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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请柬

    很快到了下午,苏寒食深刻感觉到,教徒居然是个很辛苦的事,想起小时候,王铭艺对自己抱怨师父太过严厉,自己在心底也深深赞同过,现在想来,师父是在自己身上,耗费了多少心力,当真恩深似海,但一切都明白得太迟,一片孝心还未尽,师父已经不在。

    苏寒食疲倦地上了小楼,意外地发现秦珺楚居然在磨墨,奇道:我教了不识一个下午你怎么却跑到这儿来磨墨了?秦珺楚道:当然啊,我练字这么多年,还没真正用心磨过墨呢!

    苏寒食笑道:千金小姐自然是不一样的,你磨墨的手法,比起茹儿,都差得远呢

    秦珺楚白了他一眼,道:叫你取笑笑人家!

    苏寒食道:岂敢岂敢,磨墨在很多人看来,本身就是下人做的事,当年李白要杨国忠磨墨,高力士脱靴,可见即便在李白眼中,磨墨也只是件苦力活,不会磨墨的人多了去,珺楚可莫要在意其实磨出墨的好坏,主要在于砚台和墨锭,至于有些人说磨墨要用清晨井水方得雅趣,那都是故弄玄虚瞧瞧,如果是穷人家,舍出钱买一块好墨,要是像你这样磨,还不给心疼死!

    秦珺楚皱着眉头道:那要怎么磨?

    苏寒食握住秦珺楚皓腕,道:你磨墨次数虽然不多,但也应该知道,磨墨时拿墨锭的姿势,是用执笔的姿势最好,看这样。苏寒食将秦珺楚手指一一校正位置,秦珺楚问道:为什么要这个姿势?

    苏寒食道:写字的人,都是拿毛笔拿得习惯了,所以这个姿势握东西不仅稳,而且还能精确地把握力道。另外,这个姿势不会太过伤害到墨锭,如果是只依靠手腕和手指的转动磨墨,墨锭很容易被摸出斜角磨墨的人,可千万要珍惜墨锭,就像是习武之人,一定要珍惜自己的身体一样,习武时最紧要的就是不能锻炼过度,伤了身体,而磨墨也是如此,伤到墨锭就不好了

    秦珺楚叹了口气,道:磨墨果然不简单,原来这么麻烦。

    苏寒食不由笑道:自然不简单的来洗洗手吧。说着为秦珺楚倒了盆水,整理书桌上的东西,将一边的抽屉打开,准备将桌上的稿纸放进去,秦珺楚眼睛瞥到,突然叫道:不要动!

    苏寒食被吓了一跳,秦珺楚湿着一双手,急匆匆扑过来,拉着他的手道:你先洗手,这些东西还是我自己来收拾的好。苏寒食被秦珺楚拽过去洗手,而秦珺楚乱手乱脚将那些纸张放入柜子里。

    苏寒食有些奇怪,想了想,还是没有问什么。

    苏寒食对秦珺楚的一些古怪行为很是疑惑,但夫妻之间,总不能太过敏感的,自然也未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几天他正式开始了对程不识的传授,有一次在秦珺楚不在的时候,恰好在门前遇到驿站传送来的信,送信之人说明,这封信就是送给秦珺楚,要求秦珺楚亲自拆封。

    本来这种私人信件,苏寒食虽然和秦珺楚是夫妻,但也很是尊重她的私密空间,只是上面的珺楚亲启四个字,让苏寒食极是奇怪,他自然能够看得出来,这种独特的用墨方法,除了自己,也只有王铭艺能够运用了,而这封信,居然是王铭艺寄给秦珺楚的?

    苏寒食将这份信带到翠微小楼,放在桌上,等秦珺楚亲自来拆封。

    坐了一会,不由回忆起王铭艺的事,昔日往事,历历在目,兄弟情谊,居然一朝断绝,结亲那天的喜宴上,与王铭艺的遭遇,是他人生痛事之一,这些年来,总是在避免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只是今日看到这封信,那些往事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苏寒食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似乎王铭艺和秦珺楚本身就非常熟悉的样子,他回忆着当时王铭艺另投名师时的逼迫,还有秦珺楚脸上惶急的表情,再看看这封信,心头一阵猛跳,终于忍耐不住,将信封撕开。

