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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风云突变

    第十一章风云突变

    艾尔铁诺历四二二年七月艾尔铁诺玉龙山

    乍见忽必烈现身,公瑾难掩惊愕之情,但是看周围不住涌出身穿软甲、手执重型兵器的兽人部队,他脑中也迅速组织出状况,明白对方多半是趁蒋忠等人举事的时候,学自己这般共同行动,作为掩护,当白鹿洞情报人员的目光全被奇袭队吸引时,全没注意到真正的大老虎正悄没声息地偷扑上来。

    白鹿洞在艾尔铁诺呼风唤雨,好大的威风,但天下事高不过一个理字,就算有强人撑腰,世上也没有哪个强权能真正一手遮天,云缝里终究会透下光来。忽必烈一抖手,甩去刀刃上的鲜血,把那柄厚背长刀收回腰间刀鞘,顾盼生威,却对地上的尸首看也不看一眼,似是鄙夷至极。

    如果以为白鹿洞什么事都可以恣意妄为,那么就未免太小看天下英雄,也太看我们武炼男儿不起了。元气地窟事关重大,是风之大陆人共有的资产,不是白鹿洞操控局势的工具,今晚各路人马已经会集玉龙山左右,保证会给白鹿洞一个千年难忘的惊喜。

    公瑾,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你对白鹿洞的布置与作风最熟,今天我和我的儿郎就由你调度,这样不会造成指挥混乱。你不用多虑,我们并不是陌生人啊,你和我妹妹成婚,你就是我的妹婿了。

    忽必烈微笑着侧过头,对周围手下喝问一声:儿郎们,你们愿意把性命交给这个男人,交给小乔的丈夫吗?

    一句喝问,回答过来的是震天巨喝,团团包围住这里的千余名兽人齐声叫喊:愿为小乔公主效死!如雷般的咆哮吼声,显尽他们的情绪激昂,也代表了小乔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从那隐含怒意的吼声里,公瑾就能够感觉到,当小乔被鬼夷人放逐的消息传到武炼后,这些视她为姊妹的兽人有多么愤怒与不甘。

    举目四望,接触到每一双兽人的目光,发现都是那么真诚,那么急着想做一些事来报答她,公瑾顿时一阵感动,单从小乔公主四字,便可以想见当年小乔在武炼是如何照顾这些兽人,又是如何受到他们的爱戴。超越族群与立场的爱,并不是不可能的,你已经做到了,小乔,你真的做到了啊,看看你这些兽人同胞吧,他们对你是这么敬重与爱戴,你的梦与理想,在他们身上实现了啊!

    公瑾不是一个很热情的人,但冷漠的他,这时却为着兽人们的态度而喜悦。然而他确实觉得,能成为小乔公主的丈夫,似乎也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但感动之后,公瑾的理智发现一件不妙的事情,这些兽人太过情绪激昂,刚才那声吼叫如同震天雷霆,响遍夜空,玉龙山上的十万鬼夷族大军哪会察觉不到?若是被十万军队联合围攻,这里寥寥千人,逃命都还来不及,哪能做什么事?

    一声比刚才齐声吼喝更响的轰天爆炸,连同无数惨叫与人马嘶鸣,一起从玉龙山北面传来;只见一道数十尺高的血红菇状火焰冲天升起,照亮整个夜色,跟着就是十数次同等规模的爆炸,将整个玉龙山震得土摇石落,飞沙漫天。

    轰隆隆!轰!轰!轰!轰!连环火光冲天,灼热气流扑面而来,公瑾不用问也知道,这十多次爆破发生的位置,肯定是鬼夷族的军营所在,给这么一爆,不管正在警戒或是睡梦方酣,鬼夷人肯定死伤惨重,无怪忽必烈有恃无恐。

