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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生死判官的死字令牌

    宋志傲转过东街口。

    东首正街耸立着一座两层楼的酒楼。

    这是紫陵镇有名的杏花酒楼。

    以古色瓷坛做装潢的“将军酒”,是杏花酒楼的名酒,论将军酒的名气,居然不比山西杏花村的汾酒差。

    凡喝酒的人到紫陵镇,必上杏花酒搂,必吃将军酒,并且定要带两坛回去,向乡里人炫耀炫耀!

    钱百灯也是这样。

    宋志傲知道钱百灯的习惯,因此径直奔向东街杏花酒楼。

    因是赶集日,杏花酒楼门前更是人群拥挤。

    宋志傲打算绕过前门,杏花酒搂在街侧后门,还有一个沽酒处。

    忽然,眼前一花,一股异样的撩人的芬香,钻入他的鼻。

    一个村姑打扮的女子,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他俊目内芒一闪。

    一个普通的村姑身上,决不会有这种奇特的香味。

    这女子究竟是谁?

    村姑走向西侧的一条小巷。

    他抿住嘴唇,浅浅微笑。

    风乍起,吹皱起一池春水。

    一个陌生女子,干你何事。

    他走向东侧杏花酒楼后门。

    村姑在巷口葛然回首,朝他一笑。

    刹时,宋志傲不觉全身一震,两眼发直。

    村姑正是追逐仙宫乐女中抱琴的白羽裳女子!

    白羽裳女子抢起玉臂,朝他招招手。

    他不由自主地朝白羽裳女子走去。

    白羽裳女子含笑扭身,飘入小巷。

    他急步街尾追了过去。

    一条幽深恬静的小巷。

    两旁高墙夹道,巷内数大树,林荫如盖,透着几分静温,几分神秘。

    白羽裳女子飘闪至巷底的一颗高耸出墙头的银杏树下。

    宋志傲抢步追到树前。

    顿时,他双眼发痴,神情呆木。

    树下林荫深处,停着一辆彩轿。

    朱红抬杠,白纱飘巾,红色轿顶,彩色珠帘。

    轿旁立着四名白装轿夫。

    轿前七名执着乐器的艳色女子。

    逍遥仙宫宫主羽裳仙子廖小瑶!

    “若非群玉山顶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相逢便是有缘!

    宋志傲顿觉血涌脑门,呼吸急促。

    白羽裳女子走到轿前,躬身道:“湘琴见过宫主,玉面圣手宋少侠已经请到。”

    请到?

    廖小瑶自己来干什么?

    难道……

    宋志傲疑惑之中带着几分惊喜。

    “嗯。”轿内轻应一声。

    那一声似图吁的轻图吁声,令宋志做心猿意马,魂消骨蚀。

    他从未曾听过这般撩人心火的声音。

    廖小瑶娇吟之声。

    湘琴退至一旁,隐入林荫中,更换衣装。

    宋志傲急步上前,拱起双手道:“在下宋……志傲,见过廖、廖……宫主。”

    “宋少侠不必这样客气,”廖小瑶动听的声音从帘内缓缓传了出来,“今后你叫我小瑶好了。”

    她的声调,她的言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感。

    “小……瑶”宋志傲受宠若惊。

    这种亲热的称呼,除了相爱的男女之外,哪个女人会接受男人的这种称呼?

    他觉得整个身体,已被一股熊熊的烈火所熔化。

    “其实,我叫湘琴请你来,是有一事想请宋少侠帮忙。”廖小瑶不急不缓、不卑不亢地道。

    “廖宫主,哦,小瑶!你有什么吩咐?只要不是背叛铁血堡的事,宋某纵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宋志傲神情颇有几分激动。

    “宋少侠言重了。”廖小瑶仍是不慌不忙地道:“徐天良的名字。”

    “哦”宋志傲犹豫了一下道:“说实在话,在下功夫还在徐天良之下,恐怕无能为力。”

    “不,只要你愿意救他,就一定能行。”廖小瑶声音变得有点急促。

    他感觉了她的呼吸声和帘内透出来的兰香气。

    她一定在帘内弓起了身子!

    宋志傲进前半步:“不知如何能救徐天良?”

