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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了缘和尚

    郝若愚还未到达井台,远远就听到小道上传来脚步声。他闪到一株树后,静静倾听。听了一会,他眉头皱起,脸上呈现大惑不解的神色。来人脚步重浊、拖沓,不象身负武功的人轻灵、快捷。此人若不是灰影,那又是谁?他从枝叶中张望过去,见井台边竟出现了一个光头小沙弥,年纪轻轻,肩担一对水桶。郝若愚惊道,却不是作怪,怎么平地里冒出个小和尚?!他是什么人?怎么没死在灰影掌下呢?待我去问个水落石出。他身子微晃,从树后轻轻飘出,转眼来到小沙弥面前。那个沙弥正在聚精会神地打水,猛抬头,见个书生模样的人含笑站在眼前,大吃一惊。手中的吊桶拿捏不稳,“哗”地一声,往井下坠去。郝若愚手一探,两个指头早夹住了桶绳。接着,手臂微扬,指头松开,吊桶从井下直飞而上,刚过井口,他伸手一托,稳稳接住,桶中水竟无半点溅出。他显露这手功夫,为的是看小沙弥有何反应。但小沙弥只是惊慌地看着他,连他将吊桶递过去都没知觉,直到郝若愚喝道:“你是要水不要?”这才慌慌张张接过去,手还不住发抖。郝若愚真是一百个不解,不知道小沙弥为何会这样害怕。他尽量把声音放轻柔些,问道:“小师傅,你一向就在这里?”小沙弥面显犹豫之色,好一会,才点了点头。郝若愚又问:“这么说来,那边是有个庙罗。庙里还有几位师傅?”小沙弥仍不做声,伸出两个指头。郝若愚心想:哦,还有两个小和尚,不知和灰影是否同党。这小沙弥最多十五六岁,干不了那种恶事,待我来套套话。于是又和颜悦色地问道:“听说近来这一带不太平啊,白天、黑夜都有鬼怪杀人,你见没见过一个脸蒙黑巾,身穿灰袍的鬼呀?”小沙弥本已平和的脸,又显得惊慌,对着郝若愚狠命地摇头。郝若愚见三次询问,小沙弥都没开口讲话,仅点头、摇头,不禁奇怪,看那模样象是受了什么胁迫,便说道:“有人不许你说出这些是不是?不要怕,我是李定国将军的人,告诉了我,谁也不敢欺负你的!”小沙弥瞪着他,默默不语。这下,弄得郝若愚焦躁起来。喝道:“这壬坟四周闹鬼,莫不就是你们这伙人在作怪?你们全是孔老贼走狗,为了保护他的财宝,谁走进这块地方就弄死谁。若不从实讲来,今天就先废了你这小贼!”说完,呼地一下就扣住了小沙弥的右腕脉门。小沙弥神情极为痛苦,当郝若愚再喝问他“你说是不说”时,他突然发出嘶哑的怪叫声,又是流泪,又是跺脚,张大了嘴,用左手向里指着。郝若愚顺着手指朝嘴里看去,不觉一股寒气从背上流过,浑身血脉愤张。小沙弥嘴里空空的,舌头竟被从舌根处剜去!他赶忙把手一松,放开了小沙弥,难受地问道批!“小兄弟,是谁如此残害你?是灰影,还是另外两个和尚?”小沙弥望了望他,眼神有些奇怪,突然连连摇头,推开他的手臂,挑起水桶就走,一边还急急抹去脸上的泪痕。郝若愚心想。这小沙弥一定知情,我向他问个清楚,岂不强似四处寻那灰影。他纵身上前,抓住小沙你的扁担,他这一抓,小沙弥顿时移步不得,他轻轻将那担水卸下,扯住少沙弥的衣袖,示意其坐在自己身边,然后,一口气把他探王坟的目的,及前前后后的情况全盘托出。最后说道:“满鞑子占我江山,杀我百姓。我们取得这批钱财,就可招兵买马,收复失地,为百姓报仇。这孔老贼是投降清狗的汉奸,守宝之人,是他的鹰犬。他们害得你这么苦,难道就罢了不成?看这张图,上面画着埋宝处,我到那地方找过,因不解图中之意,始终无结果。你知内情,就指点一二。小兄弟。一切有我作主,若是庙里那两个和尚就是孔老贼的人,我一剑一个,杀了给你报仇!”小沙弥神色不定,隔了一会。象是下了决心,他四处张望一番,然后捡起根枯枝,在地上画起来。小沙弥画时,神情又显紧张、郝若愚心知这画的必定关系重大,目不转眼地盯着。