    忽必烈兄,外头到底是哪路英雄在

    何必在意?公瑾,我新认识的一位恐怖分子前辈说,天下英雄是一种永远都死不完的生物。忽必烈说着,仰首大笑,似乎非常开心,连公瑾都感受得到他那预备大干一票的决心。刚想对他说话,眼角却瞥见胭凝身形一闪即逝,化作一道红色急电,转眼间就攻到忽必烈身前,掌劲骤吐,力若沉雷,直破五岳而来,要试试看这个新得到武霸称号的男人有多少本事。自从忽必烈现身以来,就一直表现得狂霸自信,似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胭凝对他盛名如斯,早想出手一试,见他连那柄豪刀都收入刀鞘,心想武炼刀术首重霸道威猛,任他刀法再精,出鞘入鞘总是不免有空隙,正是最佳的试探机会。

    重掌当头击下,忽必烈的大笑声仍然刺耳,但手上的精光却乍然迸现,刹那间雪亮厉芒胜过百万水晶,斩裂刀鞘,像一尾冲天流星般地劈向胭凝。

    直到此时,公瑾和胭凝才体会到这个巨汉的厉害手段,他从现身以来,就一直以种种手段诱人出手,本身刻意以静待动,而他所使用的技巧,竟是一种流传于海外的偏门拔刀术,以拔刀时的爆发力令速度倍增,瞬间碎鞘而出,把杀伤力催升到高峰,至强至刚地斩杀敌人。

    胭凝一下出手无功,反而误入敌人的陷阱,心中强自镇定,两手一翻一转,往疾斩而下的刀刃拍击过去,待要拍实,却惊觉刀上锐气强得异乎寻常,当真要空手夺白刃,恐怕双掌一拍实,立刻会被割出见骨伤痕,当下惊出一身冷汗,百忙中急变掌势,一式春雷乍吐,双掌豁尽全力,从侧拍歪刀刃走势,利用这丝空隙,自身高速后退,躲避锐锋。

    白鹿洞轻功非同等闲,胭凝自问已经退得极快,理应避过敌人刀气范围,哪知道两缕发丝飘坠下来,跟着右边肩头、手腕轻微刺痛,铠甲竟不能完全抵挡刀势,被其创伤,心下不由得大吃一惊。

    轰!又一声爆炸,距离众人已是极近,漫天尘泥在火焰喷发中撒了下来,众人却似浑然不觉,只看着地上被忽必烈所斩出的七尺刀痕,那种破裂地面的可怕痕迹,代表着那一刀之威,更再次证实了麦第奇家新任主人的力量。

    刀刃一闪,伤敌四处,王字世家的独门柔刀,武炼刀法果然有些名堂。胭凝反手点穴,止住肩脖与手腕的四处出血,淡淡点出了敌人刀术门路,也暗嘲麦第奇家主人却使用王家刀术的问题。然而,胭凝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当今王字世家主人亲使,也未必能够一击发出四记刀气,伤己若此。

    武炼刀法的精妙之处何止如此,今日让你白鹿洞的井底之蛙开开眼界,知道不是只有你们一家能够称雄武道。忽必烈的笑容无比豪迈,大步一迈,笼罩全身的刀气卷动地上风沙,滚滚缭绕,随着扬刀迈步的动作,整个人像是一头振翅欲飞的九天大鹏,气势霸道惊人,偏生又细腻得找不出一丝空隙。

    忽必烈兄,这一仗请交给我,你手下的儿郎只有你指挥,效率才最好,玉龙山的元气地窟,必是由此入口而进,一切交给您了。公瑾的话,阻止了这一战的进行。忽必烈一声号令,兽人队伍迅速随着他抢入山壁洞窟。但在忽必烈率众离去之前,他却在公瑾肩上一拍,悄悄示意,告诉他这名女子不弱,之前那一刀,忽必烈蓄劲已久,本欲一刀就置其死命,哪知道她不轻不重地迎掌一拍,不但卸去致命刀斩,还震得忽必烈右臂酸麻,他不得不佩服对手掌力了得。

    足以干扰战斗进行的人全都离开,又恢复到两名故旧友人对峙的局面,他们没有再尝试说些什么,直接就拔剑相向,透过战斗来作实际的心理接触。这并不是他们两人的首次交手,只是之前的比武试招中,两人的武功相若,很难分出确实的胜负,但这次却有所不同,胭凝的武功似乎在这两年半中突飞猛进,甫一交手,就以压倒性优势逼得公瑾反攻为守,几乎还不出手来。