    这是苏寒食第一次偷窥他人的秘密,而且还是自己所敬重的妻子的秘密,只是他将这信一气读完,一丝凉意却已然透入心底,而这张纸也差点被他用手揉碎了。

    信里自然是王铭艺对秦珺楚的爱慕之言,王铭艺是惯看风花雪月的情场高手,手段自然非同一般,他和秦珺楚在数年前曾经相恋过,要想重新挤入秦珺楚的心扉,自然是依靠重叙旧情更能感动人。

    苏寒食看到的这封信,就是通过回忆往事,表露情意。

    他们在扬州城的初见,一个胸怀抱负的才子对一富家小姐惊为天人,想再见芳颜,却被对方以四个古怪的选择为难,而后是出奇的一路过关斩将,上了翠微小楼,这种奇遇让两人都感觉到一种冥冥之中的天定之缘

    苏寒食双眼大睁,而手指却是有些颤抖了,整个人陷入呆滞:怪不得怪不得当时在对上对联之后,珺楚准备了笔墨纸砚各三样,恰恰我又能够一一选中,原来这是为师弟准备的,我们师兄弟同门学艺,所喜好的笔墨纸砚都是受师父影响,差别自然是不会太大,我却以为是自己与珺楚心有灵犀还有那一副对联,如此巧合,简直让人觉是天赐一般,我还在感觉上苍宠爱,没想到那副对联本也是珺楚为师弟准备

    苏寒食越想越惊,越想越怕,事实永远都是强悍而又残忍,他是如此用心地对待这样一份情感,到头来却发现,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个多余的人而已,他猛然间想到,若是没有自己,王铭艺能够顺利地收到秦珺楚给他的下联,他们本是有情之人,终可成了眷侣,可是自己这个多余的人,突然掺和其中,于是一切本来应该美好的东西,都变得乱了散了毁了

    就像是一块长在脸上的赘肉一般,原来我本不该存在的!

    苏寒食心绪错乱,三年来,他只当自己活着就是为了让秦珺楚更幸福更快乐。他知道秦珺楚外表高傲,其实却是因为本身善良,即便委屈自己,也不愿伤害他人,这样的性格能让人感到敬佩可爱,但是也更加容易屈服,容易受到伤害,苏寒食一直都陪着她,就是想要保护她不再受到一点点伤害而这封信成了苏寒食真正的噩梦,原来生活的信仰,奋斗的目标,都是如此荒唐可笑,真正地破坏了她对姻缘和幸福的向往的那个人,原来就是自己啊!

    苏寒食面临他所遇到的最大危机!他的信仰,他存在的意义,都似乎被这一封薄薄的信件所颠覆,就像是溺水之人,凭立空中,无所依靠。

    苏寒食的呆滞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直到天色已晚,翠微小院之中,传来清晰的脚步声,苏寒食才猛然惊醒,这脚步声他已听过了千遍万遍,来的人必定便是秦珺楚。

    苏寒食浑身一个激灵,急忙将这信装入信封之中,怔怔地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也忐忑于秦珺楚要是知道了自己私拆她的信件会有什么反应,这时已经听到秦珺楚上楼来的脚步声,苏寒食愣了一愣,终还是将那封信揣入怀中。

    秦珺楚转过门口屏风,见到苏寒食,不由问道:苏郎?你做什么呢?苏寒食慌张道:没没做什么,练字而已。秦珺楚诧然道:练字?天都黑了,你不开灯怎么看得见?

    苏寒食怔了一怔道:不是方才写了一张,刚刚才收拾了笔墨你现在才回来?一定是又有什么事,被绊住了吧?

    秦珺楚道:是啊我和茹儿从卧佛寺出来,就遇上了一些衣着破烂的穷苦孩子,可怜兮兮地乞讨

    苏寒食有些心疼地道:你定是又忙着给他们准备事物,送些过冬的银两,结果乞丐们一拥而至,你便忙地不可开交,是吧?

    秦珺楚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苏寒食苦笑地将她拉过来,点亮了灯,轻轻地揉捏她的手腕和双腿,为她舒缓疲倦,按摩经脉,如此熟练而又自然,就像是像吃饭睡觉一样,再平常不过。秦珺楚螓首靠在苏寒食肩头,轻松地叹了口气,问道:苏郎,今天想吃什么?要不我下厨给你做道东坡肉?

