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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王坟奇险

    是夜,郝若愚在客栈昏黄的油灯下,反复研读那张图。见上面杂乱无章地画着数十个圆圈,其中一个圆圈旁还画着三个歪歪斜斜的“x”和几根互相交错、粗细不匀的线。在图的下方写着几行字,由于抢来夺去,字迹已有些模糊,仔细辨认下,却是儿时读过的一首童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黑狗六七个,八九十枝花。他不觉哑然失笑,发现第三行不是诗的原句,什么“黑狗六七个”,简直是俗不可耐,足见孔老贼,是个狗屁不通之人。他解不出这几句诗暗示之意。至于诗下面还写着的几个字更是莫名其妙了。那几个字是:前后左右、东西南北。后四个字均比前四个字大。他当然知道,这八个字是方位。但既东即非南,既西即非北,是前,必不能在后,是左则不能在右,反之亦然。苦索良久,仍无头绪,他有些焦躁。背手而立,朝窗外望去,只见残月下山影重重,不觉忆起昨夜过大岭的情形,他心中一动,暗想何不亲到王坟处看个究竟,岂不强如在这里猜哑谜。一想定,心中就畅快了,思量着好好睡它一觉,明日早起赶去王坟。正要解衣时,后院却传来“咔嚓”一声轻响。这种响声,人不会在意,郝若愚却心知有异--分明是夜行人在投石问路。他凌空发出一掌,遥遥将灯火打灭。随后悄悄抽出长剑,往后窗轻跳出去。一到房外,他立即隐身房檐下。此时夜已深沉,四周一片静寂,院内空空荡荡,只有月光朦胧,树影婆娑,并无一个人影。等了一会,也不见有人越墙而入,他甚感奇怪,想了想,猛然惊觉,暗道不好,凌空一个翻身钻回房内。人还未落地,陡觉前窗人影一闪。他一时也顾不得许多,赶忙打亮火折,往桌上照去。这一照,顿使他目瞪口呆。桌上空无一物,那张图已不翼而飞。这下他的愤怒之情,可想而知,他一声低吼,仗剑从前窗穿出,飞身上房,朝人影消逝的方向狂奔,十数间房屋,瞬息即过,但空寂寂、夜茫茫,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他垂头丧气返何客栈,一时间心灰意懒,和衣而卧。远处隐隐传来梆声,一更已过。他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对自己的粗心大意责骂不已。苦于床头的枕头不高,越睡越不舒服,他随手去扯身侧的包袱,准备塞到头下。这一扯,却触到一件东西,抽出来,借着月光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这一惊比方才失去图时更甚。他手中拿着的是一张黄纸,上面画的有圈有“x”,正是那张图!此图失而复得,他欣喜非常,看看没弄错,赶紧收入了贴身衣服。此时郝若愚心中一片疑云,猜不透来者是何人,此人身手快捷,后院刚发响,人却已从前边进来。或许他早已在一旁窥探,末给我知?再有,他为何而来?若意在王坟财宝,为什么不拿走图?若无意此宝,为什么又跟踪于我?从把图放到包袱下来看,这是出于好意,象是警告我,不能将这种事关重大之物随手乱置,如果他果真好心,为什么不干脆现身,同闯王坟,助我一臂之力?,…这样想来想去,没有结果,思极而倦,蒙胧睡去。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微明。他急匆匆漱洗一下,吃了早点,回房换了一套儒生衣服,刮净脸上扎须,镜中一照,俨然读书人模样。他想,这一乔装;至少可使那灰影一时觉察不出我与前晚是同一个人,对探察不无好处。他将长剑存在店主人处,只贴身藏着怪脸人那柄短剑,用以防身。出得客栈,他循着前日来时之路,不慌不忙,缓缓出镇。出到镇外,见四处尚无人迹,才施展轻功疾驰,一盏热茶工夫,王坟便到。这时天色大明,王坟巨大土包历历可数。但王坟下、树林间,晨雾依然末散,一片片,一缕缕,飘浮缭绕,透来阵阵寒气。从那雾气中,不时露出嶙恂怪石,形状奇特,看上去有的如蛇,如龟;有的似矛、似剑,更有的如巨兽潜伏,魔怪起舞…,微风吹过,雾随风动,那些怪石一显一隐,刹那间,象是活了过来,正绕着大坟蠕蠕而动,令人身未到而心中先起惧意。郝若愚纵是艺高人胆大,但想到这几日来,连遇怪异奇险之事,也不由悬起一颗心,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备加警觉。