    再斗数回合,公瑾登时明白胭凝力量大增的理由那套赤红色的邪异铠甲,就是小乔当初的博爱圣铠。公瑾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战,尽管一直落在下风,但他索性放弃所有攻击机会,完全以抵天三剑进行防御,胭凝虽然也会使,却对这套陆游赖以成名的神妙剑术无法可施,任她连环攻击如怒雷狂涛,公瑾只要抖手挥洒,把长剑滚成一片雪亮虹光,两脚就像生了根似的,牢牢踩在地上,一步也不移动。

    你从前说过,帮白鹿洞卖命不会有好下场,为什么你还要和他们合作?我和小乔的离开,当真带给你这么深的伤害?当公瑾静静地问出这句话,胭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假如这个男人不是这么了解自己就好了,过去的长时间合作,让自己和他太过熟悉彼此的心情,那种默契让两个人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够明白对方的意思,即使是那些想要藏住的心事都无法遮掩。

    当时的情形,我和小乔只能选择那么作,但平心说来,我们确实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尤其是我的过错。但我当时确实认为,鬼夷人对你非常拥戴,你成为联军的领袖,应该不是一个太坏的人事方案,有你在,就可以把小乔的梦想与努力传承下去。

    你错了,梦想只有在共同拥有的时候,才有意义。一旦梦想变成单独拥有,剩下来的就是梦魇!重掌挥出,胭凝似乎被挑起心事,声音一下子提高许多,连带出掌都增添几分狠意。

    起初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得到幸福,所以才接下这个首领工作,但我不是你,我不是小乔,我没有她那么伟大的胸襟与坚持,也没有你的统军才干,我只是一个武功够高的屠杀者,那些家伙在我面前吵吵闹闹,我只想把他们全杀了!刚开始,自己还可以忍得住,用理性强行去压抑,告诉自己不可以再重蹈覆辙,偏离好不容易走上的光明之道。但是当每个晚上都从梦中惊醒,梦中先是站在一片血海上,表情冷酷凶残得像只野兽,跟着周围画面就变成深刻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一如自己的过往与未来命运,那时,自己就知道一切该要有个抉择。

    所以我把所有头脑清醒的人全都驱逐了,剩下来的那群疯子,整天想做着找死的事,既然他们一心想要毁灭自己,我就给他们毁灭吧!白鹿洞已经安排好了,今晚他们就会全都被消灭在这里,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鬼夷族,再也没有鬼夷族与其他种族的相处问题了!

    但胭凝,那些要死的人是和你流着相同血色的同胞啊!公瑾轻声说出的一句话,却似乎挑起了胭凝心头的最痛。

    同胞!就是这些同胞,奸淫了我娘亲,让我必须出生在妓院里,让我要在那种环境里头一路爬上来,这些见鬼的同胞给了我什么?我现在就把应该要给他们的东西一次给了!

    胭凝的掌劲骤增,如排山倒海般狂增过来,而当胭凝手中出现了一柄短锤时,滔天邪气如同怒海狂潮奔涌,霎时间把附近空气一举抽掉,冰寒刺骨,逼得公瑾甚至喘不过一口气时,他就知道自己接不下这一击。

    一招一招的白鹿洞剑术,在公瑾脑中飞快闪逝过去,那些秘笈中所记载的东西,这时候都变成了派不上用场的垃圾。当脑内的思想不受控制,公瑾反而想起一些早已忘掉的小东西。

    那是自己初入门时,师父亲自指点自己,把白鹿洞入门的古圣十二剑重新演练。最深刻的是某年腊月,师父以虚化影像外出,要自己一一试演所会的剑技,但在自己演练的过程中,他站在一旁,淡淡地从雪地里拾起一朵飘落的白梅,凝视不语,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你的剑技已有颇深火候,照理说,为师应当高兴,但公瑾你须谨记,过去我教你用剑者要心存正念,却没有对你说,持剑者容易过于决绝,若是出剑如处世,纵是毕生守正不阿,遗憾也必定很多,所以你要多体会刚中藏柔的道理。