但才画得数笔,小道那头传来了呼喝之声:“智能,智能¨”,小沙弥听到呼唤,火灼般将枯枝一抛,倏地站起,担上水就走。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见郝若愚跟了上来,忙使劲摇手。郝若愚见他脸露焦急之色,心中一愣,不觉停步。小沙弥转过树林不见了。郝若愚又回到刚才坐的地方,察看地下那几条道道,见不横不竖,扭扭歪歪,非字非画,看不出什么意思。他想,小沙弥摆手,大概是不让人看到我跟他在一起,我就等等,再去寻那寺庙。如和尚果真跟灰影一伙,我就收拾了那两个秃驴。他在林子里东游西荡,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才沿小道寻去。小道曲曲弯弯,通向林子深处,走了一会。眼前豁然开朗,已来到一片小小旷地前,在一棵华盖般古榕树下,有一座寺庙。他迈着悠悠慢步朝那里走去。进得庙门,里边静静幽幽,禅堂里供着一尊大佛。却是如来,旁列十六尊者。炉台上香烟袅袅,蒲团前木鱼排列,但不见人踪。郝若愚十分不安,暗忖道,莫因我迟来得一时,小沙弥就已遇害?他拔腿就要往里间闯去。刚欲举步,边门“呀”地开了,一个老和尚走了出来。老和尚忽见郝若愚,不觉一怔,但随即将惊讶之色尽行收敛,双手合十,朗声道,“施主何来?”郝若愚定睛望去,前边是一白发老僧,身着缁衣,长须修然,双目微微含笑,脸相甚是慈和。他虽不懂弄什么斯文,但既是文士打扮,只得答道,“小生郝若愚,是不远处田灵镇人,听说王坟风景甚佳,闲来走走,经过宝刹,就冒昧进来了!”老和尚听如此说,忙让坐。郝若愚也不客气,就即坐下。老和尚道:“如此年月,施主尚有如此游兴,难得。难得!”郝若愚听他话中似含讥讽,也便揶揄道:“哪有大师傅这般福气,不食人间烟火,了却百病,住在神仙境地,万寿无疆,你这里好个快活所在!”老和尚眉毛一挑,冷然答道:“世外之人,不图尘世享乐,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那快活二字。却是说不得的。”郝若愚一时懒得和他多说下去,他心里记挂着小沙弥。心道,总要再见着他才好,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突然说道,“这天时甚是燥热,敢向老师傅讨口茶喝。”老和尚向后叫了一声,一个和尚,献上茶来。郝若愚一看,却不是小沙弥,再一看,那和尚的腿竟然是瘸的。他心想道:好呀,这儿不是瘸子就是垭巴。看来老和尚定非良善。那高僧模样,谁装不出来?我既已在杂树林子发了啸声,无论灰影或是老和尚都已知道,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跟这老秃驴七七八八地罗嗦什么?干脆直言相激,且看如何。他也不喝那茶,怕里面做了手脚。待老和尚一声:“施主请茶。”他就冷冷地道,“这茶怕不好喝啊!”老和尚诧异道:“施主自觉口干,小僧方请茶,为何却说出这等话来了”郝若愚道:“井水中渗有尸水,这样煮出的茶能好喝么?”老和尚闻言大惊:“施主哪里话来,井水中如何能有尸水?罪过,罪过!”郝若愚想到那些惨死乡民,胸中焰腾火燎,讥消道:“老和尚,你这里难道果真是神仙境地?周围魔怪横行,噬夺人命,黑夜里鬼啸声声,吓杀行人,你竟不见不闻?”老和尚呵呵一笑:“施主说笑话吧?小僧了缘,在此数十年,从未见过这种事,过去清兵来过,村民是受了害,如今李将军已将清兵驱走,已甚太平。”郝若愚再也按捺不住,厉声道:“此是我亲眼所见,亲身所遇,哪能假了!你也不必装模作样。那杀人的狗贼。就在王坟这里。我今日来此,一是要除那恶贼,二是要取走他替孔老贼守卫的财宝,你能久居于此,不和他勾搭怎能放得过你?灰影人在哪里?财宝埋在何处?你从实招了吧!”说罢目光如电,狠狠盯住老和尚。老和尚面有愠色,拂袖而起,怒道:“施主好没道理。