他原想绕着王坟群走一圈,先瞧瞧外围情况,但走了大半个时辰,那圈着王坟的残破矮墙仍远远伸去无际天边。他攀上一株高树,手搭凉蓬了望,只见荒丘累累,林木葱葱,壬坟散落其间,何止十数里许,非一日半日不能走完。心想,还是直闯进去,到里边去看个究竟再说吧。这时他发现,缠坟绕林之雾渐升,低矮的树木尽被遮掩,王坟高大,还露出一个个大圆顶,恍若一方硕大无朋的素绢上,浮着数十个黄绿色的圆斑。郝若愚猛然觉得这圆斑很熟悉,忙抽出怀中之图。一看之下,心中忧然省悟,这图中圆圈,即是大群王坟的位置。这无意中的发现,使他又掠又喜。但仔细一对比,又觉不对,在有的圆圈位置上,并无王坟,而且从地势对照,中间那画着三个“x”的地段,也无什么特别之处,无非是一片杂树林子。还有那一首童诗,两行怪字,又作何解释呢?他心下不觉又茫然起来。想了一下,还是进去再说。于是跃下高树,越过短墙,拨草探路,摸索前进。他认准方向,知道无论如何,得先找着中间那片林子,那三个“x”必是要害所在。这地方久无人通,败草乱藤,根本无路可寻。不时还碰到大片荆棘,木刺如钩,锐利非常,不能径直前行,只好绕之而过。走走停停,甚是消耗精力。正走间,前面草从悉啐作响,郝若愚立即停步。忽然一物如箭。倏然从身旁掠过,他一掌击出,那物尖声嗥叫,打了几个滚翻,倒地不动。细一看,原来是只花面狐狸。他心中骂道,这畜牲却不是来找死?因这狐狸,他猛想到灰影。已来了半天,为什么不见他显身?越是如此,越要小心待事,若不留神着了道儿,那可是天大的冤枉。又行里许,非但仍无道路,而且愈走愈难。只见乱石处处堆积,树间藤蔓交织如网,地上腐叶很厚,不时有蜘蛛毒虫,在石缝处、树杈间缓缓爬行。他不得不抽出短剑,斩路而行。好不容易出得一片树林,前边出现一片青草地,甚为平坦。他刚要举步,却发现一桩柽事,便停足观看。从青草地那面的树林里,逃出一只野兔,一个豺狗在后边紧紧追赶。野兔逃进草地,在里面窜行如飞,豺狗也追进来,但没跑上十丈远,便惨叫连声,沉下去了。郝若愚倒抽口凉气,连呼好险,投之以大石,溅起一片泥浆,原来草下是个大泥淖!那兔子身轻,豺狗沉重,被狡兔诱入绝路而亡。想不到这王坟群里如此凶险复杂,怪不得孔老贼选中了这个地方。绕过这片草地,已近正午,郝若愚腹中饥锇,便拿出备下的干粮吃了一些。吃完千粮,口中甚渴,思量寻些水喝。侧耳细听,隐隐有流水之声从左边传来,循声走去,果见灌木石丛之中有一条细细涓流,只因两边草深及腰,远处看不出来。溪水清凉,他喝了个够,在水边一块大石上坐下,准备歇息一会再行。看那溪流又窄又浅,在前边转个弯,又被乱草遮没。他心中一亮,图中那儿条歪歪斜斜的粗线,莫不就是这些溪水?果真如此,只需顺着小溪,就能到达图上三个“x”标志的那片杂树林子。想想不错,就顺着溪水,一路前去,走了一段,见另一条细流与此溪汇合,他掏出图来看了看,面露喜色,换个方向,沿着另一条细流走。照图所示,这条流水的尽头,就在那三个“x”处。溪边多为深草石头,但无藤蔓荆棘,倒不见如何难行。到一处,溪水急转弯,他不暇思索,亦顺着转过去,没想到,这一转,脚尖碰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正诧异,脚下一紧,已被那东西缠住,接着呼地一声,一条碗口粗细大蛇从深草中昂起头,火信伸缩如电,毒牙森然,朝他颈项咬来。郝若愚大惊,他知毒蛇灵活异常,无论朝何方闪避,都有被咬住的危险,况且脚被缠住,跳纵极是不便。当下一命系于发端,不及多想,倏然伸出两指,夹住蛇头下部。这一夹,极是凶险,蛇头下部为蛇颈,是蛇身最细的所在,若拿捏不准,碰到别处,不说蛇身粗大,两指难收,而且蛇头仍能转动,还是免不了被一口咬中手臂,只有夹住蛇颈,蛇头才无法动弹。郝若愚一击得手,犹如死里逃生。他随师学艺,不独剑法尽得真传,指上功夫也非寻常武师可比,点、戳,弹、夹,迅速准确,力度奇大,当下吸气发功,双指有如铁钳,直将圆圆一个蛇顼夹扁。大蛇吃痛,身体绞动,蛇尾拍击,郝若愚另一只手将蛇身紧紧箍住,以免蛇头挣脱,就是身上被缠得疼痛异常,也顾不得了。如是过了许久,大蛇才窒息而死,蛇身渐渐松开。郝若愚脱身出来,还怕不妥,抽出短剑,将它斩成数截。凶险一过,他才感到全身乏力,额上冷汗淋淋,一颗心怦然大跳,仿佛要破胸而出、进王坟半日来,他末遇敌人,却己两次有性命之忧!遇到这种情况别人怕早就畏缩而去,郝若愚则不然。