    “可是……”宋志傲吞吐了一下道:“三叔钱百灯守着她,她怎能脱身?”

    “这个好说。”说话间,廖小瑶的手中多了一个白瓷酒瓶,“你将这酒交给钱百灯,钱小晴就能脱身了。”

    宋志傲脸色微微一变:“小瑶,我说过,背叛铁血堡的事,我不会干,同样,伤害铁血堡的事,我也不会干。”

    廖小瑶“噗哧”一笑,笑得那么清脆悦耳,那么甜美。

    宋志傲闻之只觉心旌摇晃,全身酥软。

    “傻孩子,”廖小瑶用一种长辈似的口吻道:“我若要伤害钱百灯,钱小晴也不会答应的,这酒是仙人醉,钱百灯喝下它后,功力还会增加一成。”

    宋志傲道:“在下有个要求……”

    廖小瑶又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宋志傲咬咬下唇:“在下能否再瞻仰一下宫主芳容”

    “瞧你,又客气了,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说话间,珠帘倏然挑起。

    廖小瑶端坐在轿中,身披一件隐花的红纱衣,衣衫内透露出丰满诱人的小唇,一双水灵灵的会说话的眼晴,正勾勾地盯着他。

    宋志傲似中邪呆呆地愣着。

    廖小瑶温柔的声音送入他耳中:“来日方长,何必恋此一时一刻?”

    宋志傲全身一抖,捧着白瓶,转身就起。

    廖小瑶目送宋志傲的身影在巷口消失后,才低声发令道:“起轿东陵清波亭。”

    钱小晴手指轻轻一弹,一小撮白色的粉末落入酒盅送到钱百灯面前。

    “侄女任性,让三叔操心了,特此敬三叔一杯,表示疚意。”

    她双手举起酒,一饮而尽。

    钱小晴盯着他的眸子,陡地瞪圆。

    钱百灯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钱小晴呼喊道:“倒也!倒也!”

    呼毕,身从椅中跃起,扑向门外。

    霍地,一掌迎面一晃,朝钱小睛脸面击来。

    事出突然,钱小睛来不及出招还击,只得硬生生地,将身子敛住,跌回到靠椅中。“三叔,您……”她高声发出惊呼。

    手掌压到钱小晴头项二寸高的空间凝住了。

    钱百灯口一张,一蓬酒雨从口中喷出。

    “冬冬冬!”酒雨珠喷射到屋壁上,将青石砖击出一簇马蜂窝似的小洞。

    钱百灯拿掌化为指,戳在钱小睛的鼻梁上:“哼!这种下三滥的雕虫小技,也敢在三叔面前卖弄?”

    钱小睛脸色变得苍白。

    钱百灯沉声道:“我说过了,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你要是再不听话,这就闭住你的穴道,将你钉在木箱里送回堡去。”

    钱百灯说到做到,而且也曾这么做过一次。

    钱小睛颤声道:“三叔……手下留情,我……听话就是了。”

    “你别再弄花样。”钱百灯收回手,坐回到椅子中。

    钱小睛满脸忧郁,叹了口气,问道:“三叔,生死判官严阴阳的死令牌,是否曾有人能逃生?”

    钱百灯板着脸:“怎么去这么久?”

    宋志傲小心翼翼地打断他的话:“拿酒来。”

    宋志傲将手中的白瓷酒瓶:“这是什么酒?”

    “这是……”宋志傲不善说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钱百灯将白瓷酒往桌上一蹲,厉声道:“我叫你买将军酒,你买的是什么鸟酒?”

    “这是将军酒!”宋志傲道。

    “将军酒?”钱百灯眯起了眼睛。

    宋志傲凑到钱百灯的身旁:“听掌柜说,这种新酿制的大将军酒,比将军酒要强胜十倍。”

    “哦!”钱百灯喷喷嘴唇。

    好酒贪杯是钱百灯唯一的缺点。

    “您试一试。”宋志傲边说,边向钱小晴丢了个眼色。

    钱小晴心弦一震。

    宋志傲这个眼色意味着什么?