    一番话说完,师父折下沾雪梅枝,向自己试演太极剑中劲断意不断的道理,梅枝挥出,沾住朵朵雪花,雪花片依次递增,竟然形成了一柄柔软强韧的雪鞭,刚柔无定,纵横挥洒,方圆十丈之内竟没有半片雪花能够落地。

    劲断意不断剑不可尽,刚中藏柔想到那柄似剑非剑、若鞭非鞭的奇剑,公瑾隐然有所领悟,只不过他这一剑还是递不出去。胭凝这记猛攻的气浪太强,攻势近乎完美,没有破绽可寻,如果要强行反攻,最多也是拼个两败俱伤。

    公瑾手中长剑再次握紧,蓄势待发,整个心完全静了下来,滔天气浪犹如狂风吹雪,令他在这漫天朱红邪气中,很艰难地找着一丝破绽。

    那是一串晶莹光华,雪亮灿烂,在漫天朱红邪气中显得分外闪亮,虽然渺小,但却令这红色杀阵出现一丝缺口,出现了公瑾所寻找的破绽。

    中!公瑾毫不犹豫地出手,带着他最新领悟的一剑,延劲为鞭,在与汹涌敌劲交撞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巧妙地荡歪了平等神锤的方向,同时在胭凝手上划出一道深深血痕,令这强猛狠霸的沉雷一击不攻自溃,逆走的劲道无处宣泄,登时迸裂腕骨。

    你输了,放弃吧!一剑得势,公瑾的变招快如闪电,像是一条急蹿起来的毒蛇,停点在胭凝的咽喉,稳稳把握住这一仗的胜利。但在长剑贴着肌肤的瞬间,公瑾的动作顿住,明白自己破招的那一丝破绽是什么,那是一道雪亮晶莹的泪珠!在平等神锤打下的时候,持有它的人已不知不觉有泪。因为心乱,所以招式也出现破绽,这才被公瑾找到机会,一招破解了这本已大乱不堪的邪红杀阵。

    看到那串泪珠,从苍白的面颊上流过,公瑾没有半点战斗欲望,不假思索地收剑回鞘,这一仗已经真正了结了。

    你说独自拥有的梦想是梦魇,现在我替你把梦魇打破了,你从现在起自由了,不用再为谁背负些什么,也别再与白鹿洞牵扯在一起,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吧。

    从落败受伤的那刻起,胭凝就像是失去灵魂,双眼无神、浑浑噩噩地站在那里,对公瑾的说话不作反应。赤红色的血发仍在飘扬,可是笼罩全身的邪气已经不见,看来落寞而无奈,就像是当年那个白衣若雪的孤寂女子。

    公瑾担忧忽必烈那边的状况,转身预备离去,后头却传来一声很轻很轻的低语。等一等!公瑾听见了胭凝的话,停下了脚步,但却不知道胭凝会说些什么。

    打过了,我的气也出了。说实在的,这几年我当首领,带着那些鬼夷族的混蛋们,杀得还是挺过瘾的,这要谢谢你了。我恨你,你知道是为什么。我没有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这是不会改变的。以前,你的知己只有我,我的知己也,只有你。这次和白鹿洞合作,也只是想要利用他们的力量,把这些已经变得只会杀人的鬼夷疯魔们了结干净。哈哈,其实我自己也只不过是这样一个只能进入黑暗的人而已胭凝说着,背过身去,周公瑾看不清风中滑落的是不是晶莹的水珠。停了一下,她又淡淡地说:公瑾,你知道我是鬼夷人,但某件事你可能从来都没有察觉到吧?我从鬼夷血统中遗传到了某种异能,我可以读心。当我与人两唇相接的时候,我可以读出他的思想,他的意识。所以我一早就知道小乔的身份,使用三神器会有什么问题,我也晓得