    苏寒食一怔,先前他还是在深深的迷茫之中,这时候却感觉到自己似乎是抓住了什么一样她还是这么温柔可亲,这样的生活平静而完美,怎么能够受到别的扰乱?

    苏寒食摇头道:不用了,王婶说已经做好了饭菜,我们下楼去吧,就不麻烦她们送上来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将那封信的事告诉秦珺楚,他忍不住掩埋了这件可能影响到生活的小事件,心中却始终放不下,毕竟他从来没有对秦珺楚隐瞒过什么,这让他惭愧地以为自己很自私。

    时间过得很快,几乎是转眼时间,已是几个月过去,秦府也不得不动身,准备参加西园*,阳门图录的秘密已经被彻底揭开,而西园的人,即便有再大本事,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参悟这个秦家人用了数十年才悟破的秘密,而秦府却能够亲眼见到昭陵图鉴,这样一来,反而是秦府先一步得到昭陵宝藏获取之法,所以秦府必须做好把握住这个难得的先机,数十年血汗,绝对不能轻易失去。

    秦嵛德有许多弟子,都是心坚志诚的死士,这些都是秦家最为精锐的力量。这次西园*本身是秦嵛德被逼无奈,才不得不答应公开阳门图录,但阳门图录秘密被揭示,反而给秦家带来一个获得财富的契机。

    秦嵛德虽然一把年纪,但整个人还是沉浸在喜悦和激奋之中,浑然没有发觉女儿和女婿的心思,都不在昭陵宝藏之上西园*仿佛就像个十字路口,这对夫妻都各自心中忐忑,通过这个路口,真不知自己的人生会拐向那一个方向?

    在他们的心底,都对这西园*产生了微妙的情绪,那一种难描难画的惧怕和怯意,似乎都是源于王铭艺这个影响着他们一生的人。

    西园。

    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西园果然是财大气粗,天下英豪,持帖参加*的便有数百,如此多人,西园居然也能尽数容纳,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势力,而西园*都是二十五年一届,乃是数十年难逢的武林盛会,江湖上自然也有不少未曾获得请柬的人,从五湖四海汇聚而来,希望能够见识这武林盛会的场景。

    商贩、酒店甚至青楼花船,都纷纷闻风而动,如此一来,西园聚集了这么多人,不仅没有委屈了宾客,还带动商贩利益,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秦家被安排在一个单独的小院之中,因为秦家不仅是四大家族之一,而且还带着重中之重的阳门图录而来,待遇自然是非同寻常,由西园之中风头最劲的弟子王铭艺亲自招待,可谓是热情之至。

    自从偶然之间看到那封信之后,苏寒食便对王铭艺有些惭愧,这时相互面对,却不知如何对待,只是王铭艺却是纯粹将他当作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就像他们同窗十多年岁月,从来没有过一般。

    苏寒食这才感觉到,在此时的王铭艺眼中,他也只是秦家的姑爷,秦珺楚的丈夫而已,苏寒食不用去面对那种兄弟反目的尴尬场面,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多少人苦苦等候,而*之日,终于到来!

    *是从黎明未至就开始举行,西园是一个及其广阔的建筑群,楼台水榭,长廊亭阶,各路人马纷纷依次而坐,一盏盏华灯亮起,西园光彩笼罩,淡月未尽,朝日未出,犹如黑幕横蔽天空,突然灯火明灭,西园之中各个角落突然同时发出巨响,光华四射,各色烟花照耀天空,在苍穹之上绽尽了辉煌之后,如同烟雨般洒落。

    众人不由同时抬头观望这场烟火,等到烟火落尽,却发现东方的天空,已经被映白了一条线。

    西园园主段金德已经出现在中央的亭子之中,大声道:值此朝华初上之时,段某代表西园,向各位武林同道问好!段某无才无德,却请到如此多朋友共赴盛会,当真是荣幸之至!在此多谢各位了,请诸位干了这一碗!