    钱百灯拔出白瓷酒瓶塞,鼻子伸到瓶口嗅了嗅。

    一股香醇之气,透过鼻孔,穿过内腑,直沁心脾。

    “好酒!”钱百灯高声赞喝,脸上露出一丝惊异与贪婪。

    他捧着瓷瓶,猛喝了一大口,张着嘴唇道:“好……好酒!”话音还在嘴里,他的头却晃了晃,耷拉下来。

    “三叔!”宋志傲抢上前去,扶住了钱百灯。

    廖小瑶说此酒是仙人醉,喝后会醉睡三天三夜,三叔怎么能喝一口就醉倒了?

    钱百灯斜歪着头,瞪着泛红的眼睛,岔忿地道:“你做……你也敢……酒中下药害……我?”

    “我……我不是,原本不是想害你,我自是……”宋志傲不知如何向钱百灯解释。

    “只……只是个屁!”钱百灯怒骂一声,头一歪,已昏迷过去!

    钱小晴早已从椅中跃起,抓过白瓷瓶,凑到鼻子上。

    她嗅了嗅酒的香气,又用小指头沾了点酒味,送入口中尝了尝,然后道:“师哥,用不着慌张,这酒并没有毒,只是放了点仙宫迷药,三叔睡上四个时辰就没事了。”

    宋志傲先是惊愣,继而困惑地道:“她为什么要骗我?”

    钱小晴睁圆了眸子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宋志傲将去杏花酒搂,遇到廖小瑶的事说了一遍。

    钱小晴迫不及待地问:“纸条在哪里?”

    宋志傲从怀中取出纸条,交给钱小晴。

    钱小晴看着纸条,脸上的表情由惊诧而释然,由释然而欣喜。

    她扭身就往门外跑,脑后丢过来一句话:“你先将三叔安顿好,再去通知徐天良,叫他千万小心,午时之前一定不要去关帝旧庙。”

    “哎……”宋志傲放下钱百灯,追出门外。

    门院里哪还有钱小晴的影子?

    他快快地转身回房,将钱百灯抱到里屋躺好,然后掩上门,出了小莲姐的小屋。

    他脚步有些沉重,心中充斥着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廖小瑶为什么要骗自己?

    她为什么不把如何搭救徐天良的办法,告诉自己,而要写纸条给钱小晴?

    她对自己究竟是什么看法?

    他心绪很乱,感到一种心酸、痛苦与倜伥。

    这是每一个掉入情网之中,而感觉到已被戏弄的男人的共同心理。

    徐天良坐在镇尾的一家小酒店里吃喝。

    这是一家极小的酒店,小二是个哑巴,店里又脏又乱,所以没有几个客人。

    徐天良就是看中这一点,才在这里吃喝的。

    他想图个安静。

    实在的,他很想一个人静一静。

    钱小晴已交给她三叔了,他跟她之间的这段“缘份”,应该说是已经了结了。

    然而,他和宋志傲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与痛苦。

    他自认不知道什么叫感情,感情却执意纠缠他。

    他自愿离开钱小晴,却怀着对她的春恋。一时一刻不见她,竟是如此茫然若失,坐立不宁。

    山顶小木房的一蓦,似在眼前,似发生了今天清晨,他不能否认,更不能忘怀。

    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更要离开她。

    他身怀皇神圣命,肩负重任,怎能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

    他已不欠她什么了,是该走的时候了。

    他的生命并不属于自己,更不属于她。

    可是,他仍然在想着她。

    是肉欲的需求、感情的缠绵,抑或是真挚的情爱,谁又能分得清?

    至少,他自己分不清楚。

    他坐下来,刚喝上一杯酒,安静即被打乱。

    有人给他送来了一块印着黑底写着一个白色生死字的木牌。

    他听师傅也曾嘱咐他,不要招惹此人。

    “生死判官”生死阴阳!