    胭凝那个让人不敢恭维的特异喜好,现在有了解释,但曾经与胭凝亲吻过的并不只是小乔想起了一件事,公瑾身躯剧震,抬头望向胭凝决绝冷漠的身影。

    所以公瑾,你真是一个伪君子!无比沉重的三个字,重击在公瑾心头,那个感觉并不好受,可是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以严厉的表情望向胭凝,沉默地接下这三字控诉。

    两个人无言对视,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什么,但天上的一道坠下的火光,却让公瑾与胭凝同时有了动作。胭凝一闪身,飘飘远去,留下几个字:要命的话,快点儿离开这座山

    公瑾目光锐利,看见那火光之中隐约有个人形,暗自诧异,在那道火光重重撞击地面后,抢先凑近过去,却看见一个人姿态狼狈地缓缓站起。那个人的穿着打扮非常古怪,身上是一件曳地的白色长袍,顶上用布条裹着包头,唇边还贴了一丛可笑的山羊胡。怪异的装扮,却只是伪装,公瑾知道他的真面目是什么人。

    这个自称白拉的男子,真实身份是风之大陆的头号恐怖分子,白字世家的本代当家主,白军皇。尽管做事与思想有些古怪,但公瑾从来不敢小看这个男人,他对现实的掌握准得出奇,当初预言小乔的成败轨迹,如今完全命中,这等眼光连公瑾也甘拜下风。至于武功,白军皇成名犹在忽必烈之前,加上白家六艺威名赫赫,公瑾有理由相信这男人的武功甚至高过自己与忽必烈。

    正当公瑾预备走到白军皇近前时,地面微微摇晃,有些很不妥的事情开始发生。这是公瑾还不能肯定问题所在,但脚下地面的晃动,迅速增强了规模,看来已不是普通火药爆炸能够造成,必定另外有什么变故。

    白先生?

    即使能够征服世界,恐怖分子也非无所不能。

    白军皇一句话,解释此事与白字世家没有关系,跟着,当地面震动再度增强,附近那处山窟入口突然传来喧闹,大批兽人部队从里头狼狈撤出,看来根本就是逃命出来。

    不知是否因为撤退行动未完,兽人部队的人数较诸之前进去时大幅锐减,但是从山窟入口的剧烈震动、周围突然响起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尖啸声,看来,公瑾与白军皇都有一个共同的直觉:还没撤出山窟的人恐怕再也出不来了。

    白鹿洞已经安排好了,今晚他们就会全都被消灭在这里,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鬼夷族!公瑾突然想起胭凝说过的这句话,心中狂叫不妙,自己竟然只把注意力放在与胭凝的对峙,忘记这句话暗藏的玄机。如果白鹿洞设计在今晚歼灭鬼夷族,那么必然准备了极其毒辣的手段,换言之,整座玉龙山都是高危险范围,自己不该执著于战斗,应该让玉龙山上的所有人撤离才对啊!

    白先生,白鹿洞今晚在玉龙山上可能有阴毒布置,请你立刻下令,所有人撤离玉龙山。

    白军皇也是当世枭雄,一听公瑾语气,不问理由,马上透过通讯设备下达撤退令,数道火箭旗花划破夜空,这是对白字世家以外的盟友发号施令,让他们知道要紧急撤退。

    地面又是一阵狂猛震动,而那感觉绝非普通的地震,因为那种硬中带软的震动感,与地震不似,却很像踩在某种活物上头,要被掀动下来一样。但这里明明就是山地,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感觉?该不会公瑾与白军皇相顾骇然,为着脑里出现的那个可能性大惊失色。

    走!别愣在这里!马上离开玉龙山,一个也不要留!

    全速撤退,要命的就快点儿下山!

    两人奔到兽人群中,让他们紧急撤退。这时整个山窟又是一阵剧震,由坚硬岩石所构成的山窟入口赫然发生诡异变化,不可思议地开始扭曲、皱折,一如活物,而从山窟中惊惶奔出的兽人,身上无不带血,伤势一个比一个严重。

    快走!一声雄沉虎喝,由山窟深处传来,接着就是一道人影由山窟深处飞蹿出来,速度奇快,公瑾一眼看出,有某种东西正由山窟内部快速追出,非人非兽,极其诡异,如果没有意外变化,忽必烈还没奔到洞口,就会被那样东西追上。当下不假思索,从旁边一名兽人手中抢过绳索,当作软鞭挥出,缠住忽必烈后猛力使劲,让他得以加快速度,一下子来到洞口。

    无耻妖物,全给我退开!

