人,背后就是景山,金大智到了此时,反而有些犹豫不决。

    他心中在思索:“哇操,我是谈到景山,到那边去找朱玲?还是直入禁宫,找着太上皇乾隆帝,或是现在在新于上嘉庆,指斥他们任用和坤。包庇和坤之罪?砍下他们两颗龙头?”

    他又回头细想,似乎是“大逆不道”。

    旋即,又冷笑一声,心道:“哇操,我虽然读了几年书,没有考过科举,也没有吃过俸禄,我出来学艺之后,眼中所见,耳中的闻,都是被皇上敲骨吸髓,刮皮割肉的老百姓。我也莫宰羊皇上的德政,只宰羊乾隆帝六次下扛南,浪费民间血汗。

    还宰羊他在川平臼莲教,任意屠杀百姓。我金大智今晚,就要家国之奇冤,雪汉人之辱,管它什么禁宫与不禁官,皇上与不皇上?”

    想到这里,金大智雄心大振,他直向宫门走去。

    这里有一道御河的河墙,那河墙是石恐的,约有四尺多高,很窄,墙外面甬道,墙里面却是御河。

    他正要跨过墙,跳进河里,由浅处过去,忽然看见一条人影,自远而近,就在金大智的眼前,飞快的走了过去。

    “哇操。”

    金大智十分惊讶,道:“哇操,那是啥米郎?像个飞箭似的,给皇宫作护卫的人,真有如此身手轻快的人?乖乖隆地咚。”

    他不禁戒怕起来,金大智抽出扑刀。

    只见那人顺着河墙走去,似乎发现了他的踪迹,立刻又转了回来,真像一溜轻烟似的。

    就是一只灵活的松鼠,也没这么快捷,金大智横刀怒喝:“你是啥米郎?”

    不料喝声未了,那人已经“卟”一声,笑了出来。

    “哇操。”

    金大智觉得这么笑声,十分耳熟,马上知道是谁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青萍道姑的徒儿—静安。

    静安穿着灰色衣衫,头上包着绢帕,面儿很俏,身材苗条,性感动人。如果不修道,和朱玲、冷玉兰,可说是“珠辉玉映。”

    金大智没想到会碰见她,不禁感到惊诧。

    静安却兴奋的笑问:“哇,你还投嗝屁呀?师妹要是宰羊要乐坏了,可惜她被大力神掳走了。”

    金大智讶异的说:“哇操,这是探宫大内,你怎么会来这里?”

    静安向他扮了个鬼脸,笑道:“深宫内院,我就不可以来了吗?我师父认为若不是乾隆老头儿从中包庇,和坤也不至于这么凶恶,所以要我们师姐妹前来,警告他,没料到会在这我遇见你,真是巧呀。”

    金大智听说静音、静宜也来了,十分兴奋,他跟着静安在河墙上飞纵奔驰。

    可是,他在杭州坐了三年多的牢,武功气力已退化了,几乎跌入御河水里。

    静安却不避男女之嫌,伸手援住他的腕子,窜过一列河墙,一直采到御河桥边才放开手。

    从御桥上飞身过去,直到紫禁城的宫墙下面。

    静安抬头向城墙顶,打了一个口哨,只见雉楼上面,现出两个劲装疾服的人来。

    星月微光。

    金大智看得清楚,这就是静音和静宜。

    她们两个个个由城墙正面,垂下一条绒绳飞索,静安、金大智二人,牢牢抓住一根,静音、静宜立即把他俩拉了上去。

    紫禁城的城墙真高,足肋上丈以,如果没有飞索帮助,金大智真还不能够上去。

    他在心中暗叫,“哇操,惭愧。”

    好不容易,他被拉到城墙顶上。

    紫禁城的墙顶,比直街上马路还闹。人在上面向下一看,只见层层宫殿,黑压压的,简直像山狱—样,看不见一个人。

    金大智即问:“皇帝老头在那里?”