    他听师傅提到过此人的名字,说过有关此人的一些事,在出谷前,师傅也曾嘱咐他,不要招惹此人。

    事情往往非人所愿,他并不想招惹严阴阳,但严阴阳却惹上他来。

    不仅仅是招惹,而且还下令了死令牌,决心是要他的命。

    来人告诉他,严阴阳在镇西关帝旧庙中等他,请他午时之前,赶到关帝旧庙,严阴阳会给他一个痛快。人总是要死的,能务必赶到庙中痛痛快快地死得很惨、很痛苦。

    他淡淡地一笑,一锭五两银子打发走了送死字令牌的人。

    他很沉静,没有一丝儿惊慌。

    他根本就不怕严阴阳。但,他还没有拿定主意,究竟去不去关帝旧庙。

    因为,他认为他去关帝旧庙,江湖上从此就少了个生死判官,加之师傅叫他不要惹此人,因此他拿不定主意。

    他收敛起心思,专心专意地喝酒,不再去想钱小晴和严阴阳的事。

    他刚喝上两杯,门外进来了宋志傲。

    他赶紧低下头,希望自己不被宋志傲发现。

    店内人太少,宋志傲一眼就看见了徐天良,于是,迈步走到他桌旁。

    徐天良知道躲不过,抬起头来,大方地道:“请坐。”

    宋志傲在木凳上坐下。

    徐天良又道:“你来干什么?”

    “受人之托,来向你告警。”宋志傲话刚出口,目光落到桌上的死令牌上,“你已经接到生死判官的死字令牌了?”

    徐天良沉静地点点头:“不错。”

    宋志傲抿抿嘴道:“你打算去赶约?”

    徐天良淡淡地道:“当然。”

    宋志傲道:“你在午时之前,千万不要去赴约。”

    徐天良眨眨眼:“为什么?”

    “因为……”宋志傲话音顿住,没再往下说。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钱小晴要用什么方法救徐天良。论武功,钱小晴与他二人合力,也不会是严阴阳的对手。

    徐天良不在意地道:“我当然要午时前去,要死也要图个痛快。”

    宋志傲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对徐天良却是十分赞赏,不觉关心地道:“你要小心。”

    徐天良眸光闪了闪:“谢宋少侠关心。”

    宋志傲凝眉道:“听人说严阴阳的手中的那根小竹杖,就是他杀人的兵器,里面藏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剑。”

    “嗯。”徐天良点点头。

    宋志傲又道:“严阴阳带个罗汉面具,除了被杀死的人之外,没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貌,他以快剑著称,精于十八罗汉拳,擅长九种暗器……”

    徐天良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我看他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宋志傲微微一怔,即道:“当年被举为天下第一剑的卢青素,也丧命在生死判官的死令牌下。”

    徐天良沉冷地道:“我不是卢青素,我是徐天良。”

    宋志傲见状,不再多言,即刻拱手告辞。

    他知道已无法劝说徐天良,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回去找到钱小晴,若她真有法子救得徐天良的话,就尽快赶到关帝旧庙去。

    徐天良待宋志傲走后,独自喝了一壶酒,然后扔下一锭银子,出了店门。

    他迳直向西郊一个土坡上,耸立着关帝庙。

    这座关帝庙原是坡角的一家大户人家出钱修建的,后来这家大户人家入京了,关帝庙香火便清淡了下来。没多久,镇内又修了座关帝庙,这座关帝庙的庙祝去了新关帝庙,以示区别。现在此庙已废,旧庙新庙之称,也就无所谓了。

    徐天良走到关帝庙前。

    大门已经歪斜,且只剩下一半。

    透过半边门,可看到里面是个不太小的庭院。

    院内两颗老樟树,左右对峙,左边的一颗已经枯死,树下尽是枯枝败叶,右边的一颗却是枝叶茂盛,虽是冬天里也是郁郁葱葱。

    徐天良跨步进入庙门。

    迎面便是神殿。

    神殿已没了门窗,殿内香炉鼎冒,香案桌上积满了灰尘,关帝圣像和梁柱上结满了蜘珠网,殿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人!

    徐天良若无其事的穿过神殿,从殿后的小门,进入后院。

    后院是一个小天井。

    左边是禅房,也是一间尘土盈寸的空房。

    目光触到挂单房。徐天良心蓦然一紧。房里居然亮着许多灯火。

    大白天里亮着灯火做什么?

    徐天良走到接单房门前,止住脚步,往里一瞧,心头不觉又是一醒。

    没有门扇的空房内,地上呈半圆孤形搁着九盏油灯。灯圈之中,一张破了脚的小木桌,桌上摆着酒菜,桌边坐着一个蓬头乱发的矮子。

    那矮子只顾埋头吃喝。

    他就是生死判官严阴阳!