    公瑾定睛看去,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数的血色藤蔓,像是纠结于海底的杂乱草类,以惊人高速朝洞口这边蔓延出来,缠卷吞噬着所触及的一切。也就是这种不合理的诡异妖物,让勇猛善战的兽人部队尝到苦果。

    高速飞退,忽必烈仍在猛力挥刀,雄猛刀气凌空斩出,把追击过来的血色藤蔓阻住,但连续挥刀后大损真元,令他这一刀的刀劲难以及远。一旁的公瑾与白军皇见状,各推出一掌,让真气由背心直传进去,这一记刀劲光焰暴闪,激增三倍杀伤力地推斩出去,将最前头的数排血色藤蔓斩断。

    血色藤蔓被斩断落地,立刻化为赤红色的淤泥,蠕动攀爬,与岩石地面迅速同化,开始产生出新的血色幼苗,并且迅速成长。公瑾一见到这种情形,哪还敢有片刻停留,立刻与白军皇打个招呼,所有人以最快速度往山下奔去。

    而在一伙人循山道急速下山的时候,忽必烈也告知公瑾与白军皇,他率众进入山窟之后的遭遇:我们进入山窟以后,一路上长驱直入,杀了百多个鬼夷守卫,但没有遇到白鹿洞的人,后来我们抵达了一处水晶祭坛,相信是元气地窟装置的入口,可是在我们有所动作之前,祭坛放出诡异血光,把最前头的一批弟兄化为脓血,跟着地震就开始发生,而那些血色藤蔓也一直追击着我们,我全力断后,但弟兄们仍损失惨重

    公瑾和白军皇的战斗经验都非常老道,判断也极为正确,如果不是他们抢先一步下达撤退命令,只要再慢上一分一毫,情形就会不同,因为在他们奔离山窟后不久,大片的血色藤蔓从山窟入口蜂拥而出,席卷向周遭地面,以惊人高速赤化所经之处的土地。

    公瑾注意到,血色藤蔓的绵密生长,在经过那些尸灰符咒时,像是得到了某种催化剂,瞬间加快吞噬速度百倍,显然两者间有相辅相成的作用,而地动的频率与强度越来越猛烈,好像整座玉龙山要翻转过来,这个咒术的规模实在很大。

    忽必烈与白军皇所携来的人马,虽然都是两大世家的精锐,却都没有通晓术法的人才,缓解不了眼前的困境。在他们下山途中,急奔的众人遇到一队鬼夷兵团拦路,双方展开厮杀,兽人群多数带伤,竟然一照面就落在下风,难以前进,公瑾一马当先,与忽必烈、白军皇联手,马上就把鬼夷人的防御线摧破,率人继续往下闯逃。

    在他们交战的同时,一道道狂乱挥舞的血色藤蔓,像是迅速滴流的脓血潮,由兽人队伍的后方百尺处出现,迅速往下头延伸追击,像是高涨的潮水,向距离最近的生人急涌吞噬。兽人队伍拼命狂冲过防御线,鬼夷人拦挡不住,就不做阻拦,让公瑾他们率队冲过去,并且相信那些血色藤蔓会追上他们,将这些异种仇敌噬杀干净。

    照胭凝之前对他们的说法,这些血色藤蔓蕴含鬼夷先灵的枉死阴魂,会庇佑后代子孙,所以纵然血色藤蔓靠近,他们也毫无畏惧。但当血色藤蔓来到,这些由鬼夷先灵骨肉所凝成的邪恶生物,并没有如同胭凝所保证的那样,给予其后代子孙庇佑,反而像是怒涛般缠卷过来,一下子就把人们缠卷过去,蚀肉融骨,迅速将他们绞烂成一摊不成形状的赤红淤泥。目睹这一切的公瑾呆若木鸡,如果不是忽必烈急拉了他一把,将他从马背上扯下,他就连人带马成了最新牺牲者。