    静音向他摆摆手,四个人就由一排“禁城侍卫车”所住的屋瓦面上,飞窜下来。

    他们已经到了宫里,顺着甬道走去,宫里面真是瞎静,连一声狗叫也听不见。

    处处是红色的高墙,和钉得很严的大门,连树木也很少见。

    这时,圆圆的月亮,已由天际现出淡波月华,白云隙间泄下。

    照着深宫。

    照着高大的宫庭殿宇。

    走了多时,金大智渐渐分出来了,这里面分成许多区域,每一区域占着几个院落。

    可是,此时连个人影也不见,更所不到有车声之响。

    静音师姐妹功夫真不是盖的。

    她们对于深宫大内,仿佛十分熟悉,跳高窜矮跃过一重屋顶,又过一重屋顶,跳过一重殿宇,又过一重殿宇。

    走了不知多少时候,越过不知多少殿宇,金大智两条腿酸死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品弦垂竹之声,静音三人不由停了下来,伏在琉璃瓦的殿顶上面。

    这些琉璃瓦跟玻璃—般光滑,没有绝顶功力的,别想在这里立得住脚。

    静音她们就像吃饭似的,轻轻松松,金大智就伤脑筋了,只好蹲在琉璃瓦缺之处,向下面窥视。

    只见前面一带殿宇,歌声喧闹,灯火密如繁星,并且有不少人,往来如梭。

    金大智轻声道:“哇操,皇帝老头儿在开舞会呀。”

    静安一听之下,十分高兴,向金大智道:“你听,前面正在唱戏呢。”

    金大智侧耳一听,果然听见那边传来一阵隐隐的管弦丝竹之声,并且还有“铛铛铛”的锣声。

    静安她们溜下这所大殿,翻地两重落院,又伏在一道回廊上。

    只见这一座宫殿,比起其他的殿来,还要宽敞幽深,廊子柱上曲曲折折的,挂着灯,当中还有一座看戏厅。

    厅的对面,建着三届高的雕栏画栋,还奇装金漆彩的大戏台一间,四面悬挂着宫灯,三届戏台上面,同时演着京剧。

    静安她们师姐妹,仿佛贪戏看,带着金大智爬到走廊顶上。

    那里有一颗伞盖似的松树,正好遮着她们。

    他们一个又一个的跳到松枝上面,由松树的间眼看去,更加清楚,戏台上的一切,历历人目。

    三届戏台同时演一大痉,是“西游记。”

    上届面出神话中“天宫”时情景,中届是“花果山”,下届就是“海底龙宫。”

    饰演“孙悟空”的那人,正在一边跳着,一边演着“大闹天宫”,跟那些天兵神将混战着,锣鼓喧天,所有饰酒各种角色演员,一律是清迁南府,即是“升平署”

    的太监。

    这些太监平日是专门唱戏的,怕有敲锣、打鼓、吹笛以及往来侍应的,伺候御驾的许多人,也是太监,宫女们并不多。

    太上皇的乾隆老儿,坐在看塾厅里,面着金边的“碧尔”胡子眉毛全都白了。

    他坐在龙椅上,已有一些惺忪睡意。

    戏台上的太监,因为没有奉到‘圣旨’,这神怪荒唐的“西游记”,不得不乱蹦乱跳的演下去。

    这位“十全老人”乾隆皇帝,是个瘦子,脸庞呈三角形,身材相当高大。

    他是满州族人,不过,在官野传中说,清高宗是汉人,山东诲汀县陈阁若之子,因雍王妃不慎,矢殇其子,取陈阁老之子以代,究竟是真是假?也没有人能证据但是,他最羡慕汉族的文化,咏得好汉诗,写得一笔松雪体的字,却一点也不假了。

    他做了六十年的皇帝,屡到江南游玩,可是仍嫌还不够。

    因为在物质享受上,他尽可以满足,精神上却十分苦痛。

    他的正宫“孝贤皇后”常常跟他呕气。

    据说,乾隆帝和正宫娘家嫂子,即傅恒大将军之妻。有点“爱情。”