    徐天良心中暗自猜疑。

    “你来了么?”矮子开了口,但没有抬头。

    “是的。”徐天良冷声回答。

    “午时未到你来得早了些,我老人家正吃得起劲呢。”矮子边说,边挟了一块肉塞入嘴中。

    “来得早些不好么?”徐天良仍是冷冰冰地道。

    “那有什么好?”矮子仍未抬头。

    “早来早了结,早死早超生。”徐天良声音冷得没有一丝半点的感情。

    “哦!”矮子抬起头,一张布满刀疤的圆脸上,两道电炬似的目芒,射到徐天良的脸上。

    好冷厉!敏锐的目光。

    徐天良心房微一收缩,沉声道:“你就是生死判官严阴阳前辈?”

    “先别问,进来再说。”严阴阳呶呶嘴,复又道:“当心别弄灭了阴阳灯。”

    徐天良没多说话,身形一晃,掠身抢入房中。

    他从灯上直拦跃过,落到破脚桌前。

    灯不仅没有熄,灯光也不曾闪动一下。

    严阴阳对他露的这手功夫毫无反应,刀疤上是一片冷漠:“请坐。”

    徐天良肃容道:“怕死就能不死么?”

    严阴阳一怔,随即朗声道:“有种!冲着你这份胆量,我老人家敬一杯!”

    说着,严阴阳就给徐天良倒酒,酒杯是一只大土碗。

    “喝吧。”严阴阳先端起酒碗,咕噜噜一口气将碗中酒喝光。

    “爽快!”严阴阳怪声喝彩,又抓起酒坛,“你我喝个痛快。”

    “悉听尊便。”徐天良欣然应谮。

    一连喝了五大碗酒,坛中酒已喝去了大半。

    两人这种喝法,哪像是喝了酒,就像是在灌水。

    喝完第六碗酒,严阴阳举起筷子对徐天良道:“吃菜,吃菜!”

    徐天良眉头微微皱起。

    桌上除了酒碗之外,那还有筷子?

    严阴阳眯起了眼,神秘兮兮地道:“你用不着找筷子,被处判的人在行刑前吃酒菜,是用不着筷子的。”

    徐天良浅浅一笑,伸手便抓菜吃。

    “很好。”严阴阳道:“去阴间丰都城的路很远,因此,我老人家从不斩饿死鬼。”

    “谢严老前辈。”徐天良捞起几块大肉塞入嘴里。

    “好小子,你别讨好我老人家,无论你表现怎样,今日午时三刻,你是死定了。”严阴阳声音突地变得沙哑之极,听来令人毛发悚然。

    徐天良脸上的刀疤一阵抖动,抿抿嘴道:“你是我老人家见到的最不怕死的人。”

    徐天良冷声道:“我觉得你老人家也是一样。”

    “你真认为你能在我老人家剑下逃生?”

    “你老人家以为,凭你的竹杖剑、十八罗汉拳和九种暗器就能杀了我?”

    “死字令牌,从无人逃生。”

    “也许从今以后,江湖上不会再有生死判官的死字令牌了。”

    严阴阳眼睛一亮,可怕的目芒,似利剑刺在徐天良的脸上。

    徐天良低头吃菜。

    严阴阳目光顿敛,不再言语,卷扎起衣袖,也埋下头来和徐天良一样地吃喝。

    两人自顾自地吃着,一口酒,一口菜,吃得有板有眼似乎忘记了对方的存在。

    不到半个时辰。

    坛中的酒空了。

    九只菜碗皆是碗底朝天。

    严阴阳挥袖擦擦嘴,舔舔舌头,然后拈起一根鱼刺,签起牙齿来。

    徐天良扯过织锦袋抹了抹嘴唇,跳到木凳上,盘起了双腿。

    两人都没有说话,甚至谁也没看谁一眼。

    徐天良有些不耐烦,但忍住了,默不吭声,静待着严阴阳出手。

    房内一片寂静。

    只有清油灯光在闪烁。

    灯光闪烁,灯光颤栗,灯光也感到了死亡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