老僧与世无干无涉,如何拿这种话来血口喷人,什么杀人、财宝,我出家人一戒的是杀生,二戒的是贪婪,这真是从何说起?罢,罢,罢,我也不与你混人计较,此是佛门清净之地,你请走吧!”郝若愚嘿嘿冷笑,口里骂声:“直娘贼,身形早起,十指如鹰爪,向老和尚抓去。老和尚给这双手一抓,顿时动弹不得,被他如婴儿般隔案提了起来,放倒在地。他一手扣住老私尚前胸乳腺大穴,另一只手五指直伸,高高扬起,骂道:”你和老爷装痴装傻,这也不知,那也不晓,好,我问你,是谁弄断了送茶那和尚的腿,是谁剜去了挑水和尚的舌头,若说不出来,我一掌毙了你!“老和尚给他这样凶神恶煞地一弄,直吓得周身颤抖,面无人色,闭眼摇头道:”你这人毫不讲理,恃强欺凌老僧,…好,你既要问我那两个徒儿的事,…。我就叫来,当…“面讲吧!”接着有气无力地叫道:“智静,智能……”瘸腿和尚跟小沙弥应声来到前边。郝若愚将老和尚一提,放在椅上坐着,刚才他贯劲一抓,老和尚就一身瘫软,放开手,也不怕他会飞了去。两个小和尚一见这个阵势,亦吓得面颜变色,看看郝若愚又看看老和尚,然后垂着手,低下头来。老和尚缓缓地道:“这位施主,疑心我了缘虐待你们,这话要说个清楚。想当初,清兵骚扰村庄,放火杀人为乐,你二人父母均被害身死,智静被打断双腿,智能被割去舌头。老僧慈悲为杯,收留你二人,清兵走后,给你们医治创伤,此事可是有的?”二人所到父母被害一段,浑身都是一震,泪水盈眶,待听到老和尚问话,二人便一齐点头。郝若愚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还是不放心,紧跟着说道,“两位小师傅,不用怕,老实告诉我,他说的活不假么?”两个小和尚又一齐点头。老和尚喘气道:“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显然是因无端受辱,气犹未平。郝若愚虽然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但面对这种情形,也说不出什么,便淡淡地道:“如此说来,多有得罪了!”老和尚闭目躺在椅上,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只是对两个小和尚道:“没你们的事了,去吧……”两个小和尚退去。郝若愚一时倒有些尴尬,还想说些什么,但见老和尚端坐在椅上,好似睡熟了一般,只得作罢。继而想到要解那图纸的事还得找哑巴沙弥,趁老和尚闭目不动之时。向后院走去。老和尚听到脚步声,双目微睁,晴光暴射,见郝若愚往后边走去。口中轻轻吁出长气,那眼睛又缓缓闭上了。寺庙后原来还有好大一个园子,瘸腿和尚在捉虫,小沙弥在担水浇菜。郝若愚悄悄走过去,轻声唤:“小师傅。”小沙弥闻声肩头一震,却不回过身,仍是默默浇水。郝若愚又唤道:“小师傅。”小沙弥这才回头,只见他双眉紧锁,目中隐隐含有怒意。郝若愚也理会不了那么多,又说道:“你还没将那埋宝处指点给我啊,是不是……”谁知小沙弥转过头去,继续浇水,再不理他。他不甘心,跟在后面不住央求,心想我郝某非为一己私利,低声求人,也不为耻。这时,老和尚来到后园,站在郝若愚身后,说道,“施主如何这般不晓事,那尘俗之事,非我出家人管得了的。智能哪里知道什么宝不宝,他当年陡逢惨祸,刺激过甚,神智常不清楚,莫说这宝藏未见得有,就是有,他指点于你,又作得什么准呢?”说罢摇头叹息,大有悲悯世人糊涂之态。郝若愚此时是半信半疑,看一时得不出结果,返身默然离去。来到寺外,见天色将晚,四下暮云聚合,树林渐渐幽暗,王坟群中,雾气开始升腾。他折腾了一整天,甚感疲累,心想今日暂罢,明日再来吧。于是展开轻功,从原路返回——黄易迷OCR,黄金社区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