    数千英豪大声应好,整个西园酒香四溢,众人同时一饮而尽,就连秦珺楚这般弱女子,也喝尽碗中少半酒水。

    不论这次西园*的意义在何处,仅仅是能够举办这样一场规模巨大的*,就已经令人感到肃然起敬了。

    段金德道:大家远道而来,就是为了会一会江湖各地的朋友,我们是武林中人,自然是习惯以武会友,刀剑也好,拳脚也罢,我们西园都设有擂台,西园*一共半个月,总有机会可以让大家一展手脚,不过仅仅限于切磋,不得故意伤人,西园*向来是以斯文为界,若是有人违反规定西园虽然重视每一个来参加*的朋友,但是为了*着想,也就不得不出手惩戒了。

    江湖之上,鱼龙混杂,心存恶意之人自然也是不少,这种大型*,若是没有强力后台,根本就难以维持,由此可以看出西园的强悍足够威慑整个武林的强悍!

    秦家想要在这样对手口边夺食,就必须把握住先机才行。

    西园*得典于宋朝的文坛巨匠们的*,自然不会缺少附庸风雅的项目,而各个门派都是暗地里鼓足了劲头,要在*之中,得几分成绩,这不仅仅是关乎门面,也涉及到未来二十五年里,江湖各大势力的利益划分当然对于很多人来说,西园*是个出名的好机会,若是能够在西园*上崭露头角,过不了多久,就足够名扬天下。

    江湖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第一天是个磨合期,西园显然有着大量的经验,在这一天设置了一些江湖人喜欢的节目,西园派遣几个弟子,隐隐透漏了几种绝学的威力,恰到好处地显露西园本身的实力,也同时激起江湖热血英豪们的热情。西园*的节奏很顺利地进入了段金德掌控之中。

    秦家出乎意料地沉默,许多天过去,还没有秦氏门人上场,在二十五年前的上一次西园*,秦嵛德风华正茂,凭借一身武艺出尽了风头,但这一次,秦家似乎没有显露实力的意图,三年前秦家小姐大婚之日,西园园主与秦嵛德的约定在江湖上引起极大轰动,可说是无人不知,好多人都在暗暗猜测,秦家应该是为了阳门图录的事,正和西园冷战之中。

    秦家是武林中举足轻重的势力,即便保持低调,也会有人找上门来挑战的,虽然并不想在这次*出头,但只有不惧挑战,方是大家风范,别人挑战,自然要积极应对,这些事理所当然需要苏寒食帮忙安排。

    苏寒食忙这忙那的时候,总是惦念着秦珺楚,也不知道王铭艺这个东道主时时陪着她,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苏寒食自己都感觉到不可思议,自己居然变得异常小气,脑子里总是胡思乱想,若不是时时有繁琐事物要忙,只怕他自己会被脑中杂乱的念头弄得晕头转向。现在已经是西园雅集开始的第三日,整天的日程安排之中的事务已经告一段落,苏寒食回到厢房,没有找到秦珺楚,秦家一个弟子告诉他小姐被西园的女弟子邀请去观赏西园所藏的字画,苏寒食独处一室,无事可做的时候,倍感空虚,整了整衣衫,走出西园。

    西园外虽不及西园内的热闹,却也尽显大城气象,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由于西园*的缘故,街道上到处可以看到携带刀剑来来往往的江湖侠客。

    转角处,苏寒食注意到一个卖扇子的小姑娘,十四五岁年纪,坐在西园东墙的墙角,身前铺开一张破破烂烂的废纸,放一张旧而不破的小几,上面摆了六七把折扇,扇子制造得不算很工整,扇骨是粽竹所制,还有几根歪歪斜斜,形状不合规,扇面却是白茫茫一片,无字无画。

    引起苏寒食注意的是,在那少女对面,却是一家书画店,门面上一面横匾,刻着玄秘坊三个字,门边也是摆出许多扇子,那边的扇子却和这少女的扇子明显不同了,制作工艺且不说,扇面上的书画也不提,仅仅是扇骨,就能分出高下之别,有紫檀木的,有沉香木的,有犀角的,有象牙的,还有一把扇子的扇骨看不清楚,苏寒食走上一步,惊讶的发现这扇骨原来是由玳瑁制成,只是不知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在上面镀了一层薄膜,用来防蛀,苏寒食没能一眼辨认出。

    如此一来,这家卖扇子的玄秘坊就引人深思了,就算他们只卖扇骨,也可卖个大价钱,秦家也有不少扇骨名贵的折扇,他们居住的翠微楼上就有四五把,苏寒食当然知道这些扇骨的价值,这家店在成本上就投入如此之多,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相较之下,更奇怪的就是这个小女孩了她怎么会在这样一家店铺对面摆摊,而且和他们做同样的生意?