    所以,皇后屡次醋海兴波,有一次孝贤后跟他“巡奉”江南归来,坐船着连河走到直县省境内,两口子在行舟上面,为了这件事情又闹起来。

    孝贤皇后把老头子挖苦得简直不像一个皇帝,他勃然大怒,迫着孝贤皇后跳河自杀身亡。

    回到北京,乾隆却说:“途中病死。”

    并且叫一位汪学土,撰一偏文,说是什么:“忆昔宫庭相对之日,适当慧贤完谥之初,后忽哽咽以阵词。朕为唏嘘而耸听,兴叹及此。悲叹如何?”

    哇操,真是大套的瞎话。

    第二个皇后纳兰氏,又跑到杭州庙里当尼姑去了,后来纳兰死了,乾降不准以后礼。

    他说:“无发之人,岂是江母仪天下哉?”

    所以乾隆的一生,在婚姻上极为失意,至于民间百姓,始终和他反抗。

    高宗一代,武功称为“极盛。”

    但是这些“武功”,不知杀了多少小民百姓,积累面来的。

    他立位第三年,贵州苗叛,第十二年大金川乱起,三十一年少金川复乱,四十六年甘肃回乱,五十一年台湾杯爽文叛,五十八年更加厉害了,官迫文反,白莲教的势力,蔓延河南、湖北、四川、陕西、甘肃五省。

    直到他禅位时,还平不了。

    同时,贵州铜山的苗民又反了,他那“大清帝国”,可危矣。

    所以太上皇的中心、异常烦恼,实在太不舒服,而且常常恐怖。他那江山,始终有不保的一天。

    如他一生好玩乐,常常爱跟口齿伶俐的人谈天,和坤就是这样得宠幸的。

    他爱着些荒唐神怪的“封神榜”,“西游记”一类的戏。

    那是和坤替他安排的,他觉得很对脾胃。

    可惜和坤也快老了,腿有毛病,府中连连出事,险些被人刺死,尤其是昨天的早上,和坤更加倒楣,几乎丧命在一个女刺客手里,所以今天没有上朝了。

    太上皇想到这里十分心烦,连戏也没心看了,就在龙椅上面,半醒半睡躺着。

    静安等人在松树上,忽然使个眼色,三人不约而同把手一扬,几支蜻蜒针一齐射去。

    这边蜻蜓针才射出,那边看戏厅内,一阵大乱。

    暗器箭般飞来,御驾大惊,太监们慌做一团,戏台上的西游记,顿时停下来,有些太监赶忙去叫“侍卫。”

    可是这个时候,暗箭已不再发,静安等人已带着金大智登殿墙而走。

    金大智觉得她们的蜻蜒针,射得非常痛快,可惜没有射中龙椅上的乾隆,等于白白来了一趟。

    “哇操,真可惜。”

    他嘀咕一声,便问静安道:“哇操,你为什么不多射几针呢?把那狗皇帝射死了,岂不是很爽?”.静安答说:“射死这个老头子,也没有什么用,警告他一下就是。”

    言讫,她由怀里取出一叠纸片,朝着殿下撒去,纸片纷纷飘下。

    四人即一油烟般的窜出宫外,眨眼走得无影无踪。

    这时,大概是二更天左右,深宫之中,发生了惊驾的事,宫中的侍卫们,可忙坏了,他们纷纷跑来拿入。

    可是,紫禁城的面积太大,宫殿也太多了,太上皇身边的侍卫,虽然不少,但是一散开来,人便不见得怎么多了。

    等到他们搜索殆遍,天色已经大明,刺客踪迹自然拿不着,只在看戏厅下,抬到几张纸片,纸片上写着:“权奸误国贪贼事,民不聊生祸怎休,日内若无诛贼举,将放雍正夜飞头。”

    侍卫捡到这些纸处,那里还敢怠慢,急忙把它交给太上皇。

    乾隆—看,几乎气得牛死。

    天亮以后,北京城立即戒严,全城展开搜查。

    一时之间,几声鹤戾。

    城内百姓人人自危。

    第二天晚上。三更过后。三重桥外。

    突然出现五条人影,跳高窜低,朝着相府直奔过去。

    这五个人是谁?