    不用这样惊讶,当人们失去对祖先的敬意,把过去的悲惨回忆当成斗争工具,早晚会被这些悲情给反噬。他们亵渎了祖先的牺牲与精神,如今遭到这样的惩罚,也属应有之报,但愿他们的后代能够记取教训,不要再企图用先人尸骨获得胜利。忽必烈这样劝解着公瑾。

    公瑾换过新马,与白军皇一起居尾断后,凭着太古魔道兵器的强大火力,一再阻断血色藤蔓的行进,一行人好不容易撤离玉龙山。血色藤蔓并没有追出山口,而更诡异的变化则在藤蔓赤化、缠满整座山后,开始发生。先是凄厉可怖的撕天长啸,跟着是由土石中分裂出千百只雄伟的肢足。在那些肢足的支撑下,整座山化为一个巨硕的身躯,连续对月发出恐怖咆哮后,开始缓慢行动起来。

    撤退下山的公瑾等人首当其冲。不管是豪霸如忽必烈,或是狂傲如白军皇,都不愿意与这头灭世巨兽正面对峙,忙不迭地催促自家属下撤离,逃得越远越好,最好逃回武炼或雷因斯,永远不用面对这恶梦似的恐怖画面。

    这样庞大的邪异生命体,已经不是个人武勇能够对付,忽必烈的护身硬功虽强,若是被这巨兽重足一压,自忖也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白军皇命令手下攻击,数百枚混沌火弩破空飞去,若是照常理来推判,应该可以把山夷平,但是在血色藤蔓与强大能源的遮蔽下,混沌火弩只是没入那片赤红血色中,爆发了一点闷炸的细小亮光,根本无法造成伤害,也无法停止这头如山巨兽的步伐。武功没有用,太古魔道兵器也没有用,一行人枉称天下英杰,却都无法在此时派上用场,白军皇似是非常扼腕,为了行装方便,没有携带真正具毁灭性的太古魔道兵器,与这头庞然巨兽一拼。

    巨兽动作缓慢,却是以极大的步子,朝中都城走过去,所经过的十余里地全被它所流下的脓血给污化,成了一大片乌黑的腐蚀血沼,腥臭的毒气,连稍微靠近都让人觉得头晕欲倒。这样一头怪兽,如果不受控制,当真会摧毁整个世界的!公瑾不知道白鹿洞创造这头东西出来做什么,就他来看,白鹿洞根本没有控制这头东西的力量或许师父他自信有吧,所以在众人慌忙离开玉龙山的时候,他仍稳稳地站在那里,就是自信他能够操控这头灭世异兽,正如他操控周遭所有人生命一样。

    但白鹿洞创造一头灭世巨兽出来做什么?用来对抗魔族吗?这太荒唐了,在魔族出现之前,整块大陆已经被这头东西给消灭了啊!无暇细想,公瑾策马快速逼近中都城,才一接近,他就看到一幕悲惨的景象。

    部分鬼夷人运气不错,逃离了玉龙山,因为四面被血沼包围,无处可去,只有来到中都城附近,借由城池的防御结界掩护,暂脱危险,但是城上守军发现了他们,毫不留情地开始发箭射杀。来此托庇的鬼夷人,多数是老弱妇孺,公瑾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鬼夷人被箭插满身,逐个倒地,不少人怀中还抱着婴儿,不由得急怒攻心:给我住手!

    说话是没用的,公瑾挥剑拨落射来羽箭,一来到城墙之下,立刻施展壁虎游墙功,贴着城壁蹿上去,在气力将要不支时,使出刚刚领悟的剑鞭,一抖手就勾缠住城墙上端,使劲一拉,飞身上去。

    脚落实地,就有守城士兵攻击,公瑾为求立威,长剑挥出,五名士兵血溅当场,逼住周围士兵不敢上来,跟着便是一声重喝:全都停手,不许放箭,我是白鹿洞的周公瑾,现在执行军部的机密任务,命令你们打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