    苏寒食在那少女摆开的扇子前蹲下身去,问道:姑娘,你这扇子卖多少钱?

    那少女道:公子,这扇子不卖钱的。

    苏寒食愕然道:不卖钱?你不是卖扇子的么?

    少女道:我本来是卖扇子的,只是现在是代别人经营,是有人雇我来的。

    苏寒食好奇道:那你摆开这些扇子是做什么?

    少女道:雇主说,谁能把我的扇子卖出比对面玄秘坊最贵的扇子更贵的价钱,就请他参加东园*。

    苏寒食吃惊道:东园?什么东园?天下人都知道有个西园,哪有什么东园来着?

    少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雇主很神秘,我怎么可能知道?

    苏寒食感觉到其中古怪,满心烦乱之中,算是被引起了一丝兴趣,笑道:你觉得你的扇子有可能比对面卖得更贵吗?

    少女摇了摇头,道:雇主说过,这要看客人的本事,能卖出扇子,才有资格得到东园*的请柬。

    苏寒食想了想道:好,我来试试!

    苏寒食莫名其妙地参与了一个奇怪的游戏,首先自然是探明虚实,西园*算是武林中的盛事,也是剑客豪侠们的斯文会,就像骚人墨客们大都有剑侠梦一样,绿林英雄们也绝对不乏附庸风雅之辈,这家玄秘坊专卖字画,在这里逛的人倒也不少,苏寒食一进门,就看到两个旧相识一个是吴家吴亦寒,另一个是米家米泽阳。

    这两个人自然是老相识,当年秦珺楚对联招亲的时候,他们可是恨透了苏寒食,不知当年旧怨仇,此时是否鲜浓如旧?

    吴亦寒和米泽阳正和两个青年人谈笑,苏寒食并没有招惹他们的兴趣,玄秘坊地方很大,人也很多,苏寒食侧身转到另一边,正好有店中的伙计迎过来,问道:客官是要什么珍玩字画么?

    苏寒食摇头道:我是看到你们门边挂着许多扇子,似乎品色不错,过来看看。

    伙计笑道:看公子这穿戴就知道您是个风雅人物,这些扇子扇面都是西园的书画大贤所作,我们掌柜和西园的几位弟子相好,才有得到他们字画的机会,我给您拿两把看看。

    苏寒食见过的字画不少,看到伙计打开的两把扇子,不由点了点头,西园毕竟是武林中执牛耳者,里面出来的书画自然也不寻常,足以配得上这样精致的扇面和扇骨了。

    苏寒食道:不错,我想看看你这儿最好的折扇。

    伙计应了声,走到柜台后面,转到另一边,不久,那个伙计陪同着掌柜拿了一只木匣出来。

    这便是玄秘坊中最好的扇子,苏寒食很细心地观看扇面上的字画,落款是杨清,苏寒食似乎听过这个名字,问道:这首词是谁题的?

    掌柜道:这个是西园的杨公子所作,呃他刚才进来本店,现在应该还在,杨公子年纪虽轻,但是在西园也是数一数二的才子

    苏寒食点头道:我明白,这把扇子究竟是什么价钱?

    掌柜道:本店的几个老书家商讨估价,要是卖的话,需得四百两银子,不过现在是西园*的大盛事,便宜些可以三百八十两出手。

    苏寒食点点头,道:虽然比应有的价格贵了不少,但在西园旁边,势必要受到影响嗯,这扇子花俏,还是留给别人来买吧,给我选一方上好的端砚,对了,笔和墨都要。

    苏寒食挑选了笔墨出来,让那少女腾出案几,少女奇道:做什么?

    苏寒食道:不是说要参加什么东园*,先要卖出一把扇子么?我给你的扇子稍稍做点加工。

    那少女看着这个男人一身洒脱地席地而坐,而后是拿出墨和砚细细地研磨,倒让她奇怪了,便道:你能把我这扇子变得比对面的还值钱?

    苏寒食笑道:我不知道。

    少女奇道: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突然一个人的声音道:姑娘有所不知,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苏寒食转过头,看见王铭艺走过来,他身边很多人,当然也有秦珺楚的影子,程不识也跟在秦珺楚身后,看见苏寒食,急忙赶过去,在苏寒食身边道:师父,你要写字么?你不知道,那个什么王公子真是贱得很,老是缠着师娘

    程不识是孩子心性,对于王铭艺在总是请他师娘观赏字画很有意见,一副很是不忿的样子。

    那卖扇子的少女问道:什么故事?