    他们就是金大智和青萍道姑师徒四人。

    青萍道姑人老心不老,她自从昨天晚上,派遣三名弟子潜入紫禁城,大闹皇宫之后,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打算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夜袭相府,取和坤的性命。

    到了相府门前,青萍道姑忽然对金大智道:“你在奸相府中,不是有一个旧情人吗?今天晚上,你把她救出相府,和结为夫妇吧。”

    金大智面上一红,嗫嚅笑道:“前辈真爱讲生笑,那姓冷的查某,不过是我小时候的邻居,我和她没有……”

    青萍道姑不耐烦道:“你休多言了,知己也好,情人也好,厝边也罢,你去救人,贫道去行刺奸相。”

    说完,她回身把手一挥,师徒几人“唰唰”几声,跳了墙头,那之间,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你妈妈个巴乐蕃茄。”

    金大智站在墙下,徘徊了好一阵,他想起自己十多年来,投师习艺为的是报父仇,并没打算跟和坤的小老婆勾搭。谁知出乎意料之外,三年前,在和坤相府之中,遇着了美貌多情的冷玉兰,再结孽缘,在那小楼中,渡过了缠绵的一晚,偏又好死不死,偏偏被青萍道姑瞧去,误以为他是好色之人。这简直是天大冤枉。

    他本想跟青萍道姑左刺杀和坤,可是青萍道姑不答应,就—飞入相府去。

    哇操。

    这简直是放他鸽子,也是瞧不起自己,更是对他一种无言的侮厚。

    金大智又是惭愧,又是忿怒。

    他把牙一咬,飞身跳上高墙,再一晃身,跳进了相府,不由自主,向冷玉兰的东花园小楼,飞奔而去。

    东花园小楼,亭台依旧。

    小楼的冰炸梅窗子上,仍然映着淡蓝色的灯光,迷人的灯光。

    金大智一见这灯光,立即血腾沸扬、情不自禁拔身一跳,猿猴般攀上楼栏,向内偷偷看去。

    只见冷玉兰坐在旧案旁边,手托香腮,秀眉深锁,含愁默默,若有所思。

    已经三更多了,她还没有睡觉。

    金大智再也忍不住,用力把窗一推。“飒”的一声,就跳进了小楼内。

    冷玉兰看见三年来,朝夕想念的梦中情人,突然破窗跳进来,不禁“哎呀”叫了一声。

    :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冷玉兰惊喜交集站起身,金大智已经将她搂入怀里。

    冷玉兰失声痛哭道:“智哥,真的是你,这三年来你到那去了?把我想死了。”

    她—边说着,一边掉下泪来。

    金大智的情绪激励,也哽咽不能成句。

    他把冷玉兰紧紧搂着,轻吻她的芳颊,阔别三年,冷玉兰消瘦了,她的脸儿那样的苍白,竟像写书用的“宣纸。”

    她的胭脂是新搭的,似乎知道金大智要来。预先打扮好。

    她身上所穿的,仍然是玫瑰色夹袄,身躯更加瘦怯了。

    可是三年来,她已失宠幸,又不见昔日情人,真可谓“为郎消瘦。”

    金大智长喟一声:“阿兰,想不到今天晚上,我不能见到你。”

    冷玉兰哭着说:“我天天盼你来,谁知道三年了,还不见你来,我暗中托人去打听,听说你被麦荣贵那奴才害了,陷在杭州府的监狱中。有好几次,我想设法把和坤杀死,给你报仇。智哥,你不信我有这胆子吧,你看,这时我还有一包毒药。”

    言讫,她从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纸包来。

    金大智拆开那纸包,只见包中裹的。是—些碧绿粉末,灰暗暗的,带—点腥臭味。

    “这纸包内的粉末,是引起迷碗粒?你拿给我看,有什么用意呢?”