他性格刚强,遇事果断,虽难免有时孤傲偏执,但大义所在,至死不悔,王坟寻宝时险遇,,非但吓他不倒,反而更激起奋进之心。略歇片刻,他又沿溪疾上,只是下脚小心在意些了。小溪穿过一块空地,接着又穿过一片短松岗子。岗子一边,郝若愚发现一条大道,但荒草丛生,路面坑坑洼洼,还堆着许多土块大石,枯树残枝,这路显然是被人故意毁坏。他心中暗忖,到了此处,离敌人当会不远了。他依然沿溪而行。正走着,诧异地“咦”了一声,望见溪边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有一口井,一条小路,清清晰晰地通到井边。那小路踏得平整光洁,显然是有人常来常往,取水食用。他一个箭步,来到井旁,低头察看,只见井沿光滑,井台上水渍点点,前不久还有人来过。他心想,这取水之人,决非农家,定是灰影无疑。有了这个踪迹,好歹斗他一斗。他飞身藏到一块巨石后面。以逸待劳,透过巨石的缝隙,能清楚地看到那条小路。他在巨石后,盘膝而坐,运气调息,放松周身筋骨,为即将到来的恶斗作准备。但过了很久,没有丝毫异状,四周寂寂,小路空荡,唯有风过松林,传来阵阵涛声。他一拍身上尘土,站了起来,心想我却也糊涂得紧,他既刚取水走,必不会就来,空守此间,岂不冤枉,待我找到溪流尽处,查到埋宝之地,再回来找他也不迟。他若就在那片杂树林里,那就更好,来个一了百了,省却许多麻烦。他回到溪边,继续走去。一路上,没遇什么阻碍,一会便到了那片林子。这林子在远处那高树上看时,并无多宽,到了眼前,才知是一大片森森怪树。除少数桐柏、乌桕、榕、槐、黄杨之外,他都叫不出名。这些百年老树,盘根错节;株株相连,或枝桠曲扭如鬼爪向夭,或树须修然如长发垂地,更有一树,光秃无叶,树身漆黑,如泼墨汁,几个大枝,好似巨指,看上去极为怪异。林中阴暗潮湿,黑气氤氲,枯枝败叶遍地,更兼处处黑色巨石,形状也多奇特,使这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氛。郝若愚虽是大江大海都闯过来的人,见到这样一座险恶林子也不禁骇然。他不敢大意,抽出短剑,凝神搜索,方圆数十丈内,每一株树,每一块石都一一看过。见并无埋伏,这才放下心来。在一片乱石后面,他发现一个坟包,这显然也是壬坟之一,因为坟前有几对石马石人。但这坟堆,却不如其他坟大,他微微颔首,心中己然明白,为什么先前在高树上对图察看时,有的圆圈位置上看不到王坟,原来是因大小不一,而这小的,被雾霭,林木遮掩住了。地点察对清楚,剩下就是找的工夫了。他原以为到了这里,会发现某些标记,转了半天,殊无所得。石上、树上并未刻有字,地王也无任何翻挖移动过的痕迹。他又拿出图来,猜那图上哑谜。“一去二三里”,难道还要行至二三里外?岂不是走出林子了?这和圆圈及“x”所暗示的不能相合。即便这样,这王坟群内又那来的“烟村四五家”?至于“黑狗”、“花枝”和大小不同的“左右”、“前后”八个字,更是如咒语鬼符,实难解透。郝若愚在林中踱来踱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劲贯双足,四处游走,竟想靠腿部蹬力,发现地下有无异状。若地下埋得有物。那足蹬下后发声自然不同,如此来回几遍,枉累得双脚生痛。泥地湿软,更有腐叶覆盖,即使果真埋有什麽,也绝难探到。郝若愚徒劳无功。一腔怒气勃发起来,把那孔老贼、满鞑子、王景元、灰影人骂了个遍。一顿发作过后,心绪稍好,心想,看来只有生擒灰影,逼他招出藏宝地这一着了。但灰影那身武功甚是了得,除掉他尚无十分把握,活捉他更是困难重重,但事到如今,且拚死试他一试。决心一下,郝若愚顿觉豪气满腔。他气运丹田,昂首挺胸,从胸臆间发出一阵高亢激越的长啸,直震得树上黄叶,纷纷下落。前日过大蛉,听到那吓得乡人发抖的啸叫时,他立即就判断出并非鬼魅。凡练武之人,功力达到一定境界,就能运气发出啸声。现在,他也把啸声远远送出去,是向那灰影发出挑战。只要灰影在方圆几里之内,不会听不见。哪知他连发数声,一声比一声凌厉激烈,却毫无反应。等了一会,他又长啸起来,这次却是纵身树巅,以期把声音送得更远。但除了回声应和之外,王坟群内一片死寂。他忿忿地跃下树来,溪边那口水井,在眼前一闪,他顿时有了主意。好,你不敢出来,难道我不能去找你?“发遍七十二疑冢,终有一处是君家。”待老爷搜遍王坟每个角落,看你小子何处藏身!——黄易迷OCR,黄金社区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