    王铭艺道:当然是卖扇子的故事,也不知是真是假,传说王羲之有一次出游,看见一个卖扇子的老婆婆,她的扇子卖得很便宜,但却还是没人买,王羲之就跟她说,我在上面写几个字,保证你的扇子卖出百倍的价钱。那老婆婆当然不信,但是

    那少女叫道:让我猜猜,王羲之在扇子上题字,结果果然卖了百倍的价钱,是吧?

    王铭艺道:不错,你真聪明。

    少女看了看苏寒食道:大哥哥,你也写几个字,我相信一定比对面最贵的扇子卖得好!然后,你就能得到东园主人的请柬啦!

    又一个人冷冷道:原来这里还有个王羲之来着?

    转头看去,却是米泽阳和吴亦寒陪着几个青年人从玄秘坊中出来,其中的一个青年人手中拿着一把象牙扇,看了看苏寒食,又看了看那个卖扇子的少女,道:可是我告诉你,那个卖扇子的故事是假的!折扇在南北朝时期方才出现,东晋之时还没有这种风雅玩意,王羲之虽然才华绝世,文笔超然,但却也不知这折扇为何物。不过这位仁兄倒是可以试试这般*韵事,好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扇子怎么卖得出去。

    王铭艺介绍道:这位是秦小姐,这位王羲之是秦家姑爷。又给秦珺楚道:这两位是米泽阳米公子和吴亦寒吴公子,还有鄙人杨清师弟和杜述师弟。

    苏寒食记得玄秘坊中最贵的那柄扇子上就是杨清的字,正是刚才出言讽刺自己的这人,无视这些西园弟子话语之中的敌意,先行向他们问好,两方一番寒暄之后,杨清立马就再次将话头扯到扇子上来:这几天就已经注意到你这个小姑娘了,呵呵,你说的东园主人究竟是个啥样人物?

    他旁边的米泽阳阴沉沉道:这还不简单,秦姑爷大显身手,自可亲赴东园雅会,到时候自然可以和我们讲一讲这东园之主的风采。

    众人突然不再说话,都是盯着苏寒食案几上的白扇和笔墨他们是江湖中的雅人,三言两语,便已经算是亮剑,虽不明言,却也是一种出手,就等着苏寒食拆招了。

    苏寒食对他人虽多容让,但却和秦珺楚不一样,不是滥好人,小时候虽然跛脚,但却没有小孩敢说句闲言碎语,因为这个看似温和的跛子,胸膛里藏着一只猛虎!越是自卑的人,就越加注重自己的尊颜,苏寒食明知这是挤兑之言,却也慨然应战。

    苏寒食毅然落笔,银钩铁划,如刀如剑,这墨浓得厉害,加上苏寒食的笔力,一笔一划,就像是深深刻上去一般,这只是薄薄的一张纸,但苏寒食一字字写上去,倒像是透入三寸之深。

    杨清也是心底暗暗称赞,即使他和苏寒食算是敌对关系,也不得不在心底承认,面前这个男人的书法造诣,绝不在自己之下!

    苏寒食终于停笔,砚台中只剩一点点墨汁,在别人看了,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在秦珺楚、程不识和王铭艺看来,却足以让他们惊奇了。

    他们是最为了解苏寒食的人,苏寒食自小就遵从师门规矩,磨墨是最基础的课程,几乎已经像吃饭睡觉一样,成为他最本能最熟练的本事,真正善于磨墨和用墨的人,早在写字磨墨之前,便想好要写什么,考虑好用何种用墨方法,需要何种浓度,这些都在他们计算范围之内,这样便做到刚刚写完字,恰好砚台中的墨也不多不少,正好用完。

    要做到这点却是极难,但是苏寒食和王铭艺自小学字时被传授的方法就不同,烂熟之下,自然可生巧妙,以苏寒食对墨的了解,早就能做到准备的墨一滴不多,一滴不少了。

    但这一次,他却剩了一点墨。

    苏寒食对那少女道:姑娘,你将这扇子拿到对面去,找到玄秘坊的掌柜,把这扇子卖给他们,让他开价,记住,如果不够三百八十一两银子,你可别卖给他。