    冷玉兰缓缓的道:“这是孔雀胆粉,据说是皇宫大内中,赐死妃用的东西,和坤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弄了不少出来。我偷了一点,秘密藏好,打算找个好机会,下在饮食之内,把他毒死。不料和坤这个奸贼,狡猾贼异常,平日一饮一食,都用银针,银针见了毒药,就变黑色,所以,我—直不敢下手。这东西奇毒,常人吃一点,就要毒发身亡,我恐怕你不相信,所以拿了给你看看。”

    说完,她又梨花带雨的哭了。

    金大智十分惭愧,他深深低下头。

    他低头的原因,并不是害怕冷五兰,而是想起一件内疚的事。

    就是在三年前,冷玉兰送给他的一只白玉镯,作为订情之物,自己却在逃亡路上,把它当了。

    他看见冷玉兰腕上,还戴着一只白玉镯,自己戴的这一只,却已不在了,想起来十分忻隗。

    金大智目光—扫,见小楼中点着四支烛,便低声道:“你把烛吹熄吧,不要这么光,因为今天晚上。并不止我—个人来。”

    冷玉兰摇摇头说:“我不吹,我要借这个,来细看你,你走了三年多,我也想了三年多,现在你来我什么也不怕。”

    哇操,她的脾气,似乎比以前刚烈多了。

    金大智突然想起一件事。忙问:“我三年前进来这里,要带你之,你说要等一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冷玉兰晕红了双颊,低声道:“我老实的同你说吧,因为那个时候我觉得胸腹发闷,似乎有喜,我不敢跟你说,怕你会生气,所以我想瞒你,悄悄的生下孩子,再跟你走。”她叹了一口气,说:“可是,后来发现错了,不是那回事,我是受了风寒,并不是有喜,从那个时候起,我盼你来,一直盼到现在。”金大智听了,半天没有回答,最后才恨恨骂道:“操他妈的梨子,和坤奸贼,真是罪该万死。”冷玉兰擦了泪,问:“前几天和坤上朝时,一个女子向他行刺,那个可是朱玲?不家今天是外,那几个同你呢?”

    金在智摇摇头说:“这些事你不必问,也不必理,我现在不管人家事,没有工大跟你抬杠,你快告诉我,舍不舍得离开这里?”

    冷玉兰点头道:“我愿意……”

    金大智又道:“可是我们为除权奸,为打不平,今后不要做许多事,尤其是我,在杭州府越狱,已经犯下重罪,普天之下,南北各省,满清皇帝用的官差。和坤拳养奴才,正在严密拿我们,你跟了我可不要后悔。”

    “绝不后悔,我也不怕,就是官府把我抓去,也要嫁你。”

    金大智坦然道:“我现在口袋空空无钱,你要跟我,绝不能从这里带走东西,虽说和相府的东西。全是贪赃枉法得来的,我不想占他的。”

    冷玉兰义正词严的说:“这些东西不用你说,我也不要,我宁可挨饿受穷也要嫁你。因为我在小时,已经想嫁给你了。后采,我嫁绐钱老板,给和坤做细姨,都是被环境所迫,不是我愿意的。智哥,你相信我吧,我说的全都是实话。”

    金大智十分感动,就要把冷玉背起。

    但是回心一想:“哇操,这不太妥当的,如果阿兰救出去,她—定要嫁纣我,到那时候,朱玲我怎么安置?如果娶阿兰做某,岂不是对不起朱玲?不娶阿兰,又把她安置在那里?哇操,真是伤脑筋。”‘“铛铛铛……”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楼窗外面,突然响起了一片锣声、“卜卜”

    接着又是—阵梆声。

    有如狂风暴雨。

    紧张!紧张!

    金大智是否会杷冷玉兰救出去?

    青萍道姑刺杀和坤能否成功?

    朱玲遭遇如何?——

    双鱼梦幻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